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品相關(11)
作品相關 (11)
知道我抱着兔子睡覺的。”
賈敏如果知道林如海今晚歸家的話,就算一晚上都睡不着,也絕不會抱着兔子睡覺的……
林如海在辦完差事後,便馬不停蹄地往揚州趕。
這次離家,足有一個月的時間,林如海非常思念他的妻子和兒女。
林如海趕到揚州城下時,天色已晚,城門已關,不過,林如海是揚州品級最高的官員,城門自然攔不住林如海。
就這樣,林如海進了揚州城,回到了家中。
在得知妻子已經安置了,林如海便攔住了打算去通知賈敏的下人,命他們去燒熱水,服侍他洗漱更衣。
更衣過後,林如海來到了正院,放緩了腳步,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屋子。
守在外面的丫頭一見林如海,先是一驚,然後便想行禮,卻都被林如海阻止了。
林如海不想驚醒妻子,只想看妻子一眼,緩解心中的思念。
為賈敏守夜的小丫頭雨蝶,在看見林如海之後,都快哭了,那只兔子就在太太的懷中,老爺要是……
林如海輕緩地走到床邊,看着妻子靜谧的睡顏,嘴角露出一絲溫馨的笑容。
突然,林如海發現賈敏身邊還睡着一個“人”,看體型像個孩子,只不過藏在薄被下面,林如海看不清楚。
林如海心中疑惑,他問過丫頭了,他的寶貝閨女睡在自己的閨房,那麽……
林如海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掀開了薄被,而後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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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雖然三十多歲了,但保養得極好,容顏絕俗,氣質高華,妙曼的身姿一點也不像生過五個孩子的女子。
如今,賈敏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玉體橫陳,水嫩的肌膚在月光下散發着誘人的魅力。
林如海和賈敏分別了月餘,正所謂,小別勝新婚,林如海若是把持不住,和賈敏來一場“魚水之歡”,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此時的林如海,心中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因為,被他盯着看得,不是賈敏,而是那只兔子。
賈敏是林如海的妻子,林如海看了快二十年了,可是這只兔子……林如海心說,這只兔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在看到流氓兔的一瞬間,林如海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詞——“兔子”。
然後,林如海覺得不妥,于是改為了“一只長得很醜的兔子”,最後變成了“一只長得奇怪,但讓人覺得順眼的兔子”。
林如海伸出了魔爪,向着賈敏……身旁的兔子,伸出了魔爪!
雨蝶躲在門後偷看,在看到老爺對太太動手動腳時,吓得差一點哭出來……雨蝶只是一個二等丫頭,今年才十二歲,因為老爺出遠門去了,所以才輪到她守夜。
雨蝶雖然年紀小,但還是懂一些事情的,眼看着老爺對太太“動手”了,那種事應該也是水到渠成的,等完了事,她這個小丫頭進去伺候?
不行,那去叫人?也不行,太太身邊還有一只“可恨”的兔子呢!
之後發生的事情,讓雨蝶恨不得自戳雙目。
被老爺非禮得不是太太,而是那只兔子……
看着林如海對那只兔子動手動腳,雨蝶小丫頭覺得她的人生觀世界觀都碎成渣滓了……
老爺,平日裏表情嚴肅的老爺,在裏面戳兔子的肚子,拽兔子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林如海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輕聲對雨蝶吩咐道:“看顧好太太。”
而後,林如海走出了房間,去睡書房。
雖然和賈敏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但林如海心中一直隐藏着一個賈敏不知道的秘密。
蘭臺寺大夫、巡鹽禦史林如海,是一個隐藏得極深的兔子控,想當年,還是正太的林如海,在林家花園中養了好幾只活兔……
☆、32尋人
第二日清晨,賈敏醒來後,得知林如海到家了,欣喜若狂,然後,賈敏發現雨蝶丫頭的臉色不對勁。
雨蝶丫頭在賈敏面前完全不夠看的,賈敏三言兩語就從雨蝶口中得到了想知道的內容。
林如海昨晚來看過她……賈敏心中甜滋滋的,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林如海掀開了薄被,看見了那只流氓兔……賈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忐忑不安地想道:“我都是快娶兒媳婦的人了,還抱着兔子睡覺,夫君會不會說我幼稚。”
林如海無視久別重逢、并且穿得很誘人的妻子,反而對那只兔子動手動腳……賈敏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周身的怨氣都快實質化了,“我居然還不如一只兔子有吸引力!”
