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岸

第39章

素玄獨處的時間漸漸多了，他也變得郁郁寡歡起來。溫庭這幾天日日都在陪着齊兮，要麽是陪他出去打獵，要麽是教他作畫，要麽只是笑着聽齊兮說話。素玄撞上過幾次，漸漸覺得無趣，也就不再往他們常去的地方湊了。

這一日在走廊處，他卻恰恰碰見了齊兮。

“素玄大哥！”齊兮天真活潑的樣子像極了玄修，只是素玄卻對他喜歡不起來。

素玄只是微微笑了笑，齊兮湊上來，素玄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齊兮卻突然出聲，“素玄大哥你還待在這裏幹什麽呀？”他臉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語氣卻十足的刻薄，透着惡意。

素玄退開了兩步，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不想再和齊兮多話，他跨步往前走。齊兮在他身後嘲諷地說道：“你還指望溫庭會喜歡你嗎？如果你見過我大哥，你就應該知道溫庭将你留在他身邊是為了什麽。如今，我來了，你再留在這裏有意思嗎？”

齊兮尖酸刻薄的話一下子刺進了素玄的心裏，他強忍着忍不住顫抖的身體，轉身看着齊兮涼涼地道：“想要我走的話，得要溫庭親自開口！”

齊兮笑了兩聲，卻又突然頓住了笑聲，一字一頓地說道：“素玄，你還真是賤！放着好好的狐王不當非要留在這裏做一具屍體的替身！”

素玄垂下眼不再去看齊兮，轉身加快腳步逃離了這裏。他賤嗎？素玄攥緊了手心，是啊，齊兮說得對，花了一百年的時間在一個根本不愛自己、只把自己當做随時可以替換的替身的人身上，他這不是賤是什麽？

素玄心不在焉地走着，停下腳步時堪堪停在了齊筠的門前。這裏他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了。這間屋子的存在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他素玄究竟是什麽！

素玄推開門，一步步走近了齊筠。齊筠依舊閉眼睡在那裏，素玄看着他，不禁想，原來他還活着的時候和溫庭是怎麽相處的？呵，哪裏還需要想呢？活生生的另一個“齊筠”不就在溫庭身邊麽？素玄終于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卻紅了眼睛，他對齊筠輕輕說道：“你看，我們都輸了。你輸給了命運，我輸給了……”素玄沒有說下去，那句話含在他的嘴裏，他卻已經說不出來了。

他呢？是輸給了永遠不會愛他的溫庭吧。

傍晚時分，素玄正坐在房中看書，溫庭卻突然破門而入！

“素玄！”溫庭猛地推開門，此刻他正站在門邊，目眦盡裂，似是要将素玄千刀萬剮！

素玄放下手中書，尚不知他為何而來，只是看着他，默默無言。溫庭的怒意被素玄這樣若無其事的目光燒得更甚，他執劍走到素玄面前，“我問你，你今天是否進過齊筠的屋子？”

素玄也注意到了溫庭手中的劍，只是他還不知溫庭的這把劍是為斬誰而來。他緩緩站起身來，氣定神閑地答道“我去過。如何？”

溫庭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淩厲起來，“那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溫庭說不下去了，見素玄看着他這才硬着嗓子吼道：“是不是你傷了他？”

素玄的眼睛驀地睜大了，急問道：“你是說，齊筠的屍身被毀了？”

溫庭冷冷地笑了，“你倒是演的一出好戲！你一直恨他是不是！這一次你得逞了，你毀掉了他，你高興了！我真沒想到你竟歹毒至此！”

素玄的目光兀地冷下來，搖頭否認道：“不是我！我沒碰他！信不信由你！”

“你還不承認！齊兮親眼看見的！要不是他強忍着沒有當場揭發你，說不定現在連他也已經遭了你的毒手！”

素玄聽到齊兮名字的一瞬間便什麽都明白了。他只向溫庭道：“你讓齊兮來見我，我要和他當面對質！”

溫庭一個劍花挽起，劍尖直指素玄，“你還想傷他？！你就這麽恨齊筠嗎？恨到連齊兮也不放過？！”

“溫庭，你讓齊兮出來！”素玄也怒了，他往前一步，溫庭的劍卻并未收半分。素玄驀地笑了，笑容裏是無盡的諷刺，“溫庭，你是不是已經斷定是我傷了齊筠？”

溫庭在一瞬間的遲疑之後回道：“不是你，還有誰？”

