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接近夏末,壽雅就盤算着,該替隆磬、隆晉還有英薇做冬衣了。
前天,她特地讓桂蓮去請京城裏有名的布坊老板到府裏來,商量冬衣的式樣,今日效率極高的布坊老板就運來一車布料供她挑選。
「我家爺兒生性低調,繡金銀絲線的布料還是收起來吧,而九弟此時也還用不到。」壽雅摸了摸華麗的布料說。她右手抱着的英薇,也伸出手學她摸起來。
「福晉想得周到。貝勒爺位高權重,的确要加倍小心。」布坊老板微笑地附和一着。
「我們家英薇長高了不少,我想得替她做一身新的冬襖,外面的布料可以用這個,這種淺紫色很漂亮。」
「福晉真有眼光,這淺紫色的錦緞可是蘇州運來的上等貨色。」
「冬衣裏,得請老板找些輕柔的棉布,冬襖也盡量做大一點。」
「福晉對小格格可真是仔細。」聽說英薇格格并非這個福晉所出,可一見兩人親密的樣子,真不得不承認,她們情同親母女。
老板正準備給英薇量尺寸時,桂蓮氣喘籲籲地撩簾進來。「福晉不好了。」桂蓮一向沉穩,這麽慌張還是頭次見。壽雅知道事情緊急,忙把英薇交給甄嬷嬷,跟着她出了屋子。
「出什麽事了?」
「回福晉的話,隆晉少爺在後花園跟隆達少爺打起來了,但貝勒爺又不在府裏……」
想到隆達的年紀和體格,壽雅驚出一身冷汗。小叔鐵定要吃大虧!
「快到後花園去。」身着常服的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往。
秋風蕭瑟的後花園,隆晉的侍衛與隆達的下人拔刀相向,一片刀光劍影,場面比壽雅所想的還要嚴重許多。隆達和隆晉兩人滾在地上,隆達肥胖的身子全壓在隆晉身上,隆晉臉色青白,嘴角淌着血絲。
「你是混帳,我不許你說我六哥六嫂,你是混帳!」隆晉疼得龇牙咧嘴,仍氣怒地大喊,雙手用力地抓向隆達,在對方肥厚的臉上留下數道抓痕。
「賤種,你給我閉嘴,你六哥六嫂都該死!」兩兄弟在地上纏鬥扭打,隆達扯住隆晉的衣領,将他往一步之遙的蓮池拖。
「都給我住手!」眼兄隆晉有危險,壽雅高聲叫道。但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兵器交擊聲中。
雙方人馬的火氣越燒越熾。
「桂蓮,快,去叫海總管,再叫李全把貝勒爺找回來。」她有些後悔,早該帶更多的人才是。
桂蓮見事情緊急,匆忙領命而去。
壽雅不畏懼刀劍不長眼,拎着衣擺往隆晉和隆達的方向跑。
「隆達,你放開隆晉,身為兄長,請你自重。」她一下子撲到那纏鬥的兩人身邊,用足全身力氣,去拉隆達的衣袖。
沖過來的下人和侍衛,有幫她的,有推她的,一時間,情況陷入一團混亂裏。
高喊聲、怒罵聲不絕于耳,當撲通的落水聲響起時,岸上一片寂靜。
隆達看看隆晉,隆晉看看隆達。他們都還在岸上,那麽掉下去的是——
好嗆!她無法呼吸。落入蓮池的壽雅口鼻裏灌滿水,她睜着眼睛,看着自己緩慢下沉,她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清澈的水下,升起團團血霧,随着水的流動,濃重的顏色,變成粉紅的薄霧。
她好難受,仿佛已徘徊在生死之間。忽然,強大的沖擊搖晃着她眼前的水波,她看見熟悉的霓紅燈、大型的gg螢幕,聽到汽車的喇叭聲、手機的音樂鈴聲,鼻端仿佛還聞到夜市裏小吃的香氣。
