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三案(寶貝回家)1
秦安不解, “這是什麽深仇大恨,還能特地把一個五歲孩子帶到深山老林裏殺害。”
魏其琛手指頭敲着辦公桌面,他若有所思?道,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的話, 嫌疑人和受害人應該都不是漳州本地人。”
陸小圓好奇的問,“為什麽?”
魏其琛說,“殺人抛屍, 在本地人對周遭環境熟悉的情況下, 誰會在景區裏做這樣的事?情?而且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受害人身體有從高處墜落摔至骨折的情況, 這也能證明嫌疑人是從我們發現屍體更高的地方進行的抛屍,雖然小朋友只有五歲,但就算是一個成年人想帶上一個五歲孩童的屍體徒步登山也很困難, 而且更容易引人注目,所以這孩子一定是活着被帶上去,然後殺掉再被扔下來。”
陳林說,“沒錯,鹿鳴山景區雖然每年都會發生好幾起自殺案例, 但你要說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登山自殺這肯定不可能, 他能上山, 必定有監護人跟随,如果是自殺或者不慎跌落,父母自然會報警搜救, 而不是這樣悄無聲息當沒事發生。”
秦安說, “哎呀,要照這麽說,那還真是謀殺。”
魏其琛說, “如果是外地人流竄作?案,那這案子就更難辦了。”
陳林拿出手旁邊的證物袋來,“魏隊,今天偵查組送來的所有現場證物,其中游客垃圾占絕大部分,受害人身上穿的小花襖損壞嚴重,不過我們已經第一時間送去了鑒證科看能不能采集到有用的信息。”
魏其琛問,“結果還沒出來?”
陳林搖頭,“鑒證科的同事?還在加班。”
魏其琛說,“找個人下去催着,明天早上九點之前必須出結果。”
“是。”有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筆記本,站起身來快步出了刑偵組大門。
賀言昭一覺睡到大天亮,市局大樓并非很安靜,睡夢中迷迷糊糊還時不時的能聽見三樓刑偵組上上下下,來回吵鬧的嘈雜聲。
他伸手從辦公桌上摸出手機來,一看時間早上七點半,正是可以下樓去食堂吃早餐的時間點,想給魏其琛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可又怕這時候對方剛剛趴下休息,自己莽撞撥通電話會打擾到他。
于是糾糾結結小半天,主意還沒拿,倒是‘叮’的一聲收到了一條短信。
賀言昭伸手揉揉自己還有些迷糊的眼睛。
魏其琛一整晚都沒有睡覺,由于案情過于複雜,所以導致衆人讨論了一整晚得出的所有結論都只是猜測,沒有關鍵證據,也沒有指向性的嫌疑人,唯獨一個受害人死了五年甚至都沒辦法?确認身份,沒有身份就不能調查相關社會關系,這一點着實讓人頭大。
去洗手間抽了支煙,出來的時候本打算吃個飯再回辦公室休息,哪曉得剛轉出樓梯間便見賀言昭一邊套着外套,一邊風風火火的往樓下蹿。
魏其琛皺眉,擡手一把拽住賀言昭的胳膊将人給攔回來,“大清早的去哪兒?”
就這盤查犯人的口氣,賀言昭也沒聽出不樂意來,他還在拉着自己衣服上的拉鏈說,“有個朋友來漳州了,我現在去火車站接他。”
“朋友?哪個朋友?同事??同學?這麽早的火車?他從什麽地方來的?”
賀言昭一愣,随即像個做了壞事被家長發現的孩子,這時只看着魏其琛結結巴巴的說,“不,不是,是,是我在網上認識的網友。”
“網友?”魏其琛的聲線霎時間提高八度,早起樓道口的聲控燈都被他喊亮了兩只。
知道這人鐵定是又亂想了什麽,于是賀言昭連忙擺手解釋說,“不是魏隊您想的那樣,我的朋友不是壞人,他,他也不是普通網友。”
“這年頭網友還分普通不普通?再說你憑什麽說他不普通?你拿什麽能判斷他普通不普通?”
