第13章 ☆、無情人住無情城(2)
晚上七點,韋婉站在童思芸家門口,猶豫許久,從包裏摸出小鏡子端詳一陣,确信自己頭發沒有亂妝也沒有花,才敲了敲門。
門嘩啦就開了,韋婉懷疑童思芸是不是一直埋伏在門後,只等着自己敲門。
“思芸姐。”韋婉趕緊傻笑着打招呼。童思芸穿着粉紅色的棉布家居服和塑料拖鞋,頭發高高地在頭頂挽成丸子,戴着大框眼鏡,模樣倒有幾分可愛。
“剛下班?吃飯了沒?”童思芸側身讓韋婉進門,順手拿起馬克杯給她倒水。
“吃了。”韋婉其實晚上只吃了藺瑟給她的那包“海鮮”海帶絲,一下班就匆匆趕過來了。她環顧了一下童思芸的房間,還是上次來的模樣,桌子上擺了許多可愛的小物件。
童思芸坐到沙發上,打開茶幾上的電腦,示意韋婉坐到她身邊。韋婉走過去坐下來,先是聞到童思芸身上很淡的香水味,就像是冷香的花朵隔了一夜那般,如同遙遠飄渺的歌聲。韋婉聳起鼻子聞,老覺得自己身上有股麻辣海帶絲的味,連忙不着痕跡地離童思芸遠了點。
好在她多慮了,童思芸戴上耳機認真地聽韋婉的demo,無暇顧及他事。待童思芸将demo聽過兩遍後,摘下耳機,用手撐着下巴,慢慢地說:“這首歌我唱,沒問題,就當是給韋達幫忙。但是有件事,我想問你。”她轉過頭來看韋婉,目光隔着一層鏡片,就像是半重似遮還藏的帷幔,韋婉讀不懂她凝視的含義。
“什麽事?”韋婉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雙手攥成拳,小聲問。
童思芸欲言又止,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婉婉,你到底都在想什麽?”
“想什麽?思芸姐是說,我在寫這首曲子的時候在想什麽嗎?”韋婉恍然大悟,興致勃勃地說,“哦,我想的是像古裝劇裏那樣的場景,是個春天,在河邊,桃花啊櫻花啊花瓣都飛來飛去的,兩個女孩子就沿河邊慢慢走,風從河的那邊吹過來……”
童思芸笑了,笑容中有些無奈。然而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韋婉繼續往下說。
“兩個女孩就這樣走着走着,走到一座橋邊,她們就要道別了。這時候滿樹的花瓣都落下來了,有的鋪在草地上,有的飄在河面上——”
童思芸忽然打斷了韋婉的話:“為什麽會是兩個女孩子道別?”
“因為……”韋婉張口欲出的話堵在舌尖,半個字也說不上來。因為這首歌是寫給童思芸的,她在寫的時候,一直都想着自己和童思芸并肩走在河邊泥土的小徑上,風把花瓣紛紛吹落漫天,拂了人一身,韋婉知道童思芸就跟在自己身邊,卻怎麽都觸碰不到她……
“因為我想的這首歌是女歌手來唱,所以就是兩個女孩子了。”韋婉總算說出了一個無比牽強的理由。
童思芸望了韋婉一眼,低頭将demo拷貝到自己的電腦上:“等着把歌詞給我發一份,我練一練。至于編曲……韋達估計事情多也忙,還是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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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芸姐會編曲?”韋婉有些驚訝,她本來以為童思芸只會唱歌和樂器而已,即使在重生前,好像也沒有相關報道提及童思芸會編曲。
童思芸微笑着點頭:“嗯,當時跟我爸爸,還有那個小提琴手學了挺多的。我自己編曲就可以比較照顧我自己的歌唱習慣什麽的,聽說還有個男聲版是韋達來唱,不過韋達號稱live天王碾壓林志炫的,誰編曲應該都對他沒影響。”
韋婉扶額:“韋達到底跟多少人吹噓過他自己是live天王碾壓林志炫……”
這件事情就算談妥了,韋婉覺得自己談成了一樁大生意,十分有成就感。偏巧這時候,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起來。韋婉一邊後悔自己沒在下班之後買點吃的路上解決,一邊尴尬地想會不會被童思芸聽到。
童思芸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站起身,轉頭對韋婉溫和地笑道:“我有點餓了,去弄點吃的,你也一塊吃一點吧?”
