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長個
“嗷嗚!”
越恒仰天長嘯,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
舉着武器的黑衣人不約而同瞪大眼睛,看着越恒的目光帶滿驚恐,仿佛看到可怕的妖怪。
蘆葦蕩中央,還未及成人腰高的男孩身上爬滿紅色絲線,那絲線仿佛有生命般,在他稚嫩的身體上游走。
月光下,少年擡起臉,一雙血眸緊緊盯着衆人。
黑衣人無不心神俱顫,幾乎握不住手中刀劍。
“這是什麽鬼東西?”有人暗罵一聲。
“門主呢?”
“他死啦。”老書生軟聲軟氣道,他微微擡眸,對着聽到這消息更加恐慌的黑衣人微微一笑,似乎是感覺害羞,連忙垂下眼睛。
“門主死了,我們……”衆黑衣人想要撤退,不料山溝村衆人早已将周圍團團包圍。
有人瞧着形勢不好,當即跪下來磕頭,“都是門主讓我們幹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求求諸位大俠,饒過我們吧。”
“吵。”越恒不舒服,皺着眉頭要撓自己,被老酒鬼抓住手。越恒眼前一片血紅,想也不想揮出拳去。
老酒鬼感覺掌心一震,他一眯眼,勾唇,“熊孩子勁兒不小。”
黑衣人瞧他們倆一派和平,掃過衆人平和帶笑的臉,互相使眼色,拔腿就要逃跑。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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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勾着彩線的銀針帶着無法阻擋的速度穿透黑衣人腳背,只聽陣陣慘叫,空中又下起餃子。
一名黑衣人正好落在越恒腳邊。
越恒低頭,血紅的眼對上驚恐的臉。
“鬼——是魔鬼!”黑衣人大喊,他眼裏的畏懼藏也藏不住,抖若篩糠,貼在地上往外爬。他顫抖的手突然碰到冰涼的東西,黑衣人想也不想抓起來對着越恒丢砍去。
“兄弟們,橫豎是個死,帶走一個是一個!”他大喊道,剩餘黑衣人下意識抓起武器。
老酒鬼擡眸,松開越恒的手。
越恒血紅世界出現一道銀光,滿心煩躁無處發洩的他迎着白光而去。
“叮——”
黑衣人越發惶恐的眼,看着越恒徒手握住長劍,就像這劍不是傷人力氣,反而是田野間紛飛的蜻蜓蝴蝶一般!
越恒的手小而肥,每日抓着抹布在酒中洗過,卻依舊柔軟,帶着小孩子特有的細膩。
此刻這雙小手緊緊抓着長劍,仿佛抓着一塊麥芽糖或者餅子之類的東西。他的掌間仿佛自帶隔離罩,将尖銳的劍刃與脆弱的血肉隔離開來,
越恒搖搖頭,想從血色中逃離。他恍惚的世界中,高大的血樹粗壯繁茂,挂滿血藤,驕傲挺立在越恒身後。
“這不就學會了嗎,空手接白刃。”老酒鬼哈哈大笑。
越恒耳朵一動,聽見熟悉的聲音,他茫然無措一把捏扁手中長劍,委屈:“師父?我看不清……”
“莫慌,師父助你。”老酒鬼舉起酒壺豪飲一口,一個飛身抓住越恒褲腰帶将人拎起,随後松手,一左一右握住他的手,落入殘存的黑衣人中。
“形醉意不醉,意醉步不醉。徒弟你不是老埋怨師父不教你拳法,今天就帶你走一遭。”老酒鬼沉聲,“端杯!”
越恒下意識勾指。
“醉酒提壺,兩手如矢力千斤!”
老酒鬼大手握着越恒小手,彎肘勾拳,帶着越恒的手沖着黑衣人臉去,又及時抽手。黑衣人忙伸手擋,不料越恒的掌中仿佛藏着千軍萬馬之力,滾滾而來,一拳将他送上天。
“噗——”黑衣人在半空中噴出一口血,山溝村衆人連忙躲開,嫌棄揮手。
“這孩子內力……”剩下衆人面色大駭,“他哪裏來的這麽深厚內力!”
“門主定知道!”
可惜知道真相的虛元門門主魂歸西天,死不瞑目。
“醉酒抛杯,金絲纏洗踢連環!”
越恒感覺自己被老酒鬼抛起,他心下安定,毫不猶豫将身體內叫嚣着要釋放的力量全部施展出來。
“砰——”
越恒的小腿仿佛鐵棍,落葉掃秋風,無情地擊倒想要偷襲的黑衣人。
眼瞧着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倒下,為數不多的幾人心有悲戚,轉身就跑。
被老酒鬼放到地上的越恒拔腿就追。
“夠了,給我留兩個審問。”
老游醫不知從哪裏飄出來,攔在越恒身邊。
越恒皺眉,心氣不順,舉起拳頭,虎聲虎氣道:“讓開!”
