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傀侍03
這位裴大佬不知道在抽什麽風。
寧鴿默默嘆了口氣, 轉頭對木傀儡們說:“我餓了,還想吃點別的。”
這句話它們聽懂了,一只木傀儡立刻行了個禮, 轉身出去了,像是去叫人。
沒用多久, 那個寧鴿一進副本就看到的金頭發的絕美青年又來了。
他姿态優雅地行了個禮, “子爵大人叫我?”
他又瞥了一眼正在吃甜點的裴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話了。
“艾瑞斯覺得,子爵大人的舞伴最好不要吃那麽多,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待會兒穿禮服時胃會鼓起來, 不太好看, 給子爵大人丢臉。”
他又補了一句,“再說甜點吃多了, 身材會走形。”
裴寒手裏攥着勺子, 凝固了。
不想努力只不過是要換個方向努力。
世界上沒有便宜事,軟飯哪有那麽容易吃。
寧鴿忍不住彎彎嘴角,指揮這個自稱艾瑞斯的美人, “你過來。”
艾瑞斯十分乖順,上前幾步,走到寧鴿面前。
“解開你的上衣扣子。”寧鴿說。
艾瑞斯聽到寧鴿的話, 濃長的睫毛垂下,露出一點羞澀的表情,不過還是乖乖地自己動手, 解開了上衣的貝殼紐扣。
寧鴿伸手撥開他的襯衣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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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胸前果然有一朵小小的紫色鳶尾。
手環一震, 倒計時停止。
艾瑞斯看了看寧鴿的手, 又擡眼望向寧鴿,一雙眼睛和其他木傀儡們粗糙的黑漆眼珠大不相同,水潤湛藍,如同寶石,裏面倒映着兩個小小的寧鴿的影子。
這就是“它的眼睛裏有子爵”的真實含義。
這只木傀儡遠看和活人沒什麽差別,但是離近了,就會覺得有問題。
問題就是過于完美。
他的皮膚一絲瑕疵都沒有,金絲一樣的頭發整齊得過分,睫毛長得像兩把小刷子,五官比例無可挑剔,如同精心制作出來的一般。
長成這樣,就顯得有點假,應該不是人類,是其他木頭傀儡的升級版。
精致又漂亮,還會說話,這一定是子爵大人最心愛的木傀侍從。
寧鴿開始時就在懷疑,這座宮殿的規矩就是男人不能自由走動,這裏來來去去的也确實沒有男人,全都是木傀儡,他能自由行動,估計也不是真人。
直到他自稱艾瑞斯,寧鴿就完全篤定了——艾瑞斯是鳶尾的英文。
裴寒說得對,這裏是SSS級的生活享受,錦衣玉食,就連貼身侍從也是SSS級的。
那朵小小的鳶尾就在傀侍形狀完美的胸膛上,優雅地綻放着。
寧鴿忍不住伸手輕輕戳了戳。
他的身體表面看起來像是貼着一層皮膚,是軟的,但是裏面硬得異乎尋常。
按任務說明裏的說法,艾瑞斯是一只“木傀侍從”,那麽一定也是木頭做的。
寧鴿擡起手腕,對準他,點了一下掃描。
“叮”地一聲輕響。
不是手環,是裴寒把銀匙放下,碰到雪白描金的瓷盤。
他大概是終于決定對他的小肚子負責了。
“他不是錨點,”裴寒眯着眼睛望着這邊,淡淡道,“以我的經驗,錨點大概率不會是子任務的目标NPC。”
“知道。”寧鴿低頭看手環屏幕,随口答,“我就是想拍張照片。”
裴寒:“……”
新任務發過來了:
【就算不穿紅舞鞋也要跳舞,一直跳到發白和發冷。
任務:跳舞吧。
說明:參加女王的舞會,跳到舞會結束,在舞會中盡量保持不死,當然你願意死我也沒意見。
失敗懲罰:一個人死亡,兩個舞伴一起淘汰。】
這次兩個人的生死綁定了,要死一起死。
寧鴿看完,擡頭問艾瑞斯:“這裏的男人全都不能在王宮裏自由走動?”