她的下巴很尖,有幾绺頭發落在耳邊,眯起眼睛笑時,像一只布偶貓。韋婉趕緊點頭如雞啄米:“好呀好呀。”
童思芸走到廚房開始忙活。韋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開始研究了一番擺在桌子上的小玩意,套娃做得挺精致,還有些軟陶的人偶,可能是動漫裏的周邊,但韋婉都叫不上名字;相框裏是風景照,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但是童思芸的電腦就放在茶幾上,屏幕還亮着。韋婉猶豫了一會兒,廚房裏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童思芸應當正在忙着。她晃了晃鼠标,點開了桌面上的我的文檔。
在圖片文件夾裏,韋婉發現了幾張照片,可能是幾年前童思芸的照片。那時候她還紮着馬尾,齊劉海恰好與眉毛相平,笑容中帶些拘謹。她抱着手風琴,和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在錄音棚之類的地方合照,那個中年人應該就是她父親了;下一張照片是童思芸和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男子長相帥氣,韋婉總覺得好像在哪個歌手選秀之類的節目中見過他,他拿着小提琴,韋婉猜測這個就是童思芸說的那個首席小提琴手。
韋婉盯着小提琴手的臉,怎麽看怎麽不爽。此人面貌英俊,一雙桃花眼隔着熒屏仿佛都能勾人心魄,可見朝三暮四用情不專;此人明星氣場十足,童思芸站在他身邊也黯然失色,可見心眼小,容不得他人;此人號稱拉小提琴的藝術家,但是不好好拉琴拍什麽照片,可見辱沒藝術……
這樣,把小提琴手腦補成十惡不赦的渣渣後,韋婉方覺心滿意足,将文件都關掉,繼續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童思芸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出來,将一碗放到韋婉面前,又體貼地将筷子遞給她。香氣混合着水霧熱氣撲面而來,韋婉連連道謝,暗道不枉此行。
鑒于吃飯的時候不講話是基本禮貌,韋婉雖然想跟童思芸聊兩句輕松的話題,也只能悶頭吃面。平心而論,童思芸的廚藝并沒有多好,大概也就和韋婉不相上下。但既然出自童思芸之手,就算再不好吃,韋婉也甘之如饴。
目前的進度是吃上了女神親手做的飯,下一步……會不會有點實質性的進展?
吃完飯後,童思芸收拾了碗筷,韋婉看了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八點。正事都談完了,理論上所,韋婉可以滾蛋了。她當然想在童思芸家裏多賴一會兒,但又找不到什麽逗留的理由,腳扭了?她健步如飛現在能下樓跑個一千五;這麽晚沒車了?還不夠晚;她得了一種罕見的地方性癫痫,只要離開童思芸家就會發作?童思芸會打她的吧。
好在童思芸也沒有要轟她走的意思,她從廚房中走出來,用毛巾擦着手,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你是我見過最沖動的姑娘。”
“啊?”韋婉做癡呆狀。
“沒有一點基礎,就闖進一個拼經驗拼天賦的行當。不管怎麽說,你真的很勇敢。”童思芸說着,在韋婉對面坐下來,“但是,為什麽呢?難道你真的就這樣喜歡音樂?”
因為我喜歡你。韋婉在心裏想。
“因為我喜歡。”韋婉說道,省略了那個賓語。這樣的回答算不上多妙,好歹還得體。然而說完了,韋婉就像抽自己一巴掌。連表白都沒有勇氣,怎麽才能有實質性的進展?上次在溫泉的更衣室說出了“很喜歡思芸姐”這樣的話,被童思芸選擇性忽視了。連再度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和重生前還有什麽區別?
童思芸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換了一個話題。韋婉沒有仔細聽她在說什麽,心中幾度下定決心又幾度喪失勇氣,終于,韋婉心念已決,挺直腰杆,懷着壯士斷背,不,斷腕的心情,大聲說:“我喜歡你!”
童思芸愣了兩秒鐘,又笑了起來:“是的,比起某某的唱法,我也更喜歡我這種唱法。因為我的聲音高音不太好,容易唱不上去,所以要多運用中低音的優勢……”
韋婉頹然坐在沙發上,跟被迎頭重擊了一樣。她望着眼前溫婉笑着的童思芸,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挫敗還是憤怒。童思芸一定知道自己喜歡她的,那她這樣的反應——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