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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 (1)

母親為司徒皇室所準備的大禮,誰都逃不掉!

這才是華丹陽輪回陣的最終儀式。

那個被逼得吃了親生骨肉才活下來的女人,如何甘心就這麽敗給司徒爍和他的走狗?她才是真正連自己的心肝都吃了,能司徒爍鬥到底的羅剎厲鬼!

她要司徒氏兄妹反目成仇,要司徒皇室上演骨肉相殘的戲碼,要讓這一切在未來給她陪葬,連她生下的兩個孽種也不例外!

以被詛咒者骨肉至親的鮮血為咒,以鎮守司徒皇氏五行方位的司徒氏先祖墓地為陣,讓司徒爍咎由自取的動亂為破陣的起始,五陣?破方能催動咒術,華丹陽是有資格讓司徒爍不得不聯合單鷹帆、單鳳樓、辛別月樊豫之力,才得以被打敗的,她創造出狠毒至極的千年輪回陣,對付司徒爍。

司徒爍勢必容不下炎武,這是華丹陽對他的個性下的賭注,因此也用盡心思,不讓遠嫁炎武皇帝的小公主司徒凝有機會懷下武皇繼承人。

司徒凊曾說過,為了保護鎮守天朝五行之氣的墓穴,當年點穴的陣術師藏起了其中一座,而這座墓穴的位置,只有歷代的鎮國巫女知道。樊豫卻說,司徒凊料錯了,因為他無意間得知了這個不外傳的秘密。

輪回陣,究竟是預知人的未來,或無形中暗示并引導人走向那個未來?天人轉世的樊豫是唯一能在陣中抵抗華丹陽那些幻境的,在角力過程中,他或許窺探了華丹陽,卻也有可能不自覺地中了華丹陽的暗示——他自以為用九死一生陣困住司徒凝,能保護她不再受無間罪咒之苦,并且将鎮守天朝五行之氣、被藏起來的那座墓穴移到九死一生陣中,妄想造出一條反其道而行的脈。只進不出,此陣必毫無破綻,他在陣中安排的一切會确保沒有任何人能離開九死一生陣,世間也沒有人能找得到這座陣的确切位置。卻沒想到果然如華丹陽所期望,他以陣法守住的隐藏龍脈,竟因心軟地放了阿斯爾進陣內找司徒凝,讓他們夫妻團聚,最後卻被躲避天朝追兵的阿斯爾給破了。

接下來是必然會遭到司徒爍忌恨、鎮守羌城的明氏一族,終将在司徒爍對預言的驚恐,咎由自取下成為以鮮血和怨念破陣的祭品;然後是她未能及時做好安排,只好留給女兒完成的蟒城凜霜城,直到最後帝都城郊的這座皇陵,五座陣破,最終魔咒才能以真正的巫女公主鮮血為鑰匙降臨人間!她要那個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男人陷入瘋狂的魔魇之中!仇餘鳳獨自站在帝都城郊的龍穴中央,目光狂亂地狠狠在自己手腕上割出一道深刻的刀口,讓鮮血流入龍口……

被吸引而至的龐大怨靈,在地獄入口掙紮着,他們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個女人的兒子!他必須死!

司徒爍仍是将叛黨主謀全部打入大牢,等待秋後處決,至于主謀者以下,只要他們畫押供出慫恿他們參叛變的主謀,一切既往不咎。司徒爍讓這些人相信要免于一死,就必須有人完全承擔責任,替全部的人上斷頭臺,否則只會連累所有人,畢竟這位暴君可是曾經眼也不眨地下令抄九族,如今這樣的判決已算是相當仁慈。

在操弄人心方面,他果然很有心得。

樊颢身為主謀之一,司徒爍将他囚在特別的牢房,因為他需要靠這個年輕人引出樊豫。

至于自在,司徒爍将她安排在那座花園裏。就如同當年的約定一樣,只不過當年他是為了妻子打造的,而如今他調派來數十名女衛作為花園的守衛,雖說是為了保護她,但也幾乎等同監視。

不過,她也不覺得哪裏不好,這地方反正挺舒适的,雖然不是舊的那處,但仿得極相似,真是讓她懷念。

司徒爍就如過去所承諾的,每日下朝之後到花園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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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軍失敗後,失蹤兩個月的文武百官全都在持國公府裏找到了——一個個肚子都肥了好幾圈,可以上神桌了,看樣子樊豫對他們挺仁慈啊!這讓司徒爍不無興起換掉這群酒囊飯袋的想法,被困在陣法裏兩個月,只知道享樂,他還需要指望他們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嗎?

