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紀澤難得地一覺睡到天亮,起來時,只見床頭櫃上正放着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墨綠色的毛衣,看上去柔軟異常。好像,這個陸大少爺對毛衣格外偏愛,兩次見面都是穿着毛衣,這個給自己的衣服居然也是。天生瘦削的身材,紀澤自覺穿上去雖然沒有陸枭模特般的感覺,但也算是精神。
只是,是不是自己累了太久了,居然一個溫暖的被窩讓自己都察覺不到有人進來。紀澤不禁暗自懊惱,一個優秀的卧底,應該具備足夠的警覺。
這個真的是一個太陽一出來就可以望到陽光的房間,天花板上,正有淡淡的陽光斜斜地透進來。紀澤洗漱完畢倒不着下去,樓下有熙熙攘攘的聲音,紀澤拉開窗簾一角,外面正停着一輛卡車,阿達正與工人一起将各種鮮花從車上卸下來。當然,紀澤一眼就望見陸枭穿着黑色毛衣的寬大背影。
司機大聲囔囔了一句,“今天的貨就這些了!裏頭沒有了!老板點點!”
陸枭優雅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司機小點聲。
紀澤皺了皺眉,阿達和他自己都在樓下,貝殼也應該不會睡懶覺,他這是,怕吵到自己麽?紀澤突生惴惴不安的感覺,他能察覺到陸枭對他的好,即使他們到今天才認識第三天。但是,這好似乎也太,好像過了一個該有的度。這不得不讓紀澤心生提防。
撫手摸了摸消下去很多的凍瘡,也許,他真的是一個比較懂得關心別人的人。不過,無論如何,自己決不能掉以輕心。
收起方才的各種不安,紀澤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最佳狀态,扭開了房門。
陸枭的房間就在他隔壁,穿着柔軟的棉拖鞋,紀澤無聲地路過門前,房間開了一條縫兒,可以看到陸枭房裏那張kingsize的大床。床左側是一張不大的電腦桌,那臺黑色的筆記本正打開着,屏幕閃爍着光。雖然他已經可以肯定,這臺小小的筆記本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甚至只要自己能夠拿到裏面的一些文件……
紀澤只是滞留了不到一秒,就又準備擡腳往樓梯走。卻冷不丁地從門縫兒裏擠出貝殼的一只毛絨絨的白色爪子和表情冷峻的貓臉。
即使只是一只貓,被這樣冷冷盯着,也讓紀澤覺得渾身難受,更何況,他不是什麽都沒做麽?
于是,紀澤決定無視貝殼監視般的眼神,越過它,走掉。
陸枭與阿達也正好抱着鮮花進來,時刻與陸枭黏在一起的貝殼又“蹭蹭”地蹿了下樓,貼到了陸枭褲腳上。阿達擡頭,見紀澤正穿着的毛衣,又面無表情地在自己老大身上掃了一眼,搖晃着黃色的大腦袋繼續出門搬花。
“巧了,這件衣服,是同一款式不同顏色,當時很喜歡,每個顏色買了一件。這個顏色,我還沒穿過。”陸枭見穿着自己衣服的紀澤,墨綠的顏色更是襯得他膚色白皙,挽着衣袖,修長的身形,俊秀的面容,一雙靈動的黑色眼睛,讓人看着就喜歡。
像個家教很好的小公子,真不像個混黑道的。
不過,陸枭自覺自己在國外畫畫流浪時,或者現在在迦南裏,估計,也沒人相信他不僅僅是s市更是本國這一地區最大黑幫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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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昨晚新房間新床睡得好麽?”陸枭走向吧臺問道。
紀澤望着他的背影從容地答道,“怎麽會不好?不然,今天也不會難得地睡遲了。真不好意思,枭哥,明天會早點起來的。”
“要咖啡還是果汁?”陸枭将咖啡豆倒了出來。紀澤剛要開口回答,陸枭卻又接着道,“不行,都不能喝。紀澤,差點忘了,在微波爐裏,熱着你的牛奶。”
見紀澤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茫然地望着自己,又笑着解釋道,“早上起來喝點熱牛奶,對你的胃比較好。不好意思,昨晚幫你把衣服丢到洗衣機裏時發現一張小票,上面買的都是胃藥。怎麽紀澤,你有很嚴重的胃病麽?”陸枭皺了皺眉。
這個人,為什麽一定要給自己如沐春風的感覺?
說是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紀澤遏制自己的情緒,“謝謝枭哥了,老毛病了,還好。以前在少管所的時候沒辦法好好吃飯,後來,在陸氏太忙,一個人,有時候就忘了吃飯。”
陸枭想起紀澤的資料記錄,點了點頭。
紀澤取了杯牛奶過來,陸枭正在餐桌上給土司塗着果醬。方糖,奶精,各種罐頭,在淡雅的桌布上擺了一堆。
“喜歡什麽口味,藍莓,草莓還是香橙?要是不喜歡,等下次去超市跟我說說。”陸枭很是認真地問道,綠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是近乎湖水的顏色,清澈明亮。
他眼裏的好意,清晰到似乎觸手可碰。
紀澤倒是毫不猶豫地作出了選擇,“草莓醬。”
眼前的人正一口一口抿着牛奶,唇邊的小絨毛都染成了奶白色。短短的黑發上,有一層薄薄的光圈,幾個頭發可能是因為睡姿不好翹了起來,鬓角修剪地短短齊齊,像個大男孩兒,因為喝了牛奶還帶着奶味兒。
紀澤放下杯子,咬了幾口土司面包,但是,再淡定也受不了老板看着自己吃飯,“枭哥怎麽不吃?”
