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此般尤物
“和親?使臣莫要說笑了,我大漠王族到了這一代,子嗣皆為男子,哪有公主可以……”哈倫面露難色,這南朝的皇帝景炎君在大漠中安插的細作并不少,怎麽可能不知道老可汗膝下沒有女兒,随便找位外戚或朝臣的女兒去和親,也會因欺君之罪而發動戰争,和親之請,擺明了就是要找事啊。
“殿下莫急,”段繼臣笑笑,将茶盞畢恭畢敬的往哈倫那側挪了挪,“我大南朝素以和善長留青史,不同于歷史上匈奴、契丹等蠻夷之輩,以擴展疆土而滿足野心。皇上聽聞殿下有一容貌陰柔美麗的胞弟,很想見上一見,若是無法和親,将王子送入皇都,做質子也好,相對的,陛下也會将幼子送至大漠,殿下意下如何?”
段繼臣将匈奴、契丹等族稱為“蠻夷之輩”,也就是在表達南朝人民對大漠的輕視。哈倫一方面惱怒着,另一方面也很是佩服這位使臣的口才,只能用狠毒二字形容,快、狠、準的抓住人的弱點,并咬住不放。不過他接下來的話,也讓哈倫意識到,景炎君不僅僅是挑釁那麽簡單了,怪不得他派一介罪臣前來,這是早有準備啊。
哈倫知道,他現在必須冷靜下來,如果他因怒火中燒而發起戰争,才是正中景炎君的圈套。“事關國家大事,并非我一人能作的了主,還請帶我與衆朝臣商議後,再予回複吧。”
果然如臆想中的舍不得,段繼臣在心裏笑了笑,誰人不知這哈倫王子早在老可汗逝世之前就已經手攬大權了,莫非,這傳言所說,攝政王子與同母之弟有一腿是真的?
……看來是的,他算是來對了地方。還是自個兒的皇上好,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特意演了一出君臣誤心的戲給外人看,将自己送到這蠻夷之地,想來,也就只有這兒的強壯男人才能滿足自己吧……
……哪兒有人會因為這種原因,冒着生命危險出使邊塞的!南朝人一窩都是瘋子!
哈倫自是不願,和親之事耽擱了下來,段繼臣也沒急着向他索求回複,一直寵愛着的弟弟自然是難以割舍,何況還有着那麽複雜的情感,需要給他時間考慮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和親與禦貢是兩回事,馬上就到了兩國使臣出發的日子,南朝是派了段繼臣提前來了,大漠各部不準備可就說不過去了,段繼臣笑呵呵的望着高臺下忙活着的人們,不由得感慨:
“沒想到,塞外的百姓也能如此有序,看來,對胡人野蠻的印象,當真是我們中原人的誤解。
索烏塔是打心底看不起中原人,柔柔弱弱的,歷史上的戰争也都是用計謀和人數取勝的,如果匈奴有多才的智囊團,和壓倒性的兵馬,說不定早已統一了中原。“中原人,你是來打探大漠情報的嗎?”
段繼臣笑:“陛下英明,手下的細作個個精明能幹,何須派遣我一介罪臣來引人注目的打探消息,将軍真是說笑。”
索烏塔對這口出狂言的中原人很是鄙夷,沒有挑逗之意,只是想殺殺他的氣勢:“你這張小嘴在朝堂上很會說,入了內室,可還能說?”要一介武夫的索烏塔說出這麽文绉绉的話,也很是難為他了,不過意思很明确,你在人前是很強勢,脫光了衣服被人□□得生不如死的時候,還能罵出來麽?
段繼臣笑出了聲:“能不能說,總将親自試試便知。”想不到這麽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既然如此,那他就不用在辛苦的隐瞞了。
而這個回答讓索烏塔大吃一驚,陳腐的中原人不是該一甩長袖咬牙切齒的說一句:“無恥!”,然後轉身跺着腳離開麽,怎麽這人比大漠的人還要開放,甚至……淫*蕩?
直到這時,索烏塔才仔細看了段繼臣的臉,皮膚很白,一表人才的書生,不怎麽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是喜歡那種誓死不從,但被摧垮了意志後聲嘶力竭哭着求饒的,例如忠君的戰俘就是很好的目标。以前老可汗對他隔三差五就會弄死戰俘,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知道自己上了這中原使臣,王兄會不會降罪呢?
