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沒有
第44章我沒有
長洲城偏僻巷口,陽光斜斜照在牆面,一株高大槐樹倚着牆,探出頭去。
被陰影蓋住的巷中,角落裏堆着籮筐,老鼠蟲豸在陰暗的草叢、泥土、石縫中游走。
盛九月冷笑一聲,臉上面如冰霜,長睫低垂,黑色眼睛毫無感情打量躺在地上哆嗦的衆人,像打量死物一般。
跟着盛九月一路妄想占便宜的混混如何想得到,他們以為嬌弱地美麗的,仿佛精心養在閣樓上的美人如此可怕。他們中最先伸手往盛九月臉上摸的混混剛遞過去胳膊,只見“她”袖中銀光閃過,一只噴血的胳膊“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偏偏“魔女”還一臉冷漠,淡聲道:“別叫,我不喜歡吵鬧。”
他們立馬捂嘴,生怕自己叫出來惹怒她,被她如法炮制砍掉胳膊!
“陰謀,這一定是陰謀……”一個混混吓得魂不附體,瞪着眼睛恐懼道,“她是鬼!她定是吸人血食人肉的惡鬼!裝成美女模樣把我們騙到這裏好吃掉我們!”
“哈……”衆混混面露驚駭,個個面色蒼白,濕了褲/裆,跪在地上抱成一團,驚懼地看着她。
盛九月手中只餘一半的匕首上沾着一絲血跡,那個被他砍斷胳膊的混混倒在他腳下,生死不知。他慢悠悠地跨過斷臂,走向混混。
“別吃我!”衆混混慌忙往後擠,伸出手把旁邊人往外推。
“這點膽子,還想出來作惡,可笑。”盛九月提起匕首,讓其上的血落在混混臉上。他忽然露出一點笑意,被越恒欺負久了,竟然忘了他自己有內力在身,剛剛被這幾個混混攔截,他竟然第一時間想找越恒那個蠢東西。
果然是教主做久,懶得出手。盛九月想。
然而不等他臉上笑容停留,他忽然心頭一轉,想到自己微薄的內力,拙劣的武功,也只能欺負欺負這些街頭的混混——
“哼。”
盛九月臉上的笑倏忽落下,甚至不及夜間天際流星,他站在混混身前,神色不定,咬住後槽牙,厭惡地盯着混混。
“嗚嗚嗚……”混混們吓得再次抱成一團,哭叫道,“別殺我求求你,我的肉不好吃嗚嗚嗚!”
盛九月彎下腰,匕首斷刃在混混臉上劃過,尖銳的角偶然割破他的臉,那混混突然尖叫一聲,捂着臉在地上打滾。
衆人驚駭看去,只見他的臉惡鬼般腫起,一片烏黑,還有黑乎乎的血“嗤啦啦”往外淌。
“好痛啊!救我!”混混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叫,伸出手抓向盛九月。
盛九月嫌棄的撇過頭去,眼眶微紅。
“求求您,我不想死,只要能讓我活下來,我什麽都能為您做!您想吃人肉嗎?我去給您弄回來!您喜歡男人女人,還是孩子?童男童女?”混混臉上露出陰暗表情,捂着臉惡聲道,“您饒我這條狗命,我以後就是您的狗!”
“就你?”盛九月眼中嫌棄更甚,他後退一步,不想這些人身上肮髒的氣息染在自己衣服上。他的下屬豈是誰想做就做的?
至少臉長得好看些吧。
盛九月淡淡想,随口道:“你這種人倒是适合修羅教。”
修羅教是江湖一大邪教,教衆詭詐,手段陰狠,他在魔教時常聽說修羅教的長老抓女子修煉被滅了,修羅教的另一位長老以人血沐浴被殺了。
在他心裏,修羅教就是石頭縫裏見不得光的蟲,惡心又令人厭惡。只是沒想到這普通人比之修羅教也不妨多讓。
然而此刻卻也殺不得,一來這裏是長洲城,他不好暴露自己,二來……
盛九月臉上從懷裏摸出藥瓶,淡聲道:“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們去做。”
越恒蹲在河邊上,垂着腦袋,百無聊賴把玩手裏的葫蘆,葫蘆光禿禿一片,只有中間用繩子系緊實,方便他挂在腰上。
此時一紅衣少年,鮮衣怒馬,背着長劍從橋上走過。長劍身上挂着玉吊墜,通徹透明的玉墜落在少年紅色外袍上,像落在紅梅林中的一捧雪。
越恒眼裏露出羨慕神色。
又一炷香後,青衣烏發手裏端着蕭的少年牽着少女的手走過拱橋,兩人你侬我侬,親親熱熱,欣賞片刻橋下流水。少女神色微微緊張,從袖中掏出同心結,嬌羞地交于少年。
少年驚喜地接過,小心翼翼挂在蕭上,兩人手牽手,又親親熱熱你侬我侬離開拱橋。
欄杆上伸出一顆腦袋,羨慕地看着人家行遠的背影。
又是不久,搖着蒲扇的中年男子樂呵呵地走來,蒲扇上挂着打好的穗子,一看就是夫人精心做的;白發飄飄的老爺子背着太極劍路過,太極劍上的劍穗搖搖晃晃,跟老爺子一樣仙風道骨;背着雙劍的少女蹦蹦跳跳跑過青石橋,雙劍上環佩叮叮當當,聲音落在輕輕流淌的河水中,跟着河水慢慢流遠……
“看什麽呢?”
