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沒聽。”林澄從櫃子裏拿出水杯,放在飲水機下,實話實說。
他當然可以撒謊欺騙虞遲暄說自己聽了,那首歌是他在節目上唱過的,剛剛也确實聽過兩句,但他不想讓虞遲暄知道。
“有什麽事耽擱了嗎?”虞遲暄先給林澄找好了借口。
林澄望着空蕩蕩的客廳,家電的指示燈發着紅光綠光,印亮了客廳一角。
剛剛葉時還在那激動地警告他不準再次動心,林澄在心裏嘆口氣,開口說道:“沒有。”
虞遲暄沉默半晌,他記起來自己和池叢還有卿燃似乎是有擦肩而過,節目單他沒細看,只知道有兩個人的參與,那林澄看晚會多半是奔着他倆去的。
明明他就在兩個人節目的後面,林澄卻不願意多等兩分鐘。
“還有事嗎,沒有就挂電話吧。”林澄遲遲等不到虞遲暄的回話,心裏也虛。
他總是想下意識去讨好虞遲暄,理智又會阻止他,讓他說出口的話冷漠無情。等待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想改變主意。
“那我現在去你家樓下給你唱歌。”虞遲暄語出驚人,還好林澄沒有喝水,否則又要被嗆住。
“虞哥,明天早上還有雜志拍攝。”小助理提醒道,從虞遲暄喊出第一句「哥哥」開始,他的心就懸在空中,生怕虞遲暄說出做出什麽要上熱搜的事。
“不用了,我要睡覺。”林澄放下水杯,扶住額頭。醫生叮囑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少熬夜多運動,他一向很遵守醫囑。
“改道去湖濱花園,哥哥我在小區門口等你,你要是不出來,我就等你一晚上,你睡醒了再來。”虞遲暄叫經紀人改道,同時還在字裏行間威脅林澄。
“你随意,我先睡了。”晚上天氣那麽涼,他不想冒着寒風去受凍。
“哥哥我在小區門口等你哦!”虞遲暄果斷地挂斷電話,似乎完全沒把林澄的拒絕放在心上。
林澄看着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鬼使神差般把記錄删掉,再把號碼拉黑。
他困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躺回床上無非是想自欺欺人,只有躲進被子裏,別人才看不見他內心的動搖。
把手機放在床頭,關好窗,拉緊窗簾,熄滅壁燈,林澄縮進被子裏,開始催眠自己入睡。
虞遲暄明天還有雜志拍攝,他經紀人應該不會縱容他胡鬧吧?
就算真的來了小區門口,發現打不通他電話的時候,也該懂他的态度,應當會自己離開。等也等不了太久,也許等個幾分鐘就走了。
而且……就算是虞遲暄真的等到天明,那和他也沒關系,又不是他讓虞遲暄來的。
拉上遮光簾之後卧室變得很黑,像是化不開的濃霧,林澄睜一會兒眼閉一會兒眼,在床上翻過來翻過去,一直在試圖牽走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再想虞遲暄最後的那句話。
“哥哥你不出來,我就等你一晚上!”