啊!她想起來了,她不是壽雅,她出生于二十世紀,她是……她是誰?為什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畫面開始變得模糊,她想用力留住那些屬于她的現代光景,卻被腦袋裏無比沉重的疼痛逼退,好似她再深陷下去,她的身體與靈魂之間會出現無法修補的裂口。
「快救人!快救我六嫂。」首先回過種來的隆晉嘶吼着,接着撲通撲通幾個侍衛跳下水游向壽雅。
很快的,侍衛抓住了她的袍角。
即将被人救起時,意識恍惚的壽雅感覺到腕間的禦天靈燒灼着她的皮膚。
禦天靈若你真能達成任何心願,請帶壽雅離開,遠離這令人絕望的一切。
正牌壽雅的最後心願悄然飄進她的耳裏。連她這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靈魂,都感受到其中的痛意和無助。
真正的壽雅放棄了這具身體,魂魄已不知寄于伺處。
嘩啦嘩啦!水花聲喚回壽雅的神智,她人已被安全地救上岸。
「六嫂?六嫂?」披頭散發的隆晉第一個撲向她。「你……你的手。」玉臂汩汩而流的鮮血吓壞了他。
「我……沒事,小叔不要哭。」她忍痛咬牙,輕聲安慰着他。
「壽雅!」馬不停蹄趕回的隆磬,一看渾身濕透、衣裾染滿鮮血的妻子,平時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男人,臉上竟一片死白。
糟了!壽雅暗叫不好,連忙想起身安慰他,沒想眼前一花,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恢複神智。她躺在英薇的房裏,衣服和靴襪都已換上幹淨的,臂上的傷也處理妥當,瘦弱的臂裹上厚厚的白布。
傷口還泛着沉重的痛意。
周遭有種不尋常的安靜,只聽隆磬威嚴的低語從屋外飄進。她半支起身,豎耳聆聽。
「張太醫,福晉的身體無礙了吧?」他的嗓子沙啞疲憊。
「回貝勒爺,有貝勒爺從皇後那裏求來的禦用聖藥,福晉會沒事的。昨夜道昔偶有高熱,是因傷口化膿所致,不過到今日淩晨狀況已有緩解,只要熬過這一關,貝勒爺便可放下心來。」張太醫暗想,臉色蒼白的貝勒爺更像個病人,如今需要救治的人,卻是裏面躺着的福晉?
「傷口什麽時候能愈合?她還會流更多血嗎?」隆磬幾近失聲。
「貝勒爺莫急,福晉流血過多,是因刀口陷入皮肉極深,幸而未傷及要害,止住血後,只要今日不再出血,應該就沒有大礙。」
「張太醫,你給我好好看着福晉,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你明白嗎?」言下之意,有什麽岔子,你就死定了。
「下官明白。下官在宮中任職數十載,替太皇太後及皇後調理治病也有數年,處處盡心盡力。福晉的傷勢,下官自當也會盡力診治,絕對不敢有絲毫疏忽,請貝勒爺放心。」張太醫用力保證。
「本貝勒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下官願以性命起誓,盡全力照顧福晉,讓福晉平安康複。」太皇太後發話了,讓他暫時待在肅親王府,直到隆磬貝勒的福晉完全脫離險境,若有任何差池,唯他是問,所以就算隆磬貝勒不開口,他也做好人沒救回來,就提項上人頭去見太皇太後了。
「李全,命人打掃一問幹淨房間讓張太醫休息。」
「謝貝勒爺美意。」
壽雅聽着內心百感交集。他一定心如刀割吧?昨日她是不是吓壞了他?是不是又讓他籠罩在以往的陰影裏?