“大人知道啊,”艾瑞斯說,“自從上個月兩個男人進來刺殺女王後,王宮裏就有這個規矩了。”
“子爵大人,舞會就快開始了,”這個漂亮的傀侍睫毛翕動,小聲建議,“您的舞伴該換禮服了。”
子爵的房間離得不遠,大白天也遮着層層窗簾,點着水晶燈,艾瑞斯捧來了一整身衣服。
是金扣子的白色絲質禮服。
艾瑞斯解釋:“女王陛下上次給莫什定制了一套百合花的禮服,大人看見了喜歡,吩咐定制了玫瑰的,不知道大人還記不記得。他們做得慢,過這麽久了,今天才送來。。”
寧鴿看了看,禮服的鑲邊和扣子上都有小而精致的玫瑰圖案。
艾瑞斯把衣服遞給裴寒,恭敬地退了出去,關好門。
裴寒把衣服往床上随手一扔,直接開始解粗布襯衣的紐扣。
寧鴿:“……”
裴寒扯開兩顆扣子,回頭看到她的表情,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了?不會害羞了吧。你剛才剝了那麽多衣服,還沒看習慣?”
寧鴿默默地看着他。
子爵大人的詞典裏就沒有害羞這兩個字,尤其是在跟人較勁的時候,更加沒有。
寧鴿平靜地轉身找了一把扶手椅,坐了下來,一副打算參觀他換衣服的樣子。
裴寒沒料到她會坐下,手上一頓,不過還是堅持着把扣子解完,稍微側身,利落地把襯衣剝掉。
璀璨的水晶燈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肩寬腰細,深深的背溝沒入長褲,完美背殺,不比雕刻出來的傀侍差。
“想拍一張麽?”他頭也不回地問。
“不急。”寧鴿回答,“等你全脫完我再拍。”
他背對着寧鴿,寧鴿還是看出他的耳根徹底燒紅了。
他抄起床上的長褲,手在空中,凝住不動。
寧鴿也端坐着,一動不動。
裴寒攥着褲子站了兩秒,終于撐不住,拿着他的褲子,走進裏間。
自己主動要脫,還自己先臉紅,就很分裂。
他沒多久就換了衣服出來了,修長挺拔,就像手環說的那樣,美貌無雙,神情看起來也鎮定多了。
有人在外面敲門,
這次來的并不是艾瑞斯,是一個戴着小醜的尖帽子,臉上也畫成小醜模樣的木傀儡。
它只有半人高,因為下半身是個獨輪的木頭輪子,在地板上滾得咯吱咯吱響。
它聲音尖細,“女王陛下讓我來請諾娜子爵大人參加舞會。”
舞會居然不在王宮裏舉行,而是在王宮外面的廣場上。
木小醜滾動着獨輪,晃晃悠悠地保持着平衡,危險地帶着寧鴿和裴寒下了王宮前的寬大臺階,出了王宮前金色的鐵栅門。
外面天已經黑了,不過廣場上燈火輝煌。
偌大的廣場上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數以萬計的男女老幼擠在裏面,不過都被木傀儡們攔在了一條白線以外。
白線之內,就是舞池。
舞池有點奇怪,地上用不知什麽石頭鑲嵌成黑白錯落相間的格子,看起來非常像一個巨大的棋盤。
寧鴿數了數,格子是二十乘二十的,每一格都是一步見方。
棋盤前,遠離民衆的方向,擺着一個金色的王座,王座上坐着那個給寧鴿指過路的女人。
只不過這次,她頭上多了一只鑲寶石的金色王冠。
想也知道,這就是女王本人。
在她周圍,還有不少座位,各年齡的女人帶着他們打扮得争奇鬥豔的男伴。
男人們長得都不錯,一個賽一個地漂亮,但是也一個比一個神情凝重。
他們有的一言不發,有的手足無措,神經質地東張西望,個個看着都像上斷頭臺前的死刑犯。
寧鴿學着別人的樣子,走過去像模像樣地對女王行了個禮。
“西亞,你總算是來了,沒有遲到。”女王微笑着看看寧鴿,再看看她身邊的裴寒,“這麽漂亮的寶貝,你舍得?”
