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燭,黃符,紅繩,一碗新鮮的雞血,九十九只刻有花紋的小銅鈴。
這一切,許離山全都有,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全都備齊,擺放在床邊安置的一張紅木八仙桌上。
身為散鬼的莫爍對其中的幾樣道具,有着與生俱來的恐懼感,他躲在地下室天花板上的一個角落裏,不敢靠近,只是安靜地凝視莫爍的臉。
許離山抱胸,調侃道:“原來,我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哥哥的莫爍弟弟也會怕這東西。”
“滾蛋!”莫爍回了一句。
食了一口檀香木屑的董曉知已經恢複大半精力,莫爍見她如此神速的變化,曾抱着僥幸的心理問過許離山,倘若豔鬼灰飛煙滅,還會有補救的機會麽?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
莫爍臉一僵,笑了笑後,便躲到了角落上,維持那個姿勢已有好些時間。
老狗頭趕到地下室時,董曉知已經布置好大半,一碰見老狗頭,特親熱的湊上去,笑眯眯的問道:“唷~這不是我們的祁岑麽,真的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還活着啊!”
純屬故意惡心人的。老狗頭皺眉扭開脖子,不讓董曉知靠近自己,“你不早死了,怎麽又蹦出來了。”
董曉知推搡他一下,又回身準備接下來的儀式,細長紅繩浸泡在雞血中已有一段時間,伸出纖長的兩指,抓住一團紅繩在雞血中攪拌幾下,而後拿起放置在一邊的銅鈴,飛快地将紅繩穿過銅鈴。
一只只銅鈴靈巧地串上紅繩,不消一會兒,董曉知猛地一扯紅繩,銅鈴因互相撞擊而發出一串脆耳的聲響,吸足了雞血的紅繩紅得詭異,散發出一股雞血的騷味,惹得莫爍又挪遠了一些。
董曉知将一串挂有銅鈴的紅繩分別布于床的四個角,銅鈴懸空,并沒接觸床鋪,手指撥動一下紅繩,九十九只銅鈴一同響了起來,整個地下室都是銅鈴叫嚣的聲音,似厲鬼的嘶喊聲,一下一下的敲擊着這裏每一個人的鼓膜。
“別玩了!”老狗頭攬住臉色發白的許離山,怒道:“快給我停下!”
董曉知挖挖耳朵,嫣然一笑,指尖輕點紅繩,銅鈴聽話的閉上了嘴。
将兩根紅燭立在床頭,一個響指點燃,起了兩團火焰,董曉知靠近火焰,笑得詭異,指尖輕輕劃過莫曉的臉龐,“放心,醒來後,你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莫爍瞧見那女人居然敢碰莫爍,想着是要罵回去的,不過現在有求于她,只能暫且忍着。
許離山推開董曉知,從兜裏掏出一小塊檀香木,抖着手将它塞進莫曉的嘴裏,讓他含着,董曉知看在眼裏,冷笑道:“你對他真好,我都這副樣子了,也就給我一點兒屑末,怎麽說,我們也是青梅竹馬。許離山,你偏心的可真夠厲害。”
“你又死不了!”老狗頭一把拽過許離山,董曉知這小丫頭片子,估計還沒有放下許離山。
董曉知不屑的哼道:“你還是老樣子。”
“你們吵夠了沒!”莫爍不耐煩的催促,這三人分明就是舊識,不過他們之間的緣故他是一點兒也不曉得,可董曉知這女人真不簡單,居然這麽裝,明明與許離山相識,那次偏偏裝成陌生人。
董曉知又給那對狗男男抛了一個白眼,這才收斂那股輕.浮風.騷氣,從懷中掏出一塊其貌不揚宛如石頭的玩意,誰都不會料到這麽一塊“石頭”會是知曉古今的通靈沉木,如果把它扔在一堆石塊中,也不想拾起看一眼,因為實在有點醜。
通體的黑色,疙疙瘩瘩布滿周身,任誰都無法把它同通靈沉木聯系起來。
沒見過通靈沉木的莫爍和羽卒自然是一番奚落,而許離山和老狗頭則是一臉凝重,這塊“石頭”曾經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享受過此塊“石頭”的許離山太了解它的厲害。
董曉知将通靈沉木靜放在莫曉的胸前,而她則繞到床尾,兩只手掌在飛快的運作,剎那,銅鈴驟響,通靈沉木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草腥味,一瞬間彌漫整個地下室,莫爍瞪大了雙眼盯住那塊通靈沉木,他看見了那東西随着董曉知口中的咒語,在發光,很淡很淡的綠光。
法術才剛剛施展,許離山便拉了拉身旁的老狗頭,低聲說道:“你上司來了。”
老狗頭緊了緊拳頭,“你好好呆在這兒,我出去一趟。”
“不必了!”許離山猛地轉過身,單掌一推,無數冰針射向樓梯口處的那兩人,恭少彌一擋,将冰針全都揮落,拽過身後單薄到不成人形的男人,攬在懷裏。
“操!”莫爍飄落到恭少彌的跟前,看見形同人偶般的阮钰,又是低咒一聲。
阮钰一看見莫爍,又是兩行血淚簌簌往下掉,磕磕絆絆地撲向莫爍,“望舒,望舒,程羽去哪兒了?程羽在哪兒?”