比空靈環佩更好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越恒吓了一跳,“嗷嗚”一聲從地上跳起來。
“沒,沒幹啥。”越恒手按在褲子上擦擦,竭力裝出自然表情,“忙完啦?”
在盛九月疑惑的目光中連忙擺手,道:“不是,回來啦!不生氣啦?”
越恒嘿嘿笑。
盛九月瞥他一眼,收回目光,懶得理他。他把越恒背在身後的鬥笠拽下來,遮住自己的臉。越恒被他拽得趔趄,差點摔在盛九月身上,他扶着樹,看盛九月慌張地抓着鬥笠從他身下鑽出來,氣呼呼地戴好。
越恒舔唇,提着酒葫蘆站在他身後,看着行人來往。
樹影斑駁,落在人身上。越恒低頭,從面紗的縫隙裏看去,觑着盛九月神色。
“不氣了?”
“嗯。”盛九月從嗓子眼裏憋出聲音。
越恒撓撓頭,道:“你不喜歡,我以後離她遠一些——不對,我跟那人就沒近過……好好好,我以後見了她就立馬躲得遠遠地,看都不看她一眼!”
越恒在盛九月瞪來的目光中保證,又小聲嘟囔,“不過我覺得她打不過我,到時候還不知道誰躲誰呢。”
盛九月嗤笑一聲,道:“你以為武功高就了不起?”
越恒眨眨眼,“不然呢?”
“我覺得那種小姑娘我一拳可以打十個!”越恒擡起下巴,叉腰。
“不對,我沒事幹嘛打人家姑娘。”越恒不贊同地搖頭,連忙把手放下。
“……”
盛九月想說的話被他堵在嗓子裏,氣急反笑,心裏越發不痛快。他舉起手,“啪”拍在他胳膊上。
這一掌下去,他堵了一上午的氣拔下塞子般湧出,憋在心裏的不爽頓時煙消雲散。
就你武功高,就你了不起!你可真棒!到時你真被施施勾引去,跟其他人一般做崖下孤魂,到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越恒“唔”了聲,摸摸胳膊,垂着眼睛看他,一副無辜模樣。
盛九月越想越煩,怒道:“蠢東西,這個世界上比武功厲害的東西多了去了!”
“前任武林盟主一世英名,卻因錯信朋友武功盡失不知所蹤。前前任武林盟主一代俠女,被魔教長老勾引,懷孕後發現所愛非人,一氣之下退出江湖杳無音信!江湖中多少因愛反目因情利用之事!”盛九月冷聲道:“任你百般功夫萬般武藝,入了人心的網,想逃?”
“可就難了……”輕輕的聲音随風飄散,不知所蹤。
盛九月忽而彎起嘴角,似乎想到什麽值得發笑的事,無甚表情的臉上笑意粲然綻放,如同雨後天空突如其來的彩虹,肆意妄為落在清澈無盡的天空中。
彼時輕紗搖搖,遮住斑駁樹影細碎日光,将高山白雪精心呵護,隔絕來往窺探目光。然而青紗旁,目不轉睛的男人擡手摸摸鼻子,低頭跟着笑起來。
盛九月:“?”
眼見情況不對,越恒連忙抿直嘴角,然而身上快活氣息怎麽擋也擋不住,好心情就像盛開的小花“欻欻”往外冒。盛九月眯起眼,不滿地盯着他。
“你笑什麽?”他質問。
“額。”越恒一本正經道,“都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聽小九這麽一說,我讀了好幾個十年書,豁然開朗!”
他抱起拳頭,給盛九月作揖,“謝謝小九教我,我悟了!”
“哦?”盛九月不放過他,這蠢東西不知道又在想什麽,他背着手冷聲道,“你悟了什麽?”
越恒乖巧認真道:“武林盟主不好做,珍愛生命,從不做武林盟主做起!”
盛九月:“……”
“嗷嗚!”
青石拱橋上來往的人紛紛望去,橋邊高大的男人蹲在地上,兩只手抱着腦袋。他身邊粉衣女子帶着面紗看不清模樣,只是抱着手臂,瞧上去就一副生氣模樣。
原來是惹夫人生氣了。
衆人樂呵呵一笑,複而踏上行程。
“嘶……哈……”越恒抱着酒葫蘆,委屈道,“你這手勁,可比我師父大多了!”
輕紗下,盛九月冷哼一聲,一雙眼睛淚汪汪。他悄悄伸出左手,蓋在通紅的右手上——太疼了,越從心的腦袋是石頭做的吧!
兩人今天早上吵也吵了——單方面,鬧也鬧了——單方面,跑也跑了——單方面,打也打了——單方面,現下冷靜下來,站在路邊,忽而發現有些不對勁。
許久過後,盛九月微微皺眉,道:“你可看出來了?”
“你終于看到了!”越恒心裏激動,連忙站起來。
兩人看着來來往往拿槍拿棒背刀持劍熙熙攘攘的衆人,不約而同點點頭,看向對方,同時開口。
“長洲城何時來了這麽多江湖中人?”
“他們武器上面都有配飾就我沒有!”
“……”
兩廂安靜。
“額……”越恒尴尬地撓撓耳朵,靈機一動,“啊這,我們這是心有靈犀——哎喲!”
作者有話要說:??盛九月一言不發,并撸起袖子。
越恒:他對我動手動腳,他喜歡我!嗷嗚!
希望河南安好,鄭州安好!
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