好像要把裴寒拿去當柴火劈了燒掉,感覺很不妙。
正在這時,王宮兩邊的角樓上探出手持號角的木傀儡,吹響號角。
“嗚——嗚——”
那只小醜模樣的木傀儡滑到棋盤前,大聲宣布,“獻祭舞會現在開始!請所有人進入舞池。”
原本圍在女王周圍的人們紛紛走到棋盤那邊。
棋盤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條線。
女孩們自動站上左邊的白線,男人們則站上右邊的黑線,分成兩邊,各排一列,如同準備對陣的象棋棋子。
這應該就是舞會,一定要參加,寧鴿和裴寒也跟着各自站到線上。
女王離開座位,走到棋盤格第一排的第一個格子上,俯下身,用手掌輕觸地面。
“神啊,請賜予帝國新一年的平安和富裕吧。”她說。
整個廣場上的數萬民衆跟着齊聲重複了一遍,“神啊,請賜予帝國新一年的平安和富裕吧。”
聲音震耳欲聾,但是神情和語氣都很真摯,
女王退回她的座位坐好。
兩排人在一對領舞的帶領下,互相鞠躬行禮,像打算決鬥一樣一起往前,走到中間,卻又像朋友一樣,十分親密地牽起手來。
這情形相愛相殺,十分詭異。
寧鴿看見歐文了,他就排在前面幾格遠的地方,和蘇老師在一起,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兩對戴手環的玩家。
看來一共有四組搭檔成功過關,來參加舞會了。
棋盤外,左邊是一整組樂隊,小醜一揮手,樂隊開始奏樂。
棋盤右邊,一排木傀儡開始齊聲唱歌。
“施萊德小姐是個絕世美人,
頭發像陽光眼睛像寶石……”
咚噠噠,咚噠噠,是華爾茲的節奏。
曲調歡快,節拍鮮明,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踏着拍子跳起來。
前面的人開始跳舞。
舞步非常簡單,并不是華爾茲,每個咚噠噠向前走三格,走三個咚噠噠之後,最後一個咚噠噠原地轉一個圈,木傀儡們剛好唱完一句。
轉彎的時候,內圈的舞伴原地踏步,等外圈的舞伴把彎轉過來。
寧鴿觀察了一下舞步的規則,覺得和貪吃蛇簡直一模一樣。
整支隊伍就像一條兩格寬二十格長的貪吃蛇一樣,跟着領舞,在舞池的格子上盤旋游走。
人們一步又一步,整齊地踏着方格,只是所有人表情嚴肅,真的像在舉行什麽儀式。
寧鴿看見,排在裴寒前面的男人的腿在明顯地哆嗦,他和女伴轉圈時,他的臉側過來,臉頰上的冷汗蜿蜒而下,流進衣領裏,他也沒心思去抹一抹。
木傀儡們唱了半天,嘴巴一張一合:
“……露出來的小腿比牛奶還白皙,
就應該被裙擺上的火焰燒死。”
音樂猛地剎住。
前面地上,一個白色的格子突然變紅了。
火光一閃,格子裏騰起一大團火焰。
格子裏剛好站着一個男人,像全身被澆了一身汽油一樣,衣服上立刻燃起大火。
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麽掙紮,都像被無形的牆限制住了一樣,根本出不了格子,沒幾秒就燒成灰燼。
廣場的空氣中彌漫着焦糊味。
後面圍觀的民衆尖叫起來,有人捂住眼睛,有人在歡呼,聒噪成一片。
男人的女伴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切,退出了跳舞的隊伍,回到女王旁邊。
他們後面的人自動往前,補掉了空檔。
隊伍裏有一個黑卷發的健壯男人,目睹了這一切,忽然喊了起來。
“我不跳了!我後悔了!我要退出!!”
他拔腿就跑。
他逃到棋盤格子的邊沿,身形突然一頓,接着就像碰到了高壓電網一樣,抽搐着倒在地上,全身瞬間焦黑。
他的屍體也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女舞伴也轉身離開了棋盤格。格子對她很友善,完全沒有不放她走的意思。
“改主意了想退出也不行嗎?”有人在怒吼。
坐在獨輪上的小醜傀儡滑到前面,啪啪地拍了兩下木頭手,“安靜。”
它說:“人人都知道,這是一年一度的獻祭舞會,有人會被舞池挑選成為祭品。一旦參加,就不能退出。”
廣場上有幾個男人大聲鼓噪起來,“為什麽要用男人獻祭,女人就沒事?”
女王原本端莊地坐在前面的王座上,現在忽然出聲,目光掃過整個廣場。
“祈求王國平安的獻祭舉行了一千年,一千年都是在用女人獻祭,五年前我登基後才換成男人,不公平嗎?”
