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會等你想通的時候再回來
鐘意能感覺到那句話一出口,陸鶴彰的臉色立刻變得複雜起來。
他像是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确認了一遍:“你喜歡我?”
鐘意于絕望中點了點頭,随之而來的是那只支撐着着他的手臂忽然松了手。
陸鶴彰的神色驟然變得複雜,皺起眉頭,語氣也嚴肅了幾分。
“什麽時候開始?”他問。
鐘意低垂着腦袋,不敢去擡頭看他,老實回答:“有……好長一點時間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鶴彰眉頭好像擰得更緊了。
他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此之前他甚至一直以鐘意長輩身份自居,從沒有過這方面的任何想法。
對于他來說,這件事就像是家族裏的一個比較親近的小輩,有一天突然說,喜歡他。
而且他才剛剛開始學着做一個稱職的長輩。
陸鶴彰坐回沙發上,事情發展的方向出乎他的預料,他本來以為要解決是小孩子的叛逆問題,卻沒想到原來是小孩不怕死,動心思動到他身上來了。
他久久沒有說話,是在回憶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所有事,代入鐘意喜歡他這件事後,曾經許多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逐漸都變得清晰明了。
而這一過程中,鐘意始終垂着眸,靜靜等待審判,此時此刻陸鶴彰是他的法官,在衡量他的刑罰。
在一陣長的可怕的沉默過後,陸鶴彰終于沉沉開口:“你為什麽會對我有這種想法?”
他很奇怪,也不能理解,明明互相差着輩分,又有着十歲的年齡鴻溝,更不用說兩人關系的開始就是一場交易。
鐘意聲音發着顫,“因為……因為您在我父親都不要我的時候,接納了我。我父親明擺着是把我當一個玩物送給您的,但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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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彰從來都沒有沒有那樣對待過他。
三年的秋毫不犯,換來了一顆少年的真心。
“就因為這個?”陸鶴彰随即發出了一聲譏諷的笑,“鐘意,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了?”
他聲音更冷了,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沒那樣對你,是因為我對你不感興趣,或者說,像你這樣身材單薄的富家小少爺挑不起我的性欲,并不是因為我是正人君子,懂嗎?”
鐘意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陸鶴彰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也對別人有過欲望,或者說發洩過欲望,但這個人絕不會是對鐘意。
鐘意自己想想自己也是夠幼稚,怎麽會認為陸鶴彰這個年齡的男人沒有經歷過人事呢?
陸鶴彰深呼吸幾下,大約是在強壓怒火,想盡量在和平友好的前提下解決這次突如其來的告白事件。
他緩聲道:“上次我告訴你為什麽當初要收留你,其實原因我只講了一半。”
同情,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更隐秘的心思。
陸鶴彰當年争家産的過程比鐘意想象的要艱難得多,也黑暗得多。他原本不應該有繼承權的,因為他父親是陸家的私生子,而他,是私生子的私生子,早年一度和從事着不光彩職業的母親生活在紅燈區,母子兩人擠着一間肮髒狹窄的出租屋,過着最低等人的生活。
後來他母親死了,十六歲那年,他被接回了陸家。
後續發展也可想而知,陸家家大業大,一群蜜罐子裏長大的富家少爺根本看不起這麽個血統不知道歪到哪去的陸家人,各種排擠和語言諷刺已經是家常便飯,在三九寒冬裏被推進帶着冰碴子的湖水裏,這種事也是發生過兩三回的。
終于,時年十八歲的陸鶴彰受不了了。
他原本就不是個性格軟弱的人,在被欺淩的最初就已經做好了嚴密的規劃,将來要如何報複那些所謂的“長子嫡孫”。他在大學裏瘋狂汲取所有自己能用上的知識,最後一步步排除異己,獨攬大權。
當然,他這種從肮髒的地下走出來的人,總歸是會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的。
即使後來的将近十年時間裏,他已經慢慢擺脫掉了野蠻人的影子,把自己僞裝得紳士而內斂,但刻在骨子裏的粗蠻确實沒有辦法改掉的。
所以,他就很想看看,從小養尊處優到大的人,會是什麽樣子。
鐘意正好在陸鶴彰和陸悄一家談生意的時候,撞進他的視線裏,那副無懼無畏的樣子,那種天生的貴氣,讓人想要去探索。
陸悄父母在當年陸鶴彰受排擠的時候也沒少落井下石,所以在生意場上他才會步步相逼,果不其然,這對把虛僞做到了極致的夫婦在得知鐘林深出事的第一時間,就舉家搬遷到了國外,生怕受到一點牽連。
那之後,鐘林深憑借着鐘意爺爺曾對陸鶴彰的一些幫助,攀上了他這根救命稻草,把鐘意作為交換的砝碼遞到了他面前。
陸鶴彰看着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不禁幻想,如果讓其中的光芒繼續閃爍下去,會是怎麽樣。
然後,給他提供優越的生活,一直到現在。
鐘意某種意義上算是他對自己不幸的少年時期的一種自我補償,一種精神寄托。
簡單來說,就是把他當做一個試驗品。
這些說完之後,鐘意也沉默了許久。他沒有因為這些事改變自己的心意,反而好像……更心疼陸鶴彰了。
陸鶴彰問他:“如何?對我改觀了嗎?”
鐘意只是搖搖頭。
陸鶴彰本以為自己這些說完之後,鐘意至少要陷入一段時間的思考,他沒想到鐘意居然這麽堅定。
他站起身來,最後一次好言相勸:“鐘意,你要清楚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更不要指望我對你的喜歡做出任何回應,繼續執拗下去只會讓我感覺到困擾。”
這話說得理智而又殘忍,直直地在鐘意心上紮刀子。
他之前是産生過一絲幻想的,陸鶴彰會不會也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他。
想過自己會被拒絕,但沒想到陸鶴彰會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鐘意擡手抓住了陸鶴彰襯衫上的袖扣,連勁都不敢使太大,簡直卑微到了極致。
“陸先生,我不會讓您困擾的,求求您給我機會,我不要回應,讓我繼續喜歡您吧,您就當從來不知道這回事可以嗎?”
陸鶴彰輕描淡寫地開口:“你年紀輕,一時鑽了牛角尖錯誤地把依賴當成了愛戀,這很正常,我會等到你想通的時候再回來。”
鐘意都沒有來得及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陸鶴彰已經揚長而去。
比起被拒絕,更殘忍的是,被告白者不承認這份感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