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容府。
這容毅乃朝中正四品官員,光憑俸祿和賞賜,擁有的錢財是不會少的,只是容毅樸素節儉,不貪慕虛榮,所以容府看上去固然很大,但內裏的陳設布置卻是簡潔明了,甚至都沒有黃家布置的華貴。
容齊邁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在最前面,梵嘉茵與他隔着一個身位的距離,垂眸跟着,再後面跟的是極力忍住沒有四下張望的柳雅。三人走到堂上,只見容毅右手拿着一本書,左手負在背後,迎着光背對着他們站在堂中央。
待梵嘉茵和柳雅站定,容齊上前通報:“老爺,黃姑娘到了。”
容毅聽見通報轉過身來,來的兩個女子穿着打扮端莊整潔,靜靜垂眸的樣子也是挺有禮數的,心中便先生了幾分好感。他把手中的書封蓋上,端正放在手邊的桌上。
梵嘉茵欠身道:“玉人樓妝娘黃嘉茵,參見容大人。”
“黃姑娘無須多禮,”容毅說完,梵嘉茵才擡頭看向容毅,他看上去年過五旬,身板挺拔,五官清正,人說相由心生,當真如此。他捋了一把胡須,說道,“請黃姑娘來是想着給家中小女春宴梳妝,實不相瞞,小女曉喬平日不修邊幅,對描眉畫臉之事并不熱衷,為父的也就一直放縱着。只是這春宴将至,曉喬眼看着到了年紀,卻始終無人問津。”
容毅說的盡量委婉,言語中帶着為人父母的擔憂。果然從古到今,父母對催婚這一事都是操碎了心。
梵嘉茵微笑着應答:“将軍想着五小姐若是能借着春宴的機會一鳴驚人,說不定能與家世清白,人品高潔的公子哥配上姻緣。”
“不錯,小女性子有些古怪,長相确也不是驚世絕豔的。”容毅揮手屏退左右,容齊會意,迎着梵嘉茵和柳雅入座。
兩人進了正廳,在兩把紅木椅上坐下。梵嘉茵收了衣袖和衣擺,只坐了一半的椅子。身旁坐得滿滿的柳雅斜看了一眼,見梵嘉茵只坐了一半,擡着屁-股也挪出去一半。
梵嘉茵彎着眉眼問道:“不知容大人想要尋到什麽樣的佳婿?譬如,有沒有朝中為官的品級要求?”
“姑娘技術如此超群,還能根據老夫的要求出妝嗎?”容毅笑得開懷,他不排斥自信的人,這樣自信的姑娘定是确有所長的,“無需品級,無需家財,只求他能待曉喬好,能容忍她的怪脾氣,其他的不足,我容家能幫襯的都會幫襯着。”
梵嘉茵接過容齊遞上來的茶水,舉在唇邊吹了吹,小啜一口:“若是當今聖上想要求娶五小姐,又如何?”