老酒鬼挑眉,山溝村衆人掩嘴輕笑。
“娃娃膽子一直大得很。”
越恒看不清人影,只聽面前人聲音熟悉,他左思右想,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只是心氣不順,當即揮出拳頭。
老游醫背着手,“啧”了聲,兩指夾住他的手,随即一揮一彈,借力打力,将無法無天的小東西揮退一步。
越恒來氣,眼看就要撒潑,“醉酒提——”
老游醫飛身上前,擋住他模仿痕跡甚重卻無甚章法的拳頭,左手“噔”一聲彈他一腦瓜崩,右手趁機拽下他刻着名字的酒葫蘆,拔下蓋子塞進他嘴裏。
“咕咚咚。”
衆人數着,只聽三聲吞咽聲後,老游醫抽回酒壺,慢悠悠堵上壺口。
“嗝!”越恒打個飽嗝,血紅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随即眼睛一閉,倒進老書生懷裏。
“抱走抱走,不省心的玩意。”老酒鬼連忙道。
老游醫瞧他一眼,冷笑。他身後,還活着的黑衣人被五花大綁,堵着嘴扔在地上。
“帶下去,好好審問。”老游醫聲音漸冷,目光低沉,“他們到底從哪裏得知山溝村的位置。”
“是。”
越恒睡了一個好覺。
他張開眼,伸個懶腰,爬出樹屋。
“诶,等等,我好像忘了啥?”越恒撓撓脖子。
他眼中,山澗中的樹依舊蒼翠安靜,随風擺動。酒林中的酒缸搭着的柱子遮天蔽日,影子落在他緊皺的臉上。
“昨天,我好像……”越恒突然瞪大眼,一下子跳起來,把肩上早起跳舞的越姬吓了一跳。
大船、黑衣人、蘆葦、師父、藥丸……
越恒一拍腦袋,連忙扯開衣服看自己的傷痕,只見他胸前白溜溜一片,哪有一絲傷口。
越恒:“???”
“幹嘛呢?”老酒鬼蹲在樹屋上面問。
“師父,昨天——”
“哪來的昨天,你睡了整整七天。”老酒鬼快活欣賞越恒震驚表情,“不錯嘛,還以為你得多睡一陣子,沒想到這就醒了。”
越恒臉上“我怕不是得了什麽大病”“為什麽師父這麽輕描淡寫”來回交換,最後定格在“真相只有一個”堅定的小表情上。
“師父,你給我吃的,究竟是啥?”
老酒鬼從樹屋上跳下來,拍拍屁股,背着手往酒林走,他聲音帶笑,“當然是咱不醉不歸派的好東西。”
“咱門派還真叫不醉不歸啊?不是,究竟是什麽好東西!”越恒連忙追在老酒鬼屁股後面問。
老酒鬼按住他腦袋,笑嘻嘻道:“長生不老丸。
越恒擡頭盯着他,嘴巴慢慢放大。真,真的嗎?
老酒鬼一臉認真。
半晌後。
“哈哈哈你竟然信了!”老酒鬼哈哈大笑,一把将越恒抱起來扛在肩上。
越恒感受到老酒鬼顫動的身體,咬住牙,扯他頭發。
“嘶——又想挨揍!”老酒鬼一巴掌糊在他屁股上。
“嗷!”越恒不滿道,“你騙小孩。”
“是你蠢。”
越恒手又不老實地往老酒鬼頭上摸。
“不過嘛,雖然不能長生不老,吃下一粒,幾十年模樣變不了。”老酒鬼突然道,“身高、容貌至死不變。”
越恒原本就大的眼瞪得更圓,他張開嘴,震驚,“啥?!”
“吃下不長個?!!”
越恒伸手就往嗓子眼扣,被老酒鬼拽住。
老酒鬼斜眤他,冷笑,“扣啥扣,扣不出來。”
“我……我不要當一輩子小孩!”越恒氣的差點從老酒鬼肩上掉下去。
“當小孩多好,你看村裏還有比你無法無天得沒?”
老酒鬼冷笑一聲,把越恒放在酒林中。他腳下,一排酒桶,搭着抹布。老酒鬼踢踢因震驚仿佛變成石頭的越恒,一擡下巴。
“擦酒缸。”
越恒越想越氣,越想越難受,甚至紅了眼,他啪叽坐在地上,随手摸到一塊石頭就要往地上砸,嘴裏哀嚎:“我還有啥心思擦酒缸,我都不長個了!”
“咔——”
越恒手中的石頭頓時化為粉末。
“嗷——嗷?”越恒哀嚎拐了個彎。
風打着旋吹過,帶走他指尖的塵。越恒再次震驚,看看手,看看地上的塵,看看手,看看塵,然後擡頭,看看笑眯眯地老酒鬼。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