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沒得吃
第19章沒得吃
縣衙大堂亂作一團,氣呼呼的縣太爺夫人還沒坐穩,手中茶杯剛送到嘴邊,就聽到前面傳來的喧鬧聲。
“沒完了,這群人幹嘛呢!”她“砰”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
綠色的茶葉落在伺候的丫鬟麻布裙擺上,吓得小丫鬟只知道低頭,動也不敢動。
“要不是看在闵真的面上我咽下這口氣,要其他人我才懶得忍。”她冷笑一聲,眼裏滿是算計,“要是這次賺不到大錢,我可要去施娘娘那邊好好告她一筆!”
她這邊暗自打算,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尖叫聲,随即一聲音越來越近,有人破門而入。
“夫人!不好啦,前院出事啦!”一小厮跑進來道,他面色焦急,滿頭大汗,目露驚惶。
“白鹿縣那群賤民突然闖進縣衙鬧事,前,前院撐不住了!”他驚恐道,“夫人,您快去救救縣太爺吧!”
“什麽?”縣太爺夫人心一抖,驚訝道,“那可是漁陽郡分舵主,他那麽些手下,被一群賤民降住了?怎麽可能!”
小厮擦擦汗,欲哭無淚,焦急道:“小的也不知為何,我剛看到縣太爺被他們綁起來,喊打喊殺,我這才來跟您說。夫人,不如我們趕緊去像王莊主求救,叫他帶弟兄們下山,砍死這幫不要命的!”
屋內伺候的兩個丫鬟身子一抖,側頭互相看向對方。
“呵,找他有什麽用,我弟弟那個熊包,闵真都撐不住,何況他!”縣太爺夫人一跺腳,當即随手拽下桌布,掏開梳妝臺往裏裝首飾銀票,她嘴裏道,“趁着沒被抓,我們趕緊跑!施娘娘現在就在漁陽郡,我們去投奔她!我與她是一門之誼,又有這些年關照在,她不會不管我們。”
“何況這闵真是她的手下,我們快快去給她報信!”
“是!”
那小厮轉頭要出門備馬。
正在這關鍵時候,忽聽一聲悲怆的“你們別想走”,屋內,滿眼恨意的小丫鬟拔下頭上木釵,沖過來狠狠紮向小厮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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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木制的桃花簪不知打磨過多久,尖銳鋒利,在丫鬟一腔恨意下穿破小厮血肉,痛得他仰天慘叫。
“賤人!我弄死你!”縣太爺夫人馬臉扭曲,背上包袱抽出床下雙刀沖向行刺的丫鬟。
“你才是賤人!”
另一名丫鬟舉起凳子,砸向她,轉頭拉着那名小丫鬟就跑。縣太爺夫人作威作福多年,哪裏受的這種欺辱,當即提刀追去。
“夫人,救我……”小厮躺在地上呻/吟。
兩個小丫鬟在月色下奔逃,馬臉女人手提雙刀,滿面陰狠,猶如閻王殿裏爬出的惡鬼。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常年受壓迫的小丫鬟哪裏是五大三粗的馬臉女人對手,眼看三人距離越來越近,丫鬟餘光幾乎能看到那仿若帶血的冷刃,聽到馬臉女人威脅的笑聲,感受到死亡呼喚……
“啊——”
前面的丫鬟驚叫一聲,腳下踩到什麽東西,摔在地上,她手裏還緊緊拽着同伴,這一倒,帶着她一起。
“跑,你們還想跑!”
馬臉女人冷笑走過來,長刀映着她殘忍的面容,“你們能跑哪去!”
烏雲又被風吹淡,月光降臨世間。
前院,越恒被一群人擡到鋪好的軟褥上,懷裏抱着酒葫蘆睡得正香,月光輕輕掃過他沉寂的眉眼。
後院,同樣的月光灑在廊下,照亮空明庭院。
兩個小丫鬟顫抖得抱在一起,跟馬臉女人一起看向地上。
——一條擋在走廊上阻礙人腳步的腿。
順着腿往上,幾個人橫七豎八,擺出兩個半字。
“王、八、蟲?”
