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阿進的家他其實來過一次,所以等停好了車,紀澤扣上鴨舌帽就打算直奔而去,陳實一把抓住他,“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用,陳大哥,你留着接應就好。放心,我的身手我自己清楚。”紀澤堅持道。
陳實想到只是看管女人孩子的地方,陸枭也沒有派很多人守着,于是點點頭,自己還是留下來做接應的好,“好的,有事情就call我。”
壓得低低的帽檐,黑色的短風衣裹着瘦削的上半身,在已是淩晨的居民小區裏從容地走着,拐進了一座樓就不見了。紀澤輕輕按下了陳實事先告訴他的樓道鐵門密碼,門“啪”地一聲打開,正巧有對摟抱着的男女也一起下樓,酒氣熏熏地擦身而過。紀澤讓了讓,随即進了電梯。
他就來過一次,但是還記得阿進的家是在25樓,電梯的數字開始一層一層往上跳。紀澤将遮住大半張臉的蛤蟆墨鏡戴上,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前的口袋,卻是一把陌生的,陳實臨時給他的武器。他身上原來的那把銀色手槍陸枭還沒有給他,不過他這次根本沒打算使用這把槍,為了救人而傷人,這種事情紀澤覺得自己可做不來。
按了下門鈴,裏面的門被打開,隔着防盜門,傳來的是一聲男人粗魯的聲音,“媽的,半夜三更,誰啊?”紀澤壓低聲音答道,“是枭哥讓我過來帶阿進的老婆跟他兒子過去。”
“是麽?怎麽這麽快,不是說明天晚上的麽?”男人一邊答應着,一邊将門打開并且試圖看清楚鴨舌帽下人的長相。門一開的瞬間,紀澤已經曲起手臂一把扼住那人的脖子,同時踢向他的下盤。只是一個悶哼,已經倒地跪了下來,紀澤同時湊到他耳邊,低聲威脅道,“不許出聲,否則,我可以一把捏碎你的喉嚨。”
被扼制住要害的男人連連點頭,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紀澤一個劈手砸暈了。紀澤将人拖到牆角靠好,卻見一個房間裏出來另外一個看守的人,見到此情景大聲叫道,“你是什麽人?”
并且急急忙忙地從衣服裏掏出手槍,可還未拿穩,紀澤清亮的眸子餘光一掃,兩步上前已經用腳将他的槍踢開。站穩之後一個又一個漂亮的轉身側踢,将人掃到地上。同時掏出手中的槍,穩穩地指向摔倒在地上的人。
紀澤并不出聲,只用頭示意那人轉過身去。
“好好,好,我,我轉過去,你千萬別開槍!”慌慌忙忙地抱頭轉身,卻覺得脖子一麻,眼前一黑,身體一軟随即歪在了地上。
紀澤輕輕地移動了幾步,握着槍的手隐隐感覺到汗濕。只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卻突然顯得大了起來。廚房是開放式的,并沒有藏着人。紀澤又走到其中一間房間,舉着槍踢開了房門,裏面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人。掩藏在墨鏡下的眼睛,是集中所有注意力的銳利,像星辰破碎在他眼裏,熠熠生輝。
等揣開了主卧室的門,紀澤這才找到了被綁着丢在床上的阿進老婆和孩子。一見到紀澤一身黑色裝扮的女人,立馬挪動身體想要擋在自己孩子的前面,而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也一下子醒過來,臉上還兀自挂着淚水,估計是方才哭累了睡過去的。紀澤幾步上前,将塞在阿進老婆嘴裏的破布扯了下來,見她驚恐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已經被吓到不能出聲,紀澤摘下自己的墨鏡,安撫道,“嫂子你還記得我嗎?我叫紀澤,跟着進哥來你家裏吃過飯。”
帽檐下是一張清俊秀氣的臉,尤其是一雙眸子,溫和流露。女人連連流着淚水點頭,“我,我記得,阿進還提起過你好幾回,你是小紀。”
紀澤掏出刀子将她手上的繩子解開,同時抱起小男孩對她說道,“嫂子來不及了,我們得快點。我只能救你們兩個出去,出去之後會有人安排你們先逃走避風頭。”原本陷入絕望的女人急急忙忙地爬起來扯着紀澤的衣袖,這個時候,這個仿佛從天而降的男人就是她和兒子的最大救星。
跌跌撞撞地跟在紀澤身後,女人哽咽着哭道,“那,那阿進呢?他什麽時候才回來?”紀澤抱着孩子的手頓了一下,突然間覺得一個小孩子也讓他覺得沉重起來,眸子黯了黯,“嫂子,先把你跟小誠就出去再說。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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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澤抱着孩子,擋在女人身前,匆匆忙忙地出了房門,卻一把攔住想要按電梯的手,堅定地說道,“嫂子不行,不能坐電梯,我們直接走樓梯,要快,你可以跟得上嗎?”
