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慌亂只是一閃而過。
冰冷的觸感讓紀澤一時心頭狂跳起來,像最惡毒的毒蛇,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喉舌之處。而陸枭,只是似是而非地看着他,沒有言語。
但是不知為何,紀澤就是有種強烈的直覺,陸枭是不會對他扣動扳機的,起碼在此時。
即使銀灰色的槍隔住了紀澤中間的面容,但陸枭依舊可以望見那雙依舊清明透亮的眼睛,沒有慌亂,沒有不安,沉穩如磐石。絲毫沒有膽怯的意味。
陸枭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像只狡黠的狐貍望着得手的獵物,“不愧能當我的貼身保镖,小紀好膽量。這把是96年産的絕版Sliver Snake,六連發,純手工制作,限量市面上已經不多了。”
陸枭将手槍從紀澤的額頭移開,塞到他手裏,“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想了好久,覺得這只槍最适合你。”冰冷的銀灰色槍,拿在手裏極有分量,精致的做工,紀澤雖然還沒有開槍,但是憑他多年的手感和經驗,也知道這是一把難得的好槍。
于是,他微笑着對陸枭說道,“謝謝枭哥,我很喜歡。”
雖然,得到手槍的方式,他是一點也不喜歡,任誰被一把上了膛的槍指着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白皙的額心被之前的槍口留下了個紅色的圓形引子,陸枭皺了皺眉,懊惱地說道,“我——太用力了點,疼不疼?小紀?吓到你了吧。”
紀澤将手槍放到自己的懷裏收好,搖搖頭,“枭哥,我想一個好雇主對不會對自己的貼身保镖開槍的。”
陸枭似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絲冷峻,“小紀,你錯了,這世間誰都可能對你開槍,除了你自己。海不可鬥量卻尚有邊際,人不可貌相卻人心難測。我唯一可以掌握的,只有自己的心。不要對任何人交出你的手槍。”
紀澤點點頭,“枭哥的教誨,我會牢記在心的。”紀澤卻在心裏暗嘆,這是個,對誰都不交心的人,防備之心極重。
陸枭又沖他笑了笑,淺碧色的眼睛裏蕩漾開來的仿佛是最真摯的誠意,“但是,我很願意你呆在我身邊,不過,帶着我送給你的Sliver Snake,做我的左右手如何?我可能對自己的貼身保镖開槍,但絕對不會願意砍斷自己的左右手。”
做我的左右手,做我身體的一部分。
語氣似乎在商量,但那不容拒絕的強勢清晰到用手可碰。
紀澤壓住心中的一悸,烏黑的瞳仁深沉透亮,“好的,枭哥。但是,你的左右手現在必須先去洗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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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還是晴朗的碧空,但下午又轉成了陰冷,灰壓壓地,讓人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霾。陸枭将花店提前打烊,将貝殼的貓糧倒好,載着紀澤往s市的另一個區奔馳而去。
等陸枭和紀澤進了娛樂城的KTV,這才明白今天下午那通電話是誰打過來的了。紀澤瞧着包廂門口的陣勢,皺了皺眉,警惕地對陸枭問道,“枭哥,我們人會不會太少了,要不要再叫一些兄弟過來。”
紀澤看了看門口站着的五六個明顯荷槍實彈卻又努力掩飾的男子,透過門上的玻璃,一個穿着休閑西裝的背影正蹲在地板上拿着話筒,很是沉醉地歌唱着。房間裏也站了十幾個彪形大漢。
陸枭拍了拍紀澤的肩膀,不甚在意地輕松答道,“放心,小紀,九爺只是請我們來唱歌的,又不是打群架,有我和你就夠了。”說吧,極其利索地推門而入。
一陣魔音入腦。
走調到十萬八千裏的男子正在高聲唱着——“出賣我的愛,背着我離開,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高潮處,嘶聲力竭。
饒是紀澤覺得自己已經頗有定力,也覺得有點招架不住了,再側頭看看陸枭,某人扯了扯嘴角,竟是無語凝噎。
終于,最後一個音拉完,蹲在地上的人這才轉頭望着來人,給了一個燦若朝陽的笑容,大大的。
“喂,陸鳥,別來無恙啊?”
