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現場瞬間驚叫聲四起。
就在何畏即将沖到那女孩落點的一瞬間,還有兩三道黑影也撲了過來。
很多離得近的人躲閃不及,只能在災難發生的前一刻緊閉雙眼,但他們預料中**撞擊地面的碎裂聲并沒有傳來。等了良久,他們才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睜開眼。
而面前的情形詭異之中透露着些許好笑——
發財男團的三位在何畏的屁股底下當人肉墊子,而何畏把那個墜樓的女孩正死死地護在懷裏。
看着毫發未損的女孩,周圍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瞬間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你沒事吧?”葉隐棠問道。
雖然姿勢狼狽至極,但他起身的動作依然輕盈迅速,還順帶拉起了宋逸舟和泊臣。
他最後才伸出手,想拉起何畏,但何畏卻只顧地盯着那女孩,面色凝重。
因為何畏察覺到她渾身異常的僵硬且冰冷。
起身的三人這才把目光都集中到那女孩身上,泊臣立即蹲下,用雙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哎,麻煩讓讓,麻煩讓讓。”
常龍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擠了過來,然後定睛一看,瞬間大驚。但考慮到周圍這麽多路人,還是很快恢複了神色,壓低嗓音說道:“不好,離魂了!”
何畏不解:“啊?離魂是什麽意思?”
“就是指她陷入假死狀态,讓靈魂游走去了別處,”常龍邊答邊探了探女孩的頸部動脈,“心跳已經停止了,超過5分鐘,就真死了。”
何畏忙問:“那你能不能像之前治我頭痛那樣治好她?你要多少罡氣我都可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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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龍環顧四周,輕嘆,“在這裏不行,但……如果要去別的地方,怕是來不及。”
何畏想了想,又問:“那只要讓她心跳恢複就行嗎?”
常龍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點點頭。
何畏心想,雖然他學的是母貓的産後護理專業,但好歹也算是個醫學生,急救常識還是有的。
“我來物理招魂!”
何畏說着便脫下外套,輕輕覆在女孩胸前的位置,保護好隐私,然後雙膝跪地,将左手掌根放在她胸骨中下三分之一處,右手掌根置于左手掌根上,開始有節奏的按壓。
葉隐棠這才明白何畏到底是要做什麽,然後轉頭吩咐宋逸舟和泊臣,“擋一下。”
于是三人瞬間像任意球時的人牆一樣,隔絕了外面熙熙攘攘人群好奇的目光。
三人甚至重新帶上了口罩和墨鏡,并不希望用自己藝人的身份再惹來更多人關注。
盡管雍荟城的安保很快到位,開始清場,但還是有不少BBX的粉絲和路人拍下了這兵荒馬亂的一刻。
在他們的視頻中,可以見到紙錢和笛昇的應援物散落一地,而發財男團的三位死死保護住了墜樓者的隐私。
他們即使各個帶着口罩和墨鏡都掩蓋不住神情中的關切和焦慮,不時回頭張望,低聲問着情況。
而本該對這件事最上心的人——笛昇,卻先是畏懼瑟縮一旁,繼而露出嫌惡的目光,很快便在雍荟城安保人員的守送之下離開了。
何畏還不知道,正是這個被衆人記錄下的瞬間,在幾個月後,BBX徹底淡出公衆視野的時候被各大博主瘋狂轉發,有好事網友稱這是“這場景濃縮了BBX衰落而發財男團爆火的原因”。
那些微博下面點贊最高的評論便是“業務能力強,又能放下身段去救護別家粉絲的男團,值得被所有人記住”。
但此刻的何畏大汗淋漓,全然不知外界的情況。他只是在拼勁全力在挽救這女孩的心跳,5分鐘,正如所有心髒驟停的患者一樣,他只有5分鐘的黃金搶救時間。
一、二、三……他再次按壓了三十次,女孩的心跳呼吸仍未恢複,按理說他應該開始人工呼吸……
“我來!”