他一到花園裏,便待上大半天,在這裏和自在一塊兒用膳,入夜了才回寝殿,讓自在也松了一口氣,她雖然對自己的模樣早已釋懷,但是面對過去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心裏還是有一些介意。

自在并沒有放棄說服司徒爍網開一面。她知道再仁慈的帝王也不可能允許造反,更何況司徒爍向來和仁慈扯不上關系,但起碼她應該阻止他殺樊颢。

她不知道樊颢的母親是誰,但是當初她對仇餘鳳玉石?焚的做法表示不贊同時,仇餘鳳便把樊颢的身世告訴她,目的當然是為了說服她,就算他們成功拉下司徒爍,天朝也不用擔心皇位後繼無人。

樊颢确實有幾分像司徒爍,而這番說詞後來也得到樊豫證實。

因此,自在根本沒想過,當年司徒凊為何顧忌不說。但話說回來,如今就算瞞着不說,樊颢同樣難逃一死。

她靜靜地觀察司徒爍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卻見他不怎麽震驚,也許早有猜測。

“你是要我,将來把皇位傳給一個随時準備殺我的……“兒子”?”他的神情和語氣無比嘲諷。畢竟是皇帝,親生兒子帶頭造反,也仍是謀反,不可能享有特權。

“你要傳位給誰,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希望不要看到父子相殘的慘劇,他從來就不是以皇子的身份被養大,對你沒有感情也不能怪他。”

司徒爍重重地放下茶杯,沉默半晌。“我自有打算。”然後便不再開口。

自在不由得嘆氣。也許當年她對他,真是認識太少。她所熟悉的,一直不是身為皇帝的司徒爍。

司徒爍将樊颢軟禁在深宮。

他以前是見過這孩子的,當時其實懷疑過,這孩子的眉眼有幾分像司徒家的人,不過他只以為這孩子是司徒凊所出;但如果司徒凊基于報複他而藏起他兒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樊颢是他兒子,那麽确實是如今他唯一适合繼承皇位的兒子——樊豫和司徒凊這如意算盤打得真響亮,只要扶持樊颢登上皇位,他們就能名正言順地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惜司徒凊已死,而樊豫這輩子最好別再踏進天朝一步,他不打算上演虎毒食子的戲碼給他們看,但樊颢這輩子也別想離開深宮!

司徒爍前腳才離開,易容成司徒虹,神情恍惚的明珠便找到這座宮殿。扮作皇帝最縱容的公主——最寵愛其實未必,明珠到現在也沒見過司徒爍幾次,他大多數時候是待在袁妃那兒,而且據宮奴的表現來看,司徒爍跟袁妃待在寝宮時,最好連她也別去打擾。明珠自然不會自找麻煩,但她也忍不住懷疑,司徒爍難道真的特別寵愛性格易怒乖張的袁妃?這宮裏多的是比袁妃更貌美,更溫柔的女人,看來司徒暴君的喜好特別怪異啊!

但無論如何,旁人相信司徒虹是最受寵的公主,因此她在後宮幾乎是暢所欲行,除了某座花園,龍城裏還真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她進到軟禁樊颢的寝宮時,宮廷守衛有些緊張地看着她,而被司徒爍派來照看樊颢起居的張公公只是沖着守衛搖搖頭,然後一臉他也怕了這驕蠻公主的無奈表情。

他失敗了!他竟然失敗了?不可原該!

明珠腳步極輕地接近樊颢,靠在涼亭扶攔上喝悶酒的樊颢即使有所察覺,一開始也并未太在意。司徒爍顯然不打算殺他,從他在這座宮殿裏裏外外部署的守衛就知道,他派出了最頂尖的高手來“保護”他,反過來說自然就是監管了,那麽他在這裏恐怕沒有任何人動得了,誰會想襲擊他?