女王繼續說:“誠信守諾是美德。舞池裏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這是獻祭舞會,自己答應要參加,現在忽然臨陣脫逃,這就是你們的做人準則嗎?”
那些人不叫了。
女王叫小醜過去,低聲吩咐了什麽。
小醜滑到舞池前,大聲說:“記住,跟好領舞,舞步不能錯,每一輪只有一個格子是危險的,運氣好的話不會剛好停在上面,只要堅持到舞會結束,活下來的人就能走了,女王陛下提高了今年的賞金,無論是死是活,每人賞賜一萬金索倫。”
不知道一萬金索倫在這個世界是多少,大概是筆多到吓死人的巨款。
因為廣場上忽然雅雀無聲。
好一會兒,寧鴿才聽到有人說:
“一萬金索倫啊!一萬啊!!”
“我也想去跳舞啊!”
“你做夢吧,要長得千挑萬選地漂亮,被大人們看中才能參加舞會呢。”
舞池上恢複了秩序。逃是肯定逃不掉的,連舞池都出不了,跳下去還有重賞。
小醜擡了一下胳膊,歡快的樂曲又重新演奏起來了。
“木匠的妻子是個聰明的姑娘,
十歲就會算出整個果園的收成……”
隊伍重新前進,踏着鮮明的節拍。
然而沒走出多遠,就從中段起停住了。
有個男人腿軟得邁不了步,他後面堵了一排。
“我還不想死啊……”他哭出來了,“……我腿不能動,我跳不了了……”
“快,堅持一下就結束了。”他的女伴拖着他想往前,卻猛然松手。
因為男人的臉上突然變成綠色,好像中了劇毒。
他抽搐了幾下,全身僵硬地倒在地上,屍體片刻後也消失了。
不肯乖乖地跟着節奏往前走,也會被格子殺死。
音樂繼續,隊伍恢複如常,傀儡們齊聲唱歌。
排在寧鴿他們前面的男人神經質地說:“是白格子吧?黑格子安全,白格子會死人?”
寧鴿和裴寒對視了一眼。
只要音樂一停,就有人會死。
目前只有一個人不是因為違反規則死的,完全沒辦法看出規律,無從着手。
任務說明裏說,要活到舞會結束,否則兩個舞伴一起淘汰,所以就算只有裴寒出事,寧鴿也會因為任務失敗一起死亡。
寧鴿心不在焉地握着裴寒的手,心想,不可能。
不可能沒有出路。
阿爾法是系統的寶貝,是最好用的勞工,系統需要他們,并不希望他們輕易狗帶,從他們變态的随機抽取系數就能看得出來。
它絕不會讓阿爾法參加一個全憑撞大運的死局。
要麽就是阿爾法遇到死亡格子的概率也是低到離譜,要麽就是這件事有解。
隊伍在前進,木傀儡還在繼續唱:
“……老大在哭泣,老三在叫,
她被一條繩子勒死了。”
和上一輪一樣,又是唱完八句,音樂猛地停了。
這次,一個黑色的格子變紅了。
所幸上面站着的是一個女舞伴,棋盤并不傷害女舞伴,沒人被繩子勒死,這輪無人傷亡。
“怎麽可能?這次怎麽是黑格子??”排在裴寒前面的男人聲音都吓變了。
變紅的白格子離剛剛出事的黑格子不算太遠,更靠近中間一點。
如果以女王祈福過的那一角的格子為第一排第一列,第一次出事的格子在第五排倒數第五列,第二次變紅的格子在第十排第十二列。
兩次變紅的格子既不是同一種顏色,也不在同一行或者同一列,甚至都不在同一條與對角線平行的斜線上。
東一下西一下,看起來似乎毫無規律。
這輪沒有人死,所有人如釋重負,不過音樂很快又開始了。
寧鴿邊跳邊回頭看向身後。
已經兩輪了,她還想再看一輪,不過估計這輪也不會死人。
果然,木傀儡奇怪的歌聲停止的時候,遠處一個白格子變紅了。
所幸跳舞的長龍剛好去了舞池的另一邊,音樂停止時,并沒有任何人站在那格上。
最關鍵的是,變紅的格子就在寧鴿剛才回頭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