“好好,我盡量。”
兩個人帶着一個孩子,飛快地從樓梯上下了去,噼裏啪啦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走廊的盡頭的拐角處,先是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而後是一個人被黑色西裝褲包裹着的長腿,修長并且形狀隐約,仿佛蘊含着強大的力量。陸枭的臉上挂着一絲笑容從暗處走了出來,走廊的日光燈打在他的臉上,一半光明,一半卻被黑暗籠罩,意味不明的摸樣。旁邊也跟着兩個人,輕聲詢問道,“枭哥。要不要——”
陸枭沒有出聲,只是擡起手擺了兩下,碧色的眸子深邃如潭,眼裏卻是讓人琢磨不透的狡黠笑意還一直凝望着方才那兩個人消失的摸樣,“記住,等人回了醫院你們再動手,要小心。”
“好的。”跟着陸枭身後的人齊聲答道。
“還有,管好你們的嘴,否則,管不好嘴的腦袋留着也沒用了。”陸枭卻一下子換了神情,漠然到極致,聲音冰冷。
坐在陳實封閉卻顯得格外有安全感的車子裏,兩個母子依舊是瑟瑟發抖,可看他們身上并沒有傷,紀澤猜想陸枭還算是個男人,并沒有為難女人和孩子。陳實發動車子,瞥了眼車子後面哭得稀裏嘩啦的女人,淡漠地說道,“我們只能先給你們一點錢,車票也買好了。但是記住,今晚你沒見過我們任何人。”
紀澤轉到後面,朝阿進的老婆安撫般地笑了笑,抽出一些紙巾遞給她,“好了,嫂子別哭了。你和小城先走,至于——進哥……”紀澤為難着不好接下去。陸枭心思詭異,紀澤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對阿進如何。
阿進的老婆跟了阿進這麽多年,多多少少也經歷過風雨,眼前的這兩個人,她并不熟悉,但也知道絕對是好人,否則也不會冒着這樣的危險把他們母子救出來,“放心,我只管帶着孩子走,不會連累你們的。”
紀澤擡了擡鼻梁上的墨鏡,從容地走回醫院的住院部區。夜色中矗立着的住院部大樓仿佛想要吞噬生命一般,張着大口,看上去陰測測的。雖然是深夜淩晨,但依舊有人進進出出。紀澤剛在門口等電梯上去,卻見到幾個白衣護士推着一個床從他身邊路過,床上的人被白色的被子蒙住了頭。旁邊幾個跟他一起等電梯的紛紛回避,連嘆晦氣不已。紀澤倒是無所謂,本來,醫院就是迎接和送走生命的地方,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只是忽然感慨,一個人千辛萬苦地被生下來,卻可以很簡單地就那麽沒了。
随便進了一層樓的衛生間,紀澤将身上的褲子衣服脫下來,連帶着墨鏡和帽子一起丢到了垃圾桶裏。等出來時,卻是一個穿着淡藍色條紋病號服的形象了。眉眼淡定平和,清朗秀氣,仿佛只是個半夜睡不着起來閑溜達的病人。
紀澤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月光如水,他沒有拉上窗簾,就任這月光在房間裏傾斜,把一切都照得好像蒙上一層銀紗。濃密的睫毛撲閃了下,輕輕合上眸子。
閉上眼,再睜開眼,又是新的一天了,紀澤想。
“我了個x的,昨晚睡得死沉死沉的,怎麽感覺那麽累呢?”門外響起了大聲說話的聲音。另外一個則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妹的,你能不能嗓門小點,吵醒了小紀哥,我看大少爺非扒了你一層皮不可。”
紀澤睡得很淺,只要一點點小小的動靜就可以清醒過來。讀警校的時候,經常晚上會突如其來的集合,然後就是訓練或者拉練,紀澤和他當時的同學都練成了随叫随醒的本領,更可況在三年多的日子裏,他已經适應了這樣保持高度警惕的睡眠。
天氣可以說非常好,像煎熟的蛋黃一樣的太陽從窗外望去在遠遠的地方跳了出來,萬裏無雲,晨光乍現。紀澤伸了個懶腰,立即起床洗漱,即使他整天無所事事地躺在醫院裏,但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睡個懶覺。起來沒多會兒,敲門聲響了起來。
正是昨天一天都沒露面的陸枭。
陸枭手裏提着吃食,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神清氣朗,就像他身上此刻散發出的淡淡須後水的味道,淺碧色的眸子剔透無比,蘊含着點點暖意。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
紀澤趕忙接過陸枭手裏提着的東西,他發現,隔了一天沒見到陸枭,一早起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他,不由地心情也無端開朗起來。即使面前這個人,是自己一心想要抓住的犯罪分子。紀澤不自覺地,嘴角噙着笑意,深黑色的眸子都彎了起來,“枭哥這麽早?”
陸枭将外套脫了下來,随手丢到沙發上,和煦地說道,“你不是也很早?每次來,你都是醒着的。害我都不敢太遲過來,怕你餓着了。”語氣溫和地就像盛在剔透玻璃杯裏的溫開水一樣。
紀澤不好意思地略轉開了頭,有時候,陸枭的溫柔體貼,讓人覺得心都快要化掉了。
眼前的人,正站在窗邊,淡金色的陽光讓他開始長頭發的腦袋看起來更是毛茸茸的一圈。低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散開來,看起格外溫柔——讓人很想親手觸摸下。陸枭這麽想着,才發現,自己也這麽做了。摸過一層柔軟的發,撩撥的觸感從手心傳到心裏。
紀澤被這突如起來的撫摸吓了一跳,好像不是以前的那種,帶着大哥喜歡小弟感覺。但具體什麽樣又說不上來,紀澤咳了咳,清亮的眸子帶上一層水色,然後不自然地轉過頭,避開了陸枭的大手。陸枭倒是鎮定地很,将自己的手收回了,雖然他很想再輕輕地揪一下紀澤紅紅的耳朵,低低笑着說道,“摸起來的感覺很好,比貝殼舒服,我想再去養一只短毛折耳貓了。”
某人只能更加不好意思地與陸枭拉開幾步距離,怒,居然将自己的腦袋比作貓。又見陸枭一派雲淡風輕的摸樣,心虛地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了,怎麽帶着點自作多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