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岩永琴子的舉動,?要是被那些畏懼太宰治的人看到,估計會被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會死噠,這小姑娘!
簡直就是在拔老虎胡須!
戴着紅圍巾的年輕首領微微一驚,轉過頭來望向她。
他應該是沒醉的,?鳶瞳裏卻籠罩着淡淡的、似醉似幻的霧氣,?就像一層與這個世界的隔膜。
他臉色驟變,雙眸猛地睜大。
太宰治這樣的表情很罕見。
就像腦海中有很多信息、很多話語,?卻不知該以什麽順序說出來。那些東西攪成一團亂麻,?被他理順,又重新亂作一團。
他在腦海中搜刮、組織許久,?終于,?不太熟練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岩永?”
岩永琴子微微皺眉。
岩永?
這個叫法……
對一般人來說,?稱呼姓氏是正常關系,?稱呼名字表示關系親近。
但她因為不喜歡“琴子”的發音,?覺得拗口,?所以即使是比較親近的人,?也會讓別人叫她的姓氏。
太宰先生那裏,因為目前還在追求中嘛,所以她還沒讓對方改口,?準備等以後關系穩定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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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位太宰首領會叫她岩永?
能叫出她的姓氏,?說明是認識的。
但叫的又不是名字,說明……不是她認識那位太宰先生?
“你認識我?”
岩永琴子直接問。
太宰治深深地凝視着她。
那個眼神奇怪又複雜,想從她身上挖掘什麽,同時自身又在一遍遍反複、拼命地回想。
就像對某個主體傾注了很多感情,?主體不在了,只留下感情本身,空白又強烈。
許久,?他挪開視線。
“不認識。”
太宰治伸手又要去倒酒,再次被岩永琴子摁住。
“但你剛才叫了我的姓。”
“我也不知道。”
太宰治語氣平淡,只有仔細聽,才能聽出其下的輕顫,像是緊繃的弦在顫動。
“只是意識裏,這個姓突然冒出來了。”
岩永琴子訝然。
“……沒想到太宰首領也會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她把酒拿開,把蜂蜜罐頭推了出去。
酒吧裏常備這種東西,給那些喝醉的客人用的。
太宰首領:想喝酒。
岩永琴子:不準喝!
氣氛微僵,暗流湧動。
奇怪的是,明明被管束,太宰治卻生不出一點不快的情緒,反倒有種微妙的喜悅。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甚至從一開始,他就對這個憑空出現的人生不起半點防備。
心髒加速跳動,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最後還是太宰首領讓了步。
他随意泡了杯蜂蜜水,又給岩永琴子調了杯蜂蜜檸檬。
他們回到吧臺外獨腳凳上坐下。
“你真不認識我啦?”岩永琴子還有點不信,“一點印象都沒有?”
太宰首領的表情就像把記憶宮殿再次裏裏外外翻了個遍,最後輕聲開口。
“沒有印象。”
這位當上首領的太宰先生應該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
陰差陽錯地,與她認識的太宰先生響感應,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沒有與她相處的回憶。
——從理智上分析,這是最能說通的解釋。
只是……
岩永琴子微微蹙眉。
雖然她此前也沒見過任何一位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但即使是同一個人,每個世界的經歷不同,思想、表現也會有些微差異。
她總有感覺,眼前這位就是她認識的太宰先生。
雖然依據只能說是對戀人長久以來的關注,不太靠譜。
她是智慧之神,本該傾向于理性思考才對。
織田作先生似乎知道內情,但現在,她又不能放着旁邊這個酗酒的家夥不管。
太宰首領忽然開口。
“那麽,該我提問了吧。”
“你能悄無聲息突然出現,說明具備某種能力。你在我身邊潛伏了一段時間,沒有對我下手,說明不是敵人……你認識我?”
他的聲音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啊啊,你的确認識我……說實話,我對你也有種很奇怪、很熟悉的感覺。這是怎麽回事呢?”
這種感覺并不讨厭。
只是偌大的悲傷和歡喜交織在一起,令他無所适從。
太宰治單手托腮,那雙朦胧的鳶瞳望過來,想要在她身上找到答案。
“其實……”
岩永琴子沉思幾秒,十指交叉,故作深沉道。
“你曾經對我一見鐘情,糾纏不休,吵着鬧着非要跟我結婚,說此生非我不娶,甚至還發狂地推倒了我……在被我拒絕後,你大受刺激,在人體自我保護機制作用下,忘了我的事。”
“但感情怎麽可能說忘就忘呢?”
