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聽到這句話,?岩永琴子回想一下,自己曾在太宰治面前說過哪些“夢想”。
包括但不限于:和男友做泰坦尼克號姿勢,和男友共用秘寶館的變色馬克杯。現在又有一個看到他躺在床上。
……是挺多。
但是,?夢想無罪!
“太宰先生,?有任務是借口吧。”
岩永琴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港口黑/手/黨現在正是養精蓄銳的時候,?不會輕易惹事。又剛剛送走調查團,森先生再怎麽都會讓你休息幾天……不,?應該是你自己會要求。我的推理沒錯吧!”
太宰治微微偏頭,發絲淩亂地覆在臉際。
“什麽推理,你只是讓妖怪打探到了我的情報。”
他沒有抗拒,态度若即若離。
像初春的浮冰一樣,看似薄,?卻融不掉。
“太宰先生,?我聽憂太君說了他和夏油先生戰鬥的事。”
“他當時親了裏香一下,?然後裏香就釋放出了全部力量!”
瘋狂暗示。
“裏香是憂太君的青梅竹馬。他們從小就訂婚了,還有訂婚戒指。”
再次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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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什麽時候才能和太宰先生訂婚!
不知是她的哪句話戳到了太宰治的神經,?少年嘴角一扯,?眼裏劃過一道寒芒。
岩永琴子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就發現她和太宰治位置颠倒。
少年撐在她身上,保持着距離沒有觸碰到她,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就如同他們剛認識時那樣。
形勢反轉。
說是像剛認識時那樣也不準确。
他們相識有段時日了,?也共同經歷過大大小小的事。
想做的事、目的,維護秩序、幫助妖怪,岩永琴子從不在太宰治面前隐瞞。
隐瞞會引起猜忌,尤其是對太宰治這種洞悉人性、又過分敏感的人而言。
這點,太宰治也明白。
所以,?他那種将保護殼連皮帶肉層層撕下、抓住人心的弱點給予最陰狠的打擊之類的審訊招式,在岩永琴子這裏毫無用武之地。
他俯視身下的人,眸子漆黑如夜,就像強行剔除了所有感情。
在這種看似旖旎的氛圍中,岩永琴子一句話也沒說,平靜地等待着。
她預料到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足以影響他們未來情感走勢。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琴子大小姐。”
太宰治沉緩地說。
“想談戀愛?校園裏、社會上長得好看的人多得是,只要你放話,說不定還會趕來倒貼你。”
“想找個能協助你維護秩序的人?那就更容易了。那麽多武力值高又沒腦子的異能者,不管找誰都可以吧?”
“何必一直糾纏我一個籍籍無名的黑/手/黨人員。”
“還是說,光是維護秩序、做做慈善還不夠,想要挑戰下更高難度,想要把跌入黑手黨的失足少年用愛拉回正道?”
“可笑。”
他冷笑,語氣裏的尖銳和譏諷快溢了出來。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個被正道所厭惡的人。”
岩永琴子安靜地凝視着他。
這種态度似乎有點刺激到太宰治,他的語速略微加快,煩躁與不耐在其中翻湧。
“我拒絕過你,也說過你認錯人了,可你态度還是沒變。不是說沒有回應就會放棄或者轉移目标嗎,你也快點這樣做吧。”
“繼續下去挺沒趣的,你說呢琴子。”
太宰治直起身子,單手扯掉領帶,随意扔到一邊,又解開幾顆襯衣紐扣。
“我可以和你做,滿足心願後就不要來糾纏我了。”
他是認真的。
“以後就去找別人如何,比如送你戒指那個人,嗯?”
“……”
岩永琴子眼神一動。
對她的态度感到不悅,太宰治傾下身來。
他襯衫領口敞開,能看到繃帶包覆下隐現的鎖骨。
“不是挺會說的嗎,”他笑,“說話呀,琴子。”
趕緊——
讓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降下來吧。
太宰治在急切地期盼一場酷刑。
他看似比誰都無情,能在生命不斷逝去的戰場泰然自若地玩游戲機,能為港口黑/手/黨的發展列出充斥着鮮血與黑暗的列表,也能面對岩永琴子的追求不為所動。
但其實,在這場關系中,被牽扯得心神不寧、心緒紛亂的人反倒是他,太宰治。
感情是相互的。
琴子看見了他的內心,安撫他,共同做維護秩序的事,讓他與人世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點。
他感覺到自己在世上不再那麽孤獨,漸漸地習慣了琴子與他親密接觸,并習以為常。
甚至不可避免地産生依賴、愛慕、獨占欲。
就像喝酒,會上瘾。他無法控制自己。
多麽可怕的事!