賈敏知道林如海是個兔子控,但假裝不知道。
林如海知道賈敏喜歡抱着兔子睡覺,但假裝不知道,并且以為賈敏不知道他是個兔子控。
本來,這件尴尬事應該就這麽過去了,可誰想到……
昨晚,黛玉是抱着流氓兔睡覺的,睡得非常的香甜。
今日清晨,黛玉剛睡醒,就從雪雁的口中得知,林如海回來了。
想到一個月沒有見到父親了,黛玉抱着兔子從床上跳了起來,讓丫頭們趕快服侍她洗漱更衣。
黛玉換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褲,披散着頭發,拽着兔子的耳朵,跑出了屋子。
雪雁等丫頭在後面追得好辛苦,一邊追着跑,一邊喊道:“姑娘,姑娘,慢一些,別跌着。”
事實證明,林妹妹在跑步這項運動上很有天賦……
林府,正院。
林如海和賈敏這對久別重逢的夫妻,正在互訴衷腸,場面很是溫馨,也很是暧昧。
這時,黛玉邁着小短腿跑了進來,甜甜地叫了一聲“爹爹”,然後扔掉了手中的兔子耳朵,抱住了林如海的大腿。
林如海抱起了小閨女,将女兒柔軟的小身子攬在懷中,笑着問道:“這一個月,玉兒有沒有想我?”
黛玉忙點了點頭,說道:“每一日都想……嗯,昨日沒想。”
林如海一愣,疑惑地問道:“為什麽昨日沒想?”
黛玉小臉有些發紅,将小腦袋埋在林如海的懷中,不好意思地說道:“昨日想兔兔來着……”
這時,林如海和賈敏都看到了被黛玉拽到這裏的兔子。
賈敏俏臉一紅,偷偷地看了林如海一眼,而後輕移蓮步,從地毯上将那只兔子拎了起來,柔聲地責怪道:“玉兒,不要把兔子亂扔。”
林如海老臉一紅,偷偷地看了賈敏一眼,然後輕咳一聲,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麽?”
賈敏笑道:“這是玥兒想出來的東西,說是給黛玉玩得。”
黛玉點了點頭,說道:“玉兒很喜歡,玥哥哥真好。”
林如海抱着黛玉,扭頭問賈敏:“玥兒的功課如何?可有退步?切不可因此而耽擱了功課?”
賈敏笑道:“玥兒這孩子,很是自律,每日的功課都做得非常好,前幾日,康先生還和我誇他來着。”
林如海還想再問,結果……
賈敏的童心被兔子勾了出來,見林如海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一動。
賈敏抱着兔子來到了林如海的身邊,拎着兔子耳朵,用流氓兔的胖臉,逗弄林如海懷中的黛玉。
看着近在眼前的兔子,以及兔子臉上那副“欠扁”的模樣,林如海心中不爽,很想朝着兔子打一下,卻要在女兒面前保持形象。
林如海此時的表情,在旁人看來無懈可擊,但在和林如海朝夕相處了二十年的賈敏眼中……這個糾結的表情,好有趣啊!
賈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讓林如海和黛玉父女兩人,摸不着頭腦。
林如海還有公務要辦,過了一會兒,便去了前衙。
賈敏見黛玉還未梳頭,便讓黛玉坐在菱花鏡前,取過木梳,為黛玉梳頭。
黛玉看着鏡中為她梳頭的賈敏,問道:“媽,玥哥哥送了兔子給玉兒,玉兒是不是要回禮呀?”
賈敏笑了:“玉兒還知道回禮?”
