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桃色傳聞(20)
裴西楠隔着手機,清清楚楚地聽到另一邊低低的,滿含着壓抑的喘息聲,帶着一點細碎的哭腔,如一簇輕羽撩過敏感的神經,聽得全身的骨頭都酥了。
他以為是阮夭又被哪個王八蛋“欺負”了。
只不過這個欺負和裴西楠想象的不太一樣。
阮夭又看了一眼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又确定了一遍門已經被鎖好了,這才哆哆嗦嗦地和裴西楠說:“剛才我回來的時候,有人跟蹤我。”
他腦子裏閃過很多經典恐怖片的畫面,各種變态殺人犯的臉在腦海裏如走馬燈一樣翻過,越想越害怕,抓着手機的指節都在發白。
裴西楠那邊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動靜,過了一會兒阮夭才聽見他低下聲音很嚴肅地說:“你乖乖待在房間裏,不要出門。”
阮夭眼圈紅紅,顫着睫羽“嗯”了一聲。
“如果實在害怕的話,”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少年的聲音陡然軟和下來,“不要挂電話,我會一直陪着你。”
明明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意外的沉穩。
阮夭扶着牆站起來,聲音隔着手機又輕又軟,頰邊溢出一個淺淺的肉感的小梨渦:“裴西楠,謝謝你。”
什麽啊,少年耳根子發紅。
要保護自己對象本來就是他一個大男人應該做的啊。
雖然阮夭不在身邊,他還是下意識地偏過視線,哼哼了兩聲:“你可以以後想個辦法謝我。”
最好是……
裴西楠一邊晃着手指上的鑰匙串,臉上燙的要命,要是真的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說出來,阮夭一定會被氣哭的。
以阮夭的個性,裴西楠都能想象出他軟綿綿地罵自己變态的樣子,白瓷似的皮膚上暈着淺淺紅暈,樣子又兇又漂亮。
阮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小半杯下去生理上的那種恐慌感總算消減了一些。
心情平複下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出了很多冷汗,薄薄的布料黏着後背很不舒服。阮夭猶豫地攥着手機:“那個……我需要先挂一會兒,等下打給你可以嗎?”
裴西楠不知道在幹什麽,另一邊傳來在樓道裏奔跑的動靜,那邊好像很熱鬧,人聲鼎沸的,隐隐還有汽車發動的聲音。
“為什麽?”還是那道含着一點桀骜的少年嗓音。
阮夭老老實實地說:“我要去洗澡了。”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裴西楠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哦,洗澡啊……”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下一刻理直氣壯道:“反正又不是視頻,又不會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除非你洗澡的時候還要順便……”
他沒有說完,阮夭卻聽懂了他未盡話語的意思,登時臊得像一只粉色的草莓團團,皺起眉頭輕叱了一句:“我才不會在洗澡的時候做那種事!”
裴西楠在那邊笑得很歡:“這種需求是很正常的,我又不會嘲笑你。”
他隔着手機屏幕壓低嗓音,聽得阮夭耳朵都在發麻:“我也會這麽做啊。”
最後阮夭還是沒有拗得過裴西楠“萬一洗澡的時候出事了怎麽辦”的蹩腳借口,只能把開着通話的手機放在浴室裏。
車窗外斑斓的霓虹掠過裴西楠精致側臉,少年臉上帶着有點說不出的神色聽着對面水聲嘩嘩的動靜。
想象着水滴順着阮夭雪白皮膚滾落,一直在泛着粉色的腳後跟積成一片水窪。阮夭的皮膚很嫩,熱水會把他霜雪似的肌骨熏出豔麗的緋色,如墨畫的眉目會氤氲在濕漉漉的水霧裏,連眼睫上都黏連着亮晶晶的水珠。
只要輕輕一眨,水珠就會順着臉頰滾落到深陷的鎖骨裏。
他還會需要沐浴露。纖細手指蘸着乳白色的粘稠液體在白玉肌膚上一寸一寸地抹開,濃烈到幾乎要吞噬神智的香氣在狹小的浴室裏四下漫溢,全身濕透的小美人卻渾然不覺地彎下腰去仔細把沐浴露塗抹到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光是想想,裴西楠就不自覺地感到喉嚨發幹了。
“操,清醒一點。”已經到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變态的程度了。
“你說什麽?”阮夭的聲音有點模模糊糊的,好像飽蘸了水汽,涼涼的,卻讓裴西楠心下更熱,轟的一聲點燃了浸在夜風裏的四肢百骸。
“沒什麽,在和秦姐說話呢。”裴西楠咽了一口唾沫,轉移了話題“你洗好了嗎?”
