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逆僧
電動剃須刀怼近腦門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卓雲舒興奮的看向鏡子。
姜琦卻猶豫了：“真剃呀？”她沒想到卓雲舒真能答應，他這兩年一直忙的很，就算休息多少也應該接點采訪，硬廣又或者晚會節目之類的工作。
剛才忽然說要幫他剃頭，她是憋着壞，是無理取鬧，是隐含報複的給他出難題，因為第一天正式同居他就讓她很不自在。
姜琦不喜歡失控的感覺，她希望卓雲舒還是如同以前那種偶爾相處時保持距離的态度，只被動接受一切，不要主動示好。
或者說，不要表現出一副愛上她的模樣。
誰料男人真的将所有工作都推的一幹二淨，就是準備休足一個月後再進新劇組。
“剃！”
“不是還要出門旅游，光頭行嗎？”
“太行了，光頭出門越發沒人能認出來我，再說還可以戴帽子，戴假發。”卓雲舒覺得姜琦真是跟自己想到了一路，他其實還在家裏準備了新劇戲服，就是為了找人物感覺用的。
姜琦莫名其妙又被表揚一頓。
這表揚讓姜琦心裏憋滿火，幾分鐘後男人腦袋就變成了一顆閃亮的青皮鹵蛋。
“小哥哥頭型倒是很漂亮，光頭也帥的要命！”這倒是句實話。她放下推子，揉了一把男人圓溜溜的腦袋頂，還忍不住在他後腦勺彈了下指頭。
“哎喲！”卓雲舒摸着光頭轉身朝她咧嘴一笑：“琦琦你等我下。”
他收拾了一下地面就跑回卧室，沒一會兒從房間裏真走出個和尚。
男人身量修長，肩上披着金絲大紅袈裟，手撚佛珠，寶相莊嚴的走到客廳正中，朝她雙手合十一揖：“這位女施主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這是劇本臺詞？”姜琦好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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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卓雲舒從身後拿出劇本，邀請姜琦幫忙搭搭戲。
這事讓她覺得新鮮，只要卓雲舒不黏糊的話，工作上的事她倒是願意幫他出謀劃策。
卓雲舒下部新劇的本子叫《逆僧》，雖然對外打的是卓雲舒大男主名號，內裏卻是部古裝大女主升級流電影，姜琦早就從小陳那裏聽說過，衡山文化也投了一部分資金。
按理說以卓雲舒現在的咖位是不會接這種給女主提鞋的電影，但這電影是黃禿子為了捧養在外面的小情人特意開的劇，黃禿子是他大老板，這個面子得給。
再說，這個人物也很有挑戰性，是他以前沒有演過的形象。最後，這次因為有卓雲舒出演，原本A+級別的劇本也已上升到平臺的ss級制作，卓雲舒鼎力推薦了季俊哲執導。目前整個劇組的班底非常優秀，就等下個月開機。
卓雲舒的角色本是一名大将軍，但大将軍幼年時家族被構陷造反，族人皆遭屠戮。只有八歲以下的孩子不用砍頭，卻被發配邊疆，生死有命。
在邊疆，大将軍機緣巧合下遇到了宮中最不受寵，被送到邊疆大悟寺為皇朝祈福誦經的十三皇女。皇女天生紫瞳被欽天監釋為不詳，生母在她剛出生時就被賜死。
兩人背景相似，心中有仇，一同長大，情如兄妹。
就這樣互相鼓勵依靠着，大将軍不但在邊疆苦寒之地活了下來，還成為邊境最出色的戰士，他出生入死無數回，逐漸闖出名頭并擁有了自己的勢力。
皇帝去世，新任帝王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大将軍揭竿而起，為了十三皇女的野心加入逐鹿中原的行列。
誰料奪得天下後，曾經溫柔可人的好妹妹剛一登基就翻臉不認人，非但沒有與他共享戰果，還将大将軍軟禁在地宮，折斷他所有羽翼，只做她一個人的禁脔。
幾年後，十三皇女新立王夫，宮中席開百宴，大赦天下。
将軍趁夜出逃，目之所及，煙花綻放燦如白晝，都是她少時曾經承諾給哥哥的五彩流光。
那一刻，映入眼底的是紅，泛上瞳仁的是灰，大将軍随即出家為僧。
姜琦看了一大堆文绉绉的介紹，實在看不下去，索性翻到劇本中間。
這場戲是女二，當年皇朝最受寵如月公主得到他的消息，來見和尚最後一面。
此時天下承平，女帝鐵腕治江山，唯一心中還挂念大将軍的如月公主也即将遠赴塞外和親......