黛玉說道:“是呀,禮尚往來,這是您說得。”
“那玉兒想給玥兒回什麽禮?”賈敏忍着笑問道。
黛玉略微歪了一下小腦袋,說道:“不知道,玥哥哥送得兔子是稀罕玩意,玉兒非常喜歡,若是回一些平常物件,倒是俗了。”
賈敏含笑說道:“玉兒不是學會打絡子了嗎,親手打上一條,送給玥兒,豈不是很好。”
黛玉小臉一紅,撒嬌道:“媽,您又拿玉兒打趣。”
黛玉天資聰穎,在讀書上的天賦極高,雖然比賈玥小上兩歲,但功課卻做得一樣好。
不過,黛玉是女孩子,自然要學女子安身立命的東西,在賈敏的教養下,黛玉的舉止和言行,都是在同齡人中拔尖的。
黛玉雖然嬌憨,喜歡和父母撒嬌,但出了家門,卻絕不會給林家丢臉。
黛玉小小年紀就出落得極好,氣質也極佳,待人接物也很有樣子,很是給賈敏長臉。
可是,黛玉的女紅……
黛玉雖然年紀小,但力氣很足,于是賈敏便在不久前,命人教導黛玉做針線活。
和黛玉在讀書一途上的天賦相比,黛玉的女紅稱得上是“慘不忍睹”……
其實,倒不是黛玉沒有天賦,而是黛玉喜歡撒歡瘋跑,玩哥哥們小時候玩得木刀木劍,就算是靜坐在屋中,也喜歡讀書習字,不喜歡繡花。
針線活是一個熟能生巧的技能,只要多練,多麽笨拙的婦人,都能繡得一手好花。
可是到了黛玉這裏……
林如海的原話:“既然玉兒不喜歡,就不要費工夫了,反正玉兒還小,也許過幾年便開竅了,就算不開竅……只要玉兒能拿得起針線,做做樣子就行了,不要拘着玉兒。”
賈敏也是這樣想得,她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需要女主人親手做衣裳不成,不過是做做樣子,得個好名聲罷了。
就這樣,黛玉的女紅,在兩位家長的可以放縱下,變得“慘不忍睹”……
賈敏的段數極高,黛玉爬樹一事發生後,賈玥能看出黛玉對樹木的憧憬,賈敏也能看得出來。
然後,賈敏便開始磨牙了:“不喜女紅,沒有關系,可喜歡爬樹……将來會嫁不出去的!”
賈玥想用兔子轉移黛玉的注意力,賈敏則想用女紅來磨磨黛玉的性子,讓黛玉有個女孩子的樣兒。
看着黛玉通紅的小臉,賈敏循循誘導:“玉兒,玥兒送你的兔子裏面,蘊含着玥兒的一番心血,你若是回一些平常的物件,就算再珍貴,也比不上玥兒送你的兔子,不如你親手打一條絡子,做一個小物件,送給玥兒,玥兒絕不會嫌棄你做得東西粗糙。”
黛玉看了一眼兔子,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賈敏嘆了一口氣,她何嘗不想讓女兒像男孩子一樣生活,可是,女子卑弱……眼看着黛玉越來越大了,有些東西,就算不喜歡,也要學,因為這些都是女子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時間緩緩流逝,林如海處理公務,賈敏處理家務,五個孩子上學讀書,林家的生活平靜而和諧。
這一日,一道聖旨打破了林家的平靜,甚至波及了揚州,乃至江南……
“蘭臺寺大夫,巡鹽禦史林如海,為官清廉,政績卓着,擢戶部尚書。”
前文說過,從巡鹽禦史升為戶部尚書,絕對是升官,甚至算是越級升官。
但是,林如海得知太上皇升他為戶部尚書,非但沒有歡喜,反而心中一沉。
不過,林如海為官近二十年,久經考驗,當下臉色不變,平靜地接了聖旨,笑着命人将傳旨的太監請下去休息。
林如海的下屬們都圍了上來,或真或假的恭維林如海,給林如海帶了無數頂高帽子。
林如海随口應付了幾句話,臉上便露出了“疲憊”的神色,衆人便都識趣地告退了。
衆人退出去後,林如海收斂了面皮上的笑容,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作為太上皇的心腹重臣,若是在新皇繼位後被“明升暗降”,則全家平安,并且複起可期,若是升為實權重臣,則福禍未知……
妻随夫貴,林如海升官,賈敏自然歡喜,但想起林如海說過的話來,賈敏的心中也是一沉。
不過,賈敏雖然不甚歡喜,但臉上卻挂起了明豔的笑容,吩咐身邊的大丫頭,給全府的下人都加一個月的月錢。
在接下去的日子裏,林如海忙着和新任的巡鹽禦史甄遠交割公務,賈敏則忙着收拾行李。
林家在揚州呆了三年,在揚州本地購置了不少産業,也從人牙子手中買了許多仆人,如今,林如海升任戶部尚書,自然要攜家眷返京。
賈敏從林家的管事中,挑了幾個老實本分的,命他們留在揚州,打理林家在揚州的産業,并告誡他們,若是做的不好,便要派人來接替他們。