明珠的腳步輕得不像自己的,她像一縷游魂在龍城裏游蕩多日,這深宮裏多少秘密怨氣,那些蟄伏在每一道陰影中,附身在每一處古老事物裏的黑暗情緒,再再都讓她體內殘存的蠱毒發作,迫使她每每和洶湧而來的戾氣狂暴的殺意對抗着,直到筋疲力竭,再回神時連自己都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能慶幸無論她在這宮裏多自由,都還是困在巨大黃金籠中的鳥兒,飛也飛不出去。

當她冰冷的小手按住樊颢的頸子,樊颢立刻反擊,粗魯地将她拽到身前,他沒有見過“司徒虹”,但是從她的衣着打扮來看,也猜得出她的身份。

“樊大哥?”明珠恍然如大夢初醒,幾乎忘了自己怎會來到此地……這裏還是深宮嗎?為何樊颢會在此?

樊颢認出了明珠的聲音。他知道仇餘鳳又把明珠送回宮裏,仇餘鳳總是知道如何說服他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确實他也不知道叛變在即,他要怎麽安排早該消失在人間的明珠?若是叛變失敗,明珠将會無處可去,司徒爍也會更加大力掃蕩他們身邊的一切,倘若明珠再被抓住,她的身子禁不起再一次利用妖蠱之術重生;但只要她易容成公主,無論成敗,都是一層保障,于是那時他只能咬牙答應——就算不答應,對明珠來說,他的意見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

無論是樊颢或陽,顯然都比不上她的血海深仇來得重要。這是他一直不願意去深想,更不願意承認,可是确确實實讓他失望,讓他痛苦的事實。

樊颢伸手碰觸她的臉,神教內易容高手所使用的易容術他并不陌生,那些幾可亂真的技術,只有接觸過的人才知道辨別的方法,當他确定眼前的女子确實是易容後的明珠,便拉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在進到沒有任何侍從衛兵的寝殿內,将門反鎖,接着等不及取下她的面具,便緊緊地抱住她。

“樊大哥?”從她認識樊颢以來,即便在她身為千夜坊花魁那時,他也不曾對她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在羌城那時牽她的手,已經是他們倆有過最親密的行為,有時她甚至對如此“善良”的樊颢有一些憐惜。

但是,這個難得的擁抱,随之而來的卻是令人迷亂的熟悉感。

樊颢的衣裳總會特別使用熏香,而陽則随身帶着香包,兩者味道迥異,所以有時候縱使她感覺到樊颢的氣息有些熟悉,總會認為是自己多心。此時,樊颢被軟禁在這裏數日,身上沒有慣用的熏香,當然也沒帶上香包,對于陽身上沐浴過後,全然潔淨的,只屬于他的氣味,她卻是再熟悉不過……

明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她伸出手,撫過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過去她為何從沒發現,樊颢和陽,除了那張猙獰的臉皮之外,有太多太多驚人的相似之處?尤其當樊颢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對她的想念時,眼裏灼熱迷戀的神采和陽完全一樣,那雙眼睛,日日夜夜,連夢裏也來糾纏,她怎麽能夠忘記?怎麽能夠忽略這麽多的……訊息?

在雁城那時候,陽若要肆無忌憚地她纏綿,若不是在樊颢的行館,也是在千夜坊——在神教的地盤上,樊颢向來也是備受禮遇。那時她總是擔心陽的處境,被他那樣壞心眼的,用各種手段欺負着,卻怕極了他惹上不該惹的人,擔心他的行蹤被發現了,會遭人驅趕,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怕他被傷害……

她盯着他的唇。啊,她是瞎了眼了嗎?她吻過千遍萬遍的,為何會以為那是陌生的?

是這樣嗎?他騙了她?他從頭到尾扮演着兩個角色,卻對她的掙紮,她的思念,她的痛苦,視若無睹?

殺了他!殺了這孽種!

明珠神智迷離地在顯而易見的證據之前掙紮,那黑暗的聲音又來糾纏她。

樊豫沒察覺她變得狂亂的眼神,伸手摘下她的易容面具,看着她蒼白的容顏,才驚覺自己竟如此想念,想念得心都疼了啊!他像捧着珍寶那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臉蛋,肆無忌憚地吻她的唇,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又或者其實是他再也不想玩那些迂回的游戲。

殺了他!