“沒事,你吃你的。”陸枭笑了笑,優雅又從容。
看着眼前的人稍微拘謹中帶着萬分警惕的感覺,微妙的距離感。
“阿達,把close否認牌子挂出去,我們今天暫停營業。”陸枭沖着小院子裏正在逗貓的阿達說道。
見紀澤疑惑不解的神情,“今天帶你去渾水摸魚”,陸枭說完,極是享受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舒服地眯了眯碧色雙眸。
阿達在駕駛座上搖頭晃腦地開着車,右耳的三個耳釘随着他的動作晃來晃去,一副标準街頭小混混的摸樣。阿達倒不是不同他說話,只是這個人好像除了陸枭和貝殼,其他都不甚理睬,對紀澤也只是偶爾幾句。
但陸枭的意思,甚至有時只是幾個短短的語句,幾個動作,他都能領悟。看來,這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能夠讓陸枭帶在身邊的人,絕不是表面上那麽單純。
渾水摸魚?紀澤琢磨着陸枭出來前的話,暗想,必是跟昨晚的事情有關。
黑色的路虎車一直往郊區開去,上了鄉道,高性能的車也不覺得有什麽颠簸。這裏是南方,田野上兀自有些綠色的植物沒有褪去,不知名的小花像被人繡上去般,點點叢叢。
陸枭見紀澤蹙眉,一副不是很自在的摸樣,于是關切地側頭問道,“怎麽了?不舒服?”紀澤盡量放松地一笑,“不,不是,沒什麽。”
略停了停,“枭哥,我能開一些窗戶麽,覺得車裏有點悶。”
車窗開了三指寬的縫兒,冷空氣一下子灌進來,紀澤覺得打開臉上的冷風簡直就要透骨而入,卻一下子神清氣爽起來,好似還裹挾着田野外郁郁蔥蔥的樹葉香。他盡量往窗口那邊靠着。
陸枭卻見他如曬太陽的貓兒一般窩在窗口上,立馬明白了意圖,将自己身上的灰色圍巾解了下來,動作迅速地圍到了紀澤身上。
白皙修長的脖子,可以瞧見隐隐的血管。陸枭覺得自己有莫名的憐惜,“不用擋着風口,沒事的,我不怕冷。”
紀澤下意識地就要伸手去解,卻被陸枭按住,在他手上拍了拍,“你圍着吧,我看你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陸枭的眼裏流露的是極為真切的好意,脖子上的圍巾還帶着從他身上過來的暖意。紀澤作為卧底,從還未見到陸枭開始,一直想要的就是如何加深陸枭對自己的信任,如何讓他明白自己的實力而受到重用。
而從未想到陸枭,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溫暖,但同樣也是危險的對手。因為,紀澤發現,在陸枭身邊還不到三天,受到的都是如沐春風般的對待。而自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紀澤微微笑了笑,略帶腼腆。略低着頭,瞧不見他那黑潤的雙眸,卻有恰好的弧度勾勒出溫柔的側顏。
陸枭卻并沒有察覺到紀澤的小心思,只當這個安安靜靜的青年正因為接連收到自己的好意而有點尴尬和不好意思。更是因為他剛剛那一笑而輕輕觸動,就像在寒冷冬天的下午,飲了一口香濃的咖啡,全身都舒服到了極致。
安逸到讓他不自覺地就想對紀澤更好。
等下了車,紀澤才發現,原來今天陸枭帶着他們是到他的鮮花種植基地來了。但是顯然并沒有這麽簡單,而且,今天要做的事情,估計跟花是沒有任何關系。因為,在栅欄圍着的基地外的大門前,已經停了好幾輛黑色的車,毫不意外地看到沈叔的黑色奔馳座駕。
陸氏有個其外的規則,但凡是屬于陸氏集團的人,所有的車必須是黑色,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他們是黑幫就得開黑車,據說,黑色是陸升的幸運色。陸枭重重地關上車門,對紀澤笑了笑,“咱們今天不過是來種花的,怎麽,這些個大臣元老也來了。”
無比輕松的摸樣。
見到陸枭下車,所有的車都陸續打開車門,嘩啦啦下來兩撥人,打頭的紀澤自然認識,是在陸氏勢力最大的沈叔和劉源。陸枭雙手插在褲兜裏,悠悠哉哉地踱步過去。幾個小喽啰已經開口叫道,“陸少來了。”
沈叔拄着他那副龍頭拐杖也迎了過來,“阿枭啊,怎麽有事情不直接跟沈叔說說,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只要你開口沒有沈叔不答應的。”
見站陸枭身後的紀澤也來了,想不到陸枭這古怪的性格居然也帶着紀澤,看來自己的這個下屬果然很得這位大少爺的心,于是滿意地笑了笑,點點頭,對陸枭說道,“小紀在阿枭身邊還好吧?”
陸枭帶着十足對長輩的禮貌笑了笑,“多謝沈叔關心”又停了停,側身望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沉默青年,道,“紀澤,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