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魅魔25
——他很可怕。
這是拉妮娅對于這個向她走來的男人的第一印象。
他聽起來像個年輕人,年齡不會比迪克更大,但在這個年齡,他已經能夠慢條斯理地完成一場狩獵——或者說屠殺,如果不是精于此道,臨時起意的兇手是辦不到持槍追殺一個已經逃到路上的人的。
拉妮娅的目光落到他的手指上。
她沒有學過射擊,但生活在蝙蝠俠以及羅賓身邊,怎麽也能培養出一定的對危險的判斷能力。
他握槍的姿勢很标準,而且顯得游刃有餘,毫無疑問說明他接受過專業的訓練。握槍的手沒有沾血,因為血液會影響開槍的穩定性,而他并沒有漏過這個小細節,意味着他足夠細心,或者說他的水平足夠高超,讓他能夠感覺到這一點差別帶來的影響。
或許是因為她的沉默,男人很輕地笑了聲。
“太吃驚了嗎?”他說。
他的出場的确有夠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更重要的是壓迫感。當他從陰影中看過來時,空氣似乎都在無聲的霜寒中凝固,拉妮娅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利爪攫住的獵物,大腦深處仿佛有什麽聲音在尖叫着危險,她手腳僵硬,只能看着對方向自己一步步走來。
遲了一拍,拉妮娅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
……他知道自己。
“所以,”拉妮娅聽見自己的聲音出乎意料的輕,“……這不是偶然嗎?”
如果不是偶然,那麽她會在這裏遇到這個人……或許是他設計好的。或者是提姆離開的部分,或者是她會選擇在附近下車的部分,無論是哪裏出了問題,都意味着,他的目标是自己。
……Stalker嗎?
拉妮娅很難不這麽懷疑。
但随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如果是stalker,那麽他毫無疑問是愛着自己的,但和正常愛慕者不一樣,比起獲得她的垂青,他應該更想懲罰……殺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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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出口時,男人在她的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
他的面孔隐藏在紅色的頭罩後,抹平了所有的表情。
“大部分是。”他說,“總有很多情況會讓你出現在這裏。”
他忽然擡起那只還在滴血的手,伸向拉妮娅。
拉妮娅聽見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瘋一樣地掙紮,她的瞳孔縮成一點,看着那只血手在眼前放大——
那只手擦過她的肩膀,抓住屍體的頭發,拎了起來。
紅頭罩抽出一把奇怪的b-i'sh0u,轉頭看向拉妮娅,像是閑聊一樣問:“需要回避一下嗎?”
雖然這麽說,但他沒有給拉妮娅閉眼的時間,就迅速割下了屍體的頭。
大部分的血已經流空了,因此這次濺出的血并不多,只有幾滴濺到了拉妮娅的小腿上。
“你看起來很害怕。”紅頭罩說,“讓我猜猜看,因為我的新造型嗎?好吧,我只是在開玩笑——你應該是更關注別的。告訴我,蝙蝠俠是怎麽保護你的?你有告訴過他你不是那種不能見血的女孩嗎?”
他低頭看了眼地上暈倒的男孩:“喔。我差點沒看見他,我還以為接下來會是他試圖英雄救美的部分呢。你的品位總是這麽讓人捉摸不透。對吧?”
