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到了傍晚時分,天氣大變,本還伴着夕陽的天空頃刻之間黑雲密布,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紛紛競走,來來往往的車輛一時間都亂了方寸,車裏的人索性棄車而去。
一時間,窗外尖叫聲此起彼伏,睡到天昏地暗的莫曉動了動嘴唇,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安放在身兩側的手攥緊了拳頭。
“莫爍!你個混賬東西!”莫曉尖叫着從床裏蹿了起來,背脊猛地一弓,腦袋胡亂地扭動,“人呢!?”
一片黑暗,世界一下子陷入的黑色恐慌。
唰——
窗簾被無情的拉開,混沌不堪的世界映入眼簾,莫曉單手撐在玻璃窗戶上,眼底翻湧着濃烈的恨意,就算隔着一扇窗戶,他都能清楚的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一大波的陽關人在屠殺躲在陰暗角落裏的鬼魅妖精,當然還有一些倒黴的陽人,黑色的烏鴉似乎聞到了死亡的味道,成片成群的從天際飛來。
黑壓壓的一片,猶如死亡的召喚者。
“莫爍,你在哪兒?!”莫曉心急如焚的晃動手腕上的銅鈴,銅鈴并不能發出聲響,只是他還是一味的晃動,毫無表情的面孔出現了微妙的破裂,這種不确定的未知性在內心不斷的膨脹放大,漸漸地失了方寸。
抓起外套,幾乎是手忘腳亂的棄門而去,登上靈車時,他的手指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司機梁叔扭着破舊的脖子,嘴巴大咧,“莫曉......你......你是去找......找莫......”
“梁叔你瞧見他了麽?”莫爍拉上外套拉鏈,跌跌絆絆的沖到梁叔的身旁。
梁叔一只眼睛盯着前方,另一只眼睛看向莫曉,大着舌頭說道:“沒......沒有看到,他不在家嗎?”
莫曉搖搖頭,梁叔嘆了聲氣,“這孩子真是......真是不省心......明知道今天是......是屠城的......的日子......”
莫曉耐着性子聽完了梁叔頗為費勁的話語,手指死死的摳住靈車上的杆子,看着這個面目全非的世界,心想要是死了那該多好,這樣就不必在面對這個惡心的世道,可是他心裏頭還有個放不下的牽挂,想死也死得不痛快。
這世道早就崩壞了,盡管有陰陽司維持着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但是陰陽司那幫利欲熏心的老家夥,時不時的整出幾個幺蛾子,就如今日的屠城,也是最近五年剛實行的一個法規,一年兩日的屠城日,專門屠殺鬼魅妖精魔障等一切完全屬于陰物的“人類”。
只是為了維護現如今陰盛陽衰的狀況,但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陰盛陽衰是未來必然的趨勢,陰陽兩界終究會統一為陰界,陽人現如今都快成了稀罕物了,連半陰人也是少之又少,無論屠殺多少的陰物也護不了幾個陽人,因為在屠殺之中,倘若遇到陽人也是格殺勿論,所以屠城日只是陰陽司為了日後更好的統治豎立的一個下馬威而已。
陰陽司裏頭的人都不是好東西,當然也包括老狗頭那老玩意兒。
莫曉急沖沖推開雅致的門,連羽卒的招呼都沒有回應,直奔地窖,空空如也,許離山壓根就不在。
“都去哪兒了?”莫曉念叨着沖回店內,迎面而來一個純黑眼珠的女孩兒,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抱住他的大腿搖晃,“莫曉,你可算是來了,我想死你了,許離山和莫爍都欺負我。”
莫曉抱起女孩兒,手指輕輕的劃過她的眼角,急道:“羽卒,他們都去哪兒了?”
羽卒撅了撅嘴,聳聳肩,無所謂的笑道:“不知道,不過莫爍走得很急,我沒來得及問他,他就走了,然後,莫爍走後,沒隔幾秒,許離山就撂下這只貓也走了。”
莫曉順着羽卒的手指,看到一只油光發亮的黑貓正睜着一雙駭人的茶色眼珠緊盯着自己,“哪來的黑貓?”
“許離山從街上撿的,他是這麽說的。”羽卒環抱住莫曉的脖子,敏感的看向那只黑貓,“我感覺這只貓有點兒怪。”
“呵...确實。”莫曉将羽卒放在桌子上,黑貓并不怕他們,見他們動作也沒任何反應,仍然窩在桌角,茶色的眼珠從容不迫的望向一大一小,還挑釁的“喵”了一聲。
“黑貓通靈,這只貓的靈性不錯,否則許離山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抱一只貓回來。”莫曉捏住黑貓的耳朵,俯身望進黑貓如玻璃透明般的眼瞳,“真是只好貓,竟然一點雜質也不摻,許離山那老煙鬼真是撿到寶貝了。”
黑貓聽懂似的抖了抖腦袋,貓嘴一咧,像是在笑,尾巴掃了掃莫曉的手背,而後輕快的跳下桌子,晃動着尾巴沖門外走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已緊跟在他身後的莫曉。
“莫曉,你能帶我一起去麽?”衣角被輕攥住,羽卒擺弄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小嘴憋屈,莫曉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好好呆在這兒看店,一有情況通知我,這也是個很重要的任務,小情報君。”
羽卒給了一個委委屈屈的眼神,沒再堅持攥衣角,不太情願的蹲在門口,瞪一眼優邁着步子優雅走出門外的黑貓,又揚起頭,依依不舍的看一眼跨着步子緊跟黑貓身後的莫曉。
“這店看來是開不下去了,現在誰還有心思出來喝咖啡喲~”羽卒悻悻的關上了店門,純黑色的眼珠閃過一絲戲谑,忽的張開雙手在空無一人的店內瘋跑起來,一邊跑一邊撞倒擺放整齊的椅子,嘴裏發出尖銳的女童嬉笑聲。
突地響起很是突兀的敲門聲,羽卒停下腳步,耳垂上的翠綠小鈴铛來不及剎車,啪啪打在兩頰,歪過腦袋,怔怔的望向門外依稀可見的人影,“誰啊?”