“于是現在,你又對我一見鐘情了。”
虛構推理√
“……”
太宰首領似乎沒想到她這麽能編,啞然失語,露出的那只鳶瞳瞪得圓圓的。
“原來是這樣……”
太宰治低喃,突然從高腳凳上下去,半蹲在岩永琴子面前,執起她指尖,輕輕落下一吻。
“是的,我對你一見鐘情了,這位小姐。”
“從你出現在我面前那一刻起,就擄走了我全部心神……可以的話,能邀請你和我一起殉情嗎?”
這個被世界隔離在外的年輕男人身上萦繞着孤獨的氣息,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下,眼神卻格外溫柔,裏面的感情像縷縷絲線,将她輕柔纏繞。
他眼裏那層薄霧似乎消散了些。
岩永琴子抽回手。
“我拒絕。”
“交往的話倒可以考慮,殉情我才不要。”
像是料到了她的回答,太宰治只是笑了笑。
岩永琴子視線落到酒櫃上。
這種小酒吧,往往能喝到一些小衆但不錯的藏品。
“太宰先生,你會調酒吧?”她毫無心理負擔地指揮黑/手/黨首領,“給我調一杯你拿手的。”
太宰治有點遲疑。
“你現在還不能喝酒。”
“黑/手/黨裏喝酒的未成年不在少數,據我所知,中也先生十六歲就開始喝酒了,”岩永琴子道,“由首領先生來說這句話,未免也太沒說服力了。”
太宰治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吧臺後。
“那只能喝低度的。”
男人調酒手法優雅娴熟,味道也足以媲美專業調酒師。
對上她的視線,他微微一笑:“怎麽了?”
岩永琴子晃晃酒杯,冰塊和杯壁撞擊出輕響。
“沒什麽。”
“就是在想,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什麽事是你辦不到的。”
聽出她的誇贊意思,太宰治低笑。
“我辦不到的事太多了。”
“比如?”
“比如啊……”
太宰治垂眸,凝視着杯壁上細小的水霧,眼底一片沉柔的光。
“我不知道怎麽才能把愛的人留在身邊。”
“我很害怕。”
岩永琴子捧着酒杯又抿了一口,看了他片刻,把酒杯遞過去,“幹杯,首領先生。”
太宰治舉起酒杯,和她的撞了一下。
沒一會兒,她就喝完了一杯。
爽!
“再來一杯!太宰先生!”
“……”
“我還要一杯!”
“……不行。”
“再來一杯,就一杯,最後一杯,求你啦!”
太宰治:“……”
這句話總感覺似曾相識。
二十分鐘後。
“太宰先生……好多、好多太宰先生……嗝,好幸福。”
“這就是天堂嗎!”
太宰治:“……”
考慮到計劃還有最後一步,他原本是不打算和岩永琴子有過多接觸的。
自己也應該是不認識她的。
只是少見地沒控制住感情,忍不住和她聊了一會兒。那種感覺就像是珍貴的寶貝失而複得。
難道就像她說的,自己忘了然後又一見鐘情了?
本來,聊一會兒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現在——
岩永琴子已經整個人黏糊糊地鑽到他懷裏了,就像一只微醺的小兔子。
纏着繃帶的手慢慢擡起,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放了下去,沒有觸碰到她。
“起來,我要走了。”
太宰治道。
“不要,”岩永琴子抓住他紅圍巾兩端,“我感覺一讓你走,你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我們一起走?”
岩永琴子想了想,點頭。
太宰首領暗中浏覽了來自部下的聯絡。
芥川和中島敦正在激戰,和他計劃的一樣。還要點時間,那兩人才會抵達樓頂。
他回信,讓部下把戰線拉長。
這樣,在終局到來前,他所剩無幾的時間還能再多一點點。
走出酒吧,太宰首領取下圍巾,系到岩永琴子脖子上。
“岩永想去哪兒,我陪你去轉轉,不過不能太遠。”
帶着涼意的風吹過,岩永琴子稍微清醒了些。
她垂眸,用暈乎乎的腦袋想了會兒。
“我們去酒店開個房間。”
“……”
太宰首領訝然地望着她。
岩永琴子眉毛倒立:“不是做鹹濕之事!”
她有點難過地說:“我想讓你好好睡一覺。”
太宰首領不知道多久沒睡了。
太宰先生也是,處理魏爾倫事件一周沒睡。
叫太宰的都是夜貓子嗎?
等她回去,一定要盯着他好好睡覺!
“唔,原來是這樣,”太宰首領摸着下巴沉吟,“既然岩永沒那個意思,那就算了呢。我本來想,你想做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呢。”
……?!!!
“太、太太太太宰先生?!”
這就是傳說中的進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