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好奇地看了看眼前的這幾個漂亮的小姑娘,笑道:“喜歡!玉兒喜歡漂亮的姐姐!”
聽了黛玉的話,這幾個小姑娘都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能夠在林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做奴才,可是好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
和人牙子那裏相比,林家就是天堂!
賈玥躲在角落裏,看着院子裏發生的事情,心裏很不是滋味。
現在,院子裏站在一排一排的女人,都跟木頭似得,連眼珠都不敢動一下。
郝仁家的——賈敏的陪房,對賈玥很好,賈玥管她叫“郝姐姐“——以及幾個平日裏對賈玥很是恭敬的嬷嬷,耀武揚威的在這群女人面前,走來走去的,然後對這群人挑挑揀揀。
在這個院子中發生的事情,比挑選牲口也好不到那裏!
作為在“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穿越者,賈玥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刺眼。
可是,賈玥什麽都不能做。
因為,如今的賈玥,正是這個吃人的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
因為,如今的賈玥,正站在這個階級分明的社會中的統治階級中。
賈玥嘆了一口氣,然後裝作什麽也沒有看見,轉身離去了。
第二日,賈玥來到正院,準備将做得功課交給賈敏。
賈玥的目光掃過整個院子……突然,賈玥的目光定住了!
賈玥看見了一個小姑娘,大約七八歲的年紀,看身上穿得服飾,應該是賈敏身前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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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姑娘,賈玥看着眼生,應該是昨日買的丫頭之一。
這個女孩子生得非常好,雖然才七八歲的年紀,但已經是一個美人胚子了,從這個女孩的眉眼就可以看出,她将來一定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這個女孩的眉心有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
☆、22無緣
在紅樓世界中,眉心有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的女孩……
賈玥心想,難道她是甄英蓮?
可是,她怎麽到了林家?
不過,《紅樓夢》的劇情早已經面目全非了,甄英蓮來到林家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的話,她應該就不會被薛大傻子買回家做妾了,對她來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賈玥回過了神來,見那疑似英蓮的女孩沖她行禮,“可是玥大爺?”
“是”,賈玥朝女孩點了點頭,問道:“我看你有些眼生,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道:“奴婢是昨日被買進府中的,太太給奴婢起得名字是香菱。”
賈玥一愣,又問道:“你是哪裏的人士?”
香菱搖了搖頭,答道:“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
看着香菱清澈的眼眸,賈玥輕咳一聲,轉身進了正院,像是逃難似得。
賈玥莫名地有些心虛,這個女孩的應該就是那“有命無運,累及爹娘”的甄英蓮了,算算時間,甄家應該已經被燒成灰燼了,甄士隐也應該跟着那跛足道人出家去了。
只剩下甄士隐之妻封氏,寄居在娘家中,貧困非常,思女成疾。
賈玥知道香菱的身世和籍貫,只需說出來,封氏便可和女兒團圓,可是,賈玥不能說,因為他不想被當做“妖孽”……
賈敏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依然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籌備林謙的婚事。
可是,賈敏卻不知道,這門按說已經鐵板釘釘的婚事,出了問題。
元春因“賢孝才德”,被選入宮中,充任女史……
王夫人有意讓元春進宮搏出一番錦繡前程來,卻不想讓女兒去侍奉聖人這個随時可能駕崩的老人,可是,義忠親王壞了事之後,儲位虛懸。
王夫人不知該将寶壓在哪位皇子的身上,她雖然有“賣女求榮”的想法,但卻不想把女兒往火坑裏推,本來都想放棄了,安慰自己“其實林謙這孩子還算不錯”,結果沒想到,聖人禪位了!
