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冬去春來，院裏的小樹在幾場春雨的滋潤下抽了新芽，迎面吹來的風也是暖的。
羅雲脫去了大棉襖，換上了輕巧的外套，幹起活來，麻利多了。
這段時間飯館的生意很好，她賺的錢也多，年前借李梅的錢，總算可以還了。
“媽，這是還你的錢，數數。”
那時剛從鄉下回來，身上沒錢，又想做生意，所以從李梅那借了幾百塊錢，現在手上有了閑錢，當然是要還了。
李梅在洗碗，側頭看了一眼，沒接，“急什麽，留在手上用，苗苗下半年也要上學了，還要交學費呢！”
她點點頭，是要上學，但她都算過了，上學還有大半年，存點學費也來得及。
羅雲把錢放在她口袋裏，繼續說道：“每月除了花銷，我還能存點錢，不怕。”
李梅洗好碗，仰頭嘆了一聲，面帶惆悵，“哎，放着吧！”
她跟在身後李梅身後，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瞧着她滿腹心事的樣子，問：“這是怎麽了？馬上要當奶奶了，還不高興。”
汪婷午睡出來，梳着頭發，搖頭無奈，“羅峰要結婚，昨晚說的。”
“咳…”
羅雲被熱水嗆到，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捂着燙到的唇，又問了一遍，“什麽？誰結婚？跟誰結婚？”
“羅峰要結婚，跟他對象，那姑娘好像叫許芳芳。”
汪婷湊到她身邊，輕聲道：“就是上次大姑說到的那個姑娘，羅峰第二天就去見人了，當天晚上約人看電影，認真的。”
這麽積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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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羅海華拿了一疊照片來，才過了不久，就要結婚了，速度真快。
按理說李梅該高興才是，怎麽無精打采的？
羅雲往她身旁靠，笑着問：“媽，好事呀，幹嘛苦着臉。”
李梅面色凝重，道：“他要結婚是好事，可我聽說這姑娘之前許過人家，被人退婚的。”
她哦了一聲，明白李梅介意什麽了，正想着怎麽安慰她，這時汪婷開口了。
她緩緩道：“那姑娘主動退的婚，可不是男方退的。”
“為什麽？”羅雲好奇的問。
要是對方不錯，這姑娘定然不會退婚，其中定是有什麽隐情。
汪婷接下來的話，肯定了她的猜測，“男方在外邊有人了，不退婚幹嘛，留着過年。”
“對啊。”羅雲附和，這種男的要來做什麽，這姑娘是個明白人。
她拍拍李梅背，側頭瞅着她，“媽，你可是明事理的人，姑娘人好就行，你們見過嗎？”
李梅一臉無奈，坐着不說話，心裏已然松動。只是覺得名聲不好聽，姑娘為人處世她還是滿意的。
“前兩天羅峰帶回來了，文靜賢惠，看上羅峰那真是燒高香了。”
“噗…”因為汪婷的一句話，李梅一下笑了出來，因為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羅雲納悶，帶姑娘回來，她居然不知道，羅峰好樣的。
改天定要問問他才行。
瞧着李梅臉色好了些，羅雲便松口氣，朝着汪婷使個眼色，笑着說道：“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婚事商量嗎？”
“還沒，過兩天那姑娘父母有空了，再商量，到時讓羅峰去喊你。”
羅雲忙點頭，心想，不能錯過這等好事。
…
連着下了幾天小雨，屋內潮濕不堪，今日終于放晴。羅雲趕緊把該洗該曬的拿出來，一個人忙了一下午。
她捶着腰站起來，舒展一下身子，緩了片刻才覺得舒服些。
活幹完了，羅雲就把盆和肥皂拿進屋內。
院子的鐵門是開着的，風吹進來，晾在院內的兩件衣服被吹落，正好掉在髒水上，染污了一片。
羅雲從裏屋出來，看見地上的衣服，連忙去撿。男士外套的衣擺髒了一片，羅雲想直接挂回去，想想，又停下動作。
轉身打了一盆水來，幫着清洗一遍。
這時，張國祥從外邊回來，一進院子就看見羅雲的動作，慌忙放下手中的袋子，奔過去，“我來我來。”
他搶過羅雲手中的衣服，神色略微不自然，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出話來，“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就成。”
羅雲笑笑，神色淡然，對他解釋：“衣服掉地上，我看着髒就清洗一下，順手的事，不麻煩，再說，你也幫了我許多不是。”
“那不一樣。”張國祥拿着衣服，擺擺手，黝黑的皮膚浮現一抹紅來。
羅雲凝視半響，手收了回來垂在身側，忽然明白了什麽，她斂起笑意，進了屋。