這句話第n次出現在林澄腦海裏的時候,林澄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認命一般地下床開燈。他看了一眼室外溫度,磨磨蹭蹭地去衣櫃找厚衣服。
他不知道虞遲暄現在有沒有在外面等他。或者說,他連虞遲暄來沒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不出去看一眼,他今天別想睡覺了。
磨磨蹭蹭穿衣服,梳頭,換鞋,花了半個小時林澄才成功走出家門口。
為了遮住臉,他特意找了件衣領很高的大衣,還特意圍上圍巾。
葉時買房的這個小區算不上富人區,但也算個中産階級小區了,安保一向很嚴,晚上還時不時有保安巡邏。
葉時出門時正好遇到挨棟檢查入樓大門關沒有的保安,他吸了口冷空氣,裹緊衣服,走出大門。
林澄走了幾分鐘,突然意識到,他好像不知道虞遲暄到底停在哪個門。
他這會兒也不太好意思打開手機把黑名單拉出來問,硬着頭皮往1號門走,這是離他這棟樓最近的小區大門,他決定去碰碰運氣。
他篤定了主意,要是沒在這扇門遇見虞遲暄,就說明虞遲暄沒有來等他,或者他們緣分不夠錯過了,他已經下來尋找過了,結果不好,那也不能怪他。
深夜的小區幾乎無人,高樓林立,開着燈的樓層很少,已經是深夜大衆熟睡的時候了。林澄一個人抱着手臂前行,背影瘦弱而寂寥。
終于快走到1號門門口,林澄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看見虞遲暄,還是不想看見他。
他想盡辦法拖延時間,甚至決定錯過也不回撥電話,像是賭氣一般向上天賭一個可能性。
可要是可能成真,虞遲暄在1號門等了他很久,一直等到他出來,給他一個人單獨唱一首情歌,那到時候,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他心亂如麻,腳步越來越慢,十分鐘的路程走了半個小時,越靠近門口越心慌。
小區門口有監控,要是葉時發現他半夜赴前任的約,會怎麽想他?會不會覺得他不争氣,會不會直接同他絕交?
跟保安打了個招呼,林澄走出小區門禁。湖濱花園的1號門對着一個巷子開的,沒有商鋪自然沒什麽行人,只有偶爾飛馳過去的車,引擎轟鳴,像是怒吼。
林澄在顫抖,說不好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寒冷。他環視一眼,一盞一盞昏黃的路燈隔得很遠,只勉強照得亮燈柱周圍一小圈。
這邊停着很多車,林澄分辨不出這裏面有沒有虞遲暄乘坐的車。
也許是他一直左右環視的動作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保安從門衛室裏跑出來詢問林澄:“您好先生,請問需要幫助嗎?”
林澄吸了下鼻子問道:“大概2個小時前,有車停在這裏然後一直沒有走嗎?”
保安回想一陣才回答:“這邊停車的大部分都不是我們小區的,我很少注意。十二點以後,這邊的臨時停車位應該都停滿了,那以後來的車都停不下來的。”
林澄點點頭,露出個淺淺的笑容:“謝謝您。”
保安話裏沒有準确信息,但也能猜測出林澄心中偏向的那個結果,虞遲暄可能來了,但又走掉了。他淺淺嘆了口氣,準備回家睡覺。
這樣也好,錯過總比糾結強。
“哥哥!”熟悉的聲音響起,林澄迷茫地順着聲音方向回頭。
虞遲暄把自己包成了個粽子,标配的口罩和墨鏡,還戴了頂鴨舌帽。
舞臺裝早已換下,替代的是一身運動裝,是大街上随處可見的穿搭。
身材高挑,穿什麽都好看,但遮得太過嚴實,若不是他出聲,林澄決計認不出這個人是虞遲暄。
“哥哥你終于來了,你再不來我要凍死了。”他背着一個吉他,将手揣在口袋裏,身形筆直,只有聲線的顫抖出賣了他在寒風裏等了很久的事實。
“你經紀人呢,怎麽一個人?”林澄眉頭緊緊皺起,虞遲暄這也太亂來了,大半夜一個人在外面,萬一凍出點什麽好歹來。
“我讓他們回去了。”虞遲暄回道。倒也不是什麽其他原因,純粹是因為在等人的過程中,小助理和經紀人兩個人一唱一和讓他趕緊回家不要再等了,林澄不會來的,他聽得太煩,就把兩個人趕回家了。
林澄定睛看了他一陣,虞遲暄把整個臉包的嚴嚴實實,他只能看個墨鏡,好半晌他才問:“我要是今天沒來你就等一晚上?”