可能是因為先前吓人的經歷,阮夭今天洗澡的速度特別快,差不多十幾分鐘就已經連頭帶身體全部洗幹淨了。
他拿着軟和的厚實毛巾擦着濕嗒嗒的頭發,洗完澡後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放松,每一個毛孔都仿佛在釋放着幹淨的香氣,聲音裏也不自覺帶了一點清亮的笑意對他禮尚往來地問候了一句:“洗完了呀,你現在在做什麽?”
裴西楠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當然了。”
可能因為還是在浴室裏,阮夭的聲音在手機裏聽起來格外的動人,少年氣的清亮嗓音裏又額外帶着一點誘惑似的沙啞,像一只在心尖上伸出爪子的貓咪讓他不知所措。
裴西楠指尖都在發燙:“我在參加一個慈善晚會……”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阮夭相遇的場景,很嚴肅地解釋說,“你不要誤會,那些投懷送抱的人我從來都看不上的。”
他沉着聲音,向來以冷酷形象示人的少年有點不好意思,語氣硬梆梆的:“你可是我的初戀哦。”
他還要特別多嘴一句:“以後也只有你一個的。”
那邊卻沒有傳來阮夭的回應。
阮夭身上穿着寬松的睡袍 ,垂落在後頸的黑發還接連滴下水珠,順着瓷白後頸滑落到軟和的衣襟裏。
重新被打濕身體的感覺很不好受,但是阮夭已經來不及感受了。
他臉上還帶着熱水氤氲出的胭脂,手指僵硬定格在了去拿毛巾的動作上。
浴室的門打開了一半,顯得那陣非常有規律的敲門聲格外清晰。
像是有人很耐心地站在門外,一下一下的用指節叩着門板,像是在敲一段急促詭異的旋律,逼得阮夭原本松懈下來的神經又開始不斷地縮緊。
房門明明有門鈴。
但是門口的人好像看不見,只是很有耐心地站在門口敲門,就算沒有人回應也無所謂,好像要一直敲到天荒地老。
阮夭想起堪稱童年陰影的一部恐怖片,女主人遭遇相同事件的時候,出于驚恐和好奇對上了貓眼。
結果就是和一只猙獰的猩紅瞳孔恰好對視。
阮夭此生不想再回憶起那個讓他忍不住把抱枕丢出去的畫面。
“夭夭?你怎麽了?”半晌聽不到阮夭的回應,裴西楠在另外一邊也感覺有點不對勁了,急促地喊了兩聲他的名字。
阮夭聲音都在抖:“有,有人在門外。”
他整個人都被吓到了,瞳孔不自覺放大:“他一直在敲門。”
裴西楠皺起眉厲聲道:“絕對不要開門!你現在打電話報警,讓警察來!”
