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爍靠在窗邊,時不時斜一眼床裏安睡的莫曉,右手兩指攆動,不消一會兒,兩指間就夾了一只玻璃狀的紙鶴,是董曉知的口信。
“媽的!偏偏這時候!”莫爍将紙鶴捏碎于掌心,偏偏在莫曉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掀開窗簾,淺淺的露出一條縫,雖然說此刻是擺脫莫曉的最好時刻,但是這其中的危險比莫曉醒着還要駭人。
莫爍解開莫曉的襯衣看過,那條腰側的紅線已經攀過他的肩膀逐漸蔓延至他的胸口,大兇之兆,每個陰人身上都有一條獨屬于他的紅線,那紅線很細,頂多一根繡花針的粗細,卻刺眼的要命,從尾骨為開端出發,爬過陰人的整個背脊,越過肩膀,到達左邊的胸口之上,那就是他的死期。
陰人的死期聽起來比誰的死期都要可怖。
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所以莫爍毅然決然讓他成為陰人,也不願他落得如此歸宿,可如今,紅線的蔓延正以令人咂舌的速度迅速延伸,所以此刻,莫曉才會不堪體力沉睡不醒。
現在的莫曉比許離山的那一次昏迷危險了不少,觊觎半陰人的陽關人和鬼魅多了去。
此時床頭發出陰陽怪氣的笑聲,莫爍一回頭,孟程羽的臉就湊到了眼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幹嘛?一張破臉,你要吓死我啊!”莫爍口無遮攔的低吼道。
孟程羽摸了摸自己的破臉,陰森森的笑了,“是啊,越吓人越好。”
“你......”莫爍抱有歉意的推了他一把,小聲嘀咕,“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這裏有我在。”孟程羽靠坐在床頭,笑意盈盈,“莫曉他不會有事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莫爍驀地一愣,果然是孟程羽,什麽都瞞不過他的雙眼,他全都知道了,而後緊繃的臉緩緩放松,他不想欠孟程羽,所以他回道:“那件事,我答應你。”
孟程羽心下了然,似是了了一樁心事,一派悠閑,朝他擺擺手,“望舒,快去吧,那個人在等你吧。”
“程羽,你不要急,你的臉大概再過些天,我會給你送過來。”莫爍走之前留下這番言語。
孟程羽苦笑,還要臉作甚麽,轉身面對如屍體般的莫曉,自說自話,“莫曉,我不服你,打從莫爍委屈做你弟弟的那時,我就看不爽你。你這個男人,明明生顆七竅玲珑的心,偏偏又攤上這麽一張面癱臉,你也很苦吧。你明明那麽在乎望舒,卻硬是讓他以為自己是沾了你弟弟的光。莫曉啊莫曉,你到底在逞強什麽?我真的不懂,你真的要當手中的一切都在眼前化為泡影,才來後悔莫及麽?”
說了這麽話,莫曉仍然縮在床裏,眼皮都未曾動過。
孟程羽又是一聲低嘆,撩開被子,眼中暗藏濃烈的殺意,枯敗的雙手漸漸摸向莫曉的脖子,溫熱的皮膚,跳動的頸脈,果真是半陰人,真好,至少還可以算作活着,想想他自己,怨恨不斷的沖擊着腦門。
莫曉在強烈的窒息感中驚醒,雙目一睜,面對的是孟程羽一貫的輕浮笑容。
“你!你怎麽在我房間?!”莫曉猛地起身,看着似笑非笑的孟程羽,腦中的緊弦忽的繃緊,“莫爍呢!”
“莫爍!”董曉知驚呼一聲,從百米多高的大樓頂上,縱身一躍,如一朵墜落的豔花,劃破夜空。
飄在半空中的莫爍伸手攬住她的腰,往懷裏一帶,“抱歉,我來晚了。”
“沒晚,恰恰是正好。”董曉知詭異一笑,搭了一把他的肩膀,又往上樓頂飛去。
“怎麽?”樓頂上的恭少彌笑得邪肆,看着再一次站到自己面前的董曉知,雙手一握,瞬間出現一把利劍,隐隐的泛着綠光,身後一襲白衣的男人生了一張極為妖媚的臉,似個女人,可一開口,可以令男人幻想的臉便滅了。
“他的幫手來了呗!”阮钰笑眯眯的望着董曉知身旁的故人,骨瘦如柴的手搭在恭少彌的肩上,柔軟無骨似的倚靠在他的身上,挑釁的斜睨一眼莫爍,“嗤!不過那人還真是不頂用,一個孬貨罷了。”
恭少彌輕笑,牽過肩上的手,放在唇邊厮磨,“是麽,你評價人還真是苛刻,我可記得眼前這位可是你曾經兒時的玩伴。”
阮钰不屑的犯了一個白眼,就差再沖莫爍吐一口唾沫,季望舒這人,打小就跟他不對付,不過那家夥腦子笨得很,總愛惹事還不會嫁禍他人、撒嬌讨饒,性子犟得跟頭牛似的,所以沒少挨孟程羽的罵,這事上,阮钰精明多了,他長了張俊臉,只要皺皺臉,孟程羽就心軟了,巴不得倒過來哄他一頓。
到了現在,季望舒這家夥還是這麽笨,沒事兒來招惹他和恭少彌做什麽,想死也不要找他們來尋死啊!
