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貳拾捌〕輕許誓言
圖蘭明明還沒懷子,卻被景炎君當做有了身子,每天人參雞湯的補,也容不得圖蘭拒絕,後者總感覺,再這麽下去,就算自己懷不上孩子,也會吃的肚子大上幾圈。
女子懷子不宜,男子則更不易。杪筠當年不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偶然才懷上了景炎君,而圖蘭這次卻是被不懷子誓不罷休,連沒往歪處想的小二也發覺每夜的呻*吟是怎麽回事,可想而知這二人有多嚣張。
即使如此,景炎君還是沒忘記此次來江南的目的,先是去了縣官張予人那兒,圖蘭對着這個名字笑了半天:“是張愚人,還是章魚人?”
景炎君笑道:“不管他叫什麽人,都是将死之人。”
江南這地方從古至今都是民風純樸景美人美的地方,經濟發達,盛産絲織品與茶葉,把這塊水養的地捧成了黃金城,可近年來卻變成了誰都不愛管的硬骨頭,官員離奇死亡,大量百姓湧入周邊城市,絲織品與茶葉産量極速下降,生生變成了廢城。
景炎君手裏拿着先前死亡官吏的名單,大步跨上本屬于縣官的座位,張予人事先沒得到這位官員要來縣衙的消息,所以也沒有準備,連這位玄衣绛袍的高貴之人到來,都沒有反應過來。
絕塵上前一腳将張予人從那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明鏡高懸”下桌案後的椅子上踢下,那肥胖的身體在階梯上翻了幾個滾才落到地上。看到自家老爺哼哼呀呀的說疼,幾個衙役立刻去扶,卻被那長得圓滾滾的縣太爺一腳踢開:“你以為就你們幾個人能攙起來本官嗎!滾!”張予人是小聲罵的,其實是害怕這來巡查的官員真在皇上面前參自己一本,早就聽說是個高官,他還沒大膽到敢下手的程度。
景炎君嫌那被張予人坐過的椅子髒,愣是讓幾個衙役去拿了上好的棉布把桌椅從上到下裏裏外外擦了個幹幹淨淨,聞言更是笑出了聲:“你也知道自己吃的太肥,連腦子裏都是肥腸?”
張予人沒敢答話。
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一般的官員來了也都得表面上和和氣氣,出巡的都是勢單力薄,要是他們動手,恐怕只能多加一個“因水土不服暴斃”的名額,可這位一來就燒了三把火,就算是嚣張的張予人也不敢動手了,艱難的翻個身起來,谄媚的笑着要為景炎君端茶送水。
“滾下去,別污了朕的眼。”
都自稱“朕”了,當真是九五至尊的貴體。
全場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照理說,皇帝愛民如子,早該讓他們起身了,可是遲遲沒等來那一句“平身”,但也沒人敢擡頭看。
“你,起來。”景炎君望着坐下那抖得最厲害的師爺,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最害怕的莫過心最善的那個,本來就對同流合污深惡痛絕,現在懲罰來了,當然怕得要命,至于窮兇惡極的,一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二是要竭力僞裝出自己是清白的樣子,顯然張予人是後者。
師爺姓裴,顫巍巍的起身,腿打着顫,像是被雷擊一樣:“謝……皇上。”
“你說,江南是不是受了詛咒?”
裴師爺一愣:“草民不知皇上何意?”
“若不是受了詛咒,為何朕的好官到了這兒都回不去?”
裴師爺吓得再次跪在了地上,頗有些身不由己的意味,因為那腿已經不聽他使喚了。“皇上饒命啊……”
“這縣衙有多久沒審案了?”