阮夭戰戰兢兢地盯着因為敲門聲而不斷震顫的房門,被裴西楠這麽一提方才如夢初醒,對哦遇到這種事最應該的是報警。
他手指抖得連手機都抓不住,慌慌張張地挂了裴西楠的電話又撥通了警察局的號碼。
“喂,救命,有個跟蹤狂一直在敲我的門。”
阮夭強忍着驚恐的眼淚不要掉下來,他看着那扇仍舊傳來清脆敲擊聲的大門,聲音努力地壓低了保持口齒清晰,顫顫巍巍地告訴了對面自己這邊的地址。
那個人足足敲了有一個小時。
阮夭從一開始的驚恐到後面的麻木,甚至在想那個變态難道不會覺得手酸嗎?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警察局離這家酒店的距離也很近,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警車就已經在樓下響起了。
那個變态似乎沒有想到阮夭會直接報警。
警鈴響起來的瞬間,敲門聲同時戛然而止。
阮夭頓時挺起腰杆叉着腰想,小樣,警察叔叔還治不了你了。
有了警察,那股恐慌瞬間消散了。阮夭很配合地跟着做了筆錄,酒店也放出了阮夭這一層樓的樓道監控。
為首的老警察是個年紀四五十歲的大叔,很慈愛地看着阮夭說一定會替他把變态抓到的。
等到所有事情全部做完,天都已經隐隐地發亮了。
阮夭鑽進被窩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又亮起了裴西楠的通話邀請。
“怎麽樣?變态抓到了嗎?”裴西楠語氣聽起來非常着急。
阮夭蒙在被子裏小小聲地笑:“還沒有呢,變态一聽到警察來了就跑了,不過他們說一定會把變态抓到的。”
裴西楠這才松了一口氣:“幸虧。”
“你現在睡覺了嗎?”
阮夭一愣,今天累了一天,情緒像是坐過山車似的極速起伏着,陡然輕松下來好像是有點犯困了。
“有…有點。”
裴西楠不愧是個年紀輕輕就俘獲無數少女心的天才歌手,在他想的時候深情起來的聲音真是纏綿又溫柔,宛如一陣晚風輕柔地拂過耳畔,他溫聲哄着阮夭:“你先別睡,起來去陽臺看一看。”
阮夭眼皮都在打架了,但是好聽話地從被子裏鑽出來,赤腳踩在冰涼地板上頓時冷得一哆嗦。
“去陽臺做什麽呢?”阮夭迷茫。
他的房間在二樓,平時都是鎖着重重窗簾不見天日。他一只手攥住了垂落的布料用力一拉。
一線深藍色的熹微天光晃得他眼角都不自覺濡濕。
裴西楠還在電話另一邊說:“你走到陽臺上來。”
穿着松垮睡袍睡眼惺忪的小美人一步一步聽着指引走到寬闊陽臺上。
“低頭,往下看。”
淺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透過镂空的鐵藝欄杆,不偏不倚地和一雙滿含痞氣笑意的深黑眼睛對上了。
阮夭呆住了。
“裴西楠,你怎麽來了?”
阮夭打開房門着急地拉着一頭黑色短發的飒爽少年進來。
“你不是在參加慈善晚宴嗎?”阮夭還沒有反應過來,懵懵地看着裴西楠靠得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大概是真的從晚會上趕過來的,臉上還帶着精致妝容,大概是走得太急,深黑眼線都已經暈開了,盯着阮夭的時候有一種詭異的攝人感。
“是在參加晚宴來着,但是接到了我對象的消息,反正就在隔壁市,我想着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趕過來啦。”
裴西楠有點得意:“啧,不用太過感動,畢竟我确實是一個十全十美宇宙無敵帥超級浪漫懂風情的絕世好男人。”
阮夭嘴角抽搐着,輕飄飄地給了他一拳恰好被少年完全攥在了手心裏。
裴西楠很不爽地哼哼:“喂,我千裏迢迢過來保護你,你不和我睡覺就算了,還要揍我。”
他趁阮夭還沒反應過來,猛地把身下纖細少年壓在床上,拉過一邊的被子把兩個人完全蒙在了被子裏。
“今天要拍戲嗎?”
“不,不用。”
“那就好。”
“???”