傳說中的謝九安。
紀澤倒是佩服陸枭好定力,保持着溫和的态度笑了笑,“謝九爺,今年也不小了,怎麽還是識字不清的摸樣。S市有個掃盲班,要不要我派人幫你報個名?”
陸枭當然不會忘記,謝九安小時候第一次來他家做客,那時他正穿着校服戴着校徽從學校回來,謝九安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後,十分張狂地扯過陸枭的校牌,哈哈大笑道,“老爸,你快看,他叫什麽名字不好,叫陸鳥!”
謝九安俊美的面容黑了幾分,也曉得陸枭一向毒舌慣了,便本着本大爺大人有大量不予理睬的态度,無視之。
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絕對稱得上唇紅齒白,精致的五官,噙在嘴角的笑意,邪魅的桃花眼,飛揚入鬓的劍眉,正是一個邪氣貴公子的摸樣。
紀澤暗暗觀察,這謝九安倒真是一副好相貌。誰說混黑道的,都是兇神惡煞的摸樣來着?
謝九安正想着等下怎麽回擊下,錯眼看了看陸枭身邊的紀澤。
KTV的包廂,燈光打得極暗,只有幾盞的霓虹,流光宛轉,偶爾轉過紀澤沉靜秀氣的面龐。
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挺拔如陽光下的進送,謝九安難得安靜下來,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在哪裏見過。嘈雜的包廂都安靜了下來,連自己點的歌曲都聽不到伴唱的音調了。
是潺潺流水淌過心頭的靜谧,幹淨清澈。
那雙烏黑深沉的雙眸也正細細打量着自己,灰色的圍巾裏露出大半張臉,倒像只被人包裹好的兔子。
謝九安沖紀澤扯了個自己平生以來最友好最燦爛的笑容,豁地起身,将話筒丢給下屬,起身向他們二人走去,吊兒郎當的身形卻讓人覺得潇灑異常。邊走邊開口道,“陸狐貍,你身邊那個創口貼一樣的黃毛呢?”
将視線在紀澤身上從頭掃道尾,邪氣地肆無忌憚。水汪汪的桃花眼,一錯不錯地盯着。
陸枭動了動身形,有意無意地擋在了紀澤身前。微笑着道,“阿達今天有事沒來,下次見面,再讓他跟九爺切磋吧。”
停在了二人面前,謝九安很不滿地皺起眉頭,這老狐貍,擋着了,又歪了歪身子,對上紀澤的臉,笑嘻嘻地問道,“小夥子新來的?怎麽跟着陸狐貍了,他不是好東西呢!”
“雖然不像你到哪裏都是那麽大陣勢,但是,九爺,我陸枭還是請得起一個貼身保镖的吧。”
謝九安懶洋洋地收回身形,将手插進口袋裏,“哦……貼身保镖啊……”
電光閃爍之間,已是掏出一把烏黑的手槍抵在陸枭的頭上。陸枭倒是不惱,穩穩當當地只盯着謝九俊美狂傲的臉看,輕佻地說,“九爺依舊是,那麽漂亮啊!”
謝九安皺着眉頭,他最是忌諱別人用漂亮來形容他的長相了。當然,要是随便一個人此刻已經死在他搶下,只是,說的人是陸枭。有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再怎麽張狂陸枭也是動不得的。
陸枭自然不怕,因為就算謝九安掏槍的動作再快,紀澤卻也絲毫沒有落後,銀灰色的SliverS nake 已經直指謝九安的眉心。謝九安眼前一亮,只以為紀澤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小保镖正打算好好嘲笑陸枭一番,卻沒有想到他的動作也是如此迅速。
舉着搶的姿勢穩健淩厲,似乎身體的堅韌與力量此刻都在蓄勢待發,“不愧是路狐貍看上的人”。謝九安扯了個大大的笑容,眉眼絢爛如早春綻開的桃花,極致的美麗。連紀澤都不得不暗嘆,确實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各自都将手槍收好,謝九安調侃道,“陸狐貍,原來在歐洲的拍賣行上搶走那對手槍的人就是你啊,不過,怎麽這麽好的手槍也舍得送給保镖用啊?Black Snake在你身上吧?”