姜琦：“不然我就幫小哥哥你搭一下這段，我只用念臺詞對吧。”
卓雲舒看了姜琦挑的那段：“琦琦，你要給我搭戲就挑十三皇女的片段嘛，怎麽挑了個女二的角色？”
“皇女的臺詞太多了。再說，我又不是專業的。”能陪他搭戲練練就不錯了。
“好吧好吧，但正式對這段前，咱們還要先捋一下感情邏輯。”
兩人一時坐在沙發上湊到一起，先按卓雲舒要求對了一遍臺詞。
卓雲舒一旦進入狀态就十分認真，每一次私下排練從不馬虎，這也是他這幾年業務能力突飛猛進的前提。
他不僅教了姜琦一些走位和說話方式，标記了女二臺詞的語調和态度，還強調：“琦琦，一會你就想着自己是如月公主，對我求而不得，其實你心裏一直都是暗戀我的，但這話不能明說出口，最後所有的感情都是含在心裏的懂嗎，但這些感情一直憋着會很難受，雖然說不出口，但也要從眼睛裏流露出來。”
姜琦：......【這是把我當影後在要求？】
MAX【哇哦，他會不會想給你在新劇裏安排個打醬油的角色，帶你進娛樂圈？其實雇主你外形條件不錯，演個女配綽綽有餘。】
姜琦手裏的劇本其實早就被各種紅藍筆都劃滿，空白的邊邊角角都被卓雲舒用黑筆工整的寫滿了提綱，他早就看過很多遍并且對将要塑造的人物和每一場戲都做了功課。
卓雲舒又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如月公主這個配角的人物邏輯和心理分析，細致到令人發指。
雖然姜琦覺得他這些要求實在麻煩的要命，但也尊重卓雲舒對找人物感覺的重視度，所以全部配合。
很快，終于到了第一次配合排練。
卓雲舒打開錄像機，自己兩個手掌啪的一拍：“action！”
姜琦披着個大花被單從側卧房間裏，按照他的要求，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
張嘴：“小哥哥！”
“錯了，這裏要叫哥哥。”卓雲舒糾正。
姜琦只得再來一遍，第二遍出場，她又嘴瓢了，一開口還是：“小哥哥。”
在沙發上打坐的“和尚”睜開眼，無奈：“琦琦，你這裏要叫哥哥。”
“小哥哥和哥哥，也就一字之差，沒什麽區別吧。”她習慣叫他小哥哥，忽然換成哥哥，有種奇怪的感覺。
“叫小哥哥，你自我意識還是姜琦，并沒有進入人物。叫哥哥，你才是如月公主，琦琦，能不能認真點？”卓雲舒嚴肅的問。
姜琦本來還在笑着，見他這麽認真頓時也收斂了笑容。
第三次再出場，她終于記得改了稱呼：“哥哥，大将軍，如月來看你了。”
和尚依舊還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勢，只是睫毛在聽到她的聲音時微微顫抖了下。
她走近沙發，緩緩半跪于藍色的地毯，雙手輕輕扶上他的膝蓋。
和尚眉心一蹙，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卓雲舒本人，帶着一點閱盡千帆後的寧靜與蒼涼，垂眸看向她：“女施主，這裏沒有哥哥，大将軍。貧僧法號，了癡。”
眼前的卓雲舒明明還是那張臉，可姜琦某一瞬忽然覺得他很陌生，剎那被帶進了某種傷感又不可言說的心情中。
時間靜止，收肅，天地間鋪天蓋地只有欲語還休的遺憾。
憾：如月公主以身為質，遠嫁番邦。
憾：空有報國心卻壯志難酬，只能偏安一隅，做這與世無争的和尚。
憾：遠在皇都的女帝，終究還是變了。
卓雲舒只說了一句話，眼睛裏卻能讓觀者解讀出好幾層情緒。
這是姜琦從來沒有了解過的，男人工作時的另一面。
被男人那樣的目光注視着，她什麽臺詞都忘光。
她很尴尬，只能用笑來掩飾心中的震撼。
卓雲舒嘆口氣：“琦琦！”
“對不起對不起，再來一遍，我保證這次絕對不笑。”
第四遍，好容易開了個頭，又只說了兩句臺詞她就出錯。姜琦發現原來拍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這種事情還得看天賦。
“小哥哥，我盡力了，我還是照着劇本念吧！”最後卓雲舒終于降低要求，讓她照本宣科，他自己則投入感情的在演，并讓姜琦幫忙看下哪些地方有問題。
姜琦一場戲對下來，心中只有佩服，完全看不出任何毛病。
卓雲舒自己卻感覺出了很多問題，來回看對戲的錄像視頻：“這裏我眨眼的時候好像快了點，這裏我聲音小了點，而且爆發力有點不足，琦琦，你說對嗎？”
姜琦：“啊？對！”
卓雲舒很快拿起筆開始在本子上做記錄。
兩個多小時的劇本陪練姜琦覺得比戰鬥還累。
但卓雲舒似乎并不知疲憊，晚上洗完澡後又興致勃勃拉着她一起看電影，但那部恐怖片才播完片頭，剛跳出來一個喪屍，姜琦就在沙發上輕輕往男人肩上一倒，頭一歪，裝睡！
這種一看就是特效的和人造血漿滿屏的片子哪裏恐怖了，對她而言根本和兒童片沒差別，實在提不起半點興趣。
客廳的4D電視很快被卓雲舒關了，姜琦身體一輕，被他用公主抱從沙發上抱起。
她很快被卓雲舒送回卧室，男人還給她調了空調溫度，又蓋了薄被。出門前，還在她腦門上又親了一口。
門終于被他帶上，他輕輕的腳步聲走遠，回了主卧室。
躺在床上的姜琦閃電般睜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