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第一天,就在縫縫補補當中過去了。沒有太多交流,也就沒有露出破綻。
晚上,緊張了一天的楊心岫躺在床上,覺得身心疲憊。她用力捏一捏自己的手臂。好吧,很疼,不是夢境。
索性松弛神經閉上眼睛,朦胧之中,熟悉而陌生的畫面就像電影一般在她腦海中閃過,她像是把邢岫煙這十三年,又活了一遍。
邢家原有幾畝薄田,但因為邢忠夫婦一味沉溺于美酒當中,不事生産,不懂經營。家裏慢慢衰落下去,只能靠縫補些衣物,收一點租子過日子,饒是如此,微薄的收入大多都投去了酒鋪子裏,沒有結餘,邢家越發艱難了。
看來,邢忠夫婦離投奔邢夫人不遠了。
“哎喲,老爺,您怎麽現在才回來,我都要打發人去找你了。”
回答的是一個響亮的酒嗝和喃喃自語。一陣忙亂過後,邢忠夫婦也睡下了。
等到響亮的鼾聲響起,楊心岫又睜開了眼睛。她看一眼旁邊小床上睡得香甜的篆兒,起身朝屋外走去。
漫天星子如明珠,傾下亮光。楊心岫仰望璀璨星空,心平如鏡。既然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進入向往的紅樓世界,那麽她應該好好走一遭。不管是黃粱一夢,還是留此一生。
從此以後,她就是邢岫煙,一個要把未來,活得錦繡精彩的邢岫煙。
幾天之後,邢岫煙慢慢适應了古代的生活,也習慣了與邢家衆人的相處。古代沒有電腦,電視,手機這些娛樂,卻也少了汽車,霧霾,化學物品的煩擾。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除了縫縫補補,做些家務。剩下的,就是看書了。
幸而沒有穿越到前秦,否則對着大篆,小篆,豈不是和文盲沒什麽兩樣。邢岫煙的書,應該大多來自妙玉的贈與。當夜幕降臨,邢岫煙捧着幾卷書慢慢讀,心裏如同一池碧波,寧靜而又清澈。
然而,現實的骨感很快讓人明白生活的艱辛。
剛收上租子,邢忠就幾天不見人影,不知又在哪裏醉生夢死,邢忠夫人覃氏還好些,買了酒留在家裏喝,也是成日醉熏熏的。一日三餐,都是湊合着過。
時至冬日,天氣越來越冷,篆兒縮手縮腳地打了簾子進來,憂愁地對邢岫煙道:“姑娘,天越來越冷了,老爺夫人好像沒有置辦新棉衣厚鬥篷的打算。”
有這打算也要囊中充裕才行,邢岫煙放下縫補的衣裳,嘆了口氣。等爹娘清醒過來,她才能去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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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這一天,沒有等太久。
幾天後的清晨,邢岫煙才起來,就看見邢忠縮着手進來喊道:“快燒壺熱水給我,我快凍死了。”
覃氏忙喚篆兒去燒水,自己回身拿了襖子給邢忠披上:“老爺這是又上哪混睡去了,全身都這麽涼?”
邢忠哆嗦着說:“得披鬥篷才行,沒過多久,就要下雪了,光有襖子,出不了門吶。”
覃氏為難道:“哪裏有多餘的錢買鬥篷。”
“不是有幾件麽?”
“老爺你喝昏了罷,翻的是哪年的老黃歷。以前的鬥篷早就當掉了,一件都不剩。”
邢忠瞪起眼睛,正要開罵,邢岫煙出來道:“爹,您也別怪娘,租子收了多少,酒錢又去了多少,您心裏也明白。眼見天越來越冷了,咱們得想法子過冬才行。”
邢忠錘了錘有點僵硬的雙腿:“親戚都投奔一遍了,還能有誰能幫我們。”
覃氏動了動唇,還是說道:“不是還有一位麽,那一位,可是過得最風光的。”
“高門大戶,她能瞧得起我?”
邢岫煙暗暗點頭,情知他們說的是邢夫人,站在一邊靜靜聽着,不出聲了。
覃氏有些發急:“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在乎她瞧不瞧得起你。高門大戶都是要臉面的,看到你這麽寒酸,她不幫襯,怎麽護得住賢德的名聲,榮國公府面上也不好看。”
“要去你去,我不去。你嫌我看的冷臉還少麽?”
覃氏氣道:“那麽我就帶着煙兒上京去吃香的喝辣的,你留在這喝西北風罷。”
門外的寒風呼呼地吹,邢忠看了看清冷的屋子,咬牙道:“行,我們賣了田地,湊盤纏讓你們上京投奔妹子去!你記得讓妹子多給些資助,莫要空手而回。”
覃氏喜道:“老爺,我這就去準備。等有了妹子的幫襯,咱們還愁沒有好日子過?”