一切值得追求的東西,從到手那一刻就注定會失去。
如果他得到了,是不是意味着失去的倒計時也就開始。
岩永琴子當然是值得的,只是她從來不在他的掌控中。
可能因為兼具神性,使他無法完全看破她。
這樣事情就變得更可怕了。
不安、害怕、無能為力。
這些情緒潛滋暗長,不斷放大。
森鷗外說的沒錯,太宰治現在才十六歲,還無法像成年人那樣游刃有餘,将一切隐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
他時不時就會失控,內心的黑泥冒出,變成一個歇斯底裏、張牙舞爪的怪物,傷害身邊的人。
太宰治想不通岩永琴子為何會喜歡他。
他急切地需要她給他某些東西。
——确切的證明。
——或者是,宣判死刑。
他的慌亂來源于他的心動,尖銳刻薄的話語是保護內心脆弱的最後防線。
尤其,他都這樣了,岩永琴子還是神明一樣波瀾不驚的表情。
太過分了吧。
太宰治心想。
……
岩永琴子确實不生氣。
她雖然經常鬧脾氣,但那些都浮于表面,轉瞬即逝,真正的情緒波動從來沒有過。智慧之神的身份要求她不能在大事上意氣用事。
只是……
她在心中嘆氣。
太宰先生心頭的不安與疑慮,比她想象的更重。
在太宰治冰冷郁結的目光中,岩永琴子做了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她伸出手,将他的襯衫紐扣扣了回去。
“沒必要勉強自己,太宰先生。”
“我如果真的只是想享受身體的欲望,早在集裝箱那次就答應你了。”
然後,她取下指間的戒指,放到一邊。
“這只是個飾品,沒有別的涵義。我不會再戴它了。”
給太宰首領道個歉。
不這樣做,過去的你就哄不好了!
“……”
太宰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唇瓣緊抿,嘴角倔強地往下壓着。
岩永琴子看着他眼睛,認真道。
“我不會放棄,也不會喜歡上別人。這點永遠不會變。”
“太宰先生可以不用回應我,但也不必一次次試探我。”
她一字一頓:“大可不必。“
片刻後。
感覺到太宰治态度有所松動,岩永琴子換上委屈示弱的表情。
“人家都表示了那麽多次,還當着全國人民的面告白了,太宰先生還是抱有疑慮嗎。”
“怎麽可以這樣,太傷人心了。”
“太宰先生可以不答應,但不能質疑我的感情啊。”
眨眨眼睛,委屈得就要掉下淚來了。
太宰治無奈了,看到她的樣子又有點慌,然而之前失控的情緒又無法即刻調整回來。
這就導致他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幹脆把頭埋到她頸側,不讓她看到。
毛絨絨的卷發掃得岩永琴子脖頸到臉頰這一塊都有點癢酥酥的。
她聽到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為什麽啊。”
為什麽?
因為太宰先生雖為世人所傷,卻還在努力尋找與世和解的辦法。
因為太宰先生雖放任自己溺于黑暗,卻仍會在她維護秩序時出手相助。
是個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這還不夠嗎。
這些——已經足以讓神明垂憐了。
當然,現在她不是什麽神明,只是個追求喜歡的人的普通少女。
“太宰先生。”
那一刻,岩永琴子突然福至心靈。雖然還不确定,但她用一種篤定的口吻說出口。
“——說白了你就是在吃醋吧。”
還是突然爆發的那種。
太宰治不說話。
看到了希望,岩永琴子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
岩永琴子伸手去揪他頭毛。
“是不是,是不是?!”
可能是被她吵得受不了了,太宰治直起身,一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臉頰兩邊,看似強勢地轉移話題。
“你把魏爾倫藏哪間屋了?”