段繼臣笑着搖了搖頭,轉身欲走下高臺,突然間,他的餘光瞄到了一個人影,那是……
“總将,敢問,坐在柴草上的那位是……”
索烏塔看都不用看一眼,有時間喜歡坐在柴草垛上的閑人,也就只有他恨之入骨的申屠羯了。“那是個中原人,十幾年前出現在邊疆,對自己過去的事只字不提,要不是圖蘭護着他,他早就被殺了。”
圖蘭,想必就是那位貌美的小王子吧。
段繼臣又看了一眼,他可以保證自己絕沒有看錯,如果讓這個人作為使臣出使中原,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哈倫這幾天煩的要命,他現在是左右為難,一邊是深愛的弟弟,另一邊是他必須維護的國家,做個首領還真不是什麽容易事,他已經幾乎可以肯定申屠羯會對大漠造成威脅了,如果不是顧忌圖蘭的話,他一定不會讓申屠羯出使中原,而是就地斬殺。他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了,他不能再做昏君!
“塔西,傳我旨意,禦貢隊伍即日啓程,若條件允許,事成後處決申屠羯。”
老丞相贊許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臣遵旨”,就下去吩咐了,看來這次還應在隊伍中安插幾位高手,否則,是殺不掉申屠羯的。
圖蘭還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兄長們在打着什麽主意,被白瑪硬喂下幾頓飯,在躺在榻中美美睡一覺,就恢複了元氣。不過這次一鬧,他确信自己的兩位兄長會放任自己肆意妄為一段時間了,但為了能與申屠羯在一起,他還是得裝成乖寶寶的樣子,等木已成舟之時,他們再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圖蘭為自己的小計謀在心裏鼓掌雀躍,熟不知,事态已經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了……
圖蘭醒來後,第一個找的就是哈倫,離老遠,後者就看到了那個朝自己奔過來,張開雙臂,跳進自己懷裏的少年,甚至頭發還沒梳起來,被風吹的淩亂不堪,但卻并不影響少年的外貌,反而有種不一樣的美感。
“兄長,我要和兄長一起用早膳!”圖蘭摟着哈倫,不停的蹭着撒嬌,這讓後者很是愧疚,他還不知自己對他做了多麽過分的事,一旦發現,他還會這樣親近自己嗎……估計一定會悲傷的想殺了自己吧……
“兄長今日有些要務處理,可能陪不了你了,抱歉,你可以去找索烏塔,二哥一定很開心你陪他。”哈倫清楚的看到了圖蘭眼中的失落:
“是不是王兄登基之後就會更忙,沒有時間陪圖蘭了。”
哈倫輕柔的撫着圖蘭的頭:“不會的,只有今天。”只有今天,那個男人必須永遠離開你的視線……
圖蘭只好垂頭喪氣的去找索烏塔,實際上,心裏是有些害怕的,從小到大,這位兄長一直對自己冷眼相待,上一次見面又是給自己大罵一頓,他沒膽量也是正常的,在索烏塔的帳前走了好幾圈,都沒有勇氣進去。
不如,繞到後面偷偷看看兄長在做什麽,如果他閉目養神,就不能去打擾他,自己回去随便吃點什麽就好,如果他沒有皺眉,心情還算好,就和他一起吃,全當交流感情了。
圖蘭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完全不計後果,擡腿就朝用細羊皮封的嚴嚴實實的帳窗前,也就只有這裏比帳布薄一點,就算弄破了,兄長也不會責怪自己。
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把鍍金的防身小刀,捅破了作為窗紙的細羊皮,眯着一只眼從小孔窺視着裏面,還沒看到索烏塔在哪裏,就被一聲慘叫吓得停住了動作。
“啊啊!出去……出去……”這不是兄長的聲音,難道還有人敢在兄長的帳子裏,叫兄長出去嗎?
……圖蘭只猜對了一半,大概……
“怎麽,剛才不是還很滿意麽,怎麽現在又不讓了?”索烏塔似是在挑釁。
“你……出去……出……啊!”這個聲音他好像在哪兒聽過,是那個中原的使臣?莫非自家二哥因為看不過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在自己的帳子裏把他暴打了一頓?……不至于吧。
“啊啊……不要動,讓我……讓我……啊……”段繼臣已經有了哭腔的顫音。
“哪會讓你适應,那樣可就沒有情趣了。”
圖蘭終于聽不下去,顫巍巍的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二哥居然會和剛認識不久的男人……不,不!他不能相信!
