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寧王一行住進了保定最奢華的酒樓,西寧王陪着王妃修整游覽了幾日,喚來觀言,吩咐了幾句。
觀言點點頭,換上一身粗布衣裳,再次來到前幾日敬香的那座破廟。小尼姑不知道去哪裏了,只有老尼姑在菩薩座下昏昏欲睡。觀言叫醒老尼姑,問道:“師太,我想問你幾句話,你要如實回答我,而且過後須保密。”
老尼姑渾濁的雙眼看到觀言手中的銀兩,突然發亮:“小施主,您盡管問,老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觀言看了看周圍,問:“這廟裏住過妙齡女子麽?”
老尼道:“住過的,一個是妙玉姑娘,一個是邢岫煙邢姑娘。”
觀言點頭,又問:“這兩位姑娘如今在哪裏?”
老尼道:“都進京去了,大概是投奔親戚。”
觀言暗道糟糕,來得晚了。他想了想,不死心道:“師太,你可知道她們的親戚是什麽人?”
老尼握着佛珠想了半日,觀言眼睛都睜酸了,老尼才慢悠悠道:“榮,什麽府。”
觀言皺眉,還想再問,老尼姑頭一偏,又睡着了,觀言只得離開,把打探的消息告訴西寧王。
西寧王笑了笑,道:“榮字當頭的府邸,大約是姓賈了。”
觀言恍然,道:“兩位姑娘進了榮國府,怕是不好見了。”
西寧王轉着手中的兩顆核桃,道:“知道去處就好。”
觀言默然,主子想要的東西,總會有辦法得到,他只管按照吩咐去做就好,正想着,西寧王道:“去和王妃說一聲,明日啓程回京。”
邢岫煙與覃氏在馬車上閑聊半日,覃氏有點犯困,就想眯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躺下,車身一斜,覃氏差點撲到車窗上啃木頭,她掀起車簾問車夫:“怎麽回事?”
車夫跳下馬車檢查了一下,為難道:“哎喲喂,車轅壞了,這可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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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氏道:“怎麽會壞呢,出發之前沒有檢查麽?”
車夫皺着眉頭道:“一直用得好好的。”
王仁這時也從前面的馬車下來查看,道:“嬸子,不如你和邢妹妹先去前面的馬車坐一坐。”
前面的馬車裝着行禮,貨物,兩個人可坐不下。覃氏站着沒動。
這時,一只纖纖素手打起車簾,露出一張娟秀容顏,正是邢岫煙。
“王世兄,娘,你們別急,興許可以修得好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邢家會在路途之中遇見同樣上京的李纨寡嫂一家和薛蝌薛寶琴一家,然後一起進京。
薛蝌,就是邢岫煙的未來夫婿,她有點好奇,薛蝌長得什麽模樣。
車轅壞了,也許就是三家相遇的契機。
王仁低下頭和車夫低聲說話,談論車轅的損壞情況。覃氏與邢岫煙篆兒選了棵避風的大樹,攤了幾張帕子坐下。
藏在衣內的荷包咯着了邢岫煙,邢岫煙暗自微笑。她的一包袱玩偶賣了一兩銀子,着實不少。唯一可惜的是沒空把那半吊錢和一兩銀子存起來,拿張票可比拿串銅錢方便多了。
正想着,篆兒道:“夫人,姑娘,兩條岔路上都來了馬車呢,左邊那一隊真神氣。”
邢岫煙偏頭去看,果然的,青綢金雲紋的車布,健壯有力的黑色駿馬,乍一看有□□輛,的确大陣仗,一眼便知道是富貴人家。
另一條路上的馬車就普通多了,和邢岫煙家一樣,只有兩輛。
看到半途上有馬車壞了,兩邊車夫都停下來,彙報主子去了。少頃,青綢金雲紋的車簾挑起,露出一張如玉容顏。襯得一雙眼睛如水中黑玉,溫潤而有光澤。他朝邢家遙遙望來,令人覺得如同沐浴在月光之下,清透平和。
邢岫煙心頭一驚,薛蝌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她身上,只一瞬,就禮貌地移開了目光。邢岫煙又偷偷看了一眼,心道:這不是陶沉麽?雖然沒有眼鏡,棱角也柔和一些,但是大致的樣貌不會錯。難道,他也穿越了?
正驚疑不定,薛蝌下車來,對王仁道:“這位兄臺,可需要幫忙?”
王仁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看到來人一身珠光寶氣,氣度非凡。小心翼翼道:“公子,我們不知觸了哪一尊神的黴頭,才走了半日,車轅就壞了。”
另一路馬車的車夫也下來問情況,薛蝌看覃氏和邢岫煙一直站着,道:“在下母親和妹妹都在後頭的馬車上,不如請夫人和姑娘去車上稍事休息。”
王仁拱手道:“多謝公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待我上了京城,請公子喝茶。”
薛蝌道:“鄙姓薛,阖家上京去探親。”
來幫忙的車夫也道:“我家夫人也是上京探親,去的是大名鼎鼎的榮國公府。”
王仁聽直了眼:“真是無巧不成書,沒想到湊在一起了,我妹妹是榮國府二奶奶,不知你家夫人貴姓,是哪一位貴人的親戚。”
車夫道:“我家夫人姓李,是榮國府大奶奶的嬸子。”
三人皆笑了。薛蝌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三家一起上京,路上也有照應。”
薛家富貴,王仁能與之同行,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拒絕,當下答應了。早有丫環過來,請覃氏和邢岫煙到薛家女眷的馬車上坐坐。
覃氏心裏打鼓,身上的衣裳撫了又撫,偷偷問邢岫煙:“薛夫人和薛姑娘不會看不起我們罷?”
