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岸

第32章

“玄修，”只這二字出口，清池便覺得已經耗費了全身力氣，明明這麽熟悉的兩個字，莫名地變得那般陌生，心頭悸動，清池也也不得不緩了緩腳步，終于走到玄修面前，問道：“你去哪裏了？”未得到玄修的回答，清池也不在意，見玄修周身無恙才放下一顆心來。明明早起未見他，只這一會兒工夫，清池卻覺得似有百年千年的相思纏綿于心間，讓他忍不住想要牢牢抓緊玄修，再不放手。

清池未注意到，玄修的異樣。

玄修怔怔地擡起頭盯着清池看，顧不得被清池握緊的手，顧不得追究清池突然間就記起了自己，他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臉上的血色似乎都進了眼裏，他一字一頓地問：“鳳栾可在此處？！”語畢将手中長劍緊了一緊！

清池一愣，“你尋她做什麽？你不是不喜歡她媽？”

玄修的一雙眼睛通紅，脖頸間青筋暴起！若是鳳栾此刻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将她剝皮抽筋！玄修心中恨意滔天！他忍不了了若不是聽到研墨的自言自語，他恐怕現在還不知道大哥究竟是因為什麽而離開靈翠山的！研墨的一言一語化成了最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劃在他心上，他最喜歡、依戀的大哥，是因為他才出山，因為他到如今生死未仆！玄修心頭痛苦難當，又是為了他！老爹是，大哥也是！連素不相識的魏将和江墨也因為他而受苦！玄修一瞬間厭惡自己到了極致！他甚至沒有勇氣去質問研墨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怕研墨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說是自己害死了老爹，害了大哥！那會活活燒穿了他！可事實就擺在他面前啊！

他害死了他的老爹！

他害的大哥至今生死未蔔！

都是他的過錯！

玄修猛地想起了鳳栾！是的，是這個人！是他，一切都因她而起！自成仙以來，玄修時時不敢忘記她，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親手報仇！這麽多年，哪怕忍得再辛苦他也忍下來了！可是如今，玄修再也忍不了了！他心頭的痛苦與折磨、他的恨意已經燒紅了他的臉，燒沸了他的血！

鳳栾，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席卷而來的恨意淹沒了玄修，他的胸口劇烈地跳動着，他帶上長劍殺去了鸾鳳山，可是遍尋鳳栾不見。玄修一思忖便轉頭殺到了清池居！他要問問清池，問問清池鳳栾在哪裏！問問他，是否真的知道那一夜的事情，問他當年為什麽不阻止！如果他阻止了，那麽老爹就不會死！他也不會失去大哥！

玄修如一頭困獸一般，全身充斥着嗜血的沖動，他胸中越想越恨，猛地推開了清池，清池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怎麽了玄修？出了什麽事？”玄修向來待人平和，就算是當初被鳳栾所傷，也沒有露出此刻的滿身殺氣。不對，仙氣？玄修身上有仙氣？清池一愣，這是為何？他趁勢探了玄修的脈搏，居然有仙脈！玄修何時……清池仔細一想，終于，腦中一根弦驀地斷了！

不對！他和玄修……三百年！

像是一道閃電突然劈進了清池心中，霎時他便撕心裂肺地痛起來！怎麽回事？為何會這樣？三百年，他和玄修，居然分開了整整三百年！适才他還只當是三百年前的那天，而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和玄修已經分離了如此長的時間！難怪剛才初見玄修之時，他便覺得心頭思念難忍。清池略微一想，便也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為，可眼下玄修在他身邊，他也顧不上許多了。

清池将玄修的手執在自己手心，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他急切地問道：“玄修，我們……你為何不回來找我？”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玄修，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玄修怒極反笑，他一把掙脫清池的手了，語氣淡漠地回道：“找你？！上仙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前幾日才信誓旦旦地說認不得我，現在卻是認得了！”

清池被玄修話語裏的諷刺擊得往後退了一步！這是玄修？玄修從不這樣尖銳刻薄……他被玄修那番話說得無招架之力。

“我再問一遍，鳳栾可在此處？！”玄修握緊了手中長劍，眼中殺意騰騰。清池見狀暗道不妙，他試圖拿走玄修手中長劍，卻不料竟被玄修掙脫了。玄修的功力何以精進至此？

“玄修，你冷靜下來。鳳栾不在此處，你找她究竟所為何事？如今你已入仙籍，切不可莽撞行事，犯了天條！”