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盤子，“這是我媽做的花生米，給你嘗嘗。”
張國祥沒立刻接過來，盯着她的手幾秒，而後腼腆回她：“這怎麽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一盤花生米而已，再說，你總是帶吃的給苗苗，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才對。”
他摸着腦袋，還是接了過來，“小孩子長身體，多吃一點好，反正飯館也賣不完。”
羅雲不糾結這個，只是想到張國祥帶的烤鴨，每次的借口都是沒賣完，開頭幾回她還信，次數多了她也懷疑。
後來她悄悄問過飯館的人，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升起，又很快被她滅去。
羅雲垂下眼睑，咬咬唇，神色淡定地說道：“我跟苗苗兩個人吃不了什麽，以後…”
“喲，都在吶。”
她話沒說完，看見門口進來一個人。雙手插在口袋，路都走不穩當，一副流裏流氣的樣子。
羅雲轉頭，有些意外，“你來找我有事？”
羅峰打量着兩人，轉了一圈沒說話，最後才把目光落在羅雲身上，“哦，那不是要結婚嘛，回家商量商量。”說到最後自己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她想起來，是說最近要商量婚事，沒想到這麽快，才過了幾天而已。
“行，你等會，我把苗苗叫起來。”
苗苗還在睡覺，羅雲忙把她的衣服穿好，讓羅峰抱了起來。
走過張國祥身邊時，她頓了頓，“我們先出去。”有些話還是挑個時候再說吧！
張國祥：“诶诶。”
羅峰困惑的看了兩人一眼，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過身來，皺着眉說道：“我怎麽覺得不對勁？”
“哪不對勁。”羅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催他，“趕緊的吧，想多了。”
她笑笑，拉着羅峰離開。
為了商量羅峰的婚事，全家都到齊了，許芳芳家只來了她自己和爸媽。
羅雲見了那姑娘，暗暗贊嘆，難怪羅峰急着結婚，這姑娘長得好，溫柔賢惠，看着比羅峰還穩重，是個靠譜的。
她進去打了招呼，然後在一旁坐下，這種場合，原沒有她的事，她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罷了。
手上嗑着瓜子，安靜在邊上，聽他們議論。
幾個小時的時間，就把婚期和彩禮陪嫁談完了。姑娘的父母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商量的過程很和諧。
羅雲坐了一下午，太陽已落山，想着李梅還要忙羅峰的事，便打了聲招呼，起身回去。
飯桌上還有中午的剩菜剩飯，她放鍋裏熱了一下，和苗苗将就着吃了。
“張哥。”羅雲敲響了張國祥的門，一會後，門開，張國祥從裏屋出來。
問她：“啥事啊？”
羅雲緩了緩，說道：“我是想跟你說一下，下月初六，我弟結婚，那天不能送菜，要麻煩你們自己去了。”
張國祥了然地點頭，一口答應：“沒問題，不過你的車子借我用用，店裏車子太久了，不成。”
她的三輪車是新買的，自然是比就車子跑的快，“用吧，別客氣。”
羅雲想起白日沒說完的話，抿着唇沉思，到底要不要說呢？
“有話要說。”他的眼神坦然，看她時是澄澈的。
她眨了眨，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熱心而已。
“沒有，快進屋。”
張國祥撓頭，明知她憋着心事，可又不說出來，難受。
…
時間過得快，轉眼到了羅峰結婚的那天。
天沒亮羅雲就急哄哄的起床，正好和張國祥打個照面。
“早啊，現在去市場時間正好。”
清晨有些涼意，張國祥穿了一件大外套，正推着車子往外走，“跟你弟說聲恭喜。”
她把門鎖好，跟在後邊出了門，“謝謝了，回來帶喜糖，是不是苗苗？”
“對。”苗苗高興地蹦了幾下，對婚宴很好奇。
巷口的風大，羅雲伸手擋了擋，拉緊了苗苗的帽子。走過去幾十分鐘的路，她和苗苗比平時走得快，少花了些時間。
大老遠就看見門口的燈和紅毯，門外聚集了一幫人，都是家裏的親戚朋友，有些特意早點過來幫忙的。
羅雲加快腳步，對苗苗交代幾句後，就去幫忙。
她找了圍裙穿上，就去廚房洗菜，今日來的客人很多，要備的菜也多。請來的廚師帶來的人也不夠用，還是要他們自己人幫幫。
羅雲忙了一早上，才匆匆吃了個包子墊肚子，等所有的菜備好，接新娘的人回來了。
所有的客人都擠在路旁看新娘，羅雲也心癢癢，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擠了過去。