“娘你多慮了,”邢岫煙道:“她們要是看不起我們,就不會請我們上自家的馬車了。”
覃氏想想也對,心跳平穩了些。來到馬車旁,裏面隐隐傳來咳嗽聲。邢岫煙先上了馬車,行禮道:“薛夫人,薛姑娘,多謝了。”
一擡眸,只覺得光華滿目,眼前的小姑娘雖然年齡尚小,但美得像是畫師一筆筆畫細細描繪出來的,每一處都精致無比。她好奇地偏頭看着邢岫煙,眼波流轉。
覃氏在後面催促:“煙兒,怎麽了?”
薛寶琴之母梁氏看着發呆的邢岫煙笑道:“姑娘先進來罷。”邢岫煙母女依言在馬車上坐好,馬車舒适寬敞,不覺得局促。邢岫煙與薛寶琴互道了姓名,薛寶琴道:“姐姐也別喚我薛姑娘啦,叫琴兒罷。”
邢岫煙微笑:“琴妹妹好。”
“邢姐姐好,”薛寶琴細細打量了邢岫煙一番,笑道:“姐姐真好看。”
比起你來,我哪裏稱得上好看呢,頂多算牡丹旁邊的小茉莉。邢岫煙真心道:“姐姐蒲柳之姿,比不上妹妹五分之一。”
梁氏咳了咳道:“看煙姐兒這話說的,太妄自菲薄,我看你也是極好的。”
覃氏看着梁氏道:“您這是着涼了?”
梁氏道:“多年的病症了,拖着罷了。”
覃氏暗暗納罕,有錢都治不好的病,大概是痰症了,富貴之人,也不是活得十全十美啊。
四人又閑聊幾句,丫環來報:“夫人,姑娘,那邊兩位李姑娘聽說都是榮國公府的親眷,特地來見禮。”
邢岫煙和薛寶琴忙下車來,兩位李姑娘在底下笑吟吟地看着,一位身材略高,容長臉兒,眉目流麗;另一位年紀較小,鵝蛋臉,笑起來酒窩淺淺,十分可愛。
梁氏覃氏見了也十分歡喜,皆道路上不寂寞了。四位姑娘年紀相仿,又是讀過詩書的,越交談越覺得親厚。
一時王仁那邊換好了車轅,過來告訴覃氏和邢岫煙。兩母女商量了一下,要回原來的馬車上去。薛寶琴和李绮李紋兩姐妹都覺得不舍,拉着邢岫煙不放手。
梁氏只好笑道:“真是沒法子了,你們這麽難舍難分,這輛車就讓給你們了。覃姐姐,我們去找李姐姐說話罷。”
覃氏欣然應允,幾位姑娘喜笑顏開,一起上馬車親親熱熱地說着話,李绮道:“上了京城,咱們幾個也要多走動走動才好。”
薛寶琴道:“我們應該是與伯父一家住在一處。薛家的店鋪多,一打聽就知道了。”
李绮道:“我們的舅舅也在京城,也許會上他家小住。”
李紋點點頭,對薛寶琴道:“李纨姐姐與我們素有書信往來,裏面提到過寶釵姐姐,說是個一等一的人物,還有個林姑娘,鐘靈毓秀,才高八鬥。”
薛寶琴道:“我這姐姐啊,可是伯父和爹爹從小誇到大的,比兒子還要疼愛幾分。”
李绮道:“那麽你家薛蟠哥哥不吃醋麽?”
薛寶琴嘆氣:“他呀,整日忙着玩樂,哪裏顧得上吃醋呢。”
邢岫煙笑道:“榮國府奶奶姑娘多,只怕到時候認人都要費一番功夫。”
李紋偏頭問邢岫煙:“進了榮國府拜過姑母,姐姐一家在何處落腳?”
邢岫煙語言含糊:“娘未和我說,應該是心裏有了主意。”
李绮暗暗扯了一下妹妹的袖子,邢家一看便知家境貧寒,想必上京是要邢夫人幫襯的,妹妹問的多了,會讓邢妹妹不自在。
李紋也是個聰明女子,眼珠一轉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拉着薛寶琴說別的去了。李绮朝邢岫煙投來歉意的目光,邢岫煙回以感激一笑。
有人作伴,車程頓時覺得短了許多,當丫環來請四位姑娘下車投宿之時,衆女才恍然發現日已黃昏。
李绮道:“我好像還有很多話沒說,奇了,我在家可不是多話的人。”
邢岫煙道:“這就是書上說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李紋佯怒:“原來在家裏你與我是不投機的,我記住了。”
四人都笑,薛寶琴伸了伸腰:“明日還有半日可敘,咱們先各自休息罷,在車上坐了一日,我這腰呀,酸的厲害。”
李绮道:“我這五髒廟,也開始唱空城計了。”
李紋捏着手帕道:“還有明日半日就到京城了,我怎麽忽地緊張起來。”
薛寶琴道:“不怕,我借你兩個膽。”
邢岫煙道:“咱們下車罷,別讓長輩等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了,浪裏個浪,浪裏個浪,浪裏個浪裏個浪裏個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