邢岫煙怕邢忠賣完田地得了銀子,又胡天胡地地買酒,便說道:“爹,田地別賣完,凡事留個退路,銀子夠到京城就行。”
邢忠點頭道:“煙兒說的是。”
有了想頭,邢忠匆匆吃完飯,就出去找買家了,覃氏對邢岫煙說道:“你就找些漂亮衣服帶上,其他的扔了就是。太寒摻的,去了榮國府,也穿不出去。”
邢岫煙腦中靈光一閃,道:“剩下的衣服,裁了做些小玩意兒賣給挑貨郎,也可掙些銅板,丢了太可惜。”
覃氏聽了直點頭:“煙兒真是會過日子,咱們這就開始收拾罷。”
楊心岫在現代就喜歡做些手工玩偶,如今有了材料,忙得不亦樂乎。到了傍晚,先縫了五個出來。
篆兒一邊幫忙裁布,一邊說道:“難為姑娘怎麽想的,這些小東西,竟是從未見過,可愛得緊。”
邢岫煙解釋道:“這個紅狐貍叫阿貍,黑貓叫小黑,黃貓叫加菲,戴帽子的鹿叫喬巴,憨厚的熊叫熊大。”
“姑娘還給它們起名字了啊,真有趣。阿貍的尾巴真可愛,姓喬的小鹿有個藍鼻子,哈哈。”
一時覃氏過來瞧,也是直說沒見過,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要。讓篆兒先拿了五個去問問挑貨郎。邢岫煙想想也對,盲目做太多會浪費時間,不如先問問市場行情。于是停了手,讓篆兒先拿了五個走。
過了一個時辰,篆兒興沖沖地回來了,對邢岫煙道:“姑娘,你猜怎麽着,我還沒找到挑貨郎,就被買走了。”
邢岫煙詫異:“怎麽回事,你慢慢說給我聽。”
篆兒喘勻了氣,道:“我抱着它們在集市上走,恰好一個青布轎子走過,裏面的姑娘遣了丫環來問價錢,我沒想好,支吾着說不出來,那丫環就給了我一吊錢,把五個小東西都買走了。”
邢岫煙點頭微笑,果然,少女們最無法抵抗萌物的誘惑,古今皆同。那位姑娘應該是富貴人家女兒,所以對價錢混不在意。
這樣想着,邢岫煙把一吊錢取了一半出來,又給了篆兒十個銅板,道:“這半吊錢你拿去給夫人,就說是挑貨郎給的,其餘的不要多說,記住沒有?”
邢家光景還好的時候,還有幾個丫環和老媽子伺候覃氏,後來一個接一個打發走了,只剩下篆兒,大概是因為她年紀小吃得少。篆兒平日裏只不過能吃飽穿暖罷了,從來沒有得過賞錢。十個銅板,可以買三個燒餅呢,高興之餘,滿口答應。
邢岫煙繡了一個淡青色的荷包,上面點綴簡單的雲紋,她将剩下的半吊錢放進荷包裏收好。生活不易,父母又靠不住,她必須攢體己錢,越多越好。
覃氏收了半吊錢,心中歡喜,沒想到煙兒做的那些小玩意兒真能賣出去,她又翻了幾件舊衣裳給邢岫煙送去,讓她多做一些。
邢岫煙看着覃氏去了廚房,對篆兒道:“明兒你去集市,什麽都不要拿,随便逛逛,如果還有人問你要玩偶,你就說布料不夠用了。”
篆兒眨着眼睛,十分不解:“布料明明還有呀,姑娘怎麽說沒有?”
邢岫煙道:“你按我說的去做就是,最好打聽到買的人是哪家的小姐,知道了麽?”
篆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第二天,她當真在集市上買了兩個燒餅,一邊吃一邊閑逛,從這一頭走到另一頭。饴糖糕點的甜香在空中飄蕩,篆兒沒忍住,又買了兩塊糖糕,結果把十個銅板花了個一幹二淨。
吃完餅和糖糕,篆兒滿足地繼續逛,還沒走完兩遍,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篆兒唬了一跳,差點栽了個跟頭,回頭一看,原來是昨天那個買玩偶的丫頭。
那丫頭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問道:“你昨天賣的東西,還有嗎?”
篆兒搖搖頭。
那丫頭又問:“真沒有了?沒有了你可以再做嘛。”
篆兒老實道:“不是我做的,是我們家姑娘做的,她心靈手巧,只是現在沒有多餘的布料做玩偶了。”
那丫頭皺了皺眉,看着篆兒寒酸的衣服,沒有懷疑。她想了想,道:“我們姑娘屋裏倒是有很多玩剩下的布料,我問問我家姑娘去。”
篆兒想起邢岫煙的話,拉住了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抱緊我床頭的兩只小喬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