莫爍扶住好像随時要倒掉的阮钰,掰過他的臉,指向一臉無可奈的恭少彌,“阮钰!程羽死了!他死了!”
阮钰激烈的掙紮了幾下,莫爍掐住阮钰的下巴,硬是讓他看向恭少彌,咬緊牙關吼道:“是他!就是他把程羽殺死的!”
阮钰眼神一凜,恭少彌皺一下眉頭,往後退了兩步,毫不費力的接了阮钰軟綿綿的一擊,而後将他攬入懷中,心疼的替他拂去臉上的淚水,“好了,我們見到望舒,我們回去好嗎?”
阮钰眼中的殺氣褪去,雙眼又恢複了呆滞無神,軟綿綿的靠在恭少彌身上,“好。”
莫爍見他真要走,又去攔他,恭少彌不解的看向他,“我并不是來找你麻煩。”
“把他留下。”莫爍伸手讨要阮钰。
“憑什麽?”恭少彌不放。
“阮钰是程羽的!”莫爍瞄了一眼莫曉,又把視線聚在好像傻了的阮钰身上,若不是現在莫曉正在關鍵要緊上,他真想與恭少彌鬥個你死我活,他狠狠地咬住下唇,那只手還固執的攤開,“所以——把他還給我!”
恭少彌覺得季望舒很可笑,輕蔑的掃了他一眼後,“孟程羽已經死了,你和阮钰從來都互看相厭,我把阮钰交給你,你不會把他給玩死兒?季望舒,對于我殺了孟程羽這件事我很抱歉,不過你也不是不知道,孟程羽他本來就是想尋死,而我正好做了這個冤大頭。孟程羽從頭到尾就是個懦夫,什麽慷慨大道,都是狗屁!阮钰為他犧牲夠多了,而他則是一直處于糾結愧疚中,曾經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搶回阮钰,可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
“季望舒,你聽着,阮钰從來都沒有虧欠過孟程羽一分一毫,對你,更是沒有!孟程羽根本就是個徹底失敗自私的人,他活不下去了,想死也要拉下我和阮钰。”
莫爍無言以對,恭少彌說的話明明那麽的不中聽,可是又覺得他說的一切不無道理,阮钰是個怎樣的人?他其實不太清楚,他只知道阮钰曾經抛棄了程羽,他只記得程羽很難過,而這一切在歲月的流逝中,又有些模糊不堪了。
恭少彌拍了拍阮钰的腦袋,嘆了口氣,“我打算離開了,這裏的一切我都不要了。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就把阮钰還給你,不過現在我要帶他走。”
“阮钰傻了。”
這是恭少彌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莫爍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阮钰傻了,那個精明到不可一世的阮钰傻了,他感到莫名的心疼,一想到那個自尋死路的孟程羽又覺得可笑,到頭來,誰都沒有贏。
孟程羽灰飛煙滅,阮钰傻了,恭少彌放棄了苦營了一百多年的計劃,最後落了一場空。
許離山拍了拍立在樓梯口許久的莫爍,莫爍轉頭擠出一個笑容。
一旦施法,董曉知不能感知到外界的所有,所以她壓根就不知道恭少彌來過,雙眼充血的望着依舊眼睛緊閉的莫曉。
紅繩上的雞血在向銅鈴聚集,銅鈴漸漸被染紅,發出的聲響變得越來越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