BBX的執行經紀沖了過來,她也經受過專業的訓練,于是此刻不需要更多解釋,只掏出一張紙巾清理了女孩唇邊的穢物,毫不猶豫地開始了人工呼吸。
二人配合着搶救,經過了十幾輪心肺複蘇的過程,何畏只覺得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雙臂都仿佛不屬于自己……但好在,秒針剛剛略過五分鐘的一瞬間,女孩又恢複了心疼和呼吸。
常龍立即檢查片刻,點點頭,“靈魂已經歸位了,暫時沒有大礙,但意識沒這麽快回來,可能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何畏這才松了口氣,跌坐在地上,劇烈喘息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執行經紀也累的夠嗆,緩了半天才長嘆一聲,“還好還好……唉,你說這小姑娘圖啥呀……”
何畏一直以來身體素質都不錯,此刻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這才想起來仔細查看一下這個女孩。
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膚色偏黑,皮膚并不算細膩,手上也有常做體力活的傷痕,顯然不是在城市裏長大的。而奇怪的是,她雖然外面穿着BBX和笛昇的應援服,但裏面的搭的是一個頗具民族特色的襯衣。
何畏上過介紹民族的通識課程,看着衣服上的水紋和雲紋瞬間認出了這是生活在華國西南方的厄尼族,而他們這個民族在外界看來,正是以各類巫蠱邪術聞名。
聯想起她墜樓之前喊的話和念的咒語,何畏問道:“笛昇呢?”
執行經紀苦笑,“早走了。”
“他走之前有沒有說過和這女孩相關的信息?”
救人是出于好心,但職責在身,執行經紀只能搖搖頭,不願多談。
如果給何畏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明白這位執行經紀的苦衷,但此刻他有點着急,于是急吼吼嚷道:“這女孩墜樓之前可是說什麽笛昇必須要下地獄,他們全家都是吸人鮮血的資本家之類,笛昇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吧……”
話音未落,他突然發現遠處有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影正朝這裏不時張望。
那人是BBX的側拍攝影師,何畏記得在女孩墜樓之前,他環顧四周的時候注意到這人沒有在拍臺上講話的笛昇,而是對準了那女孩的位置。
如果說一般人都看不清那女孩,這位攝影師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何畏站起身,朝那人喊道:“你怎麽知道這女孩要跳樓的?”
那人剛想拔腿就跑,但執行經紀很快認出了他,“小李?”
于是他不得不走了過來,垂着頭,支支吾吾不願講話。
執行經紀急了,也嚷道:“你……要知道什麽就趕緊說,這事橫豎都壓不下去,我們還有機會能把影響降到最低,你可是和公司簽過合約的,要是BBX黃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小李哭喪着臉,“娟姐,我也不知道哇,就活動開始之前,這女的找我,給我塞了倆大紅包,說讓我在五點二十五分二十五秒的時候拍三樓東南角,一定給我個大新聞,我以為是雍荟城的合作呢,哪知道……哪知道是這麽晦氣的事啊!”
“那個時間……”何畏掏出手表,“果然,是指針指向表盤東南方的一刻,而她又正好在東南方跳下來……”
“這女的到底是什麽身份啊?不會是巫婆什麽的,給我下蠱了吧?”攝影師聽了何畏的分析快吓哭了,“娟姐,我可不想惹事,她怎麽提什麽資本家之類的,會不會瞎說的,其實只是個瘋狂的粉絲啊?之前那些私生,可是說什麽的都有……”
“啊!果然是她!”
