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翠竹風鈴一邊尖叫,一邊扶着渾身浴血的董曉知進店,“許離山!許離山!”
許離山撐住脹痛的腦袋從地下室奔了出來,在看到奄奄一息的董曉知後,忙從懷裏撚起一抹檀香屑,從羽卒手裏接過董曉知,将檀香屑塞入她的嘴中。
董曉知舔舔嘴唇,一瞬間,氣色便好了許多,看向許離山的目光也明亮許多,唇角上挑,緩緩坐下,久違的音色從嘴裏冒了出來,“離山......”
許離山一怔,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對面,同她離的很近,雙掌不安的互相交疊放在腿上,“果然是你啊,隋知,我早該想到的。”
“原來你沒有忘記我啊,我挺開心的。”董曉知淺淺一笑,臉上的妝全都落了,露出蒼白頹敗的臉。
“怎麽會忘呢。”許離山輕笑,将拱在腳邊的羽卒抱上腿,指了指對面的董曉知,介紹道:“我跟你說過,我朋友,隋知。”
羽卒頓了頓,乖巧的打了聲招呼,“你好,我叫羽卒,是許離山的老大。”
“小混蛋!”許離山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可眼裏全是掩飾不住的寵溺,羽卒陪伴他有五十餘載,盡管平日裏吵吵鬧鬧慣了,但是說到底許離山還是寵她的。
董曉知看着眼前嬉鬧的一大一小,眼神也緩和下來,嘆了聲氣後,神色躲閃的問道:“離山,當初的事你還恨我嗎?”
許離山心一沉,搖了搖頭,“這都多久的事情了,早就不恨你了。恨一個人也挺累的,再說了,這件事錯的不是你。”
“倒是你,怎麽弄成這副樣子?”許離山皺了皺眉,現在滿屋子都是一股血腥味,不是很好聞。
董曉知撐着下巴,“噢...我去找恭少彌報仇了,戰敗了。”
太過無所謂的态度,倒是與他有幾分相似,想來也是,他們三人除了齊岑,他和隋知都是一副吊兒郎當,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能夠睜眼看到現在,也算是奇事。
“啧啧...還是一點都沒變,你一個人去的?”許離山裝作漫不經心的把玩着羽卒的羊角辮。
董曉知咳嗽了兩聲,抹掉眼角上的血跡,“怎麽可能,如果我一個人的話,你大概是看不到我了。”
“莫爍?”許離山毫不猶豫的呼出一個名字。
董曉知只是笑,不說話。
“他呢?”許離山急了,上半身不自覺往她那邊傾去,“怎麽就你一個?”
董曉知捋了一把頭發,脊背重重的往後一靠,“不知道。”
“你!你怎麽可以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許離山放下羽卒,本還緩和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冷冽,“他在哪裏?”
董曉知搖了搖頭,她并不打算說,雖說棄莫爍而逃,這事做得不夠道義,不過她還沒有辦完事呢,才不會白白浪費自己的性命,既然有逃走的機會,她才不會為了什麽狗屁道義回去救莫爍,更何況莫爍和她都明白,這只是他們之間的一場生意交易。不管誰死了,都與對方無關。
況且她也不允許許離山出事,她自然只能搖頭。
許離山握緊的拳頭青筋暴露,羽卒輕輕握住他的手,擡眼看他,純黑色的眼珠似乎有一種魔力,讓許離山的鎮定下來,複又坐回了椅子,翹起二郎腿,“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
對于許離山這種前後反差極大的态度,董曉知不以為意,這個人向來如此,想一出是一出,活的讓人看不透。
許離山果然沒有逼迫她,而是扶她去了地下室,讓她在床裏休憩,并把羽卒安置于樓梯口,随她差遣。
羽卒這次不哭不鬧,安安分分的靠坐在樓梯口,仰起頭看向許離山。
“他會沒事的?是不是?”許離山拍拍她的腦袋。
羽卒堅定的點點頭,“莫爍他玩不死的,你放心吧。”
話一落,地面上的店響起開門聲,莫爍那該死的尖利嗓音就在那兒鬼嚎,“許離山!許離山!”
羽卒嘴一挑,擺出了“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還挺嘚瑟,許離山無聲的長嘆一口氣,聽到那中氣十足的喊聲,心想多半也沒事。
可到了店面,才發覺自己好像判斷錯誤了。
莫爍那凄慘樣兒,比許離山每次整他的還要慘,衣衫不整,黑色的長發濕噠噠的好像能夠擠出水來,臉色比董曉知還要白一個色度,露出的左胸口被抓得不成樣子,一道道紅爪印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你怎麽了?”許離山湊近他的胸口仔細的端倪了一番。
莫爍深吸幾下,咬住嘴唇,委屈的看向身後抱住他的莫曉。
莫曉輕輕的拂他的臉一下,也是心疼的厲害,“陰陽司家的嗜心蠱,現在疼得緊。”
“你居然被下了這東西?”許離山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而後擺擺手,“我也沒辦法。不過這東西害不死人,更害不死你,所以忍着就好。”
“什麽?”莫爍痛苦的撓着胸口,“這都持續快老半天了,怎麽還這麽難受?”