而此刻,莫爍已經被眼前這對膩死人不償命的狗男男弄得惡心的想吐,家裏的孟程羽還在那兒期期艾艾的想着阮钰,這人倒好,還有閑心思跟另一個壞胚子打情罵俏。
艹啊!我特麽怎麽那麽想抽死他呢!莫爍倒是朝阮钰嫌惡的吐了口唾沫,“呸!誰他媽是他的玩伴了,他頂多就一我和程羽的跟班,一個臭不要臉小要飯的仆人而已!”
這話要是讓百年前的阮钰聽着,早就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鋪天蓋地的找孟程羽讨公道,從小他就會做這種事,但凡受了一丁點的委屈,就滿世界的找孟程羽替他出氣,一旦打了報告,莫爍免不了吃一頓罵。
可此時的阮钰早就不是那個需要尋求孟程羽保護的瘦弱孩子,而是帶着一絲嘲諷笑容,毫無感覺的聳聳肩,甚至還會迎合他的話說道:“是啊,我本來就是個小要飯的,可那又怎樣!看看如今,你我程羽三人誰過的最好,誰又是過的最爛!?”
站在莫爍身後的董曉知此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至少知曉了一個對她來說一個絕大的優勢,莫爍和金蝴蝶是舊相識,而且還是死對頭。
阮钰的這番話意味再明顯不過,過的最爛不是孟程羽還能會是誰?可他娘的,是誰把他弄成今日這副樣子,還不是你這個壞胚子!惡心透了!
恭少彌雙手一揚,擋住突然而至的短刃,莫爍的速度極快,只是一瞬間就給他幾乎是致命的一擊,倘若那個人不是恭少彌,早就被刺胸掏心,這人的實力不可小觑。
阮钰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季望舒現在的實力,他早就領教過,那次這人逼得他用了百年罕見的血屍才得以逃脫,沒想到當初與他們決絕的時候還是半吊子邋遢模樣的季望舒,現在竟然會這麽的強,倒也着實讓他意外了一把。
莫爍看透了阮钰的心思,歪過頭,猙獰地笑說:“阮钰!上次我沒有問你,這次我問你。”
“你是不是很驚訝啊!就連我也很驚訝,我為什麽會成為現在這副樣子?我會成為現在這副樣子,就是拜你所賜!”
說話的間隙,他的短刃與恭少彌的利劍已經切磋了幾個回合,都是氣幻化成的非實物,相互碰撞的時候還會發出兵刃相見的聲音,獨特,脆耳,同時也伴随着殺機。
阮钰并不參戰,只是悠閑地躲在恭少彌的身後,笑得毫無緊張感,而在另一邊的董曉知也加入到了莫爍與恭少彌的戰争中,金蝴蝶從來都不是她的目标。
莫爍歪頭沖背後襲擊的董曉知眨了眨眼睛,短刃在一剎那之間化為數把細小的劍刃,單掌一推,将劍刃刺向只離他一步之隔的恭少彌腹部,而恭少彌一如剛才下意識的護住胸口,但當劍刃逐漸逼近才驚覺錯了。
而身後又有董曉知夾擊,只能蹬地往上逃脫,不過還有幾把劍刃刺進了大腿處,恭少彌在空中一翻,落到一直在看好戲的阮钰身旁。
莫爍身體中的暴戾因子一下子全都被激發出來,這世上只有強者制服強者,莫爍在阮钰背叛孟程羽的那一天才領悟到,也只有強者才能保護自己在乎的朋友兄弟。
倏地,黑色的瞳孔眯成細縫,褐色的眼瞳變得翠綠,那泛着綠光的視線滲人的很,莫爍紮起有許礙事的長發,高高地豎起一個馬尾,一張臉慘白的駭人,可那張嘴卻又是紅得嬌豔欲滴,仿佛只要輕輕一咬,唇便會滲出血滴。
恭少彌還是護在阮钰的跟前,神色難得的帶着絲緊張,他實在弄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要跟他鬥,還是一副要搏命的架勢,難道是為了孟程羽來尋仇,那也不對,該尋仇,也是該找身後的這個人。
還有一點,他為何會和董曉知聯合,這一切連起來,都很怪異,他不想跟莫爍起沖突。
“董曉知!”恭少彌彈去腿上的劍刃,拉扯一番白色裏褲,他本就着了一身到腳踝的道服,遮住大腿的前擺褂被刺出幾個洞,白白毀了一件好衣裳。
“把通靈沉木給我,那本就不該是你的東西。”恭少彌并不想與莫爍有任何的交流,與孟程羽一方的人,他都視為仇敵。
董曉知反譏道:“恭大少爺,誰說那通靈沉木本不是我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