至于仆人,林家在神京的老宅中,還留守着不少仆人,若是将在揚州買得仆人全部帶回去,便會有人幹領銀子不幹活了。
林家雖然不缺這點銀子,擁有價值百萬的家財,但架不住賈敏能生,賈敏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賈敏雖沒有像保齡侯府那樣斤斤計較,但早已将在榮國府養成的“奢靡”的生活習慣丢到爪哇國去了。
賈敏将在揚州買得仆人中想要留下的,單列了一張單子,其中便有香菱的名字,對于這個略有些呆氣的小丫頭,賈敏很是喜歡。
而後,從揚州買得其他人,都得到了賈敏給得恩典——發還賣身契,并得到了一些賞賜。
這一日,賈敏正忙得腳打後腦勺,郝仁家的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對賈敏說道:“太太,府外來了一對老夫婦,說要見太太。”
賈敏頭也不擡地問道:“是什麽人?有何事?”
郝仁家的說:“那老者說他姓甄,名費,來咱們家,是尋人來了。”
☆、33英蓮
賈敏輕蹙眉心,問道:“尋什麽人?”
郝仁家的答道:“那甄費自稱是姑蘇人氏,年過半百,膝下只有一女,卻在數年前的元宵節上走丢了,不久前,這甄費得到消息,說他的女兒被賣到了咱們家。”
賈敏又問道:“他女兒是誰,他可說清楚了,別是騙子吧。”
郝仁家的輕輕地說道:“那甄費說,他女兒眉心有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
眉心有一點胭脂記的女孩,林家正好有一個,便是賈敏身邊,那個喚作香菱的小丫頭。
不久之前,賈敏喚來了人牙子,買了一些仆人,這香菱便在其中,賈敏很喜歡這個小丫頭,便讓她在身邊伺候。
賈敏問她叫什麽名字,她說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賈敏便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香菱”。
這香菱雖然略有一些呆氣,卻是一個極為招人疼的女孩子,賈敏很是喜歡她,沒過多久,便将她升為了二等丫頭。
香菱在林家過得極好,雖然需要端茶倒水,但和在人牙子手中過得日子相比,簡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香菱每隔幾日便有一些閑暇時間,她卻并沒有像其他丫頭那樣,用來嬉戲玩耍,而是央求府中識字的嬷嬷教她識字。
賈敏得知後,很是驚奇,卻并沒有在意,認為這丫頭只是好奇而已,過段時間便沒興趣了,卻沒有想到,香菱竟然有恒心,有毅力,将全部的閑暇時間都用在了識字上。
并且,香菱為了讓那嬷嬷教他識字,将每個月的月錢分給那教她識字的嬷嬷一半。
這年頭,很少有丫頭小厮喜歡讀書識字,對于他們來說,費力氣學一些根本用不到東西,還不如将時間用來玩耍呢。
像香菱這樣,喜歡識字讀書的丫頭,少之又少,賈敏覺得非常稀罕,對香菱這丫頭更為喜歡了。
這時,賈敏手中的事情都忙完了,頗有一些閑暇時間,又因黛玉和賈玥進學去了,賈敏覺得膝下荒涼,便将香菱喚到了眼前,親自教導她讀書識字。
香菱極是歡喜,學得非常認真,這丫頭在讀書一途上頗有一些天賦,沒幾個月的功夫,便認識了幾千個字了,讓賈敏又喜歡又惋惜。
喜得是香菱的品貌,惋惜得是,以香菱的品貌,好好教養一番,絕不會比黛玉差,可她卻是一個婢女……
如今,有自稱是香菱父母的人找上門來了,賈敏細細地問清楚了那甄氏夫婦的樣貌衣着,在得知那甄氏夫婦穿得是破衣爛衫,形似乞丐之後,賈敏的眉心又蹙了起來。
賈敏略一思索,對郝仁家的說道:“你去找香菱,想個法子把她眉心的胭脂記遮上,然後什麽也別對香菱說,帶她去那對老夫婦眼前轉一圈,看那對老夫婦有何反應。”
郝仁家的點頭稱是,見賈敏沒有要說得了,便退了出去,去找香菱。
對于這對老夫婦,賈敏實在是不敢相信,不是賈敏多疑,實在是這對夫婦來得太巧了,林如海剛升任戶部尚書,這對夫婦便來了。
對于林家來說,香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頭,但賈敏一點也不敢大意。
賈敏嘆了一口氣,她自然是希望香菱能夠找到親生父母。
可是,這對老夫婦真得是香菱的父母嗎?