“噓,我困死了,先睡覺,起來帶你去玩玩。”裴西楠果然打了個哈欠把阮夭整個人都像小娃娃似的抱在了懷裏。
阮夭本來就困得不行,裴西楠這樣一說,也沒有聽清裴西楠後半句說了什麽,洶湧的困意便已經淹沒過頭頂。
影視基地所在的雲城,有一個很著名的景點叫做仁喜寺,是出了名的求姻緣的地方。仁喜寺的後面有一片小樹林,叫做三生林。
據說走過這片小樹林的情侶,只有兩種極端的結局,要麽彼此相守幸福一生,要麽死生不複相見。
阮夭其實本來很想說,要促成愛情這種事,還不如找他們桃花妖來。
畢竟在天道尚未崩壞之前,阮夭的前輩們一直是在東方天庭給月老打工的。
寺廟香火旺盛,阮夭和裴西楠到的時候已經正是下午兩點左右,寺廟裏香客如雲,缭繞的雲霧裏都帶着淡淡的梵香。
裴西楠牽着他的手走到大雄寶殿前,領了三柱香很虔誠地拜了三拜。
阮夭在一邊瞧着裴西楠的動作自己也有樣學樣拜了三拜。只是在他的腦子裏顯然還是覺得快點完成任務升職加薪更重要一點。
阮夭在重重的香霧之中蹙起一點淡眉看着裴西楠的背影。
再不刷完厭惡值的話,他很擔心自己會有一點不忍心。
整座仁喜寺面積很大,一時半會兒都是逛不完的。
裴西楠拉着阮夭走了一段的臺階,擔心阮夭累着帶他去小亭子裏休息了一會兒。
廊檐下是僧人們種下的香樟樹,每一根枝桠上都挂着鮮紅色的綢帶,随着細風輕輕地揚起。
樹頂離阮夭坐的地方很近,不知道是不是挂的位置有問題還是什麽的,一條已經有點褪色的紅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阮夭的手裏。
阮夭不小心看清了那根帶子上的名字。
“顧容銘……”
他詫異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竟然把上面的名字念出來了。
好熟悉的名字。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看得更清楚,那根帶子又從手中飄走了。
裴西楠聽到了他說的名字,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這個人,已經消失了很久了。”
阮夭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裴西楠這人高冷都是裝的,內裏比誰都八卦。
“顧家以前是雲城的大家族呢,你剛才看到的那個顧容銘,是顧家的最後一任家主。”
“最後?”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還在地上爬呢。他們家叔侄兩個當時搶家産都撕破臉了,宮心計一套一套的,最後還是老狐貍更勝一籌,成為了顧家的家主。不過他也是個神經病,千辛萬苦當上了家主,當天一把火就把整個主宅都燒掉了。”
“這叔侄兩個一個燒完主宅就失蹤了,另一個好像瘋了把自己關在了精神病院裏,幾年前在醫院裏去世了,走的時候倒挺高興的,據說最後的表情還是微笑。”
“有人說叔侄兩個完全撕破臉就是因為一個藍顏禍水,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麽,反正一個本來很牛逼的家族就徹底毀在這兩個人的手裏了。”
阮夭眼睫不引人注目地震顫了一下。
“統子哥,那些人真的死了嗎?”
“宿主大人可以放心啦,您穿越的小世界都是由各種龐大的數據流組成的,就算有靈魂最終也就是回歸到現實世界呢。”
“說不定您還拯救了植物人呢。”
“夭夭,你的手好涼。”裴西楠牽住了阮夭的手,有點擔心地貼了貼他的額頭。
阮夭手指動了動:“可能是風太涼了吧。”
裴西楠大大咧咧地說:“也是,出來玩的時候不應該聽這麽致郁的故事。”他們于是站起來繼續沿着臺階走,走到了那片傳說中的三生林。
裴西楠毫不猶豫地邁開了步子,踩上了樹林間那條蜿蜿蜒蜒的石子路。
阮夭拉住他,有點茫然地問他:“你不怕嗎?”
裴西楠勾起嘴角,笑得非常嚣張且欠揍:“我敢走這條路,就說明我有信心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呗。”
“夭夭,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裴自從春天降臨之後就從高冷酷哥變成了八卦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