于是,元春被“賣”的命運,無可避免了。
如今,聖人雖然已經決定禪位了,但依舊住在乾清宮,皇後依舊住在坤寧宮,宮妃們也依舊居住在東西六宮中。
就算到了明年年初,新皇繼位後,晉升為太上皇的老聖人,也不準備搬出乾清宮這個專屬于“天下至尊”的宮殿,只命人将廢棄多年的東宮修繕一下,作為新任皇帝的居所。
不過,新皇雖然居住在東宮,比傀儡皇帝好不了多少,但他依然是皇帝。
新皇繼位後,自然要充盈後宮,不過,新皇不好女色,所以只聘選了幾個出身低微的女子,皆不是一宮主位。
本朝雖沿襲明制,但後妃制度卻與前明迥然不同。
前明為預防外戚幹政,都是從民間選秀女做後妃的,就算是皇後的娘家,也有可能是普通的百姓之家。
本朝開國之後,興祖皇帝封戰功最卓越的十二位開國功臣為“四王八公”,共享富貴!
興祖皇帝不想像明太祖朱元璋那樣,屠戮功臣,卻和明太祖一樣,害怕太子繼位後,壓不住那些跟随他從血雨腥風中拼殺出來的開國戰将。
于是,興祖皇帝改革了前明的“選秀”制度,将一些開國功臣的嫡女,指給太子為妻為妾。
不過,這樣固然保住了大部分的開國功臣,但卻破壞了前明為預防外戚幹政而建立的一系列制度。
經過近百年時間的發展,本朝的選秀制度已經與前明迥然不同了,權貴人家的嫡女,亦可進宮侍奉聖人,為後為妃。
另外,興祖皇帝定下了鐵令——嫡庶有別,只有嫡女才能參加選秀!
無論是權貴人家的庶女,還是平民百姓家的庶女,只要是庶女,就不能參加選秀。
就算是皇宮中做雜役的粗使宮女,也必須是嫡女。
元春是榮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雖然父親僅是一個五品小官,但她的祖父卻是大明軍神,榮國公賈代善!
元春如果入宮侍奉新皇的話,以她的身份,在後宮中的品級絕對低不了,最次也會被封為“妃”。
可是,新皇不好女色,又因老聖人健在,不欲和權貴人家扯上關系,讓老聖人起疑,所納妃嫔皆是出身低微的女子,入宮後皆為低位妃嫔。
按理說,元春絕沒有進宮的可能。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卻絕了元春嫁給林謙的可能……
就在不久前,一個消息傳到了榮國府,“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女史,掌後妃之禮職,以诏後治內政。”
其實,如果榮國府不想讓元春進宮的話,只需想辦法免選就行了,以榮國府擁有的滔天權勢,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王夫人好不容易有了把女兒送進宮的機會,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申請“免選”呢。
得到消息後,王夫人急忙托了兄長王子騰,讓元春進宮做女史成了鐵板釘釘的事情。
唯一有能力阻止王夫人,不讓元春進宮的人,就是元春的父親,賈政。
可是,賈政一句“此乃不世之隆恩,怎能推脫”,徹底斷送了元春一生的幸福!
神京,榮國府。
元春神情恍惚地坐在軟榻上,纖纖玉手緊緊攥着衣裙的下擺,如羊脂白玉般的手背上,隐隐有幾條青筋鼓起……
元春乃是極為聰穎的女子,對于自己的婚事,她早就有了猜測,聽祖母和姑媽話中的意思,是想讓她嫁給姑媽家的表哥,林謙。
雖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但元春和林謙是表姐弟,林謙這兩年又寄居在榮國府,兩人還是見過面,說過話的。
在元春的印象中,林謙是一個相貌俊朗,氣質清雅的男子,嘴角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
元春是閨閣女子,見過的青年男子,兩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其中還有大半是同族的兄弟,林謙這個不同姓的謙謙君子,自然吸引了元春的注意。
在得知林謙可能就是她未來的夫君之後,元春羞紅了臉頰,這一年,她十三歲。
在接下來的三年時間中,元春總是會想起林謙英俊的容貌和溫柔的聲音……
在這三年的時間中,元春和林謙見過二十一次面,說過五十五句話,他們兩人之間的每一次見面,說得每一句話,元春都記得。
無人之時,元春總會回憶她和林謙之間的點點滴滴,雖然少得可憐,乏味的可憐,但卻回味無窮。
每次想到林謙,元春就覺得心中甜滋滋的。
能夠在成婚前,知曉夫君的模樣,和夫君說上幾句話,對于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當真是天大的幸運。
未來的夫家是知根知底的姑父家,未來的婆婆是對自己很好的姑媽,未來的夫君是樣子很好看,脾氣也很好,還很上進,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的表哥……