她柔若無骨的雙手又不受控制地撫上他的頸項,拇指在他喉結處好似玩弄着獵物那般輕輕劃着,那分明屬于陽的、熟悉的氣味卻讓明珠又恍惚地另一個不屬于她的意志拉扯,這一次意外地占了上風。

她應該質問他,推開他,又或者恨他?可是那詭谲地控制着她心魂的力量卻讓她更害怕,害怕自己會像對付司徒穹和司徒雨那般地,想對他不利。

司徒穹仍然當她是每天善良地來陪他玩耍的“姊姊”;司徒雨則早在她偶然清醒時的警告下,現在天天把自己鎖在寝宮裏,可是明珠清楚,那恐怕保護不了司徒雨多久。

何不放棄掙紮?殺了他們,也許她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有時她會這麽想。

但,懦弱的司徒雨和癡憨的司徒穹,和過去她所殺的那些司徒氏王爺都不一樣,他們單純得像孩子,她根本下不了手。

樊颢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他甚至抱起她,用衣服底下堅硬灼熱的男性推擠、磨蹭着她,把她緊壓在門柱上,像野獸期待着飽餐一頓那般地釋放訊息,挑逗并引誘她。

“……陽?”全然沒察覺,情欲風暴吹散了箝制她心靈的詭異迷霧,她只是出于直覺地抓緊殘存的理智。

他怎麽能夠這麽厚臉皮?使壞使得這麽理所當然?如果他真的騙了她,那麽,此刻他是不是打着無恥的如意算盤,認為自己只要任性地把她拐上床,再無辜地裝作若無其事,一切就能一筆勾消?

啊,這真的很像陽會做的事。他向來就是這麽任性,這麽自私,這麽我行我素。為什麽她還是愛上了這樣的男人?哪怕是現在,她的心還是為了他,狂野地鼓動着。

聽見她喚出的名,他僅僅看了她一眼,卻仍然不想放棄嘴裏肥嫩的羊兒,繼續着他的吻,熟練地攪弄她的知覺,他總是知道如何把她身上最甜蜜的情潮翻攪到最巅峰。他就像每回把她困在床上那般,眼神帶笑地瞥了她一眼,繼續着他惡劣的游戲。

天啊,這男人怎麽能夠壞成這樣?他仿佛在笑她,笑她後知後覺,可又吻得那麽溫柔愛憐,把她擁抱在懷裏,再也不放手那般地占有着。

他做錯了事,卻全然不覺得自己應該慚愧,反而将更加硬挺腫脹的下身抵緊了她,對着她發情。

明珠只能死命地要自己絕不再被他耍得團團轉,“你怎麽可以騙我?”她發現,她該恨的是自己,為何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竟像撒嬌?她快氣死了!

樊颢幹脆抱住她,甚至讓她雙腳離地,好将自己腫脹的男性舒服地頂在她兩腿之間。“你也沒對我說實話,不是嗎?”

“……”她應該氣結,或者覺得委屈,可他的口吻依然那麽寵溺。

“如果我知道養父早就加入組織,我就不用那麽辛苦地隐瞞你的存在了。”他嘆了口氣,一邊在她頸間嗅聞着,用鼻尖蹭着她的芙頰和耳朵,一邊卻伸出雙手解開自己的褲腰帶,然後去解她的。

他說的沒錯。宰輔之子欽犯之女,再怎麽樣他的顧忌都是對的,就算不提她的身份,讓她住進持國公府也是個風險,樊豫酷好夜夜笙歌,府邸裏總有權貴出入可是衆所皆知。

那麽他臉上的傷……接觸過易容術之後,明珠也明白自己不用多問。

可是關于那日,仇餘鳳帶她上帝都,讓她看到的那些……明珠有些混亂,不只因為他扯下她的亵褲,開始在她腿心處揉撚着,還不停地吻着她的臉,她的唇,在她耳邊像過去那樣地誘哄着;也因為想起樊颢至今未娶妻妾,這是全帝都盡皆知曉的事實,樊豫極度放任自己的兒子,任由他放蕩至今仍是光棍。

所以……

我不會娶妻妾。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這個位置只會留給你。

那是真的,是嗎?