莫曉附和的點點頭,“他都撓了半天的,難道每天都要這樣忍嗎?”
許離山扯住勉強能夠遮住胸口的衣服碎片,晃了晃頭,啧啧兩聲,“沒事兒,中蠱的一整天都要忍受嗜心的痛苦,忍過就好了。”
莫爍苦笑道:“那以後呢。”
“不定期吧,不過最多一個小時,很好忍的。”許離山輕巧的回道。
但是莫曉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結果,他是想要來找許離山解決問題,而不是讓莫爍忍着就好。
莫爍聽了許離山的話倒是心定了下來,至少恭少彌沒有騙他,嗜心蠱不會要他的命。
莫曉看着忽然安靜下來的莫爍,捏了捏他的後頸,想要張口說些什麽,可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而莫爍卻像是看透了他一般,反而倒過來安慰他,“我沒事,別擔心。”
莫曉點頭,安撫性的抹了一把他的額頭,把汗水抹掉,這嗜心蠱倒是有一點好,讓莫爍像個人了,居然還會疼得流汗。
許離山砸吧幾下嘴,真夠膩歪,還當着他面,也不嫌臊得慌。
在店裏坐了片刻後,趁莫曉不注意,莫爍沖許離山遞了一個眼色。
許離山暗暗問道:你真的要這樣?
莫爍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密語回道:幫我把他弄暈。
莫曉猛地一回頭,撞上了還在與許離山商量的莫爍,見他有許驚慌,問道:“你怎麽了?”
迎接他的是莫爍結結實實的擁抱,他能夠感受到那雙冰涼的嘴唇在他的腦袋上親吻,一下一下,使了勁道,而後移到他的耳邊。
他好像聽到莫爍跟他說了一句話,然後整個人忽然一個恍惚,迷迷糊糊地倒進了用冰涼的溫度鑄造成的懷抱。
莫爍打橫抱起已經催睡成功的莫曉,徑直走向地下室,許離山緊跟其後,還想再次确認一番,“你真的要這麽做?要把莫曉變成陰人?”
莫爍頓住腳步,不答話,而是扯開莫曉的襯衣,許離山一驚,一剎那明白他為何會做出這種決定,而且急不可耐。
半陰人的紅線已經快要觸到胸口了,如果不成為陰人,那還有什麽法子來延續性命?
“我知道董曉知在這裏。”走到樓梯口的莫爍轉過頭對許離山這麽說。
許離山并沒有很驚訝,董曉知留下的味道太濃,除了快要油盡燈枯的莫曉察覺不到,任憑誰來一趟這店裏,都會聞到豔鬼所留下的氣息。
“通靈沉木在她這裏。”莫爍走下一步樓梯臺階,“而她恰恰是隋家的人,她能夠幫我把莫曉徹底變成陰人。”
“這你都知道?”許離山緊跟一步。
“這也是我的意外收獲,我本來還想要尋思該如何讓人施法,沒想到董曉知居然就是隋家的人,倒是省了我不少的功夫。”莫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許離山低笑,心想看來他倒是省了一句口舌費。
到了地下室,羽卒抱住莫爍的腳,指着他懷裏的莫曉,氣急敗壞的吼道:“莫曉怎麽了?”
莫爍冷冷地看他一眼,并不多想搭理她,直接擡腳就走,可是羽卒不放手,硬生生的也被他的腿帶走。
正躺在床裏休息的董曉知起身,笑得勾人,啓唇說道:“沒想到你能夠逃出來。”
“那是一定要的,我們的生意還沒有做完的呢,我可不做虧本生意。”莫爍忍着胸口異樣的酥麻疼痛感,緊緊地抱住莫曉的身體,企圖分散一些注意力。
董曉知一瞧見莫爍懷裏的男人,便明白了,那雙白色的唇迅速的恢複鮮紅,笑得豔麗,“你要他像他一樣麽?”
問這話時,她的手指指向他們身旁的許離山。
許離山摸了摸鼻子,假裝四處張望。
莫爍笑說:“聰明。”
董曉知掀被下床,搭住莫爍的肩,回道:“可以。生意上,我向來守信。”
莫爍将人輕柔的放在床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拾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虔誠的吻了一下。
董曉知雙臂環胸,見到如此場景,朝許離山不屑的嗤笑一聲,許離山還是假意四處張望,與她并無交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