玄修卻嗤嗤笑了，卻并不去看清池。他笑容裏帶着一絲狠絕，哪怕是灰飛煙滅，他也要鳳栾付出代價！玄修冷冷地看了一眼清池，沉默不語，轉身便出了清池居。

清池怕玄修會做出些什麽來，來不及和寒雨寒露交代，便跟在玄修身後出了門。

玄修從清池居出來，其實他也不知該往哪裏去，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找到鳳栾，讓她也嘗一嘗被人剖心的滋味，讓她也嘗嘗此刻自己心中奔湧不息的痛苦！

衆仙皆不知為何前幾日才意氣風發的玄修今日為何這般的盛怒模樣，正三三兩兩議論間，就看見往日裏八風不動的清池上仙急急追着那玄修而去。玄修像無頭蒼蠅一樣，将這天宮轉了個遍，正撞上剛從天帝那裏出來的鳳栾！

鳳栾自是不知此番玄修對自己已是不殺不快了，她初見玄修，眉心一跳，轉眼便閑閑笑了出來。“呦，狐王大人如今位列仙班，脾氣倒也見長，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宮也敢這般劍拔弩張的，莫不是要去尋仇家？”鳳栾話畢，就見緊随玄修而來的清池，她微微一愣，心頭大驚地看向清池，不該呀，為何會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鳳栾語音還未落，玄修便已揮劍向她劈去！

“玄修——”清池一聲出時，玄修已經逼近鳳栾，鳳栾一個回神躲過了這第一劍，玄修見狀，發起第二劍！清池連忙邁入他二人之中，一把握住了玄修的劍柄，斂眉看向玄修，眸光深沉，低聲道：“玄修，莫要沖動！”

玄修哪裏還聽得進去這勸阻的話，他手腕一轉便掙脫了清池的桎梏，一雙眼睛只盯着鳳栾所在，誓要将她千刀萬剮才可解氣！清池只好步步跟着玄修，招招阻攔着他，勸他冷靜下來，從長計議！

清池現下尚不知鳳栾對玄修所做的一切，若是他知道，怕這鳳栾早已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地了！此刻鳳栾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邊看着清池與玄修纏鬥，似是在看一出好戲，嘴角都是嘲諷笑意。突然鳳栾開口對清池道：“我去求過天帝，說了我與上仙你的婚事。正準備來告訴你，誰知道遇上玄修大人這樣大的火氣！”她這話明明是對清池說的，一雙眼睛卻如毒蛇一般盯着玄修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玄修果然面色大變，攻勢也一下子慢了下來，只瞬間他便強自鎮定下來，硬着喉嚨對清池吼道：“你讓開！”

清池也停下了手，他顧不得去想鳳栾所說的是什麽意思，急急上前兩步，清池便握住了玄修的手腕，因為擔心玄修反而帶着一股隐隐的怒氣出聲阻止道：“玄修！”

玄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看着清池，一瞬間全身像是脫力了一般，嘴裏喃喃說道：“好，好…好得很……”反複只是這一句，再多卻是說不出口了。

“玄修——”清池被玄修眼裏的酸澀震得不知該如何開口，心頭也湧起絲絲疼意，眼裏都是關切。

“清池，我問你，今日你是不是一定要護她到底了？！”玄修一雙眼睛死死盯住清池，似乎要将他看穿，看看這人的心現在究竟長成了什麽樣！

清池被他問住了，看着玄修此刻複雜的神情，清池無奈地答道：“我不會讓你犯天條！”鳳栾根本不值得你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玄修從胸口呼出一口氣來，眼角通紅，轉開頭再不去看清池一眼，玄修盯住鳳栾，冷笑出聲，字字泣血道：“鳳栾，且放你再活幾日！”語畢轉身決絕而去，再不回頭。

徒留清池在他身後，看着玄修落寞的身影，嘴裏喃喃喚道：“玄修……”側耳去聽，卻又并沒有聲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