然而樊颢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又或者他根本不知她內心的糾結,當下便抱起她……

每次總是這一招,狠狠擊中她的軟肋,讓她毫無招架之力。身體上的降服仍是次要的,要緊的是心啊,滿滿的,因為心疼他,憐愛他,于是只想獻上全部,将他緊緊擁抱。在欲焰如野火燎原的此刻,她全然忘了在雁城那時,他是怎麽把她耍得團團轉,她怎麽哭得傷心欲絕,而他隔天竟然可以厚着臉皮無辜地笑着來找她;忘了他如何貪婪地,放肆地享用她,卻在風一般潇灑離去後,又扮作連碰她一下小手都會臉紅的樊少爺,來索求她的陪伴,吃也吃得餍足了,思念也被安撫了,卻不管她那時一顆心亂紛紛?

樊颢由她臀後托着她,幹脆踢開落在腳邊的長褲,走回床榻,毫無顧忌地剝光她的衣裳。當她雪白的身子橫陳在他眼前時,他毫不客氣地吮吻着,享用着,一點也不在乎他們此刻的處境,要是被撞見了有多危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總是想要就非要得到手不可,到底是哪來的這麽任性到極點的家夥?

他把每一處他覺得可口又可愛之處,反覆地吻出了紅痕,幼稚地宣示所有權。然後才霸道地覆住她的身子,蠻橫地擠進她兩腿之間,這一次依然滿滿地占有她。

明珠只能忍住呻吟,怕有誰在窗外察覺了,他卻擡高她的膝蓋,更加蠻橫地侵犯她,挺直了身子,非要看她怎麽被他欺負得泫然欲泣不可。

直到明珠咬着唇,淚眼控訴地瞪着他,他這才心疼了,舍不得了,俯下身來吻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和嘴唇,可野獸般的侵略卻從未歇止。

如果不是礙于門外那些被派來看守他的惡犬,他幾乎想把她扣在身邊,朝夕都不離分。但最後,他仍是替她穿上那不甚輕松的宮服,再轉身去取被随意踢在一旁的長褲。

回過身,卻見明珠雙眼又再一次渙散地,一邊梳着自己的長發,一邊喃喃自語。他回到她身前,蹲在她腳邊看着她半晌,卻不見她回神,只是說着詛咒似的、惡毒的話語,神情過去他所知道的她判若兩人。

“明珠?”他不得不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扳向他。

別想逃!

她在瞬間目露兇光地瞪着他,甚至緊緊握住銀制發篦,梳齒都陷進掌心裏了,樊颢擔心她受傷連忙扳開她手指,她轉而丢了梳子,雙手襲向他的頸子。

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對他的脖子有興趣了?樊颢終于明白,今天在外頭涼亭裏見到她時,她就有些不對勁。

他沒有和她比力氣,不想傷了她,明珠仿佛也獨自掙紮着那般,身子一顫一顫地,渙散的眼漸漸有了焦距。小

“……陽?”

樊颢坐上床,将她安撫地抱在懷裏,“沒事了。”他說着哄騙她的話語,心裏卻已經猜疑起,仇餘鳳說種到明珠身體內的蠱,只要替她死過一次,就會完全消失,這樣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那女人畢竟前科累累,話只能信一半。

“你……你要想辦法離開這裏。”她原以為,對司徒雨和司徒穹那些控制不住的殺意,來自她無意識的恨,但那個黑暗的聲音連陽也想殺!

為什麽?因為……她在冷宮裏“看”到的那些幻象是真的?那一本冊子裏寫的,和陽的生辰八字完全吻合的司徒陽,就是……她心裏的他?明珠始終不願去想,更不願相信。

陽是樊颢。她寧可接受這個答案。他的父親是當朝宰輔,而非司徒爍。

但,陽也說過,他是被養父撫養長大的。如果他不是司徒爍的兒子,叛黨大敗的此刻,司徒爍為何将他軟禁于此?她曾立誓殺盡司徒氏血脈,如此,是不是連最心愛的男人也不能放過?