他并不吝于表現他對拉妮娅的熟悉,甚至透出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
他——不管他是誰——一定關注了自己很久。拉妮娅想。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收集自己的資料,如何在她的照片背後寫下問候,如何推測她的行程,制定計劃,最後出現在自己面前——
趁着紅頭罩注意力轉移,拉妮娅忽然轉身就跑。
魅魔的翅膀基本上就是擺設,拉妮娅并不能依靠它飛起來——起碼現在不能。
高跟鞋在街道上敲出急促的鼓點,她不能脫掉鞋,否則腳受傷會更難逃掉,好在小魅魔足夠輕盈也足夠靈巧,即使踩着高跟鞋奔跑,她也能保持住平衡,越跑越快。
哥譚的警察指望不上,他們永遠是姍姍來遲的那個,附近的居民……不,面對一個能夠毫無顧忌shā're:n的兇手,普通人就算有槍也是無力的,而且那個紅頭罩也不會在乎周圍是否有人,哪怕她逃到街上,能夠逃脫的幾率也不算大。
拉妮娅忽然改變方向,向着黑暗深處跑去。
布魯斯教過她,與其指望他人的幫助,不如盡量讓局勢向自己能控制的方向傾斜——在這種時候,往熟悉的地方逃跑會比向人多的地方跑更有效。
而論熟悉,拉妮娅相信自己對東區的熟悉程度不比布魯斯差。
前面看起來像是沒有路,但拉妮娅知道牆後有一條小巷,因為視覺錯差,從外面很難看出來,她和傑森無數次穿過這條暗巷去犯罪巷,如果不是對東區非常熟悉,絕對不可能知道這條路。
暗巷裏沒有燈光,曲曲折折,一眼看不到盡頭,空氣裏彌漫着沉悶的土腥氣。
拉妮娅只能聽到她的腳步聲,紅頭罩似乎沒有追上來,她跑了一段,漸漸放慢了腳步,往前走了點,最終停下來,扶着膝蓋喘氣。
急遽的心跳似乎有了平緩的趨勢,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依舊沒有看到那道身影——
“你知道獅群狩獵時可以控制獵物的逃跑方向嗎?”
透着點嘲諷的嗓音在她的頭頂炸響。
——紅頭罩就在她的身後。
拉妮娅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很近,近到血滴落在她的發間,濡濕了漆黑的發絲。
他低下頭,聲音幾乎是貼着拉妮娅的臉側,傳遞到她的耳中:“如果我是你……”
那只手握住了她單薄的肩。
“……我不會選擇自投羅網。”
他話音未落,眼前掠過纖細的黑影,刀刃般鋒利的棘刺劃破空氣,向着他的眼睛刺來!
被當獵物戲弄了一路,小魅魔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被收起的長尾從尾椎處的縫隙探出,憤怒地一尾巴抽了過去。
有那麽害怕嗎?拉妮娅質問自己。
只不過是疼而已,但沒關系,只要不是多嚴重的傷勢,她都能夠很快愈合,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所以就算當初被堵在小巷裏,拉妮娅害怕的也只是他們甚至不打算讓她活着。
但是最疼的時候她已經體驗過了,她活了下來,捱過了那段不敢回想的時間,她已經沒有什麽害怕的了,還會有什麽比餓死更可怕嗎?
只是——只是那時候——
有人來救她。
她的尾巴沒能打破頭罩,男人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尾巴,十分有技巧性地扣住棘刺向下壓,硬生生把它們全部按了下去。
普通人不應該知道這個,沒人知道這個仿佛春日花園裏的洛麗塔的女孩身上潛藏着如此致命的兇器,更別提如此迅速地控制住——他對自己的熟悉程度毋庸置疑。
“瞧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紅頭罩問。
他還想說什麽,但拉妮娅一口氣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不要,別說,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可能記得你,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你盡管做你想做的吧?哪怕你意識不到你在我眼裏又有多可笑——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不會記住你!”
小魅魔睜大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表面上看起來倔強不屈,內心裏慫得翅膀都在抖。
頭罩表面倒映着她霧蒙蒙的綠眼睛,她被困在他的陰影裏,瑟瑟發抖。
紅頭罩一時沒說話,過了會,突然笑了聲。
戴着手套的手掌沿着棘刺一寸寸揉下去,捏住尾尖繞了幾圈,讓尾巴纏在自己的手腕上,鎖死了拉妮娅逃跑的一切方向。
“這就對了,”他說,“你的确不在意,這就是你一貫的做法,把致死的毒/藥包裝成甜蜜的糖果,每個得到糖果的小男孩都覺得自己是重要的那個,等你不需要的時候——不會很久,只要吹一口氣,那座空中花園就會在天崩地裂中倒塌,而你呢?無論是什麽都能視而不見,是吧?哈!總是這樣!”