她眼中的容毅笑容忽然淡去,想了想才道:“不知姑娘是何意?倘若無人求娶,曉喬到了選秀的年紀也還是會被選進宮中。如果能成為皇上的後妃自是我容家無上的光榮,只是小女幾斤幾兩當爹的最清楚,她的模樣若入了宮,只會在那深宮被冷落到老死。如此,我更願她嫁個普通人,孝敬婆母,相夫教子。”
梵嘉茵放下茶盞,認真地看着容毅,唇邊浮出兩朵淺淺梨渦:“大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若是我能讓小姐在春宴上一鳴驚人,被皇上直接接進宮去,賜以位份,從此在後宮占有一席之地,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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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毅沒料到她是這一層意思,只道不可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想必是姑娘技術精湛,才有此番‘豪言壯語’,可等你見到小女以後你便知道,倘若沒有整骨重塑的本事……”
“我有,”梵嘉茵笑得篤定,“大人只要去想,能不能接受五小姐的夫婿妻妾成群,能不能放心小姐可能會經常被卷入些女人間的紛争,其他的都不必考慮。”
容毅看着梵嘉茵的眉眼,這姑娘雖說看上去讨人喜歡,但也不是天姿國色,身材也有些寬胖,只是一舉一動皆是大家風範,不像是普通商戶出來的姑娘。最突出的是她自信的氣場,這份自信是與生俱來的,讓人下意識想要去相信她。
沉默半晌,容毅才擡手喚容齊:“帶黃姑娘去見小姐。”
便是默許。
梵嘉茵緩緩起身,跟着容齊離開了正廳。
容齊在前面帶着路,這會兒腳步比先前慢了很多,應該是過了容毅那一關,現在氣氛也不是這麽緊張了,容齊邊走邊給梵嘉茵她們介紹着容府的布置,碰到些府上的人也會停下來寒暄幾句,互相介紹一番。
“容齊。”
忽聞不遠處一女子在喚,容齊明顯身形一僵,随後神色如常,掉過身來:“四小姐。”
梵嘉茵和柳雅應聲回頭,見四小姐五官清冷寡淡,氣質出塵絕豔,緩步走來像谪仙一般優雅平靜。
“這便是喬妹妹的妝娘嗎?”
梵嘉茵欠身稱是,四小姐也禮貌還禮。
對于容曉喬的其他家人,原書裏是沒有提及的。但在來容府之前,梵嘉茵跟馬車車夫稍作了些打聽,只道這四小姐叫容恩清,性子清冷高傲,是廣信有名的才女,追求者多不勝數,但她沒一個看得上眼,所以現在還在容府仍未婚嫁。她和容曉喬正相反,一個愁選不出夫婿,一個愁選不了夫婿。
容齊低着眉眼:“天還未回暖,四小姐還是回房中多加件衣服。五小姐還在房中等待,我們……”
“擡頭看我。”容恩清的聲線冰冷,不容拒絕。
“四小姐……”
容齊的聲線有些輕顫,惹得梵嘉茵頻頻側目。
他這是連擡頭都不敢?
“擡頭。”
容齊心知容恩清性子看上去淡淡,實則執拗的很,凡事要是不襯她的心意她是不會輕易罷休的,也正是她這般執拗,容大人才不敢逼她,怕被逼婚以後她一個想不開自我了斷,這才容她到現在還待字閨中。
他思來想去,不過直起身望她一眼而已。
容齊終是胳膊拗不過大腿,看向容恩清。
容恩清的眸像是蒙着一層紗一般沒有焦點,與他對上也沒有絲毫的波動,就像天上的仙女,看衆生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冰涼。
只是衆生之中,他總是比別人更容易惹她不悅。
與他對視兩眼,容恩清只覺得心口更是生了兩分煩悶。他比她高出幾乎一個頭,卻叫人不由自主聯想到“雲泥之別”這個成語。
“敗興。”
容恩清沒來由的氣極,淡淡說了兩個字,和梵嘉茵作禮道別,轉身離去連頭也沒有回。
方才連直起身體擡眼看她的勇氣都沒有的容齊,現下倒是勇氣十足,眼神晦暗地看着容恩清清瘦秀麗的背影,似是要将她的身形刻進腦海裏一般。