元春很是知足,她很小的時候便知道,她的婚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能夠嫁給姑媽的兒子,是她三世修來的福分……
每一次見到林謙時,元春雖然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卻竭盡全力保持鎮定,不讓自己臉紅,不讓自己做出有失體統的事情來。
在舉行了“及笄之禮”後,元春便開始盼望她和林謙的婚事,能夠早一些到來……因為,嫁給林謙之後,她便不用壓抑心中的感情了。
元春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好妻子。
元春知道母親和姑媽之間有一些矛盾,但卻并不認為母親會反對這門婚事,因為……在元春的心中,母親對她是真心疼愛的。
可是如今,就是這個真心疼愛她的母親,親手将她送上了一條不歸路,斷送了她心中的夢想……
“姑娘,您倒是想個辦法呀!”說話得是元春的貼身侍女抱琴。
元春終于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眼眸卻依舊無神,她平聲說道:“母親說,她都打點好了,進宮這事兒已經八九不離十了,我又能做什麽呢?”
抱琴急得眼睛都紅了,元春對林謙的心意,抱琴也知道一些,她狠了狠心,跺了跺腳,說道:“姑娘,奴婢去找林大爺,跟他說清楚!”
元春一愣,而後厲聲喝道:“回來!哪兒也不許去!你這是想讓我死呀!”
抱琴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元春對抱琴說道:“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抱琴嘆了一口氣,退出了屋子,關上了房門,而後守在門口。
元春跟游魂似得,走到了桌子旁,從放針線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把小剪子。
而後,元春從貼身衣物中取出了一個做工精細的荷包,這個荷包是她給林謙做得,如今卻不能給他了。
元春用剪子對準荷包,卻怎麽也下不去手。
最後,元春咬着嘴唇,狠心地鉸了下去……
元春再也忍不住了,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而後将斷成兩截的荷包抱在懷中,無聲地哭泣……
夢,碎了!
心,死了!
未曾說出口的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只能埋在心底的話語——“希望你能夠幸福!”
今生,我們無緣……
☆、23珍重
林謙猛地站起身來,而後又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中,他從懷中取出一只懷表,看着緩緩移動的指針,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今日,是她進宮的日子,現在,她快要啓程了吧……”
林謙很早便知道,外祖家的大表姐,那個長得非常漂亮,性格也非常好的女孩子,就是他未來的妻子。
林謙也很早便知道,他的身上背負着怎樣的責任,娶妻生子,只是他的責任之一。
一直以來,林謙都認為,婚姻是他的責任,而一展胸中的抱負,使國家昌盛,讓百姓安居樂業,則是他一生的追求!
男女七歲不同席。
林謙見過的年輕女子,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林謙接觸最多的年輕女子,便是元春這個表姐,加上心中知道這個女孩便是他未來的妻子,所以難免會對她上心了……
在得知元春即将進宮做女史之後,林謙突然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麽似得。
枯坐了半日之後,林謙才明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心中多了一張總是挂着羞澀笑容的俏臉……
可是如今,林謙雖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除了苦笑之外,什麽都不能做。
林謙在外祖家居住了近兩年的時間,榮國府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早已經崩塌了……自從外祖父逝世後,榮國府就開始沒落了,如今,雖然看着興盛,但只剩下架子了。
對于榮國府将元春送進宮一事,林謙心中跟明鏡似得,這是榮國府想要依靠元春翻身,所以把一個家族的未來壓在一個弱女子的肩膀上……
林謙很想去找元春,對她說:“我願意等你十年,等你出宮!”