圖蘭起身飛也似的逃了回去,一個人縮在被子裏,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其實這很正常,索烏塔喜歡什麽人,和什麽人在一起都和他沒什麽關系,那他在意的是什麽?
白瑪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膝蓋坐在榻上,頭上還搭着絨被,樣子十分頹廢:“怎麽了王子?”
“白瑪……”圖蘭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一些,天氣似乎又冷了,還是他的心冷?“我聽到了,二哥和那位中原的使臣在……”圖蘭用力的搖搖頭,似是想甩開那一直萦繞在耳邊的讨厭聲音。
“二王子?那很正常的,總将常對戰俘做那種事。”白瑪不以為然。
“可是……很痛苦啊,二哥怎麽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何況那位使臣叫的很凄裂,他為什麽不停下來?”
白瑪聞言搖搖手指:“啧啧,這就是王子你不懂了,對于二王子來說,那只是單純的摧毀人的意志,與在戰場上斬殺敵人并無不同,但對于有情人來說,這就是愛的表現。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顧慮自己痛苦與否,都想把自己交給對方,讓相愛的二人合為一體的。”這話當然不可能是對男男,甚至男女之事都不了解的白瑪說出來的,至于是誰教給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只是半懂不懂的複述出來。
“也就是說,我害怕的,其實是愛情帶來的痛苦?可我并沒有想把自己交給阿羯……”圖蘭遲疑的推測着自己的心情,然而,白瑪也不能告訴他想的是對是錯,反正,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他與申屠羯都互相了解對方,也沒有必要去學習這門高深的學問了吧……可他真的了解申屠羯嗎,似乎自己對他的所有都毫不知情,甚至連他喜歡什麽都不知道,相反的,自己的一切他卻都了如指掌,這樣,真的可以嗎?
圖蘭突然想起了哈倫的話,申屠羯是中原皇帝派來的細作,他難道真的……圖蘭用力搖搖頭,不可以,不可以亂想,一旦對他不信任,兩人的感情就會出現裂痕了,他不可以胡思亂想。
“王子,是織娘們叫我來請你過去的,大王子的登基大典在即,你需要做幾套正式的服裝,畢竟不是老可汗統治的時代了……你也不再是王子,而是王爺,該有個大人的樣子了,恰好中原的是使臣帶來了中原的絲織品,聽說比細羊皮還薄,能透着光,王子你也穿上中原絲織的禮服,一定會增進兩國友好的。”白瑪唠唠叨叨的念叨着。
圖蘭知道,身為大漠的王子,他有這麽做的責任。
段繼臣見到圖蘭的時候,确實看着這位美人出神了許久,與中原人審美相不協調的異域美感,不同于西塞男子粗犷的那種陰柔,簡直比京城的名女支,不,甚至比宮裏的貴妃門還美,點綴在右頰的淚痣勾人心魄,此般尤物,定能讨得皇上歡心,不過是個男子……也虧了是名男子,真是應得了白樂天的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抱歉,罪臣失禮了,還望王子殿下贖罪。”段繼臣低頭致意,圖蘭能感覺到他動作的遲緩與不适,想必就是上午那場激戰……
“罪臣身體不适,多有冒犯,請王子殿下贖罪。此番出使邊塞,陛下特名我多攜了江南名産的絲綢,且随從中多了幾位宮中的繡娘,本是期待和親,能為公主殿下做身華貴的嫁衣,既然王族中沒有公主,也只好作罷,繡娘們便為王子們織制我□□的服飾,以增進兩國友好關系。”
“你讓中原文化滲透到大漠王族的生活中是何居心,當真不是在同化我們?”圖蘭仰着脖頸質問道,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以王子才有的威嚴面對別人,白瑪聽了暗自高興,想必哈倫聽到了,也是贊許的吧。
“王子殿下多慮了,陛下只是為慶新可汗登基才這般,其他禦貢的禮品還有景德鎮的瓷器,西湖的龍井茶,亳州的藥材,以及飾品等物,為避嫌,陛下特意禁止了詩詞,扇藝等文化産物的流入,還望王子明鑒。”
圖蘭覺得有理,便沒再多問,段繼臣見狀,立刻吩咐秀娘上前為圖蘭量身體各處的尺寸,記下了數字,發現與景炎君喜歡的高矮胖瘦類型都相差無多。
“尤物,尤物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