十四個人整整齊齊擺成字,蟲字還少個點。
前院,越恒抱着酒葫蘆喃喃自語,“不夠……蛋不夠……”
“弟弟!”馬臉女人瞪大眼睛,震驚道,“誰殺了你!”
只是昏過去的王争霸雙眼緊閉,渾然不知自己被人橫擺成蟲下面那一橫。
馬臉女人長刀一抖,丫鬟不顧殺,想下去看王争霸,但這時,一長串火把從前院游來,原是“打掃幹淨”前院的白鹿縣人要來後院擒拿縣太爺夫人。
“可惡!”
馬臉女人心一顫,看看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丫鬟,觑眼躺在月下的蟲下橫,一咬牙,轉身沖向馬棚。
“你們給我等着!我一定會回來的!”
“呵!”
越恒一腳踩空,猛然從床上坐起。
他夢到自己到嘴的烤鴨飛走了!
院內看顧他的人連忙沖上來。
“越少俠您醒啦!”
“越大俠高義,白鹿縣衆人沒齒難忘!”
一群人堵在越恒腦袋前七嘴八舌叽裏呱啦。
越恒抱着酒葫蘆,“啊?”“啊!”“啊~”,然後撓頭,“你們是?”
站在前面的是個白發白胡子,比老酒鬼蒼老數十倍的老爺子,身材佝偻,面容憔悴。
老爺子握着越恒的手,流出熱淚,“鄙人姓白,世代居住在白鹿縣。親眼看着好好的白鹿縣被惡人搞得民不聊生,若不是您出手相助,白鹿縣就完了!”
“是啊,是啊,感謝您!”衆人跟着道。
“哈、哈、哈……”越恒撓撓頭,被一群人拱衛着架起胳膊。
“走,越大俠,請您嘗嘗我們白鹿縣的白鹿宴!”
“白鹿宴?”越恒眼睛一亮。
“我們白鹿縣以前也算富縣,要不是惡徒上任幾年橫征暴斂,強壓民衆,山匪月月搶奪金銀財糧,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昨日惡徒伏誅,大家開倉放糧,搶回家財,心裏高興,要做白鹿宴感謝您!”
越恒一臉喜氣,避開他們的手,“說到吃的,不用你們,我自個兒走,是不是這邊?”
越恒聞着味往門外飄。
他身後衆人哈哈大笑。
陽光明媚,照在喜氣洋洋的白鹿縣人身上。
晴空萬裏,今日是個好天氣。
“砰、砰!”
白鹿縣牢外,兩名看管犯人的男人倒在地上。
粉衣人戴着鬥笠,白紗繞了一圈,攏在他粉裙上,又在面容方向收攏交疊,開口處,露出頸處一小節光滑蒼白的皮膚。
微風拂過,帶來遠處歡聲笑語。
男人頭也不擡,按着鬥笠走進牢裏。
魔教漁陽郡分舵衆人并縣太爺極其走狗各個被捆成一團,像蛛網裏的獵物,嘴也被嚴嚴實實堵死,無法交談。
縣太爺躺在地上,一只老鼠從他臉上爬過,他緊閉雙眼,嗓子裏“嗯嗯嗯”不知說的什麽,待他哭着張開眼時,卻見一片粉色從眼前飄過。
“嗯?”縣太爺眼猛然瞪大,提高嗓子,“嗯嗯嗯!嗯嗯嗯嗯!”