可是,林謙不能去,也不敢去。
在榮國府,林謙是小輩,更是外人,他沒有資格插手榮國府的家務事。
再有,林謙是林家的嫡長子,他的父母對他寄予厚望,早日成婚為林家生下嫡長孫,也是他肩負的責任之一,林謙不想讓父母失望,所以,他不能去。
林謙并不知道元春心中是怎麽想得,也許她是自願進宮的呢,所以,他不敢去。
元春進宮已成定局,等到元春出宮時,林謙的兒子怕是都能滿地跑了……
這時,林謙的小厮輕手輕腳地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說道:“爺,大姑娘的轎子已經出府了。”
林謙渾身一顫,心中如刀絞一般,他怕是再也見不到那個總是羞澀的管他叫“表哥”的女孩了……林謙猛地站起身來,将手中的懷表扔到了一旁,對那小厮道:“備馬,咱們去醉仙樓吃酒!”
聽了林謙的話,小厮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林謙的一位同窗今日在醉仙樓請客,邀請林謙等人去吃酒,林謙因元春之事,心情不好,所以借口有事推掉了,可是如今……
林謙用力地揮動着馬鞭,駕馭着駿馬向着一個方向疾馳,醉仙樓,以及皇宮,都在這個方向上。
終于,林謙看到了他尋找的那頂轎子,他一勒缰繩,停在了轎子後面,跟在轎子旁邊的人都是榮國府的下人,自然認得林謙,急忙停下轎子,給林謙請安,“林大爺有何吩咐?”
林謙笑了,“有人請我去醉仙樓吃酒,我有哪有什麽吩咐你的。”
而後,林謙轉頭看了一眼轎子,随口問道:“轎子裏的是何人?”
那管事的小聲答道:“是我們家大姑娘,您是知道的,我們姑娘……”
林謙敲了敲腦袋,笑道:“該死!該死!我竟忘了這個!”
說罷,林謙駕馭着駿馬來到了轎子旁邊,隔着轎簾,輕輕地說了一句:“大姐姐,多多保重。”
而後,林謙不等元春說話,便狠狠地揮動馬鞭,駕馭着駿馬奔向遠方……
坐在轎子中的元春,癡癡地看着轎簾,好似能夠透過簾子看到那個身影一般,她喃喃地說道:“望君珍重。”
到了醉仙樓門口,林謙下了馬,正要進樓,卻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小厮說道:“你去城北的那家鋪子,和掌櫃的說,那張琴我不要了,讓他不用給我留着了!”
林謙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并非愛琴之人,為什麽會一眼相中了那張古琴,哪怕靠月錢買不下來,也要表明身份,讓掌櫃的将那張琴給他留上一段時間。
如今,林謙終于想明白了,卻再也用不上那張古琴了……
今生,我們無緣……
從醉仙樓二樓傳來一個豪放的聲音:“你這小子,不是說有事來不了嗎?”
林謙拾階而上,笑着答道:“你這只鐵公雞請客,我就算是有事,也要推掉來吃酒!”
神京,榮國府。
賈母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周圍伺候的人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突然,賈母睜開了眼睛,向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問道:“瑜兒去了哪裏?”
那丫頭忙笑道:“老太太,你忘了嗎,老爺給瑜二爺請了一位先生,瑜二爺上學去了。”
賈母又問道:”瑜兒是自己去的?”
那丫頭答道:“是呀,瑜二爺和老爺說他非常喜歡讀書。”
賈母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孩子,不光和他祖父長得一模一樣,連性子都一樣。”
這時,門外通禀,說賴嬷嬷來了,賈母忙說:“快讓她進來。”
賴嬷嬷是在榮國府中極有體面的老嬷嬷,榮國府的大管家賴大,便是賴嬷嬷的兒子。
對于這位賴嬷嬷,丫頭們不敢有絲毫怠慢,在賈母吩咐看座後,麻利地扶着賴嬷嬷坐了下來。
賴嬷嬷年紀已高,早已不在榮國府中當差,而是在自己家中享清福,今日前來,是因為賈母心情不好,來陪賈母說話。
對于賈母的心思,賴嬷嬷心中跟明鏡似得,如今在賈母心中,最看重的便是賈瑜,連賈敏這個最疼愛的女兒,都要次一等。
于是,賴嬷嬷專門挑好聽的話誇贊賈瑜:“我聽我們家老大說,瑜哥兒極是聰慧,《三字經》、《百家姓》這樣的書,聽上幾遍,便能夠背出來,并且一字不差,當真是國公爺的好孫兒!”