“約……近一年。”
景炎君皺眉,舉起手,絕塵便立刻湊過耳朵去聽候吩咐:“周圍城市的江南子民,盡可能在今日召集回來。”
看來這是要重新在縣衙開堂審案,先拿這腦滿腸肥的縣官祭屠刀啊。
從未垂簾聽政的圖蘭自然不明白景炎君這麽做的意義,但他知道,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的子民能夠生活的更加和樂,自然也沒有開口問的餘地,只能靜靜等着接下來的好戲。
張予人已經坐立不安,幸好他是跪着的,膝蓋的痛楚能讓他精神緊繃,不至于在地上滾來滾去。
舊江南有些財勢的都遠離了這是非之地,餘下的都是只能早出晚歸辛苦工作得以糊口的平民,然而兩者相比,南朝還是平民居多,離去的自然沒有太大的必要召回,因此只等到正午,景炎君便開始審判。
縣衙的大門敞開,不明狀況的百姓熙熙攘攘擠了一院,有些是純粹的看熱鬧,但還是想一睹當今皇帝尊容的居多,雖然害怕張予人事後算賬,苛稅壓得自己擡不起頭,可皇帝來了,就說明這張予人的好日子也過到頭了,相信這位聖明的君主一定會還自己一個公道。
見人來的差不多,景炎君便要開堂審案,拿起那驚堂木狠拍桌面:“升堂!”當真是王者才有的威嚴。站在公堂兩側執杖的衙役立即沉聲齊呼:“威——武——”
這是圖蘭第一次觀摩審案,也被這嚴肅駭到了,攥緊的手心微微發熱,不一會兒便有細汗滲出,不着痕跡的望了望身旁的景炎君,那人卻并未注意到這一抹餘光,仍舊一臉莊重,一絲不茍的仿佛鬼神般令人敬畏。
張予人知道自己便是這次公審的人犯,識相的沒有起身,那圓滾滾的身體跪在地上,顫巍巍的好像雪球一般,吹一陣風他就會滾到下坡。
“今日,朕便改變古往今來一直未變的規矩,在場所有人皆可控訴這狗官的罪,無需擔憂秋後算賬,只朕手裏的罪名,就可讓他死無全屍。如此,只是殺雞儆猴以正視聽。”
竟然說出自己是為了殺雞儆猴……圖蘭有些猜不透景炎君的心思了。
“這狗官縱容自己的兒子欺壓民女,事後郭家的女兒上吊自殺,他為了滅口還殺了郭老二和他媳婦!”人群中爆出一句怒吼,也不知是哪個大膽的,景炎君笑笑,一揮手,那裴師爺就磕頭如點頭:
“皇上,确有此事……”
張予人一聽立刻手忙腳亂的往前爬幾步想要反駁,景炎君厭惡的從桌案上的筒中取出一根木簽扔下,正插*入張予人面前的地上,內陷了至少半寸,吓得張予人立刻停住,不敢再動。
早就聽聞當今皇帝武功無人能敵,如今一見更是讓在場百姓瞠目結舌,直想鼓掌喝彩,卻又不敢。
“兩條腿走路的是男人,四條腿爬的是禽獸,你是在向朕竭力解釋你是一只作惡多端的禽獸?”景炎君有些好笑的将圖蘭的手握住,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不至于現在就千刀萬剮了張予人。
“皇上饒命啊……”
“你還敢向朕求饒。”景炎君雖然語氣是平靜的,但圖蘭已經感受到他內心的憤怒,勾了勾手指,張予人便手腳并用的爬到景炎君腳下,剛想擡腳去踩那頭顱,卻被圖蘭攔住:
“現在不能殺了他……”眼神中的不是憐惜,而是和在場所有人一樣的痛恨,阻攔也并不是處于同情,而是公正的處決更能讓人心服口服。
事實上,即使景炎君當場殺了張予人也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不妥,首先,他是君臨天下可決定任何人生死的至高之人,再者,張予人作惡多端,只怕是死十次都不夠,景炎君若是殺他,只是大快人心。
“別髒了你的足……”
眼中的碧波勾人心魄,景炎君的怒氣頓時消了,卻也沒有再繼續審判的心情,匆匆将餘下的事交給絕塵處理,便帶着圖蘭離開了。
城中的人大多去圍觀審判了,街道顯得過于空蕩,但細雨與微風卻能讓人心平靜,沉浸在沁人心脾的青草與河水的香氣中。圖蘭拉住了景炎君的手,臉頰略顯緋紅,低着頭不讓景炎君看到自己的表情,猜也能猜到,被長發所遮擋住的小臉兒是在笑的。