他忽然拽着拉妮娅的尾巴扯向自己,“告訴我,你感受到了什麽?你難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是數周前,不是,是更久以前——”
拉妮娅聽到他在笑。
“你很清楚我還活着。”
但她又做了什麽?
傑森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了,他的确一直在關注——她成為了布魯斯的孩子,她受盡鏡頭的寵愛,她和那個新羅賓一起上學,她很好地藏起了所有的不正常,裝成一個普通人,把犯罪巷徹底從她的生命裏抹去,過上了她喜歡的生活。
如果她只是忘記了,傑森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他“死”了三年不是嗎?就連布魯斯都有了新羅賓呢。
他只是想知道——魅魔真的有一顆跳動的心嗎?
意料之中,拉妮娅根本沒有認出他來,畢竟他變了很多,無論是什麽方面……都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無意義的對話繼續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傑森擡起手,按住自己的頭罩,打算把它取下來。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頭罩,就停在了半空中。
——拉妮娅呆呆地望着他,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她不再掙紮,炸起的棘刺慢慢伏了下去,就像是故事裏被定格了時間的玫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淚水不住地沿着臉頰滑落。
小魅魔忽然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也不在乎他身上的血,不管不顧地蹭,把淚水蹭在他的頭罩上。
她蹭得很用力,幾乎是一個勁往傑森的懷裏鑽,也不說話,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淚。
之前男人的血濺到了頭罩上,于是那張蒼白的小臉也蹭上了血。
傑森原本沒什麽反應地看着,但看着看着,他不知怎麽有些煩躁,先是想擦眼淚,手一頓,最後先用力擦掉了她臉上的血。
在傑森的記憶裏,小魅魔經常會哭,但她的哭唧唧基本都是在撒嬌,而他明知道她只是看起來可憐,還是忍不住會妥協。
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他從沒在這雙綠眼睛裏看到這麽多的難過。
她的身體完全軟了下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緊繃,小小軟軟一團,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趴在他的懷裏,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尾巴緊緊纏着他的手腕,像是害怕他走掉。
傑森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麽,頓了頓,決定先摘下頭罩。
他剛剛露出自己的臉,小魅魔就猛地親了上去,啪叽啪叽蓋章一樣在他臉上親了好幾口。
她的淚水還沒幹,但傑森感覺她又開心起來了,而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
就好像他以為他剛才就應該離開、他來見她,把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部了結,這就是他的全部計劃……但這份計劃裏完全不包括現在這樣。
而你,傑森想,你又一次被她的小伎倆蠱惑了。
“為什麽?”他問。
他的問題沒頭沒腦,但拉妮娅輕易就理解了她在說什麽。
她注視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辦法移開視線,只是忽然想起了她枕着信才能睡着的一個個夜晚,紙張的微苦氣息籠罩着她,似乎和現在的硝煙和血腥氣息重疊。
“你變了很多,我認不出你了。”
這一次,小魅魔準确地找到了那道和過去有些不同的感情。
“……但是你還愛我。”
那雙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綠眼睛,像是霧氣籠罩的湖水。
“……”傑森喉結微微動了動。
拉妮娅以前沒覺得傑森會這麽讓她看不夠,但是她現在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他真的變了好多,氣味不一樣了,臉也沒有那麽小了,性格不用說,不過撸她尾巴的手法還是一樣的,她很确信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撸得這麽熟練。
就連他的眼睛也變了,雖然還是一樣的顏色,但看自己的眼神……
一個模糊的念頭忽然出現在拉妮娅的腦海裏。
她當然不會錯認這種眼神,這樣的眼神她見過太多次了,只是每一次都不是傑森。
她沒去思考這個念頭,只是很單純地順着自己的想法問了出來。
“你想親我嗎?”
