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仆之死
聽完全程的李望嘲諷道:“多少人覺得林哥吳姐跟別的老玩家不同,願意免費帶新人,講解游戲規則,還将沒有組織的他們吸納進東城。可是誰又知道……”
“你們其實只是為了找有資質的新人做替死鬼呢?”
“游戲規則是西城張帶着老隊友用命一次次試出來的,他毫無保留地教會了你們這些後來進入西城的玩家,只是希望宙斯游戲中能夠存活更多的玩家。”
“可是漸漸地,後來加入西城的新玩家,只知林豪不知張程寧,林哥吳姐成了代言人。可惜啊,西城只屬于西城張,新玩家認可你們,有實力的老玩家卻只認他張程寧,所以你們只能敗走西城,到混亂的東城尋找一席之地。”
“你們騙不了老玩家,就一直騙新玩家。新人若有實力便被組織吸收,若是沒有實力,就被當做替死鬼。現在居然還讓你們撞大運碰上了個蠢鈍的幸運新人,真是蒼天不長眼。”
吳漣娜毫不在意地笑笑:“不,是宙斯不長眼。”
“如果宙斯選的是安蕊,這好處根本輪不着任何人。可見,宙斯還是欣賞我和林哥的做法的。”
“強者生,弱者死。誰管你是不是新人?”
李望已經閉上眼睛,對吳漣娜的話充耳不聞,吳漣娜想起之前胡成的話,笑容更加真摯,靠近李望耳邊道:“你現在能好好地在這裏跟我争論,不也是搭了我一份情嗎?”
你李望,不也是當初被我們一路帶過新人階段的嗎?
而且要不是我當機立斷把莊月新扔下,你李望想要逃出去,難于登天。
李望睫毛微顫,喉頭幹澀不已,啞聲道:“我知道,我不會背叛組織的,放心。”
吳漣娜滿意地離開。
明明吃着她幹壞事的好處,卻還要譴責她做了壞事,她也是會傷心的。
李望在她走後睜開眼睛,眸中一片茫然。
吳漣娜确實救了這支隊伍,但是他從來沒有開口讓吳漣娜救他過,若是死了,那便是他能力不足,用別人的命來填自己往前走的路,他實在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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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确實是林哥和吳姐帶出來的,他也曾被蒙蔽,對張程寧痛罵出聲,毫不猶豫地叛出西城,這是無法磨滅的過去。
突然,林豪、吳漣娜、李望三人的表情都變得凝重,對視一眼發現對方都收到了同樣的消息,更覺此事嚴重。
莊月新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小聲問道:“發生什麽了嗎?”
林豪眉間川字又起。
“又死人了。”
此刻的安蕊逼着自己握緊手中的銀刀,也逼着自己一直看着眼前人的生機斷絕。
她殺人了,雖然是游戲中的npc,但是手背上噴濺的溫熱血液與不斷抖動的雙手證明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歌唱家瞪着一雙明眸善睐的眼眸,眸中滿是震驚。
她似乎不明白,剛剛還與自己相談甚歡的人怎麽會突然就動手掀開她的禮帽,對方還用那個該死的馬仆的話來激她,她本是想要拿刀刺死對方以保守秘密的。
可是這刀,怎麽會到對方的手裏呢?
她的不解與疑惑在第三人——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到對方身後時得到了解答。
原來她也有情人在保護她啊!
那輸的,倒也不冤。
尹承晞将安蕊顫抖的雙手納入掌中,一點點掰開她僵硬縮緊的手指。
“別怕。”低沉的聲音帶着胸膛的震動,震得安蕊心頭發酸。
她再怎麽聰明,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殺人。
“我、我,是我殺了她嗎?”
問出這個問題後,眼淚便止不住地向外湧。
歌唱家是最不可能殺馬仆的npc,所以分配任務時,張程寧特意将歌唱家留給了她。
這是一份來之不易的善意,可是她才不過說了兩三句,歌唱家就陡然暴起傷人。
如果不是尹承晞跟在她身邊,暗中用石子打落了歌唱家握刀的手,而歌唱家又在之後不慎摔倒,正撞上她手中搶來的刀,或許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她。
尹承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是徒然地将她冰冷的雙手握在掌中,一點一點地将之焐熱。
說的依然是那句:
“別怕。”
別怕,我在你身邊。
別怕,我不會讓你死。
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尹承晞的樣子較之平常少了些不在意,多了份鄭重。
他的手掌依然幹燥且溫暖,卻為她擦拭手背上的血跡,當她的手重現白皙,他原本幹淨整潔的手指卻沾滿了血跡。
仿佛這人并不是她殺的,而且他殺的。
安蕊擡頭看他,從他的眼中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沒關系,這些你害怕的事情都扔給我也沒關系。
我不會怪你。
安蕊嘴唇顫抖片刻,眼眸失神。
最終還是撇過頭去,極力克制自己身體的顫抖,問道:
“現在怎麽辦?”
本來他們聽完尹承晞的辦法後一致否決,決定再找npc們單獨談話試一次,沒想到看着最安全的歌唱家都暗藏兇器,随時能夠暴起傷人,其他人去做的事無異于送羊入虎口。
“安心,他們的體能遠勝你,守關者在玩家們游戲失敗之前不能随意攻擊玩家,他們不會出事。”
安蕊勉強笑道:“還不如用你的辦法呢!”