“圖蘭,你該當何罪啊。”景炎君寵溺的揉了揉那栗發,仿佛在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光了,“朕再一次因你而成了昏君,遲早要為世人诟病的,朕這一世英名,可就毀在你手上了。”
“那我豈不是占了便宜。”圖蘭笑笑,踮起腳尖,用衣袖為景炎君拭去臉上的雨水,像是剛入門的小嬌妻一般青澀,“那我可就真的如朝中大臣所說,淫*亂後宮,狐媚惑主了。”
“若是在意這些,你也不會回到朕身邊了。”景炎君摟着圖蘭,不滿足的嗅着他頸窩的香氣,一種純潔如嬰的奶香,沁人心脾,令人流連這個少年的身體。
如果人們看到當今皇帝只帶着男寵在江南的街道上閑逛,多半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不過事實确實如此,即使有刺客,想必二人也是不怕的,畢竟皇帝景炎才是真正的武功高手。
想到這裏,圖蘭不由得問了一句:“景炎,可以教我武功嗎?”
景炎君一愣,不解道:“你怎麽想到學武了?”
“我不想時時刻刻都在你的羽翼下,被你保護。”圖蘭拉着景炎君,跑到到一座柳蔭下的古亭避雨,将景炎君按在那表面被摩擦的十分光潔的石凳上,再次用袖子擦拭他臉上的雨水。英俊的輪廓就在他的腕下,只要有他們二人在的地方,即使是喧嚷的世界,也會變得安靜。
幸福是什麽?不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也不是與心愛之人的床榻之歡,而是像這般,能與至愛之人有一方獨處的天地,相惜至生命終止。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該怎麽辦呢。”
景炎君笑笑,握着圖蘭的手,一股熱流自手心湧向全身,圖蘭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強大的內力,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不得已将手抽了出來,偏過臉去大口呼吸着帶着雨腥的空氣。
景炎君挂着歉意的笑拉回圖蘭,替他揉着有些發悶的胸口:“看,你的體質并不适合練武,一般人被內力沖破穴道時,雖然會感覺不适,但并不到你這接受不了的程度。”
“所以……”
“難道不喜歡我保護你嗎?”
圖蘭搖搖頭,但始終沒敢擡頭去看景炎君的眼睛。
景炎君寵溺的将圖蘭攬入懷中,揉着那柔順的長發,似是安慰他不适合練武一般。輕嘆一口氣,語氣中的無奈也是掩飾不住的:“你就這麽不想在我的羽翼下?”
“不想。”圖蘭果斷的說出了拒絕的話,“我也想保護你,我也知道這是不自量力的,但是……”
“我保護你就足夠了,即使你适合練武,我也不會教你的。”景炎君笑出了聲,望着逐漸轉晴的天,拍拍圖蘭的後背:“朕是皇帝啊,如果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又将憑借什麽來保護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國家呢?”
“感情與政權……并不是一回事。”
“大同小異,朕的家事便是國事。”自從那次攤牌之後,也只有這種需要有意無意提示圖蘭,自己是那擁有至高無上權力之人的時候,景炎君才會使用“朕”的自稱。
天空不再落雨,景炎君便拉起圖蘭,朝驿館走去。街道上已經多了很多神情輕松,難掩興奮的百姓,想必便是審判已經結束,張予人即将得到他應得的懲罰,便如這冬雨後的晴天一般,江南也終于迎來久違的希望之光了。
南朝雖然懲罰制度苛刻,但無疑,景炎君是一位明君,也正是因為這人人懼怕的刑罰,所以才鮮少有人犯案,各地的牢獄中都沒有關押幾位犯人。敢明目張膽的在江南斂財作惡,這些腦滿腸肥的官員也離死不遠了。
接下來的這場惡官被誅的好戲,可是所有百姓都想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