守在林家大門口的管事,是林家的老人了,為林家守了十餘年的大門,早已練就了一雙極為厲害的眼睛。
林如海是朝廷二品大員,林家的大門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得。
今日來得這對老夫婦,身上穿得是破衣爛衫,形似乞丐,但管事的卻不敢小瞧。
這對老夫婦雖然穿得破舊,還打着補丁,但看上去很是幹淨體面,管事的生怕因仗勢欺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因此對這對老夫婦很客氣。
在得知這對老夫婦是來尋人的,尋得是一個眉心有胭脂記的女孩子之後,管事的心中“咯噔”一下,他雖然沒有見過香菱,但也聽別人說過,一個極得太太喜愛的丫頭,眉心有一點胭脂記。
管事的有一些城府,臉上什麽也沒有露出來,而是笑着将這對夫婦安排在一間屋子裏,然後派人去府裏面通報。
這對老夫婦便是甄士隐,和他的妻子封氏。
甄士隐原為姑蘇地區的鄉宦,雖不甚富貴,但也衣食無憂,卻沒想到天降橫禍,先是愛女走丢了,而後家中失火,将屋舍家當全部燒成了灰燼。
甄士隐無奈之下,只得帶着妻子去投奔岳父,卻受到了岳父的欺辱,生活得極為艱辛。
在得知走失的女兒可能在揚州後,甄士隐夫婦第二日便上路了。
為了尋找走丢的愛女,甄士隐夫婦一路風餐露宿,終于趕到了揚州城。
進城之後,甄士隐夫婦并沒有急着去林府,而是随便找了一個地方,清洗了一下手和臉,換了一身雖有補丁,卻很是幹淨的衣裳,方才來到了林府大門口。
林府的門房還算是規矩,沒有将甄士隐夫婦趕走,而是将兩人帶進了林府。
進了林府的大門,甄士隐一直懸着的心方才放下了一半。
這時,屋子外傳來了腳步聲,甄士隐和封氏皆緊張地站起身來,相互望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憂慮。
郝仁家的帶着香菱,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笑着對甄士隐夫婦說道:“真是不巧,我們家太太剛好有事,請兩位再等一會兒……”
郝仁家的說不下去了,因為甄士隐之妻封氏在見到香菱的那一瞬間,眼淚就如泉湧一般滾了下來,快步走上前去将香菱摟在了懷中,心肝肉似得叫着“英蓮”。
“英蓮!我的兒呀,娘終于找到你了!英蓮!英蓮!我的兒!”封氏抱着香菱,哭得撕心裂肺的。
甄士隐看着失而複得的女兒,很是激動,眼淚也滾了下來,叫道:“英蓮!我的兒呀!父親終于找到你了!”
香菱被封氏摟在懷中,看着這個失聲痛哭的女人,香菱心中很是迷茫:“這個人是誰,怎麽看上去這樣的親切?她為什麽管我叫‘英蓮’?‘英蓮’是誰,聽上去好熟悉,她說得是‘我的兒’,難道她就是我娘……”
看着滿臉是淚的封氏,香菱心中一痛,也流下了兩行清淚,雖不知封氏是何人,卻抱着封氏不想撒手。
來之前,郝仁家的找了個借口将香菱的額頭掩住了,并且什麽都沒有和香菱說,可封氏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香菱……
見香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郝仁家的嘆了一口氣,對香菱說道:“這是你的親生父母,他們尋你來了,從今兒起,你就不再是孤兒了。”
香菱聽了郝仁家的說得話,渾身一顫,扭頭看了看封氏,又看了看甄士隐,哽咽地問道:“你是我的母親?你是我的父親?”
