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鹿縣
第18章白鹿縣
“啊!!!救命救命!是蠍子!”
縣太爺叫得“花容失色”,臉比旁邊伺候的女子們還要蒼白,好似落在他肩上的不是只有半指長的玉蠍,而是什麽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孽障。
旁邊貴客:“……”
他冷下眸,“哪裏來的白色蠍子?”
他擡起頭看向屋頂,屋頂空曠,啥都沒有。
“別叫了。”男人拔出匕首,對着縣太爺肩膀斬去。
縣太爺肩一抖,眼一睜一閉,肩上一涼。再看去,肩上缺了一塊布料,蠍子沒了影子。
“呼……”縣太爺吐出一口氣,擡頭笑道,“好功夫,不愧是——”
他的話憋在嗓子眼,笑也僵在臉上。
只見玉白的蠍子站在男人匕首上,腳踩銀刃,舉着螯前後擺動,像是在……跳舞?
“找死!”手持匕首的男人惡狠狠地甩下匕首,但那蠍子的腳仿佛黏在匕首上,任他左晃右甩,蠍子不但不動,還往上爬了兩步。
“這,這……”縣太爺慌忙躲開。
宴席上的衆人紛紛舉着武器站起身子,看着他們的老大跟一只蠍子過不去。
男人左劈右晃,使出萬般功夫,那蠍子卻像長在匕首上一般,任你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衆目睽睽之下,手握匕首的男人臉上頓時燃起一層薄紅,又羞又燥。他竟然,竟然連一只蠍子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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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怒道:“拿火把來!我要燒死這只該死的蠍子!”
原本舉着螯跳舞的越姬突然停下舞螯,從匕首跳到桌上,賣力地往外跑。
“你還知道怕!給我抓住它,重重有賞!”
“是,分舵主!”
大堂內的其他人連忙舉起武器,嘴裏“嗚呀呀”大喊,沖着桌子撲來。
縣太爺和那男人自動退後一步。
只聽“砰”一聲,中間桌子飛到半空,鍋碗碟盤飛了一圈,有一只手從屋頂伸下來,随手抓個盤子,接住未動分毫的大豬肘子。
——然後嗖消失在瓦片間的空隙中。
“啊——”
“砰——啪——砰砰——啪啪——Duang!”
伺候的女孩子們面色驚恐,捂着耳朵躲到一旁,害怕得大叫。
那桌子摔在她們不遠處,菜飯湯汁撒了一地,破碎的盤子舉着尖朝上,裂口處倒映火光與刀影。
“咔嚓咔嚓……”
越姬邁着附肢,靈活躲避随時落下來的刀,還抽空舉着螯前後晃動,看得追殺它的衆人勃然大怒。
“弄死這只蠍子泡酒!”
“剁碎它!”
喝了酒的人一個比一個上頭,耳紅脖子粗,恨不得掐死越姬。然而他們想是想,手裏刀孩子玩具一般,別說蠍子,蠍毛都碰不到。
“廢物!”
縣太爺旁的分舵主怒道。
“這……”
衆人舉着刀,身上一陣冷汗,分舵主這人心狠手辣,極恨沒用的人,若是今天他們抓不到蠍子,明天估計會被喂蠍子!
想到此,衆人打了個哆嗦,急中生智,有人喊道:“它怕火,拿酒來,我們燒死它!”
“對對對,燒死它!”
蹲在屋頂啃肘子的越恒聽到了,伸出腦袋瞧了一眼,解下腰間葫蘆。
大廳中央,有人舉起一壇酒,對着努力爬門檻的蠍子投擲而去。
酒壇從他手中脫落,飛向半空,只當此時,忽一青影直沖沖飛來,撞上酒壇,那酒壇直溜溜打轉,用比之前快了好幾倍的速度飛回去,“啪”一聲撞在扔酒壇那人臉上。
“砰!”
酒壇濺裂,酒水撒了他一身。
“啊!我的臉!”男人慘叫一聲,被陶瓷片刮破的皮膚滲出血水,在被酒水一舔——火辣至極!
