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隋唐演義
“你手下有可信的人嗎?”
聽見厲頌風的問話,宇文成都點了點頭,“有,李忠一直忠心耿耿,辦事牢靠。我打算讓他送玉兒去柳州。”
“別人都知道你信任他嗎?”
宇文成都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這兩年你爹有往你身邊塞過人嗎?比如車夫廚子、侍讀什麽的。”
宇文成都搖了搖頭。
“唉……”厲頌風嘆了口氣,“別人都知道他是你最信任的人,你爹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如果你爹不往你身邊放眼線,那就證明你身邊一定已經有他的耳目了。”
宇文成都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可惡!”
“……”厲頌風沉思了片刻,“你知道這個月你的馬是誰負責的嗎?”
“大概是馬房新來的小夥計吧,怎麽了?”
“這個月你的馬看上去精神了一些,馬具也十分幹淨,為你做工的這個人超乎尋常地認真。”厲頌風說道,“這個人如果不是真心愛戴你,就是個希望展現自己向上爬的聰明人。”
“反正你也無人可用,為什麽不相信他呢?”
宇文成都沉思了許久,點頭首肯了厲頌風的建議。
送走楊玉兒的時候,他感到心裏空了很大一片,卻一點也不能表現出來。
“回去吧。”他揚起了馬鞭,火紅色的披風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無比寂寞。
厲頌風站在城樓上,看着那一抹紅色越走越遠,消失在層層小巷之中。他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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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不僅難全,情與忠的沖突也不小。其實這樣的結局對于這兩個人而言是最好的,楊玉兒雖然嘴裏滿是指責,但她心裏還是會記着宇文成都的情,而宇文成都所求的,也不過如此了。
這樣想起來,厲頌風不禁為宇文成都感到幾分心酸了。
他并沒有說謊,在這個時空,他唯一承認的朋友就是宇文成都,所以他雖然讨厭楊廣卻不會遷怒到宇文成都身上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自說自話地去改變他的命運,哪怕他知道這個大隋第一勇士的未來無比慘烈。
然而誰又知道戰死在李元霸手上不是這個将軍最好的歸宿呢?他終于不用在忠孝之間糾纏,再也不會有人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了。
“厲大人,該出發了。”身邊人畢恭畢敬的聲音讓厲頌風收起了面上的一切情緒。
新皇登基的第一天,伍建章便身穿孝服,直言楊廣的皇位來歷不正,激起了楊廣的殺心,結果不僅自己血灑金殿,更連累家族。
楊廣下令讓北平王父子帶兵去讨伐伍雲召,讓厲頌風輔佐,實則是監督北平王父子的一舉一動。對于這個任務厲頌風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以他的武功這世上已很少有什麽人能讓他忌憚。
羅藝羅成父子即便是不滿他,想讓他在戰場上意外身亡也不是那麽容易得逞。
“走吧。”他騎上了一匹較為溫順的白馬,三千軍隊将他團團圍住,簇擁着他步出了長安城。
即使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下一次再踏入這座都城時一切都已不同了。
北平王府內,一身銀色武裝的俊美兒郎收起了寒光閃閃的長槍,“爹,我們真的要去攻打伍雲召嗎?”
羅藝捋了一把胡子,“朝廷派了人來,只怕不做出點樣子是不行了。”
“朝廷派了誰?”
“厲頌風。”
“一個書生?”羅成不屑地笑道,“他如果敢多嘴,看我不刺穿他的腿!”
羅藝皺起了眉,“你不要小看這個人,他年紀雖輕,卻已經熟知天下的陣法,頗有謀略,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羅成嘴裏雖應了一聲,心裏卻依舊不以為然。
羅藝早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給伍雲召示警的親兵可派了出去?”