許芳芳的弟弟來送親，正站在車旁，看着衆人。
“幹什麽？讓開。”許芳芳穿着一身紅衣，冷眼看了弟弟許強一眼。
許強轉頭說道：“沒有一千塊，你別下車。”
來送親之前，許強心裏就打好了主意，不給錢，絕對不讓他姐下車。
“我大喜的日子，別沒事找事，再說，給錢也是給我，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嗤笑一聲，“我是你弟弟，你的就是我的。”
許芳芳沒搭理她，又伸手推了兩把，奈何力氣不夠，沒推開。
周圍站了一圈人，隐隐察覺不對，臉上的喜悅漸漸褪去，換上茫然的眼神。
羅峰依舊笑着，使個眼色給身旁人，今天這麽多人看着，不能把場子砸了。
“姐夫，給一千就下車。”
不管許強說多少，羅峰都點頭，“給錢給錢。”
一個紅包遞過去，許強立刻笑了，可是等他看看紅包後，臉色霎時變了，瞧着是要發怒。
羅峰一拍肩膀，他的那些個兄弟立馬上前，架着他離開，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任憑他掙紮，也掙脫不開幾人的範圍。
眼前的障礙沒了，羅峰歡天喜地接了新娘子出來，背起她往屋內走。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濃烈的煙霧彌漫開，人群散去，圍在了屋內。
羅雲擠不進去，在門外看着，等熱鬧過後，才找着機會同羅峰說會話。
她掃了一圈，見着沒外人才道：“剛才怎麽回事？”
羅峰穿着西裝，成熟不少，他看了一眼外頭的許強，撇撇嘴角，“芳芳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成日在她身上搜刮油水，今日還想威脅我，看着吧，他玩不過我那幫兄弟。”
“就算給錢，也不該給他呀，得給我老婆，诶…”
羅雲瞧他的嘚瑟樣，想擡手給他一巴掌，看在今天大喜的日子上忍了下來。
她清清嗓子，語重心長道：“別鬧得難看，該給的錢得給。”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
羅峰連連點頭，眼一擡問她：“姐，你的紅包呢？”
羅雲眼一白，“我能給你嗎，要當着新娘子的面給，懂不懂。”
“懂了。”
她沒說話，擠過人群去了新房。給紅包這事，她早就準備好了，當然是要給新娘子，哪能背着人給。
屋內一群人在聊天，旁邊的孩子蹦蹦跳跳，熱鬧的很。
羅雲看了一圈，笑着靠近，上次見過許芳芳一次，很聊得來。所以一看見她，許芳芳就招招手，向她打招呼。
她坐下聊了會，順帶把紅包給了，雖然她推辭了一番，但該給的還是要給，人情世故，她是懂得。
晚飯過後，幫着收拾了一下羅雲就回了。家裏人多，就不留着添亂。
而且，羅峰這會巴不得他們走，太晚回去臉色還不好看。
家裏親戚直笑話了他一番。
…
就着微弱的燈光，羅雲牽着苗苗的手往家走。今天鬧騰了一天，這會孩子早就困了，到家倒頭就睡，臉都沒來得及洗。
羅雲忙裏忙外，等她燒好熱水，已是半夜。
這時，鐵門吱呀一聲，張國祥踏着月色回來，神情疲憊，也是勞累了一天。
羅雲回屋的步伐一頓，招呼一聲，“張哥，剛回來，我正好燒了熱水，有多的，你将就用吧！”
張國祥累得睜不開眼，看見羅雲的一瞬間雙眼一下亮了起來，“你還沒睡？”
“沒有，我也剛回來。”羅雲瞅了眼他身後的車子，忙說道：“車子就放那，明天也要用。”
“今天累了一天，要不明天休息一天。”
她搖頭，休息一天少賺好多錢，她可不舍得在家待着。
羅雲毫不猶豫的拒絕，“又不是我結婚，有什麽累得，放心，明天準時送菜。”
站在原地的張國祥沒吭聲，低着頭好一會才擡起來，目光閃爍，不敢直視對面的人。
“張哥，站着幹嘛，不睡覺了。”
羅雲拎着水壺進屋，輕輕關上了門，擋住外面的一切。
杵着的張國祥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徑直去了廚房，把剩餘的熱水裝好，回了自個屋。
…
許是這些日子真累了，從市場回來的路上，忽然使不上勁。腳下軟綿綿的，騎車都費力。
她深呼一下，推着車子走，一步一步，走得艱難。
眼看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羅雲心裏也着急。這麽走過去，什麽時候能走到，就算到了，也過了時間了。
她停了下來，休息了會。擡頭望望陡坡，心裏煩躁。
此時，坡上出現了一道身影，是她熟悉人，張國祥。
他騎着車子從那頭過來，速度很快，正跟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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