聽了賴嬷嬷的話,賈母喜上眉梢,笑着說道:“這孩子身子嬌弱,我本來不想讓他這麽小便讀書的,別再累着了,可這孩子好像是跟書有緣似得,一日不摸書,便跟我撒嬌,我真真是拿他沒辦法。”
既說到了賈瑜讀書的事兒,自然就會提到已經進宮了的元春,賈母臉上的笑容變淡了,她說道:“大丫頭一定在心中怪我。”
賴嬷嬷道:“大姑娘一定能明白老太太的苦心。”
賈母道:“她不明白,她們都不明白,我老婆子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嗎,我是為了賈家呀!”
賈母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繼續說道:“老大是個扶不起來的,老二是個不知庶務的,琏兒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珠兒雖然努力,但天資不足,我将來能指得上的,只有瑜兒!”
“瑜兒天資聰穎,又喜歡讀書,我自然要給瑜兒鋪路,大丫頭各方面都極為出色,就算在皇宮中,也是拔尖的,必能成為人上人,有了一個在宮中當‘貴人’的嫡親姐姐,瑜兒将來的路自然能走得更平順一些。”
讓元春入宮做‘貴人’成為賈瑜的靠山,以賈瑜的才能,必定能得到新皇的賞識,振興賈家。
這就是賈母打得如意算盤。
其實,還有一點原因,賈母沒有說出口——
賈母想讓林如海的女兒林黛玉當賈瑜的媳婦,林如海是個有本事的,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官居二品了,将來很有可能入閣拜相,成為當朝宰輔。
賈家對林家有大恩,沒有賈代善的提拔就沒有今日的林如海,加上林如海的妻子是賈瑜的姑媽,賈母覺得,林如海應該不會拒絕的。
所以,賈瑜的姐姐自然不能嫁給林黛玉的哥哥。
賴嬷嬷口中稱是,說賈母想得周到,心中卻暗暗嘆息:“老太太真是老了,覺得姑老爺和姑太太都會聽她的,她難道忘了嗎,林大爺可是姑太太的親生兒子……”
揚州,林府。
賈敏将手中的茶盞摔倒了地上,猛得站起身來,渾身冒着冷氣,怒聲說道:“你再說一遍!大侄女去做什麽了?”
在賈敏面前的地上,跪着一個抖如篩糠的人,他是榮國府派來揚州送信的管事,他叩頭如搗蒜,口中答道:“大姑娘被選進宮裏,做了女史。”
而後,那人用顫抖的雙手遞上了一封書信。
賈敏命身邊的嬷嬷取來交給她,賈敏撕開了信封,一目十行,看完了手中的信……這管事說得并沒有錯!
賈敏寒聲說道:“你下去吧!”
那管事的如蒙大赦,急忙站起身來,退出了屋子。
☆、24深情
在本朝,皇帝雖然是天下之主,但并不是王公大臣的主子,諸王公大臣也不是皇帝的奴才。
根據本朝的選秀制度,官宦人家的嫡女可以入宮為妃,但是,這不意味着,官宦人家必須将女兒送進宮去。
甚至于,有些書香翰墨之族,寧願讓女兒嫁入寒門,也不願讓女兒入宮為妃,因為,就算是當了僅次于皇後的貴妃娘娘,也不過是一個身份比較尊貴的“妾”而已。
真正的世家,以“送女做妾”為恥,就算是做皇帝的妾,也是恥辱!