“是誰,出來!”
其他人連忙舉起武器防備,目光緊緊盯着大門。
不多時,一人從屋頂躍下,彎腰捧起蠍子放在肩上。他擡頭,對着衆人一笑,油汪汪的嘴輕輕張開。
“嗝——”
他打了個飽嗝。
衆人:“……”
“好吃,你們白鹿縣廚子蠻不錯的,會回購。”越恒豎起大拇指。
天上烏雲被風吹散,清輝灑向大地。男人背月而立,高大的黑影落在狼狽地面。
“分,分舵主……”
衆人擡頭,看着這個八尺有餘,寬肩窄腰,俊美的不像話的男人,有些心驚。
敢一個人面對他們一群人,還如此悠然自得,不是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死!
屋內衆人讓開一條道,他們嘴裏的分舵主背着手走出來。分舵主此人面容平凡,眉頭緊皺,眼神尖銳。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分舵主抱拳。
越恒嘴上油汪汪不舒服,随手掏出摸出一帕子擦淨嘴,左看看右望望沒看到能扔垃圾的地方,便握成一團。
他将手背在身後,随便一捏,手帕化為粉末随風散去。
“你叫分舵主?”越恒眨眨眼,“這名字很有意思诶。”
“放肆,這是我們魔教十六舵漁陽郡分舵舵主!你注意你的态度!”人群中有人舉起長刀,恨不得戳到越恒鼻尖。
“啊,舵主!”越恒頭上燈泡亮起,他一拍手,恍然大悟,“開船打魚的!”
“你們打漁的還整個魔教啥的,夠洋氣吼。”越恒笑眯眯道。
“放、放肆!你才是打漁的!你們全家都是打漁的!”有人氣急敗壞道。
分舵主舉起手,衆人聲音沉下去,男人冷笑一聲,道:“在下姓闵名真,善用刀。闵某刀下,不斬無名之輩,請問閣下?”
他擡起陰狠的眸子,盯向還在嬉皮笑臉的越恒。
越恒摸摸鼻子,“那啥,我姓無名,叫之輩,外號老爹,你要是不嫌棄可以稱呼我一聲爸爸。”
“嘿嘿嘿。”
越恒按着後腦勺笑。
大堂內衆人頓時氣血翻湧,他們縱橫江湖多年,沒想到今日竟然被一小輩戲耍,尤其闵真,眼裏怒火翻湧,身上仿佛燃起熊熊烈火。
“好、好!”
“好一個找死之輩,那我就成全你!”他牙咬得咯吱咯吱想,“原本想看在你面皮不錯的份上,将你屍體送與施娘娘把玩,但你如此不知好歹,莫怪我今日給城外野狗加餐!”
“衆弟子聽令。”
“在!”魔教衆人舉起長刀,聲音驚動後院栖息的鳥。
扶着衆無辜女子爬牆的王諸葛身體一抖,驚恐地看向前院。
“誅殺此人,不留全屍!”
“是!”
“诶诶诶,不是好好說話呢,咋突然就打打殺殺呢?”越恒舉着手往下按,“大家冷靜哈,冷靜,打打殺殺很不好。”
他邊說邊笑,側身躲開揮下的長刀,一個側步滑向旁邊。邊躲邊滾邊爬,順手撿起剛剛扔出去的酒葫蘆。
“他沒有武器,大家砍死他!”
有魔教弟子高聲大喊。
越恒只躲不出手,順手揪下酒葫蘆,嘴裏嘟囔,“誰沒有武器,太看不起人了吧。”
而後他擡起酒葫蘆,清亮帶着濃郁香氣的酒劃出弧線落入越恒口中。
“啊啊咳咳咳——辣——嘶好辣!”