封氏連連點頭,一邊哭,一邊摟着香菱喊道:“英蓮!我絕對不會認錯的,你就是我的英蓮!”
郝仁家的又嘆了一口氣,不再打擾剛剛團圓的甄士隐一家,轉身出了屋子,命丫頭們照顧好這一家人,而後回正院去和賈敏報告去了。
賈敏聽了郝仁家的回禀,也嘆息了一聲,然後讓郝仁家的去将甄氏夫婦安頓下來,給甄氏夫婦準備飯食和衣裳。
香菱在進林家之前,便忘卻了前塵,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自然不知曉親生父母是誰。
如今,親生父母出現在香菱的面前,香菱抓着父母的手,又是哭又是笑。
過了一會兒,三人皆收了眼淚,封氏在得知女兒什麽都不記得之後,險些又哭了出來,忙咽下了眼淚,将家中發生的事情細細地告訴香菱。
香菱本以為自己是被狠心的父母賣掉的,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拐子拐走的,心中又羞又憤,看着父母臉上的刀刻般的皺紋,香菱抱着甄士隐和封氏大哭道:“爹!娘!女兒錯了,女兒不該怨你們,女兒不孝,讓你們傷心費神……”
甄士隐用手拍着香菱的後背,柔聲說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全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沒有看好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
香菱見父母皆是滿臉的自責,忙說道:“以前的事情,女兒都不記得了,進了林家之後,女兒過得很好,有飯吃,有衣穿,太太還教女兒識字來着,女兒并沒有吃什麽苦。”
賈敏将甄氏夫婦和香菱安排在一處小院子中,還命人準備了熱飯菜、熱水和衣裳。
封氏見天色已晚,想着明日還要去給林家太太請安,便讓香菱去睡,香菱拉着封氏的手,道:“娘,女兒想和你一起睡。”
香菱一直不敢撒手,生怕一松手,她又變成了那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雖然香菱都快十歲了,但封氏卻還像哄小孩那樣,哄香菱睡覺,香菱依偎在母親的懷中,聽着母親講得熟悉而陌生的故事,緩緩入睡了,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看着女兒比記憶中要大幾歲的容顏,封氏心中酸澀,輕輕地拉開了香菱的雙臂,拉過一條薄被,将香菱裹好,而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去找甄士隐。
如今,女兒找到了,該思考接下去怎麽辦了……
☆、34緣由
封氏走出了屋子,來到了院子裏,見甄士隐正站在那裏,皺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甄士隐一見封氏,忙問道:“英蓮睡了?”
封氏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這孩子,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麽的粘人。”
甄士隐神情舒暢,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過了一會兒,封氏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老爺,英蓮找到了,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甄士隐苦笑道:“我還算什麽老爺,不過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人罷了……你我都這般歲數了,能在有生之年找到英蓮,已是天大的幸事,我只希望英蓮的後半生能夠平安康泰,嫁得一個良人罷了。”
封氏松了一口氣,說道:“我聽英蓮說,她在林家過得極好,不愁吃穿,還能讀書識字,雖然是丫頭,過得到比小門小戶的小姐還好。”
甄士隐道:“咱們做了數十年的夫妻,你有話便直說吧。”
封氏咬着牙道:“我既嫁給了老爺,便生是甄家的人,死是甄家的鬼,就算再苦再累,我也沒有一絲怨言,可是英蓮……我實在是不忍心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兒跟着我吃苦。”
“再有,英蓮生得好看,如今還小,再過幾年便是大姑娘了,咱們家現在無權無勢,就算林家太太開恩,讓英蓮跟咱們回鄉,咱們怕是也保不住英蓮……”
說到這裏,封氏的眼淚又滾了下來,她娘家雖然不甚富貴,但也不愁吃穿,嫁給甄士隐後,更是過了數十年的好日子,可誰能想到,晚年居然遇到了天災人禍,不僅生活得貧困艱辛,連愛女都保不住。
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家中出事之前,雖然不甚富貴,但也是當地的望族,甄士隐每日只以觀花修竹、酌酒吟詩為樂,倒是神仙一流的人品。