“不是的魏隊,你誤會了。”
“我說你這人怎麽就不長記性呢?”魏其琛恨鐵不成鋼的拿手指頭去戳賀言昭的腦門,“公安機關天天發布謹防電信詐騙,見網友需謹慎,你這耳朵是拿來扇蚊子的?法?醫也是警察,這麽大人出去上個當受個騙不嫌丢人呢?來局裏第一個案子都不夠提醒你的?到時候遭人綁架手腳一剁,關在木盒子裏終不見天日這就是你的歸宿?”
“魏隊我是因為上大學的時候加入了一個寶貝回家的志願者網站做志願者所以現在有網站內的朋友來漳州找家人正好我也在漳州所以順便幫個忙而已。”
說話的語速從來沒有快到這樣連個标點符號都不帶的程度,看魏其琛罵人罵的起勁,賀言昭也是怕這哥哥越說越嚴重,所以才一個猛子上前抱住對方的胳膊,然後不由分說一通解釋。
顯然魏其琛即便是在氣頭上,也還是會聽人說話,賀言昭解釋完前因後果後他還頓了許久,這才問道,“寶貝回家?”
“嗯!”賀言昭點頭,“這是一個公益網站,特地為父母找孩子和孩子找父母的人提供一個溝通的途徑。”
見魏其琛還是不太明白,于是賀言昭又說,“魏隊你不知道嗎?早些年人販子猖獗的時候,有許多父母被迫和自己的親生小孩分開?,他們的孩子也許被一些不好的組織帶走去做乞丐或是違法?犯罪的事?情,也有可能被賣去別人家裏做養子,但是即便如此,這些父母也依舊不肯放棄,他們有些人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都在一直尋找自己的孩子,公安機關找不到,他們就自己找,賣車賣房沿途打工,走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他們走到哪裏,就找到哪裏。”
“你...................”
“我是志願者。”講到這裏,賀言昭便驕傲的笑起來說,“公益,無償,只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
這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事?兒,本來是打算上廁所,去食堂,然後回辦公室休息,結果折騰來折騰去,魏其琛還是當了賀言昭的這個司機準備送人去火車站接網友。
趁着魏其琛下樓開車的功夫,賀言昭還順路跑去食堂拿了豆漿和油條,他抱着早餐下樓的時候,魏其琛正好把車開到市局大門口來。
賀言昭一爬上車就看見魏其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有些擔心的問,“魏隊,您昨晚是不是一整晚都沒有休息?”
魏其琛低頭看看表,“睡了半小時吧。”
賀言昭說,“那您這屬于疲勞駕駛了,要不您回去休息吧,我自個兒打車過去接人就行。”
“做公益嘛,沒事兒。”拿口氣清新劑噴了噴嘴,又拿風油精按了太陽穴,魏其琛發動車子打轉方向盤将車開出市局大門口,他說,“這案子查的沒個頭緒我坐辦公室裏也頭疼,出去走走看看正好,找點兒思路和靈感,說不定這案子還能有點兒別的說法。”
賀言昭吃驚,手裏拎着袋子還在努力掰油條,他問,“查案還有找靈感的說法?”
“查案最怕撞進死胡同裏,我感覺自己現在就走投無路了,再在辦公室裏坐多?久也不可能找到新的線索,出來走走看看也好,至少心情能好點兒。”
“那您今天心情可能不能太好了。”
掰了油條想給魏其琛吃,但是看人家雙手握着方向盤又不方便,賀言昭的一雙小手伸進伸出好幾次,最終還是別別扭扭的把油條湊到魏其琛的嘴邊。
魏其琛倒是不客氣,‘啊嗚’一口就把一節小油條全含進了嘴裏,他‘咔吧咔吧’的咬着問,“為什麽心情會不好。”
看見第一節 油條進了魏其琛的嘴,賀言昭便又趕忙送上了第二節,“按照慣例,一般見面後大家就得一塊兒吃個飯,吃飯就得聊天,聊天就得談身世,您想啊,這種被拐賣,被迫和家人分離的故事?,能有幾個是能讓人聽着開?心的。”
“你要見的是父母還是小孩?”