越恒臉一個爆紅,眼一下子朦胧,蒙上一層水霧。他從山溝村帶來的酒早已一滴不剩,這壺酒是王諸葛從争霸山莊給他灌的,他以前喝的酒都是老酒鬼精心釀制,哪裏這般粗糙,辣的他反胃。
“yue——”
越恒腳下踉跄,往前撲,兩個直劈他腰間的刀撞在一起,碰出火花。
越恒腿一掃,在兩人大叫倒地時連忙翻滾出去。
那兩名偷襲他的魔教弟子“砰”一聲磕在地上。
越恒抱着酒葫蘆“哈哈”大笑,晃晃手,“沒過年呢,不用給老爹行此大禮,好孩子,起來起來。”
“找死!”
“唰——”
刀光閃爍,闵真躍然其上,成為攻擊主戰力,他手中長刀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卻摸不到越恒衣服邊。明明此人腳步踉跄搖晃,仿佛随時要摔在地上,可總能在關鍵時候躲開他的攻擊。
“這是什麽鬼步法!”闵真驚恐,心下有不好預感。
“步法?”越恒不開心地皺眉,随手丢開酒葫蘆,兩手端杯,擡起一腿金雞獨立,“我越從心練得可是拳法好不好!”
“越從心?”躲在一旁的王諸葛小聲念道,“原來少俠叫越從心!”
“來啊!好幾天沒練拳了嗝——再不練老酒鬼會揍我嘿嘿嘿。”
越恒好像醉的不清,嘴裏嘟嘟囔囔,金雞亂顫,将要摔倒時他右拳揮出,只聽“砰”一聲,一人撞出去,撞在身後人身上,又帶着他不住滑行,兩人“亢”壘在牆上,口吐鮮血。
“好……好強的內力……”後面那人捂住肚子,緩緩倒下。
闵真看了眼昏死的手下,又看了眼似乎醉得不清左右晃蕩的男人,咬住後槽牙,揮刀而上。
白鹿縣外,陰冷的廟宇。
一中年男子坐在篝火前,面色凄慘,雙眉緊皺,不時擡眸看向旁邊。
稻草中躺着一纖細人影,粉裙不知穿了多久,下擺沾着行路時迸濺的黑泥,和不知名草葉,帶鈎的種子。
順着她粉裙向上,越過平坦胸脯,一寬大鬥笠蓋着他的脖頸以上部位。他好似已陷入沉睡,胸膛緩慢起伏。
中年男子掰斷木柴,扔進火堆裏,火堆濺起的火花吓得他一抖。
半晌之後,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逐漸堅定。
“教主?”他小聲喊道,“教主,您睡了嗎?”
破廟內萬分寂靜,只有秋蟲肆意鳴叫。野風弄樹影,又撥得爛窗吱呀嗚咽。
似乎确定粉衣人睡熟,中年男人挑起唇,輕聲道:“教主,莫怪我狠心,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既然您不願告訴我清月寶藏歸處,那我只能找能告知我的人投靠。”
他冷笑一聲,又将木柴投入火焰內,看金黃的火慢悠悠舔/舐幹枯的柴。
“我今日留你一命,全看在往日你提拔我的恩情上,下次若叫我看到你,就別怪我心狠。”男人站起身,看了眼熟睡的人,搖搖頭,轉身大步離去,向着白鹿縣走去。
月兒又往上爬了一根枝頭,廟裏柴火漸熄。
鬥笠下,清冷的美目緩緩張開,一滴晶亮溫熱的液體,順着他精致的眼角落下,落入烏黑的發中。
他慢慢坐起身,擡起手指揪下裙角沾染的草葉,那帶勾的草的種子過于尖銳,不小心刺破他修長的手指。
“嗯……”他悶哼一聲,又有接連不斷的液體落在他粉裙上。
男人掐住自己的手指,一邊流淚,一邊擠出鮮紅的血。那鬥笠已脫離主人,只一角白紗不甘心的挂在他臉龐發邊,帶着些許朦胧,襯托着這張毫無瑕疵的面容。
月光微晃,将清輝毫不猶豫灑滿粉衣人。秋蟲停滞片刻,又接二連三唱響秋曲。
蒙蒙深夜,郁郁濃秋,不過是他眼中一汪倒影。
“白鹿縣。”男人放下手指,那滴血落在他粉裙上,綻開一瓣芙蓉。
他面無表情,從稻草上站起身,俯身。黑色發擋住他的面容,烏雲被風趕向月亮,世間影子不甘心的扭曲消失。
破廟中,倒下的橫梁的影子仿若鴉羽,長在男人背影中,濃郁的黑暗潮水般湧來,漸漸将他包裹。
他緊抿着唇,将鬥笠蓋在頭上,轉身走入更黑暗的世界。
“砰!”