素玄往溫庭面前走了兩步，近到他能看進溫庭的眼裏。素玄站在那裏一派安然，“既然你已經認定是我所為，那麽我再争辯也是無濟于事。你要殺要剮，請便！”素玄說罷便定定站在那裏，等着溫庭的答複。

其實素玄心中并不如此刻他面上表現得那樣安然淡定，他的手已經緊緊捏成了拳頭，心跳也快了起來。他跟自己說，賭一回吧，拿自己這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去賭溫庭的那顆心。

溫庭卻沒有細想素玄的這番話，粗聽之下他以為素玄承認了，霎時怒上心頭，執劍便向素玄刺來！

素玄根本沒有料到溫庭會真的朝他刺過來！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衫，又順着他的衣角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素玄低頭看着刺入自己腰間的劍，順着劍身緩緩看進溫庭的眼裏，一瞬間心如死灰。

溫庭顯然也未料到如今這場面，他慌張地抽出了劍，無言地站在那裏，不敢去看素玄痛苦的神情，“你為何不躲？”

劍還在他手中，滴滴答答地血滴聲，襯得他們之間越發沉寂。

“躲？”素玄捂住了腰間傷口，指尖鮮血仍舊滲出來，殷紅得刺目。他痛極反倒笑了，“呵，是啊我該躲的。躲了就不會受傷了……”素玄靠在書架上涼涼地笑了，他看着溫庭，這是自己一百年的執念啊！可就在溫庭執劍刺向他的一瞬間，素玄想明白了，如果愛一個人愛到自己遍體鱗傷，那麽這種愛的意義還在哪裏呢？

愛情不該是這樣，不是嗎？

他的愛情裏，除了傷口，好像什麽也不剩了吧……

“素玄，你……”溫庭想要上前看看素玄到底傷得如何，素玄擺了擺手，他強撐着站直了身子，直直看進了溫庭的眼裏，半晌說道：“溫庭，我該走了。”

“你要走去哪兒？”

素玄沒有回答他，只是轉身看了看這屋子，這才發現這裏好像什麽都不屬于自己。他淡然地轉頭，沖着溫庭搖了搖頭。

溫庭沒能得到素玄的回答，心中忐忑，他捏緊了手中那把還沾着素玄鮮血的劍吼道：“你哪兒也不能去！你……你傷了齊筠——”

素玄卻笑了，“我不止傷了你的齊筠，我還傷了你的齊兮。要是你現在不去看的話，恐怕齊兮也會命不久矣！”

溫庭一愣，他不相信！素玄卻兀自搖了搖頭，“你若不信，将來可不要後悔！”

溫庭見素玄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也顧不上許多了，拔腳便往齊兮的房裏跑去，素玄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之間腿竟然有些發軟，強忍着終于還是嘲笑般地自言自語道：“看吧，這回他倒相信你了。”素玄邊說邊蹒跚着腳步往外走，血滴了一路，他卻渾然不覺……

不多時，溫庭便發覺自己被素玄騙了。他來不及多說轉身追了出去！

只是哪怕他追得再快，哪怕他追上了素玄，卻也是追不回素玄了。

……

溫庭獨自坐在房中，想起和素玄的往日種種，此刻卻都歷歷在目；恍惚間齊筠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溫庭一時間只覺疲累不堪。突然溫庭想起剛才對齊兮說的，他連忙往齊筠的房間走。正準備推門進去，齊兮的聲音卻從裏面傳來了出來。

“大哥，你從前總和我争，争來争去，你最愛的溫庭還不是落在我手上？”

溫庭站在門外，屏住了呼吸，他抓緊了門框支撐着自己，隐隐已經知道也許接下來聽到的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你們誰也鬥不過我！就連溫庭身邊的那個素玄也是我的手下敗将！他算什麽東西？！他和溫庭認識的時間很長嗎？不過，現在他已經離開了，永遠離開了！這還要謝謝哥哥你，要不是你讓我在你身上劃了那麽幾刀，他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溫庭——”

門被溫庭從外面猛然推開，“轟”地一聲響讓齊兮吓得臉都白了！齊兮驚慌失措地看着溫庭，“溫大哥，你——”

溫庭再沒去看齊兮一眼，連齊筠也顧不得了！他轉身往外跑去，用他最快的速度往外跑，像是在追趕着什麽即将消逝的東西一樣！他奔到懸崖邊，眼中盡是血紅，他嘶啞着喉嚨，迎着風，用盡了他此生最大的力氣大聲喊道：“素玄——素玄——”

這聲音響徹了整個流坡山。

然而，終是沒有人應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以後就好好當狐王吧，得道成仙。。。但是說不準溫庭會找到他。

嗯，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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