蓮池邊,他脆弱的樣子,令她好難過。
她自責着,沒能看顧好自己,給隆磬的心頭又添一道傷口。一會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地抱着他,直到他心裏的不安消失掉為止。
但等了又等,也不見隆磬進屋來。
屋外交談的聲音沒了,只留下一串遠去的腳步。
「桂蓮、桂蓮。」撫着受傷的手,壽雅想坐起身來追出去,可努力了幾次,都以跌回炕上收場,她不由得疾聲大叫。
「福晉,奴才來了。」桂蓮腫着眼睛走進來。
「快攙我起來,貝勒爺他……。」
「福晉,貝勒爺……他已經回戶部了。」桂蓮側向一旁,不敢看主子失落的表情。
唉!壽雅沉默了。她的貝勒爺又一次跌回深不見底的過往裏,不想見她了。
秋風吹起,壽雅和隆晉并肩坐在門檻上,捧着臉,呆呆地看着側院的月洞門。
她臂上的棉紗已拆掉了,只綁了條薄絲巾。她的傷口複元得差不多了,可她的貝勒爺卻「重傷」不愈。
整整一個月,他未回過王府。
壽雅本想上戶部去看他,但一看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的手臂,只好作罷。她真怕隆磬看到這傷,又勾動情緒。
她這一個月都在想,應該給他時間,讓他自己慢慢從驚吓中恢複過來,她深深的希望,沒有她在身邊,隆磬能自己克服恐懼,戰勝過往,可結果卻讓她更擔心。
他除了派人回來探望她和隆晉,一點回家的意思也沒有。
唉!又是一聲嘆息。
「六哥又不回來了。」隆晉低垂着頭,強忍着淚說。怪只怪他當時太沖動,跟隆達起沖突,害六嫂差點死掉,惹六哥生氣。
「小叔不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六哥沒在生你氣。」安慰着隆晉,壽雅其實也不好過,自從她卧床養傷以來,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被這次的意外吓到了,可看不見他,她也難免有點委屈。
在她跪弱的時候,最愛的人卻逃得遠遠的。
這幾夜,她想起隆磬就心酸不已,躲在錦被裏悄悄抹淚。她真的一直在努力,可她帶給他的幸福,并未完全驅散他心底的陰影。好挫敗啊!
他太愛她,也太怕失去她了。因為在乎,所以無法豁達。而她,完全能明白他的顧慮。此時,他獨自在戶部做着什麽呢?用繁重的公務排解心頭的害怕?還是抑郁自責?
「小叔快去學堂吧,接下來的事,交給六嫂。」壽雅拉起隆晉,愛憐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淚。她不能再等了,今日她一定要把鑽牛角尖的貝勒爺帶回家!
快快不樂的隆晉點點頭,無可奈何地帶着小厮出了王府。
壽雅則喚來貼身婢女。「去準備些貝勒爺的衣裳,然後叫李全過來,我有事要交代。」
「是。」桂蓮領命而去。
充斥血絲的眼睛倏然睜開,睡得不安穩的隆磬從躺椅上彈坐起來。他喘息着,看了看四周,才發現适才看見壽雅一身白衣、血流如注的畫面,不過是一場惡夢。
深吐一口氣,他倒回躺椅上,雙手捂住眼睛。老天究竟還要折磨他多少次才肯罷手?他真的是個不祥的男人?他的命格真的不可逆轉,最後會害死壽雅嗎?
一個月過去了,他深陷惡夢當中不能脫身。他吃不下、睡不着,唯有埋首公務裏,才能不去多想。
他深刻的記得,披散着頭發、渾身濕透的壽雅,就在他面前孱弱地躺着。汩汩鮮血從她的傷口湧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裙、她的頭發、她身下的地面,也染紅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即将失去她。壽雅跟他以往的女人何等不同,她是他的摯愛,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沒有了壽雅,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暖歡笑都将一并埋葬,他的心絕對會破一個大洞,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是他的克妻命格要置壽雅于死地,那他只好忍住萬千心痛,不去靠近她。
他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門被悄悄推開,閃進來一道矮小的身影。
隆磬厲目如電,兇狠地盯着低着頑的小厮。
「滾出去,本貝勒早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李福!進來,把他拖出去。」
「貝勒爺,李福他是不會進來的。我有交代過,不論出什麽事都不要進來。」小厮擡起頭,笑嘻嘻地看着他,滿眼的頑皮。
大發雷霆的隆磬心頭一窒。
壽雅?!