何畏循聲望去,只見是剛剛表演時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粉絲,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們身後。
粉絲一愣,顯然在一衆藝人和經紀人的注視下有些無所适從,鞠了個躬對何畏說道,“不好意思哈,你朋友說讓我給你帶個話,所以我才留下的,但剛剛越看這個跳樓的女孩越覺得眼熟,她好像是之前一個很有名的大粉頭……”
那粉絲邊說邊走近,端詳了那女孩的相貌片刻,這才确定了,“就是她,因為她之前粉的很瘋,而最近又突然變成了大黑粉,所以在我們粉絲圈還挺有名的。”
說罷,她掏出手機,找到了這女孩的微博主頁。衆人迅速浏覽,只見去年四月之前,這女孩還天天在笛昇超話打卡,發着什麽笛昇加油,永遠支持之類的話。
然而四月之後,她開始每天發一些詛咒笛昇和雍荟集團的話,言語之惡毒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根本不是一個人發出來的。
“嘶……”小李倒吸一口涼氣,“這人不會是中邪了吧……”
“不是的,”粉絲搖搖頭,“粉的久的人都大概知道她。以前她經濟狀況很一般,所以**BX的方式都……嗯,很樸素,比如做每個成員的發面團之類的,大家都覺得挺有意思的。但去年四月,她在外打工的丈夫突然去世了,所以她才性情大變。”
何畏敏銳捕捉到了重點:“那她的丈夫和雍荟集團或者笛昇有什麽關系嗎?”
粉絲想了想,“這個沒證實過,一直是傳聞,據說她丈夫是以前雍荟城的建築工人。她也一直說丈夫的死和雍荟集團有關,可……”
“怎麽?”
“可她老公是死在家裏的呀,也沒受過傷什麽的,”粉絲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所以大家只覺得她可能是對笛昇由愛生恨了吧。我也沒想到她今天來了,還做了這麽激烈的事。”
“哦……”何畏托着腮,努力地串聯着這些事情。
“這些事還是留給警察判斷吧。”葉隐棠突然開口,打斷了何畏的思路。
宋逸舟對葉隐棠使了個眼色:“這裏真的很潮很悶诶,再待會我就要得病了,我們走吧。”
葉隐棠輕輕點了點頭,才又對何畏說道:“今天先這樣,明天你來別墅找我們再具體聊入隊的情況吧,我們還有點別的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何畏還在努力想着剛剛發生的事,沒注意他們的古怪,讷讷答道:“好。”
除了執行經紀和雍荟城匆匆趕來的負責人一起等待警方和急救人員之外,其他人留了聯系方式便各自散開,而何畏和那位粉絲走到了雍荟城門口才猛然想起來,“诶?譚松呢?”
粉絲一拍腦袋:“是你朋友吧!我給忘了,他說手機沒電了,但急着上廁所,讓你老地方見!”
“老地方?什麽老地方?”何畏想了想,“這……不會是地下停車場那個廁所吧?”
粉絲聳了聳肩,“他還找我借了紙,應該是吧。”
“好,謝謝你!”何畏拔腿便往樓梯跑去,心裏想着,譚松那傻小子,怕是不知道這裏清場了,還想着六折購物呢!
“诶……”那粉絲看着何畏的背影,不禁喃喃,“跑這麽快……早知道就先要個微信了,好不容易遇見個這麽帥又這麽熱心的……”
然而熱心小夥跑到了負一樓心已經涼了半截。
停車場裏一片空蕩,只有譚松的二手高爾夫孤零零的停在廁所旁邊。
但譚松卻不在廁所裏。
何畏喊了半天都沒人回應,以為自己記錯了,于是又走到了負二樓,但裏面的廁所裏還是沒人。
他只好再下一層,可負三層卻不再是停車場,只有一片被警戒線圍住的渣土地,連燈都沒有。
何畏記得宣傳冊裏說這裏要開個地下花園什麽的,但看樣子應該還沒開始建設。于是也不打算往裏走了。
但他臨上樓梯前的一個回頭,卻好像看到了場地中間,遠遠的地方有道人形的紅光。
在一片漆黑中無比耀眼。
何畏清了清嗓子,喊道,“譚松?”
回聲在空曠之中不斷回蕩,過了很久,何畏才隐約聽到了一聲氣若游絲的回應,“小毛……”
于是他趕忙向前跑去。
離得越近,濕氣越大,不到半分鐘,何畏就跑到了場地的正中央,只見那裏有一個兩人多深的古井。
而譚松,正趴在那井底,四肢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扭曲着。
他渾身的每寸肌膚都在向外迸發着紅色光線,将井底逼仄的空間照射仿佛火葬場的焚化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