“小孩。”賀言昭又把豆漿送到魏其琛的嘴邊,“不過他今年應該也有26了吧。”
“他知道自己是被拐賣的?”
“嗯,我們很早就認識了,那時候我還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找他的父母,走了很多?地方,但是因為小時候的記憶太模糊,所以他能記起來的事?情非常少。”
“我辦了這麽多?年案子,倒是頭一回聽說被拐賣的知道自己是被拐賣的。”魏其琛饒有興致,他問,“他是怎麽知道的?總不可能是養父母告訴的吧。”
賀言昭說,“他記得。”
“他記得?”
“對,因為他被拐賣的時候已經七歲了。”
火車站人很多?,魏其琛以前蹲點抓人的時候也經常會來這裏,接人倒是很容易,一通電話一個地點很快就能會面,賀言昭顯得非常輕松,和朋友見面也有許多話可以聊,互相之間會問問近況,關心一下身體,然後話題便轉回到了找父母的這個重點之上。
魏其琛對這件事情倒是挺有興趣,所以他特地找了一間安靜雅致的咖啡廳方便三個人坐下來聊天,因為知道對方的目地就是找到自己的父母,所以魏其琛也沒有遮掩自己的身份,他表示自己是警察,也許可以在後續的事?宜當中起到幫助的作?用。
“我記得,但是那些記憶都太模糊了,我的家是一間小村莊,住着土房子,有橋,有池塘,夏天會開?滿荷花,我記得媽媽的背影,她總是走在我前邊,然後就是一間小小窄窄的黑房子,我只能透過屋頂縫隙透出來的光亮才能分辨白天黑夜,有男人會來打我,然後給我飯吃,我就一直睡,一直睡,總是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直到被送上開?往很遠很遠地方的火車,我才清醒過來,我清晰的記得自己數了三個白天,火車跑了整整三天。”
說話的男人叫徐林,今年二十?六歲,提起過去的事?情他并沒有過多?的表情,但那雙眼睛裏卻是浸滿了悲傷,像是背負着沉重的過去無法?抽身而出,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滿是真誠,無法?讓人不去相信。
魏其琛似乎察覺到同樣案件的嚴重性,他表情不好的開?口去問,"火車上只有你一個孩子嗎?"
“不止我一個,但是具體有多?少個我也不記得,大概五六個吧,最大的是我,最小的可能。”拿手比劃了一個大致的長度,徐林說,“最小的可能也就兩三個月。”
“拐賣你的人,你還記得多?少?”
“不記得,我只知道是兩個男人,很高的兩個男人。”
“你是第幾個被賣出去的孩子?”
“最後一個。”
“這一路上,你身邊的朋友是越來越少,還是?”
徐林說,“是所有的孩子都被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會有人專門來給我們拍照,每過幾天就會來人領孩子離開,我因為年紀最大,所以是最後一個被買走。”
“買你的人家裏沒有孩子嗎?”
“他們家有兩個女兒,所以把我買回去。”
倒是有部分地區信奉養兒防老的說法,魏其琛點頭,算是認可對方的說法,于是他再接着問,“養父家對你怎麽樣?如果現在聯系他,我們能問出當年買賣兒童的中間人嗎?”
這句話說出口,便是迎來了長久的沉默,徐林垂下眼眸,雙拳緊握,魏其琛能從他的表情和動作裏感受到痛苦。
“不可能的,他那麽恨我,當年花錢買下我也不過是為了留我在家為他養老,我十?三歲就被送出外省去做學徒打工賺錢,他很早就告訴我,以後我必須得在他們家的兩個女兒裏選一個結婚,然後這輩子都得留在那個地方照顧伺候他,永遠別想逃出去。”
徐林雙手抓住自己的頭,因為想起了令自己難受的事?情所以他現在情緒非常不樂觀,賀言昭見狀便忙擔心的伸手抓住對方的手指,他說。
“不會的,你別擔心,他們買賣兒童本來就是在違法?犯罪,如果公安機關出面盤問的話,未必會沒有結果的,這可不是他想不說就不說,想不承認就不承認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一個案子,看的我又難受又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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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販子真是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