兩把手槍,Sliver Snake,Blake Snake,本就是一對。
陸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紀澤從他身後走出來,擋在了陸枭前面,讓自己的老板替自己擋着,要是傳回幫裏,那自己可以辭職不用幹了。
然而,只是一瞬間謝九安的拳頭已經往紀澤的臉上招呼過去,裹挾着淩厲的風。紀澤如閃電般地側頭一閃一避,堪堪讓拳風擦過自己的鬓角。
這一拳,足以将一張桌子砸穿。
而謝九安卻沒有停下進攻,身子微蹲,黑色西裝褲包裹着的長腿已經向紀澤的下盤掃去,速度之快,宛如一陣黑色旋風掃過。手上的動作卻也不減,繼續出手。
紀澤右手卻是技巧地躲過拳頭正面,沒有直接截下,而是側面一擋,攔下謝九安的左臂,并在謝九安出腳出前早已預料到他的方向猛然抽腿躲避開來。
并且趁機發動攻勢,用的卻是謝九安意料之外的左手。
快,準,狠。
原本溫潤的人,此刻卻是面容冷峻,格外俊毅,渾身上下散發出綿裏藏針的攻勢。
“你是左右手都可以?”
謝九安倒是嘴角噙着一絲冷笑,而神情卻極是滿意,能在瞬間接住自己攻勢并且沒有受傷的人,可是不多見了。紀澤深邃的雙眸直視謝九安的眼,什麽叫做——桃花漸欲迷人眼,謝九安的美,是絕對的危險。
如果陸枭是只優雅的獵豹,那麽謝九安的眼神,此刻絕對是在天空俯沖的獵鷹。
謝九安失了先機,卻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漂亮後空翻躲開了紀澤的拳頭,反手欺身而上,動作之迅速猶如翻江的白鲫只在水面一閃,将紀澤卡在了自己與牆壁之間。
距離近到,可以直視紀澤幽深的黑眸,仿佛直視到人心裏去。呼吸到的,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不似那些庸脂俗粉特意噴灑香水,好像是天生就有的。
謝九安雖是跟紀澤一樣瘦削的身材,卻還是比他稍高了點,于是此刻正帶着點居高臨下的意味細細審視着紀澤。紀澤已經察覺到他收回了進攻的姿态,但是,彼此近倒可以聽到呼吸聲。
陸枭原本站在一旁帶着絕對欣賞的眼光看着紀澤,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像只優雅的貓,防守之間展開自己的攻勢,他知道看似謝九安出招靈力不可抵擋而紀澤其實才是後法制人的那個。
這個保镖,再符合他心意不過了。
但是見到謝九安一副興致勃勃的神情……陸枭原本帶着近乎寵愛欣賞意味的臉色暗了幾分。
幾步踱過去,将謝九安從紀澤身上扯開,“好了,九爺,你怎麽老是跟我的貼身保镖過不去,現在阿達不在了,你就要難為小紀了?”
謝九安卻沒什麽興趣理陸枭,只大手一揮樓上紀澤的肩頭,對着紀澤笑嘻嘻地說道,“小紀?陸狐貍怎麽這麽別扭地叫你,你叫什麽來着,我叫謝九安。對了,陸狐貍一個月給你多少錢?來我這裏吧,我先給你一套房子,市中心的三室一廳,一臺跑車怎麽樣?你喜歡什麽顏色,黑色的如何?不過,我覺得銀灰色也很适合你……”
謝九安已經跟話痨子似的說開了。
陸枭只覺得自己的眉頭跳了跳,盯着謝九安放在紀澤肩上的那只手怎麽看怎麽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