還沒來得及多想,容齊便恢複了先前的自得容色,笑着帶梵嘉茵和柳雅前往去容曉喬房間的路上。
穿過長廊,右拐的第一間,便是容曉喬的房間。
房門大開着,容齊在門口敲了敲,通報道:“五小姐,容齊帶妝娘來了。”
裏面穿來冷淡的女聲:“門都開着你敲什麽門啊?沒事找事。”
要說容恩清聲線的冷淡,是那種睥睨衆生,孤高自傲的冷淡,而容曉喬的冷淡,給人感覺就是這個姑娘,活得通透,對什麽事都已經無所謂的那種不在意的冷淡。
容齊顯然早已習慣,他帶着兩人進了屋,只見房中床上斜靠着一個女子,用軟枕作靠墊倚靠在床頭,看着手中的話本,下身蓋着一條薄毯,那姿勢很顯然是高高翹着二郎腿的。
因為床幔放下沒有挽上去,擋住了容曉喬的臉,而那床幔迎着沒關的窗吹進來的風,輕輕晃動着,平添了幾分生動意味。
“小姐,您又忘記老爺吩咐的了,不可在床上閱讀話本的。”
容齊的話音剛落,容曉喬深吸一口氣,把翹着的二郎腿放下來,同時也把話本反成一個“人”字擱在床上。她坐起身,理了理衣裙和發飾,撩開床幔起身走了過來。
誠如容毅口中所說,容曉喬的長相的确過于路人,眼睛不大眼距也離的較遠,鼻梁不夠高挺,皮膚也不像容恩清那般清透雪白,加上她不施粉黛不添首飾,顯得整個人更是樸素平凡,要不是神态動作和容恩清那高傲的調子有幾分像,說她不是四品官員的女兒也不會有人懷疑。
她看了容齊一眼,走到梵嘉茵和柳雅面前欠身作禮。
“黃姑娘,這幾日麻煩你啦。”
她禮數都到位,嘴上卻仍是不服軟的。容齊實在拿她沒辦法,和梵嘉茵交代了幾句以後便收了她們帶的東西,給她們布置客房去了。
梵嘉茵面上帶笑,細細觀察着容曉喬的五官骨相,臉型結構,腦中想着要用什麽樣的妝容能讓她脫穎而出。
“坐下聊吧,吃點東西。”容曉喬努努嘴,自己在桌邊坐下,從果盤裏取了一個小蜜橘剝了起來。
梵嘉茵和柳雅也坐了下來,柳雅接過容曉喬遞來的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前幾天吃東西臉給吃腫了,這橘子我還是不吃了,怕摘了面紗把五小姐你給吓着了。”
容曉喬擺擺手,剝下兩瓣橘子肉丢進嘴裏:“沒事兒,我能忍住不笑。”
柳雅看了看手中的橘子,口中發澀,索性摘了面紗準備剝橘子吃。
“哈哈哈,你這是吃了什麽!怎麽腫成這樣!不好意思啊,沒忍住。”容曉喬哈哈大笑起來,根本沒有一點想忍住的意思。
柳雅有些郁悶地看了她一眼,委屈巴巴地吃着小橘子。
梵嘉茵觀察完容曉喬的骨相後,基本知道該怎麽給她畫面妝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節目,要讓容曉喬表演什麽樣的節目才能豔壓群芳,超過缪芊芊。她的身子斜靠着桌面,一只手托着太陽穴的位置,擡眼問道:“五小姐對于春宴有何想法?”
“能有何想法,找你來給我裝扮,不過是父親想讓我找到夫家的一種手段罷了。”她聳聳肩,“我對這事兒不太熱衷,要是有人求娶我就聽父母的嫁,沒人求娶我也樂得自在,凡事全聽父親的。”
柳雅有些好奇,俯身插話:“我還以為五小姐是那種特別有想法的女子呢!”
容曉喬白了她一眼,開始剝下一個橘子:“聽父親的話就沒想法了嗎?聽父親的是因為他做了這麽多年人了肯定比我更有經驗,他要做什麽事肯定是為了我好。我只要每日能做我想做的事,不被強拘着做這做那,我都樂意。”
梵嘉茵哦一聲,眉眼含笑,似是不經意地問道:“不知五小姐願不願意去皇宮?”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來了來了,朕的親皇姐給朕送媳婦兒來了。
寨主:也給我送媳婦了。
木乃伊小弟:也給我送媳婦了。
容齊:馬上也要給我送媳婦了。
衛臨風:??我也要。
塔塔(作者):乖,媽給你送。
嘉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