牢內衆人紛紛擡起頭,看向來人,訝然。
嬌嫩的粉站在灰暗惡臭的牢內。
似蒼蒼石山中盛開一樹桃花,莽莽枯林中長出一粒花苞,滔滔黑海中冒出一朵睡蓮。“她”站在那,格格不入,可憐可愛。
但闵真心裏蔓延出無盡恐懼。他的口被堵住,鼻子只能嗅到惡臭,耳朵聽了一夜手下哀嚎。
此時此刻,他的眼睛看得無比清楚。
他看到來人袖間的黑紅痕跡,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那是什麽,他曾衣服上,全部都是那種痕跡。
他看到來人雪白修長的手指從粉色袖間緩緩抽出黑色匕首,那匕首被拔出的動作幹淨利落,刀刃暗沉發青,那是浸毒後的樣子。
他看着來人挑開鎖鏈,慢慢走近,看着匕首靠近自己鼻尖,然後上挑,落在自己眼皮上。
“咕咚——”
闵真咽下口水,他瞪直眼,顫抖的動作都不敢放大,他怕他控制不好,那刀刃會劃破眼球!
“魔教漁陽郡分舵主闵真?”清淩淩的聲音從鬥笠下傳來。
闵真眨了下眼,有汗液順勢落盡他幹澀的眼球,刺激的感覺帶着成串的淚珠流出。
“哼。”鬥笠下的人冷笑一聲,匕首朝下。
“噌——”
布條緩緩落下。
闵真大口呼吸。
“是!我是!”闵真顫聲道,“閣下是——嗯!”
匕首突如其來,又落在他嘴前。
“我不問……不問……”闵真連忙抿住嘴。
雪白手指緊緊握着黑色匕首,像終年不化的岩石上落下一層雪。粉衣人一動不動,輕聲問:“你來白鹿縣所謂何事?”
闵真面上剛剛露出猶豫,那匕首又往前一片,貼上他的唇,惡臭中,他聞到一股腥氣,混在難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味中。
闵真身上頓時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他牙微顫,道:“施娘娘派我來,來攔王天機。”
“施施?”
“是。”
“王天機是誰?”
“小紅爐莊莊主的老丈人。”
“為何攔他?”
“……”
“唰——”
黑色匕首捅破旁邊那人心髒,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見了閻王。
寂靜的牢內空氣仿佛凝固的粥,裹住衆人。
雖然不知鬥笠下何人,但闵真知道,他那雙尖銳可怕的目光正對着自己。
冷汗沾濕衣服,他聲音更加顫抖:“聽,聽說王,王天機身上,有清月,清月寶藏的藏寶圖!”
粉衣人一動不動,半晌後站直身體,似乎是相信他的回答。
闵真僵直的身體緩緩放松。
“最後一問。”粉衣人淡聲道。
闵真連忙坐直。
“你背叛了教主?”
闵真猛然擡頭,“我一直追随魔教,追随十——”
他話一滞,突然明白過來,“你是重霄教主的人?”
“噌——”
青色匕首沒入闵真胸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粉衣人,臨死前喃喃:“為,為什麽……”
我明明都告訴你了。
粉衣人抽回匕首,白紗下面容模糊。
“叛教者,死。”
白鹿縣歌舞不停,美味佳肴一盤盤端上桌,捧到恩人面前。
越恒哈哈大笑,順便擋住他們敬酒的手,“喝不得喲,要出事得!”
“怎麽喝不得,喝!喝!”
“喝!”
一牆之隔,粉衣人坐在陰影中,摘下鬥笠。
面無表情的臉上淚痕格外明顯。
他一臉冷漠,随手丢下染血的匕首,頂着淚珠從懷裏掏出帕子,揭開。
堅硬的半個馍上面印着一排清晰的牙印。
風悠悠順牆飄過,在空氣中打個飽嗝,帶着飯香菜香以及濃郁的肉香,慷慨大方地送給陰影中的人。
粉衣人身體仿佛變成這半塊饅頭,堅硬,堅硬,堅硬。
“……”
大顆大顆的水滴落在衣服上,跟前夜那片“薔薇花”偎依,暖暖飯香中,粉衣人握着半塊馍,低頭埋在胳膊中。
他委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