他不是司徒陽,絕對不是!

如果他是呢?她怎麽能放任自己再他糾纏?盡管陽和明氏一族的冤案并沒有任何關系……

呵,那些被她殺害的司徒氏血脈,不也同樣是無辜的?

“待在這裏不好嗎?我就想待在這裏,天天都能見到你。”他偏偏一臉滿不在乎地道。

“不行!”她怕他不能理解,語無倫次地急忙解釋,“我……我會聽到一些聲音,然後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怕……”

“我懂,我懂。”樊颢只是抱住她,安撫地說道,“沒事的。”

他根本是把她當成受驚吓的小女孩一般抱在懷裏哄着,完全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明珠氣結,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是一座頹圮的城市,被血色的天空所籠罩,城市之外只有廢土倒塌的牆,城市之內處處是焦黑的屍塊,刺鼻的惡臭讓任何生物都難以忍受,于是連向來橫行的鼠輩也不見蹤跡,又或者它們也成了屍塊的一部分,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天空像着了火那般,連雙手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感覺到一股灼熱,他只能縮進自己厚重的大衣裏,蹒預卻焦急地前進。

饑餓,燥熱,幹渴,讓他虛弱無比,但他不敢停下腳步,更不敢離開陰影之中。只要走出陰影的籠罩,撐不了多久,他就會變得跟那些焦黑的屍體一樣。他經常得鑽進那些廢墟的地底下,在迷宮似的污水池裏行進,那裏又悶又臭,水面上浮着屍體,黑色的油漬,各種他不明白是什麽但持續地腐敗并發出瘴氣的物體,可是起碼這裏也是陰影的一部分。

還有那些巨大的,雙眼冒出紅光的怪物,不時從某個角落冒出來,追着他。

他好像逃了很久很久,籠罩天空的火始終未曾熄滅,天地不知晨昏,歲月找不到盡頭。

直到有一天,天空的赤焰慢慢地消退了,那已不知是多久以後,晝夜的輪替又重回人間。白日,天空是灰色的,因為陽光也難以穿透的塵埃遮蔽了天日;夜晚,綠色螢光彌漫在天地之間,也許就是白日那些塵埃的真面目。唯一重要的是,這片大地完全死寂,而他依然躲避着那些巨大怪物的追緝,忍耐着永無止盡的饑餓疲憊,不停地逃,逃,逃……

他究竟身在何方?要逃到哪兒去?心裏總有個莫名的空洞,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被挖去了最重要的事物,而他拖着一副只剩行屍走肉的骸骨,跋涉千山萬水,只為找回它。

這個世界好大……你在哪裏?

有一天,他終于抗拒不了疲累,偷偷地躲藏在陰暗的角落想要喘口氣。睜開眼,卻看見了那些巨大的怪物,圍繞着他。他們逮到他了!

“喝!”司徒爍猛地起身,茫然許久,竟不知身在何方。他低頭看着自己,不是穿着破舊沉重的大衣,而是一襲華美絲袍,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雙手,有一瞬間幹枯、蒼老而且皲裂,他猛地定睛一看,那雙手又恢複原來的模樣。

這是哪裏?他依然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但仿佛有些什麽牽引着他,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冰涼的地板讓他怔忡了好一會兒,但他仍是很快地爬起,往某個他也不知道目的地的方向前進。

“聖上!”龍城的老總管一聽見寝殿裏的動靜,手忙腳亂地趕來聽候差遣,但司徒爍卻像沒看見他,神情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執着,迳自地走着。

“聖上?”老太監連忙招呼十數名宮奴,戰戰兢兢地跟在司徒爍身後。

而司徒爍,在這有些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宮殿裏,身體像有自己的意識那般,急急地前行。這真是一座偉大的皇城不是嗎?擡頭仰望,高聳幾乎參天的檐廊頂部繪着關于天宮神話的敘事詩,需要三個大男人合抱的紅色廊柱,每根柱底由一只漆上金漆的巨獸馱着,宮殿的石牆是無數奴隸從出産巨石的偉大山脈運回天朝,一塊塊打磨堆砌而起,耗費數十年,終于完成這座傲視寰宇的雄偉皇宮。天将明而未明,躲藏着無數秘密的雲霭彌漫在四季奇花依照巧妙安排,參差綻放的花園裏,花園的盡頭消失在未盡的夜色彼端。