「你……你的傷還痛嗎?」他從躺椅上起身,神色複雜,既擔心又激動,身子還不停地後退。
「貝勒爺,見到妾身,你怎麽就像見到洪水猛獸一樣呢?難道我是河東獅變的嗎?」他一步步拉開與她的距離,她便一步步地上前。
「別開玩笑。」他扭頭,望向一邊。
一個月的分離,漫長而痛苦,再次見到壽雅,他渾身顫抖。他好想擁緊她,就像過去一樣。
「你要躲我躲到什麽時候?」壽雅摘下頭上的帽子,雙手擦腰地質問。
額際青筋隐隐跳動,他不敢看她,每看她一眼,他就無法遏止自己擁抱她的沖動。
壽雅雙手盤胸,一步步把隆磬逼到角落裏。她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英明神武的隆磬貝勒竟被她這個小女人吓得猶如受驚的小貓。
「貝勒爺。」将人堵在牆與自己之間,她伸出雙臂,捧住丈夫僵硬的臉。細滑的手指溫柔地掃過他緊鎖的眉間、疲憊的臉頰和生滿青髭的下巴。
「你不要……這樣。」隆磬閉上眼睛,猿臂緊貼在身體兩側,強忍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
「貝勒爺,我有一個月沒有見着你了。」壽雅好心痛他如此折磨自己。「這一個月來,臂上的傷并未讓壽雅吃什麽苦頭,可我的夫君,卻讓人傷透腦筋。」
「我是不祥的男人,我……我不知道怎樣保護你。我不知道,我……」
「貝勒爺,你看看我手上這條手珠。」壽雅将禦天靈舉到他面前道:「聽說它是由上古神器磨制而成,能達成主人的任何心願。我向它許下願望,要平平安安地守在貝勒爺身旁,只要貝勒爺活在适世上,壽雅就得好好活着。」在蓮池裏,她聽到正牌壽雅最後的心願,看來關于禦天靈的傳說并不假。
「別安慰我,求神拜佛的事,我已經做過很多,如果有用,我也不會至此。」他自嘲道。
「貝勒爺,看着我好嗎?」她捧着他的頭,溫柔鼓舞他與她四目交會。
隆磬無法抗拒她的柔情,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你難道不想我,不想英薇,不想隆晉嗎?我們都在家等你啊。我們本應該好好在一起,你教隆晉射箭,我為你們準備膳食,和樂地看着孩子們漸漸長大。」
無法用禦天靈說服他,她只好運用親情攻勢來勸他。
壽雅,我試過不相信宿命,給自己一個去愛人也被愛的機會。但是,我不能拿你去賭,你比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還重要,如果你也因我而死,教我如何承受?這一個月來,你染血的身影一直在我腦海裏上演,一遍又一遍,讓夜不成眠。如果真有宿命,如果我注定要害死你,我寧願獨自品嘗孤獨。」隆磬哽咽,愁腸千千結。
他必須屈服于命運,如果不從的代價是她的命的話。
「貝勒爺。」壽雅淚盈于睫,「那只是一次意外,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因此放棄讓我們彼此幸福的機會,你忘了隆晉的話嗎?你的刻意疏離對那個孩子造成多大的傷害。」
她緊摟住他的腰,情真意切的又說:「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如果因為所謂的宿命,我們就選擇逃避,難保不會活在遺憾和痛苦裏。貝勒爺,假設,我是說假設,壽雅只能再活一天,你将如何?」淚光也擋不住她眼睛裏閃亮的智慧。
「只有一天?」隆磬一愣。
「假設只能活一天,你是不是還會将我一個人丢在王府裏不聞不問,只等着我的死——」她被隆磬捂住嘴。
她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但當頭棒喝,她一定要解開他的心結。
「別讓我們在遺憾和害怕裏等待死亡的到來。」壽雅拉開他的手露出安撫的笑容。「假設壽雅只剩一天的壽命,我希望那一天,最愛的人能握着我的手,跟我們的女兒和弟弟一起,開開心心的游玩,去完成那些沒法完成的心願。
「那一天一定要早早起床,我要拿出新裁的同款衣裳,給我和英薇換上,大家一起享用早膳,然後上市集買書,嘗各種小吃,去看隆晉說了好久的雜耍……