看着妻子手上粗糙的皮膚和臉上的皺紋,甄士隐心中極恨自己,若是當年以科甲出仕,不說成為朝廷重臣,但凡身上有個六七品的官職,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讓妻女跟着他吃苦。
甄士隐将老妻攬到了懷中,嘆息道:“你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這句話我也聽說過,我何嘗不知将英蓮留在林家太太身邊做丫頭,能讓英蓮不跟着你我吃苦,将來還能有個好造化,可是……”
甄士隐含淚說道:“英蓮是我的命根子呀,咱們家英蓮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姑娘,一想到英蓮給人為奴為婢,低伏做小,我這心裏就跟針紮似得,可是……我心裏明白,英蓮跟着咱們,将來的夫婿怕是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讓英蓮留在林家太太身邊,也許還能有個好前程……”
第二日,甄士隐和封氏很早便起床了,換上了林家為他們準備的衣裳,雖然是舊衣裳,但都是好料子做得。
正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甄士隐和封氏換上了幹淨的衣裳,不僅沒有拘謹,反而自有一番氣度,讓前來請封氏去見賈敏的大丫頭,心中一凜,不敢小瞧了這兩位。
大丫頭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态度,恭敬地給封氏行禮:“我家太太請您過去。”
封氏回頭看向甄士隐,甄士隐朝她點了點頭,封氏心中一定,轉身跟着丫頭出了院子。
林府,正院。
封氏跟着丫頭進了屋子,見正中間端坐着一位雍容端莊的貴婦人,雖然極為年輕,但通身的氣派讓封氏為之折服。
封氏緩步上前,給這貴婦人行禮:“民婦甄封氏,見過太太。”
那貴婦人自然是賈敏,賈敏見這甄家娘子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但言行舉止很是不俗,心中疑惑,忙命身邊的丫頭扶起封氏,給封氏看座。
封氏謝過了賈敏,斜簽着身子坐了下來,雖然面前做得是二品诰命夫人,但封氏沒有半分拘謹,雖然恭敬,但沒有一點失禮的地方。
賈敏覺得她的推測可能不對,這甄家娘子看上去不像是沒有見識的山野村婦……賈敏開口問道:“可否将事情的經過告訴我,香菱……不,英蓮這孩子,我很是喜歡,你們若有什麽難處,我也可幫襯一二。”
那封氏嘆了一口氣,而後開口說道:“不瞞夫人說,當年,我們家雖然不甚富貴,但也算是當地的鄉宦,卻沒想到忽遭橫禍,幾年前,先是我女兒英蓮丢了,後是家中失火,燒成了一片瓦礫。我和我們老爺只得投奔我娘家,得了些薄田朽屋,勉強度日而已。”
賈敏沒想到這甄氏夫婦竟然有這樣的往事,暗道一聲慚愧,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聽那封氏繼續說道:
“我女兒丢失之前,我們老爺有一日抱着英蓮出門玩耍,路遇一僧一道,一個是癞頭的和尚,一個是跛足的道士,他們說我家英蓮是‘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之物’,要化我們家英蓮出家,我們老爺自是不肯,轉身而去,那癞頭和尚指着我們老爺念了四句偈語:‘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賈敏愣住了,她記得賈玥脖子上挂着得那個木鎖,以及上面“勿離勿棄,華年永繼”這八個字,皆是一個跛足道人送得……
“勿離勿棄,華年永繼”這八個字和黛玉那塊通靈美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壽恒昌”是一對,那跛足道人對賈玥說過:“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
因此,賈敏對這跛足道人很是上心,派人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卻沒想到今日從甄家娘子口中再一次聽到了有關“跛足道人”的事兒。
賈敏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封氏苦笑道:“我女兒正是元宵節那日丢得,英蓮走丢後不久,我們家便被一把大火燒成了灰燼,昨日,我聽英蓮那孩子說,她忘卻了前塵,也忘記了姓名,您給她起得名字裏,正有一個‘菱’字。”
“不久前,那跛足道人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說英蓮如今在揚州林家,我們老爺便帶着我來了揚州,果真在府上找到了英蓮……”
賈敏愣住了,難道這“跛足道人”真是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不成。
當年,賈玥病入膏肓,連太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