尹承晞眉眼微揚,複又沉寂下去。
“如果不是這局游戲這麽難的話,我也不想用這種辦法。”
風險高,難度大,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安蕊欲遺忘歌唱家的事情,想盡辦法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好像玩過很多次宙斯游戲,這次的游戲你沒有玩過嗎?”
尹承晞伸手指向自己的腦袋,又無奈地指了指天空。
“如果這一局游戲我曾經經歷過,在進入游戲前,宙斯便會洗刷我關于這場游戲的記憶,讓我重新來過。”
“它是個脾氣很惡劣的孩子。”
安蕊抿唇,想到自家表弟七八歲時熊孩子讨人嫌的模樣,然後代入宙斯的聲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注意到尹承晞用“孩子”來形容宙斯,忍不住問道:“宙斯它、成長過嗎?還是一直都是個孩子?”
尹承晞的笑容驟然隐沒,似乎有什麽沉痛的記憶被喚醒,但是他又懊惱地思索着,似乎記得,又似乎不記得。
“它一直在成長,但是論起成長幅度最明顯的,還是很久以前了。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它現在究竟成長到什麽程度了。”
“那你是很早以前就進入游戲了嗎?”
“嗯,讓我想想……也應該有十年了吧!”
“這麽久嗎?”安蕊驚訝。
“是啊,久到周圍的玩家們都離開了,我也沒能離開。”尹承晞有些惆悵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那你很孤獨吧?”安蕊笑嘻嘻地戳着尹承晞的心窩,“不是都說高處不勝寒嗎?你怎麽手裏還是這麽暖和啊?”
尹承晞原本還想再傷風悲秋引得她一番同情,沒想到她居然拿這個打趣自己,本想板着臉教訓她兩句,好讓她下次不敢再這麽胡鬧,卻被安蕊那雙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她依然笑嘻嘻的,舉着他們的手放到中間,誇張地說道:“你的手太暖和啦,我都要舍不得放了。”
“但是上面有點髒,洗掉它好不好?”
“我們都要幹幹淨淨的。”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笑顏如花,眸中不帶半點陰霾,仿佛方才因為歌唱家死去而崩潰大哭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選擇自己踏過這一步,而不是由其他人替她抗。
雖然欣慰于她的勇敢,但是莫名其妙地,心中還是有些不爽。
尹承晞對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情緒簡直驚奇。
但他面上半點不顯,拿過一旁的水杯,輕輕沖洗兩只手,草草地擦幹後放在她面前,眨眼逗她:“小潔癖,你看,我們都幹幹淨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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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程寧和孫靖城此刻緊繃心神面對眼前人,半點不敢松懈。
伯爵和管家兩人倒是泰若自然。
伯爵手執鵝毛筆,快速流利地在紙上寫出一段花體英文,一邊還能分出心神與他們兩人對話:“各位偵探先生們這又是怎麽了?”
管家如同一座無聲的雕塑,站立在書桌旁,替伯爵遮擋着窗外過于刺眼的陽光。
孫靖城在這種場合深谙自己不是對手的道理,閉口不言,全盤交托給自家張哥。
張程寧不負所托,遙望暴雪山莊所在的方向感慨:“沒想到火勢如此迅猛,暴雪山莊一樓損失慘重,可是大人的生日宴即将來臨,不知伯爵大人對于兩日後自己的生日宴是作何打算呢?”
伯爵寫字的速度緩了下來,筆尖輕點紙面,仿佛在仔細思考。
張程寧與孫靖城就這麽不作聲地等着。
眼看對方不接招,伯爵拿筆狠狠一戳,這張紙就此報廢。
雖然本來就已經壞的差不多了……
管家适時替她開腔:“伯爵大人的意思是,生日宴照常舉行。”
“同時,我們也非常有誠意地邀請各位偵探先生們留在這裏,與我們共同度過難忘的一天。”
孫靖城忍不住身體抖了兩抖。
完成任務他們就該走了,只有完不成任務才會被留下,到時候四面厮殺,可不難忘麽?
張程寧則是仿若完全沒聽到這句話一樣再次問道:“伯爵大人真是好雅興,只是不知道這生日宴要在哪裏舉辦呢?”
伯爵眯起眼睛,覺得眼前男人實在礙眼。明明是他放的火,害得她生日宴不能成功舉辦,她又礙于宙斯的規定不能直接撕了他,他反倒過來挑釁她。
真是好大的膽子。
管家輕輕按住伯爵的肩膀,平息她的怒火。
“暴雪山莊此時确實不宜舉辦宴會,不過玫瑰莊園不是也可以嗎?相信班納特先生一定會願意将莊園借給我們辦這樣的好事的,畢竟,他是一個好人啊!”
一個手握關鍵性證據的好人,卻因為他們的疏忽喪生。
孫靖城臉色頓時變臭。
當時在場的幾人,張哥和胡成身上有傷,安蕊是個弱雞新人,尹承晞除了安蕊的安危什麽都不管,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他。
結果他從頭到尾什麽都沒做,班納特就死了。
事後沒有一個人責怪他,他卻恨不得所有人都罵他一頓。
他心裏清楚,張哥放火确實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後果,但是真正害得大家走向死胡同的,其實是他。
張哥替他承擔罵名,安蕊和尹承晞沒揭露,胡成則是忙于解謎沒有時間找他的茬。
但是他得記得,得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