但是,再美好,再偉大的事物,也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粒砂。

身後的龍城老總管,只敢遠遠地跟着,甚至不敢貿然上前打擾。而司徒爍仿佛着了魔般,連鞋都沒穿,不停地走着,直到他終于來到那座被雕攔玉砌環繞其中,卻樸實靜谧的小小花園。

身後的龍城老總管似是松了一口氣,老遠就停下腳步,揮手讓守在園外的重兵退到暗處繼續守護。而司徒爍對周遭的一切仿若未聞般地走進花園裏。

那些蟄伏在龍城裏的鬼魅,也被擋在了花園之外,同樣的晨霧,在這裏卻仿佛仙境的煙雲,矮籬上的朝顏怯怯地綻放,一簇簇朝露輕盈顫動的嫩綠苗圃,是含苞的茉莉。

已經早起誦完經的自在正翻閱着醫書,擡頭一見司徒爍,原本像平常一樣起身相迎,卻敏銳地察覺他神色的異常。

“怎麽了?”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司徒爍仿佛這才自夢中清醒了過來。

“我……睡得不太好。”但,他早已忘記自己為何睡不好,一切惡魇煙消雲散,他只感覺到自己似乎流浪了很長很長一段歲月……

他終于找到了。

他還是覺得很疲累,于是躺了下來,枕在她膝上。自在沒有說什麽,靜靜地為他焚上一爐香,一手按在他額上,終于撫平他眉心間沉郁許久的皺折。

良久良久,他終于沉沉睡去,這一回,夢裏只有茉莉和檀香萦繞。

樊颢知道自在沒有和其他同志一起入獄,那天自在出面時他也在場。但是自在原本就不是神教的一分子,她只是莫名地愛管閑事,加上醫術精湛,所以就算仇餘鳳每次被她氣得跳腳,最後還是不得不開口找她幫忙。

但樊颢并不知道自在當日打算和司徒爍談什麽,只知道他緊接着被人從大牢押到了這個鬼地方,顯而易見,司徒爍打算軟禁他。

他問了被派來照看他的張公公。本來只是随口問問,并不相信他真的會吐實,但張公公也看得出來,先別說聖上對樊颢的處置方式其他人不同,樊颢的模樣确實有幾分司徒氏血脈的影子……

可是話說回來,張公公在龍城已待了二十多年,所以其實他也懷疑過,長公主當年跟持國公有染,所以生下了不能見人的私生子。那麽樊颢也算聖上的外甥吧,如此一來,把樊颢軟禁在宮裏倒也沒什麽不對。

但,哪有把外甥軟禁在東宮的呢?這做法怎麽想都奇怪啊,也許是聖上突然想起自己當年的某段風流債呢?張公公支吾半晌,心想反正樊颢是離不開這裏的,便道“自在大人被聖上邀請至他的私人花園裏,專心為聖上祈福。”

“大人?”樊颢覺得這稱號有些可笑。

張公公也頭疼了,“聖上對這位……神尼,禮遇有加,但又尚未有任何冊封或別的命令,所以奴才鬥膽喊一句大人。”

算了,反正這也不是他在意的,“如果我要你替我傳話給她呢?”

“呃……這……”

“算了,階下囚還有看病的權利呢,真是笑話。”他說着,人就懶洋洋地橫躺在涼亭的椅子上。

“樊少爺身子微恙的話,奴才去太醫院給您請太醫?”雖然還不清楚樊颢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皇子,可聖上交代過要好好照料,有任何差池唯他是問。

“我不看庸醫。”他一手枕在腦袋下,纨绔子弟的模樣不用扮就很有那麽一回事。

“樊少爺可別這麽說,太醫們都是全國醫術頂尖的好手,怎麽會是庸醫?”