可是如今,真正的世家已經不多了。
因為,這樣的世家大多已經消亡了,在異族的鐵蹄下,灰飛煙滅了……
賈敏輕蹙眉心,逐字逐句地将手中的書信又看了一遍。
這封信是賈母命人寫給賈敏的,大致內容是這樣的——
王夫人把元春送進宮去做女史,走得是王家的門路,元春的父親賈政對于元春進宮一事,也萬分贊同,賈母有心反對,卻無能無力,感到萬分慚愧,對不起林謙,無顏見賈敏,雲雲。
賈敏認得信上的筆跡,知道這封信是由賈母信任的人寫得,所以對于這封信的真實性,賈敏并沒有懷疑。
賈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王夫人的心思,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女史的職責,是協助後妃處理內宮事務,所以女史又被稱為“女官”。
聽上去,這個一個非常清貴的職位,可實際上,願意做女史的女子,少之又少。
因為,女史只能由未婚的女子擔任,并且要做到三十歲,才可出宮。
三十歲的女子,早已過了青春年華,除了做繼室填房,便只有孤獨終老這條路可以選了……
所以,世家貴女對“女史”避如蛇蠍,誰也不想在深宮中待上十餘年,而後去做繼室填房,在原配嫡妻的牌位前行妾禮,照顧原配生得兒子。
雖然榮國公賈代善已逝,賈赦和賈政皆不成器,但賈代善的餘威還在,榮國府的姻親故舊中,也有很多位高權重之人。
以榮國府擁有的權勢,如果不想讓元春進宮的話,只需讓賈赦或賈政寫一張小紙條,便能讓元春“免選”。
既然如此,那王夫人為什麽執意要讓女兒進宮呢?
賈敏心中跟明鏡似得,王夫人是沖着新皇去的,想讓元春做“貴人”!
元春只是賈敏的侄兒,卻是王夫人的親生女兒,對王夫人将元春送進宮一事,如果不涉及到林謙的話,賈敏雖然會為元春嘆息,卻不會感到憤怒。
可是,元春是林謙的未婚妻,雖然沒有定下來,但兩家人早已有了默契。
如今,王夫人不聲不響地把元春送進了宮,絲毫不顧忌林謙和林家。
王夫人的行為,無異于在賈敏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林家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想到長子受得委屈,賈敏恨不得活撕了王夫人!
不過,賈敏無暇去思索王夫人為何如此大膽,她心中想得是……她該如何告訴林如海。
賈敏和林如海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對于林如海,賈敏非常的了解。
林家是書香翰墨之族,林如海最重規矩,既然為林謙定下了元春,那麽,就算元春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林如海也會履行諾言,讓林謙迎娶元春。
可是如今,是榮國府出爾反爾……
賈敏覺得她沒臉見林如海了,要知道,坑了林謙和林家的,可是她的娘家。
當晚,林如海從前衙回到了後宅,看上去心情不錯,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賈敏心中“咯噔”一聲,但還是咬着牙,将元春進宮的事情,告訴了林如海。
聽了賈敏的話,林如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林如海也有女兒,黛玉銜玉而誕後,愛女如命的林如海便仔細地研究了本朝的選秀制度和女官制度,如今,聽了賈敏的話,林如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榮國府的用意。
想到榮國府毀約的行為,林如海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臉色也更加不好了。
林如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轉身看向賈敏,見賈敏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便強笑道:“這事和你沒關系。”
林如海和賈敏做了十餘年的夫妻,一看賈敏難看的臉色,便知賈敏心中所想,于是開口寬慰賈敏……林如海雖然憤怒,但絕不會遷怒和他相濡以沫十餘年的發妻。
林如海沒有怪罪賈敏,按說賈敏應該放心了,可是……
聽了林如海的話,賈敏羞愧得無地自容,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她哽咽道:“老爺,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都是我的錯!”
林如海嘆息一聲,快步走到賈敏的身旁,取出帕子給賈敏擦拭眼淚,口中說道:“別哭了,對眼睛不好。”
賈敏才止住了眼淚,便被林如海一把攬到了懷中。
林如海用手拍着賈敏的後背,輕輕地說道:“二內兄出爾反爾,我心中自然有怨氣,但我不能怪你,因為這事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門婚事是我和母親為謙兒定下來的,如今出了事,我怎能怪罪你呢,就算要怪的話,我也只能怪我自己。”
賈敏靠在林如海的懷中,難過地說道:“可是……謙兒已經十五歲了,他的婚事卻還得推遲……”
林如海笑了:“我記得我娶你的時候,已經十八了,謙兒才十五,不着急,我們謙兒這麽優秀,怎麽會缺媳婦呢。”
賈敏幽幽地說:“你說得我都明白,可我心裏就是不舒服,二哥二嫂既然看不上謙兒,那為什麽還要同意這門婚事,你我都不是不講理的人,難道還能上趕着貼上去……都怪我,我本想着這事已經定了,便和謙兒透了一點口風,想讓他心裏有底,可是如今……我真怕謙兒過不去這個坎!”