「天色漸晚,我們把這一天的歡樂像珍寶一樣收集起來,在晚膳時,開心地回味。貝勒爺!也許我們沒辦法增加生命的長度,但我們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快樂,能制造好多的回憶來填補往後的空白,你明白嗎?」
她握緊他的手,溫柔地勸說着,解開他的心結。
慌亂的眸子鎮定下來,隆磬如大夢初醒,她的一番話體現生命的真谛,他不由得從心底敬佩這個充滿智慧的女人。
壽雅說得對,他如果繼續逃避,那往後她與他的回憶,只會是一片片的分離和遺憾。如果不好好地活在當下,便沒有未來。
「壽雅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只想着逃避,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的。」
「貝勒爺,我也對不起你呢,我不該掉進蓮池,實在太不小心了。」
「壽雅!」隆磬的眼角濕了。
「我們來勾勾手,我會好好保護自己,而你,不論什麽時候,請都不要輕易放棄,我們還要制造好多回憶。」
她豎起小指搖搖,嘴角勾起頑皮的笑。
下一刻,她便被深深的吻住,這個吻隆磬傾注所有深情。他好想她,碰觸不到她的日子,就像将陽光從他生命中抽離。
對,他要制造與她共同的記憶,命運不可捉摸,未來看不清楚,只有當下,他能把握。
兩具身體交纏着,吻得深入而忘我,這是屬于他們記憶最動人的部分。
結束這個令人窒息的吻,隆磬撫着壽雅醉人的小臉。「我不玩小孩的游戲,我只用吻來與你約定,我愛新覺羅,隆磬,不論什麽時候,都不再逃避,我要好好的與我的福晉共織回憶。」
「呵,你真的想通了,我好開心。」
「其實很難,雖然已經明白,但要做到真的很難,我會為你努力,謝謝你沒有放棄這樣的我。」壽雅從無遲疑,敞開心扉接納他,他沒有理由不勇敢!
「還好你開竅了,你要再放着我跟隆晉、英薇不管,我們就一起跷家!丢下你一個人。」她裝出嚴肅的樣子,猛戳他的胸膛。
「跷家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帶上本貝勒,否則,我會動用全城的官兵将你們捉回來。」他心底苦笑,那兩個小的的确會乖乖地跟着壽雅,不論去哪裏。他這個做阿瑪、做兄長的,真是失敗透頂。
「貝勒爺,你也會開玩笑了耶。」壽雅驚喜地拍拍手。
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你不會認為我在說什麽『冷笑話』吧!」
「你又想聽冷笑話了?那我……」
一時間,他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叩叩叩,李福輕敲房門,清清嗓子道:「爺兒,戶部侍郎在前廳候着了。」
「壽雅,你先回府,等我把公事處理好,我就回去,接下來的兩天,我要好好陪着你們,寸步不離。」
「太好了,我去市集帶些薩其瑪、山楂糕什麽的,等你回來一起吃,隆晉一定會好高興。」壽雅掙出他的懷抱,喜上眉梢地戴上寬檐帽道。
「好,一路小心。」
「放心吧,有李全跟桂蓮跟着呢。貝勒爺,嗯……」她頓了頓,欲書又止。
「怎麽了?」隆磬關切的問。
「沒事沒事,記得晚上回來用膳,別遲了。」她本來想把自己想起的過去告訴他,但一想到他才從悲傷中恢複過來,便改變了主意。
來日方長,那些屬于她的回憶依然模糊,連那日在水裏見到的城市霓虹也陌生起來,她越來越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努力去想起那一切。只要有他寵着她、愛着她,她是誰又有什麽關系?
心情大好的壽雅轉出戶部,在李全和桂蓮的護送下走往正陽門外。今日難得秋高氣爽,未時一刻,陽光高照,天空萬裏無雲。
如釋重負的壽雅猶如重生,她邊走邊與桂蓮說話,可她每一回頭,總能瞥見一頂紫篷轎子跟着她們。
正心生疑窦,那頂轎子就消失在巷弄裏。
一定是她多心了。見紫轎不見了蹤影,她放下一顆心,前往市集采購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