“噗——”
闵真撐着斷刀跪在地上,口中鮮血不要錢往外吐。他原本震驚的眼因驚恐緊縮,他親眼看着這明明醉得站不穩滿嘴胡言亂語的男人,輕輕松松夾住自己襲去的刀,輕輕松松一捏,他的刀竟然就那麽斷了!
斷了!
他自幼習武,曾連挑漁陽郡三派祭刀,後刀成名揚,他轉投魔教,用了不到兩年功夫坐上分舵主位置!眼看教內動蕩,新教主上位,誅殺不從之人,大量高位空閑,只等他辦好今日之事升遷!竟然在這小小白鹿縣冒出一名不見經傳的人輕輕松松幾拳錘翻他不說!他自以為傲的長刀還斷了!
斷了!
“噗!”
想到此,闵真又氣得吐出一口血。
越恒舉着酒葫蘆,他有些熱,眼裏紅光輕閃,又在他睜眼時隐沒。仿若藏在深處的蠢蠢欲動,卻因忌憚不得不掩藏身影的巨獸。
“還有誰!”
越恒豪爽大喊,他扶着腿,看看躺了一地的人,擡眸,眯眼。
大堂內,縣太爺“嗚”一聲跪在地上,“別打我!求您別殺我!我平日只給魔教孝敬,從來沒參與過魔教內部的事!我不知道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嗚嗚嗚嗚”
縣太爺濕了褲/裆,捂着臉哭喊。
“啊?”越恒似乎像聽清楚他說啥,往前走了一步,不料他腳下躺着一人,“啪”将他絆倒。
“嗷嗚!”
越恒捂着臉躺在地上,嘴裏嚎的比縣太爺還響,“我英俊潇灑風流帥氣俊美不凡可愛英俊的臉蛋啊!”
正想走過來扶他的王諸葛動作一滞,咽下口水,雖然越少俠您卻是擔得起這些字但是這些話從您自己嘴裏出來,怕是……不合适吧?
他有些想笑,卻不敢笑,連忙扶起越恒,撿起他的酒葫蘆塞在他懷中,“越少俠,您的酒葫蘆!”
越恒還在嗚嗚嘤嘤,捂着通紅的臉擡頭,晃晃酒葫蘆,醉意朦胧,“我的寶貝葫蘆……咳,喝,再喝一、二、三口就,就不疼了!”
越恒傻乎乎笑,拔下葫蘆蓋,咕咚咕咚咕咚咽下三口酒。
他臉上笑還未落,眼一閉,倒在臺階上呼呼大睡。
“殺啊——報仇——”
縣衙外,一群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人手裏拿着掃帚沖進來,然後茫然看着這滿地橫屍。
在前面帶頭地王燒火一眼看到王諸葛,他臉上震驚逐漸被驚喜代替,“是少俠,少俠幫我們報仇啦!大家沖進去!把這些欺壓我們的惡徒綁起來!”
“綁起來!綁起來!”
群情激憤,被山匪和縣太爺聯合欺壓的白鹿縣平民胸懷怒氣,恨不得将惡徒肉咬下來!
他們沖進縣衙,對着地上衆惡/□□打腳踢。
“那個不能揍!”王諸葛連忙擡手,“那是幫我們報仇的越少俠!”
“啊,竟然是少俠,怪不得如此俊美!還好你喊的快,不然我腳就踹上去了!”
“……”
縣衙外,中年男人目露驚恐,退後兩步,他左右看看,連忙躲進夜色中。
縣外,粉色人影擡眸,冰冷目光掃過城牆上斑駁的“白鹿縣”三字,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