“自在從小替我看病看到大,別人我不習慣。反正你也傳不了話,就別啰啰嗦嗦。”

可憐的張公公沒轍了,只好去請示司徒爍。司徒爍當然知道自在的醫術高明,可她和樊颢都才給他惹了麻煩,他要是答應讓他們私下見面才有鬼。

但,他畢竟還是擔心樊颢真的有什麽病症。

“我會親自帶那小鬼從小看慣的大夫去給他看看,他到底有什麽毛病。”聖上的口吻,為何像極了對找碴小鬼不耐煩的父親啊?

樊颢也不意外司徒爍會這麽做,那日他躺在床上,作為罪臣,他的架子卻比皇帝還大,事實上他到現在看見司徒爍還是沒好臉色,但司徒爍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

自在知道樊颢是沒病的,但她還是在他床邊坐下,給他把脈。

“又發作了嗎?”她配合得可真是有模有樣。

“餘鳳種的蠱,真的無解嗎?”他直接問,自在一楞,也就聯想到仇餘鳳給明珠種了蠱,說是替她擋死劫,并且把她送進宮裏來,當時樊颢堅持明珠體內的蠱退去後必須給自在看過,才能進宮。而她也早就提醒過他們,鬼域人的蠱之所以危險,就是因為種蠱之後的後遺症總是特別難控制。

“持續和它對抗,假以時日還是能完全清除。如果一再放任它,就真的沒救了,放任過一次,要再控制,只會更困難。”自從認識了鬼域的妖蠱之術,她就忍不住像過去研究各種病症般地研究它,才有一點心得,“我給你寫張方子,每天喝一帖,盡量清除血液裏的蠱毒,也有力氣和它對抗。”

自在走前又給他把了一會兒脈,司徒爍從頭到尾就站在她背後看,甚至還讓人把她的方子抄了一張送去太醫院,也許是要辨別真僞。她心裏忍不住嘆氣,這男人的疑心病果然越來越嚴重,趁着這時,她對着樊颢以口形道“叫她來找我。”

明珠也不确定司徒虹是否被允許進入自在居住的花園,事實上她猜想不被允許的可能性要大些,不過她還是挑了司徒爍早朝的時間前來。到了花園外,她發現原本守在園外的重兵都被自在調開了,這才大膽地進入花園裏。

“坐。”自己已經沏好一壺茶等她。畢竟早朝時間到來是最安全的做法,所以她猜明珠會在這時來找她。

她也替明珠燃起一爐香,“我不特別愛焚香,我義父是最古老的陣法派系傳人,他曾說,很多時候,氣味也能是一種點醒或牽引,他教過我的那些簡單的破陣方式之一,就是焚香。陣術往往能混淆人的五感,如果對方看不到也聽不到,那麽熟悉的氣味也許能作為一條引線——能夠引出來,也能夠引進去。這方法對陣,咒,蠱術同樣有或大或小的功效,所以,樊颢身上的氣味确實對你是一個幫助,如果可以,他當初帶的香包,去弄一個來吧。”

“那個蠱真的是讓我産生幻覺的原因嗎?”自在替她把脈的當兒,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坦白說,她比較相信鬼神之說。

“據說,大朗複國那時身邊有不少鬼域妖蠱師,其中一種最厲害的蠱,能夠讓宿主的五感敏銳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并且讓宿主的身體比平常更靈敏,仿佛有神力。這就是當年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影武衛由來。”這是她這幾日研究太醫院那些前影武衛首領所提供的典籍記錄,所得到的感想。

“你身上的蠱,也是其中的一種,但這種蠱也許進而讓你感受到怨氣惡意,讓你變得暴戾,假若你毫不抵抗地任由它控制你,最後你就會成為一個不停殺戮的行屍走肉。”說到這裏,自在心裏想的其實是,最根本的方式也許是她必須離開這座百年來積累了無數怨恨的皇宮,否則就算她一再抵抗,身體也終有吃不消的一天。

“克制你的憤怒和仇恨,你才能夠完全根治它。”

明珠忍不住苦笑,“怎麽可能?”也許,仇餘鳳就是明白她是這個蠱最好的宿主,才會讓她進入龍城執行她最重要的計劃。

“你已經做到了,不是嗎?你一個人努力了這麽久,很了不起。”自在拍拍她的手,不願看她意志消沉。她醫治過很多病痛,有一帖藥是她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生出來給病人的,那就是希望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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