傑森:“……”
他還沒有回答,小魅魔就主動摟住他,親吻他的嘴唇。
用來握槍的手停了一瞬,落在了女孩單薄的蝴蝶骨上,指腹在光潤細膩的肌膚上摩挲,滑到她盈盈一握的腰上,最終忍不住握住她的腰,按向自己的方向。
黑暗裏交疊的剪影許久之後才分開,然而剛松開,小魅魔又迫不及待追上去,親了他的唇。
“……”傑森很确信這和他的計劃一點都不一樣。
他頑強地試圖擺脫眼下的親昵氣氛,“你确定你明白我是誰嗎?”
拉妮娅一秒回答:“傑森!”
她說完又要湊上來親他,傑森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掌心就貼上了女孩柔軟的唇。
小魅魔一下一下親着他的掌心,還要用綠眼睛從指縫悄悄看他,被他發現了也不躲,更加粘人地蹭他的手。
就差在眼睛裏寫着“你為什麽不親我”了。
傑森很努力地想掙紮一下。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回哥譚的本意,會在處理完一切之前見拉妮娅,只是因為他想把布魯斯和小醜留在最後——
他的思緒猛地被打斷了。
小魅魔忽然舔了下他的手指,看他依舊不理自己,張開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小小的尖牙從指節上劃過,随後他的手指陷入了柔軟濡濕的包裹裏,小魅魔朦胧的碧綠眼眸自下而上望着他,尖牙在他的手指上磨了磨,忽然又向着指根咬了一點。
……傑森從未有哪一刻如此确信她真的是一只魅魔。
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腰上,仿佛被磁石吸住了一樣,不知不覺往下滑去,跌進衣服的縫隙,攏住了長尾的尾根。
拉妮娅的尾巴更像是冷血動物的鱗片皮甲,摸上去微微發涼,尾尖也是堅硬的,像是結構精巧的箭镞,棘刺則是箭镞上的倒鈎。
但她的尾根出乎意料的柔軟,輕得像是攏着一團雲,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傑森如是想着,一邊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
他剛按到某一點,小魅魔身體忽然僵了下,喉嚨裏滾過一聲哭泣一樣的哼唧,接着渾身力氣猛地卸了下去,軟綿綿地趴在他的懷裏,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再沒了剛才的不依不饒。
傑森:“……”
哇哦。
小魅魔還有些茫然,掙紮着想起來,卻沒有力氣,只好看傑森:“為什麽……”
她忽然不說話了。
暗巷幽暗的光線下,她從傑森的眼睛裏看到了另一種熟悉的情緒。
拉妮娅:“……”
她悚然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非常危險,絕對一秒就會被傑森拿下,從戰鬥的角度來說,她現在就已經輸了……!
想到這裏,小魅魔急忙尋找逃跑路線,緊接着她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逃不掉——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被抵在了小巷的牆上,雙腿纏着傑森的腰,尾巴和腰都在他手裏,除非她能飛,否則只有被按倒揍的下場。
拉妮娅腦海裏閃過阿福的小課堂:“……”
她發誓那節課她學得很認真,但是課上完全沒有教過在這種情況下脫身的辦法。
……果然傑森是要懲罰自己吧?因為自己之前沒有立刻認出他嗎?但、但是就算是懲罰,這也太重了點吧?
小魅魔眼淚又要下來了,瑟瑟發抖地擡起頭,看着眸光幽深的男人,憋了半天,超可憐地說:“你不會和我戰鬥的吧?”
傑森:“……?”她在說什麽。
看他不回答,拉妮娅更慫了,想想小課堂裏的那些案例,再比較一下自己和傑森的武力值,小魅魔頓時覺得自己不如躺平好了……
她捏着裙角,一點點往上提,低着頭,不敢看傑森:“我,我是新手。總之我不會反抗的……”
……傑森定定地盯着她,忽然做了個深呼吸。
拉妮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