羅成點了點頭,“已經派出去了。”
“希望他的動作夠快。”羅藝嘆了口氣。
厲頌風知道北平王必定會拖延時間,因而也沒有很急,壓着最後期限到達後便下令原地紮營,靜靜等待着北平王的到來。
北平王遣人送來書信,說他有骨痛病,不得不走走停停,大概會晚上不少時間。厲頌風接到信後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知曉,沒有再多過問,這種和預料完全不同的反應倒是把送信的小兵吓得不輕。
厲頌風帶來的兵士中有負責訓練的武将,他作為文官整日無事可做,便常常跑到附近的小丘上一個人靜靜地發呆,又或是用樹葉吹一些簡單的樂曲。
他很會吹葉,這還是他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一個苗族女孩教給他的,細細想來,那個女孩算是他的初戀吧,只不過這份感情平平淡淡地開始,平平淡淡地結束,他知道那是暧昧,卻将之等同于愛情,因而才造成了他對那人感情的遲鈍,才造成了他的無所适從。
曲子漸漸哀傷起來……
“想不到朝廷派來的命官居然在這裏偷懶。”
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厲頌風慢慢地站起身,拍幹淨了身上的塵土,轉過身,“羅少保。”
原來北平王終于趕到了。
羅成年紀雖然小,但是武功很高,身上帶着一種貴氣與英武,有一種特殊的人格魅力。
厲頌風自然十分欣賞這樣的年輕人,因而對他惡人先告狀的質問格外寬容,“這确實是下官的不是了。”
他承認得很快,這反倒讓羅成有些無處下手了,他來的目的只是為了給這個人一個下馬威,如果真的把關系僵化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對于北平王府也是沒有好處的。
“厲大人知道便好了。”良久,他才吐出了這麽一句。
厲頌風輕輕地笑了笑,神色間竟流露出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寬容來。
他雖然實際年齡和羅成相差不大,但所經歷的是是非非又哪裏是北平王世子所能遇到的呢?宇文成都性格老成故能與他以平輩相交,而羅成的性格還是個孩子,厲頌風難免會将他當成小輩看。
看見厲頌風的神情,羅成不由漲紅了臉,“厲大人的軍備準備得怎麽樣了?”
“下官已經收拾妥當了,必定不會拖羅家軍的後腿。”
這話又是客氣至極,羅成原先準備好的一堆諷刺言語全然沒有用武之地。他不得不承認,如果剔除掉楊廣走狗這一身份,厲頌風實在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的人。
所以他只能昂着頭,作出不可一世的傲慢樣走下了山丘,希望用這來掩飾他心裏的想法。
他是助纣為虐的小人,你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他不斷地在心裏告誡着自己,這才恢複了幾分鬥志,動作才自然了起來。
厲頌風當然注意到了羅成的表現,他彎了彎嘴角,沒有說多餘的話,跟在羅成身後十米左右的距離慢慢地走回了軍營。
北平王羅藝雖然上了年紀,但厲頌風還是可以判斷出他的身子骨仍舊十分硬朗,之前骨痛之類的話不過是虛僞的托詞罷了。然而現在揭穿這一點毫無意義,厲頌風和這位老王爺客套了幾句後便退下了,把主帥的營帳留給北平王父子。
“成兒,你對這個人怎麽看?”羅藝開口問道。
“審時度勢,頗有城府。”羅成立刻回答道,他低着頭,似乎還有幾分猶豫。
“你還想說什麽?”
“孩兒覺得……這個人不像是奸邪小人。”
羅藝點了點頭,“目光純澈,的确不像,只不過成兒,你要記住……有時候不是奸邪小人的人可能會做出比奸邪小人更可惡的事。”
“對于這個人,你不可不防啊……”
羅成鄭重地點了點頭,“孩兒知道了。”
羅藝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這父子兩的對話厲頌風當然是不清楚的,他也沒有要把這件事弄清楚的必要,他看着南陽關的地圖,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他對于伍雲召的遭遇自然充滿同情,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能放他一條生路,但既然組織還沒有批準他的請求,他就不得不繼續為楊廣的利益考慮。伍雲召倘若不被消滅,日後的反王必定多一員猛将,這不是他所希望的,也不符合組織的利益。
良久,他才下定了決心,以朱筆重重地在南門上劃了圈。
“無論如何,我都已網開一面,究竟能不能逃得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