虞遲暄理所當然地點頭:“我不是說了嘛,你晚上不出來,明天總要出來的。”
林澄無語極了,二十多歲的人了做事還這麽不考慮後果。他接着問:“那你大半夜來找我,就為了給我唱歌?”
虞遲暄把吉他從身上放下來,半抱半扶着,點頭說:“是的,我來給你唱歌。”
林澄不想帶他回家,也不想帶他進小區,小區門口有幾個凳子,他指着凳子說:“那我們去那邊。”
虞遲暄現在乖極了,林澄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完全不反駁,背好吉他就跟着去了。
保安不認得林澄,虞遲暄又裹得密不透風的,他只當這兩人是什麽吵架情侶,咕哝兩句看不懂現在的情侶就回保安室吹空調了。
今夜無星無月,只有昏黃的路燈,冰冷的寒風,以及身邊的人。
林澄很想問問虞遲暄,葉時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慣愛玩這種戲碼,等到自己動心,就再次把他甩開。
吉他弦音幹淨,靜夜像音響,擴大了音量。林澄捧着臉看向正在認真調音的虞遲暄,很是感慨。
要是他真的把以前林林總總忘得一幹二淨,要是葉時沒有告訴他虞遲暄是個怎樣的人,他很難做到在這種情況下抽身離開。
一個帥氣的大明星,平日裏對誰都冷臉相對,鮮少唱情歌,獨獨對他,又是熱臉貼冷屁股,又是半夜等兩個小時只為給他唱首情歌。
若不是他是林澄,若不是他真的一想起虞遲暄就心痛,也許他會毫不猶豫地上鈎。
“調好了。”虞遲暄摘下墨鏡,一雙眸像今夜裏唯二的兩顆星,亮得驚人,眼睛濕漉漉的,似乎還沒來得及卸掉舞臺妝,眼下還有亮片。
“嗯,你唱吧,早點唱完早點回家睡覺。”那雙眼再勾人林澄也不為所動,他今天就要做練劍人,斷情絕愛。
虞遲暄撥動吉他弦,開始給林澄唱這一首,遲到兩個小時的晚會壓軸歌。
這是林澄第三次聽這首歌了,第一次是在節目上;
第二次是今晚看晚會,只聽了個前奏;
第三次,是出場費七位數的虞遲暄,在寒風裏凍了兩個小時給他唱的。
可能确實被凍得有點嚴重,虞遲暄唱歌時聲線還有些抖,彈吉他的手也算不上靈活,也許是因為沒有了鏡頭,沒有了其他觀衆,只有一個林澄當聽衆,虞遲暄掃弦時都不低頭,專心地望着林澄。
他唱得纏綿悱恻,把林澄當成歌曲主人公在傾訴自己的愛意,歌聲低沉,像是戀人的懷抱,安全又溫暖。
林澄卻不肯承認自己是故事主人翁,他的愛人是對面那顆行道樹,他目光都不曾分給正深情歌唱的虞遲暄,一動不動地望着那顆樹。
“I will always stay with you。”
虞遲暄掃下最後一個音,眷戀地望着林澄,似乎在等林澄的回答。
“唱得很好,回家吧。”林澄起身,似乎毫無觸動。
“這麽晚了,這邊攔不到車,林老師——”虞遲暄拖長尾音,似乎想同林澄撒嬌。
“我回家了,你叫助理來接你吧。”可惜林澄軟硬不吃,不為所動。
虞遲暄只好放下吉他,跟林澄道別:“那晚安哥哥。”
林澄點點頭:“晚安虞老師。”
走進小區拐角之前,林澄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虞遲暄,直到徹底離開1號門門口,林澄才停下來,吐出一口長氣。
什麽淡定鎮定全是裝的,還好他衣領高,他縮進衣服時能遮住半個臉,要不然虞遲暄就能看見他緋紅的臉頰和耳垂,要是兩個人再離得近一點,虞遲暄還能聽見林澄的心跳。
咚,咚,咚。
那是林澄關在心裏的小鹿在撞門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