林如海何嘗不擔心林謙,但他卻還要安慰賈敏:“謙兒這孩子我了解,絕不會看不開的,他雖然才十五歲,但已經頗為沉穩了。”
對于林如海,賈敏非常信任,如今,聽了林如海的話,賈敏松了一口氣,臉上卻仍有羞愧之色。
林如海胸中的怒意,越積越多,但他并沒有發洩到他的妻子身上,他見賈敏仍然覺得羞愧,便開口說道:“你是你,他們是他們,這我還是分得清楚的,你嫁給我快二十年了,這二十年間你做得事,我心裏都清楚,你對母親的好,對我的好,對謙兒他們的好,我都記在心上。”
“我雖不通庶務,但我還有眼睛,自從你嫁到我們家之後,莊子鋪子上的出息,一年比一年多,我也都看在眼中。
林如海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寬心,古人誠不欺我也。敏兒,能娶到你是我三世修來的福分。謙兒誠兒他們都是孝順的孩子,你我都可以寬心了,你就等着享福抱孫子吧!”
說罷,林如海臉上有些泛紅。
聽了林如海說的話,賈敏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如泉湧一般滾了下來,她靠在林如海的懷中,放聲痛哭。
林如海慌了,他手忙腳亂地給賈敏擦拭眼淚,口中責怪道:“你哭什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姑娘似得,說哭就哭……”
☆、25對比
林如海夫婦雖然憂心長子,但兩人皆是事務纏身,脫不了身,只得匆匆地寫了一封書信命人帶到神京,交到林謙的手中。
沒過多長時間,林如海夫婦便接到了林謙托人帶來的書信,信中說他一切都好,他如今正在國子監努力讀書,想過幾年在成婚,希望父母原諒他的不孝,雲雲。
林如海和賈敏看過信後,都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林如海對賈敏道:“謙兒還小,過幾年再成婚也使得,不過,等忙完這陣後,你先看看哪家有配得上謙兒的好姑娘,不必着急,先觀察一番,看看是不是合心意。”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林如海可不希望林謙的婚事再出波折。
賈敏點頭稱是,她在心裏發誓,一定要給林謙找一個比元春還有優秀的姑娘當媳婦。
林家是書香翰墨之族,林家子弟皆為讀書的好材料。
一年前,林謙在神京參加秋闱,名落孫山,林謙之弟林誠則回到了祖籍金陵,參加童式,考取了秀才,做了“廪生”。
次子和長子一樣争氣,林如海自然高興,揚州文風繁盛,書院林立,林如海便沒有讓林誠回神京讀書,而是将林誠送進了崇雅書院。
崇雅書院,是揚州最古老的的書院之一,其歷史可追溯到前明嘉靖年間。
崇祯年間,魏忠賢大□院,崇雅書院被毀。
本朝定鼎天下後,興祖皇帝重開科舉,重建書院,崇雅書院在梅花嶺原址重建。
在本朝,崇雅書院由“鹽官興學、鹽商助學”,經過百餘年的發展,如今已進入了最為輝煌的鼎盛時期。
林如海現任巡鹽禦史,是鹽課衙門的最高長官,自然沒有人阻攔林誠進入崇雅書院進學。
林諾是林如海和賈敏的幼子,最是古靈精怪,如今正是七八歲的年紀,喜歡玩鬧,聽二哥說崇雅書院內的景致極好,梅花開得極好,便想要去書院內見識見識。
林如海和賈敏皆有事要忙,便命林誠領着林諄、林諾和賈玥前往崇雅書院随便走走,切不可打擾學師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