“‘金屋藏嬌的事絕不會做’,嗯?這是第幾個了?”
……啊?啊!
岩永琴子眼神飄忽躲閃,看看頭頂的帷幔,看看床頭的玩偶,就是不對上太宰治眼睛。
“你在說什麽,什麽魏爾倫啊,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哈哈,啊哈哈。”
這在太宰治眼裏無異于變相地承認了。
岩永琴子當然可以完美僞裝,和太宰治勾心鬥角,但沒必要。
一是失去大半力量的魏爾倫在港口黑/手/黨眼裏沒多少價值,再加上港/黑如今元氣大傷,支付不起與岩永集團正面交鋒需要的代價。
當然,森鷗外也可以将消息透露給歐洲政府,但如此一來,港口黑/手/黨就涉嫌包庇同謀。她能讓假的變成真的。
斟酌過後,森先生的最優解也只會是裝作不知道。
二是她相信太宰先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不會說出去。
太宰先生對森鷗外也沒忠心到那種程度。
所以承認,也相當于變相地告訴太宰先生,她相信他。
說起來,【書】一直沒有找到……
“太宰先生,你不會想當黑/手/黨首領吧?”
岩永琴子狀似無意地問。
“不會。”
一般而言。
“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想想就很麻煩,”少年拉長語調,柔軟又懶散,“只有森先生才會上趕着去接這種麻煩事吧。”
雖說森先生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結束先代掀起的腥風血雨。
看來太宰先生現在想法還沒變。
岩永琴子稍微放心。
她的指尖撫過太宰治襯衫領口,上方露出一截雪白的繃帶,說話時,能感受到下方喉結的震動。
“之前想說被打斷了。”
“——太宰先生這身很好看,超好看!”
太宰治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不自然。可能是這個姿勢保持太久了,他正想起身,岩永琴子早有預料般揪住他衣領,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來都來了,你以為你還跑得掉嗎?”
她又把之前扣上的紐扣給解開了。
太宰治:“……”
一邊解,岩永琴子一邊還在不滿地嘟囔。
“都是我一直在說,太宰先生都沒告訴我,你有沒有想我。”
“好狡猾啊。”
“太狡猾了太宰先生,”雙手慢慢伸到後方,形成一個更親密的環住他脖頸的姿勢。岩永琴子紫色的眸子色彩明亮甜蜜,讓人挪不開視線。
“作為你狡猾的代價,答應和我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吧?”
她閉上眼睛,拉下太宰治脖頸,微微仰頭,想要親親他臉頰。
很奇怪。
太宰先生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呼吸平穩,就像在靜靜地等待她一樣。
“岩永——”
就在此時,房門突然被打開。
清俊的少年看到這一幕,一愣,随即面紅耳赤。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乙骨憂太立刻關上門。
岩永琴子嘆了口氣。
算啦。
她重新看向太宰治,大有不給個說法就不讓走之意。
“不答應的話,我都沒法跟太宰先生舌吻。”
“……你不是已經吻過了麽。”
“那次不算。”
岩永琴子再次發問,這次退讓了些,沒提結婚。撒嬌的語氣裏隐含期待。
“和我交往嘛?”
太宰治呼吸很輕緩。
幾秒時間,對他而言卻鄭重又漫長,像是耗盡了前十六年積攢的為數不多的勇氣。
“……嗯。”
“哎,不答應就算了,反正……什麽?!”
岩永琴子瞪大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甚至比當初聽到太宰首領說去酒店更驚訝。
——她聽到了什麽?!
那雙紫瞳裏撲面而來的情緒太熾熱了,是太宰治有點難以承受的程度。他眼神閃了一下,卻沒有起身。
以他對琴子的了解,這家夥絕對會撲上來,繼續做剛才的事。
然而,他想象的事并沒有發生。
岩永琴子仗着身材嬌小,一個金蟬脫殼咻地從他身下鑽了出去!
跑到隔壁,奔走相告,語氣裏的雀躍都快沖破這棟建築了!
“雪萊!太宰先生答應我啦!!!雪萊——”
女生談戀愛了,第一件事當然是告訴好姐妹!
被孤零零留在房間裏的太宰治:“……”
诶,不重新親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