“請問這家店還開嗎?”
門外響起并不陌生的男人聲音,羽卒僵硬的左右扭動脖子,似在回憶此人是誰?
“果然是你。”羽卒笑嘻嘻的打開門,兩只小腳撐成一個大字,雙臂抱胸,看着眼前嚴謹古板的男人,說道:“你怎麽又過來了?你難道不知道今兒個是屠城的日子麽?我該是誇你膽子大呢,還是說你蠢呢,容我好好想想。”
李建文看着眼前的女孩兒懶散喜玩笑的性子,不由的急了起來,手指不停的掰着那排銀扣子,“小姑娘,你們這店裏的服務員小哥在不?我有事情要找他。”
“噢?”羽卒眨巴着一雙黑眼睛,踩着雙涼鞋的小腳磨蹭地面,“他不是跟你說了叫你在家好好呆着,別往外跑,你還來這兒做什麽?”
李建文心覺這女孩的聲音頗為熟悉,疑惑的問道:“你是以前挂在門前的那只鈴铛?”
“去你的!你才是鈴铛!”羽卒胸口一悶,差點吐血,她最讨厭有人将風鈴和鈴铛混為一談,明明就很不一樣啊,回吼道:“我那是風鈴好不,才不是鈴铛!”
李建文讪讪地笑道:“風鈴,我真有急事,你們店裏的那服務員小哥到底在嗎?”
“我不叫風鈴!”羽卒郁悶的瞥了眼中規中矩的大叔,“我有名字,我叫羽卒,翠綠的翠。”
李建文都快要冒汗了,感覺跟一個風鈴女孩談事情太折騰人了,只能幹笑應和,“恩,知道了,羽卒是吧,我這兒真有急事,要是那小哥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我再過來。”
“哎~別呀!”羽卒好不容易盼來一個人,忙把他給攥住,手指勾住李建文的衣袖,“你要是真有事兒,你跟我講講,也許我也能幫你呢。”
李建文收回已經後退了一步的右腳,半信半疑的打量眼前這只姑且算為風鈴妖精的女孩兒,羽卒最受不了別人對她的質疑,立馬睜圓了黑眼珠子,嘴唇一翹,又發作了,“喂!大叔,你這是什麽眼神啊!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啊!好歹我也修煉了好幾百年了,怎麽?瞧不起我?!”
李建文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拉了拉好像皺了的中山裝,“羽卒,我也是有名字的。”
“我知道,李建文麽!”羽卒率先讓了步,先進了店,故意回過頭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就是愛叫你大叔,得虧的我沒叫你爺爺,你還賺了呢。”
這妖精有一顆很奇怪的腦袋。李建文對羽卒的初步印象便停留在這兒,最後由于初印象太過重要,導致之後他永遠都扳不正對羽卒不正常的印象。
“好了,你說吧。”羽卒大人樣的坐在椅子上,手上還端了一杯茶,倒是把李建文逗笑了。
“笑什麽笑,還不快點兒說,我可是日理萬機啊!”
李建文又偷笑了幾聲,也正色道:“阿香又來找我了,她說她被人控制了,要我幫她。我是不大相信她的,因為上次我看見她脫了一張人臉,我覺得那個人不是阿香。可是她實在是太像......太像阿香了,真的太像了,我苦苦的哀求我,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但是現在我又是沒有辦法,我......”
“等等!”羽卒被他這番亂七八糟的話直接弄懵了,理不太順暢,“老狗頭沒去找過你嗎?”
“恩?”李建文頓了頓,“找過,他問了我很多關于阿香的事情,問完就走了。”
“你說的那個阿香,是不是最近才來找你的。”羽卒摸着下巴,一臉正經樣。
“恩,也就是昨天。”李建文老實的回道,雖然不知道這妖精靠不靠譜,但終歸是只妖精,有那麽點道行吧。
“你是不是把她收留在家啦?”羽卒一問完,李建文便點了點頭。
“你腦子有病吧,收留一只豔鬼在家裏,你是不想活了吧,豔鬼靠吸食陽人精氣而存,你不等于收了一只儲物盒麽,你就等着往裏頭跳吧!”羽卒毫不吝啬的露出鄙夷的眼神,黑黝黝的眼珠瞪得老大。
李建文不安穩的搓着雙手,“我這也不能見死不救吧,再說了,我都收留她一天了,我不是還好好的,說明她心地應該還不壞。”
“你這純粹有病。”羽卒不客氣的反駁道,“你就因為這事情來找莫曉的?”
李建文遲鈍了幾秒,随即猛地點頭,“恩。”
“你想要莫曉跟你說什麽?你不都已經做了決定了,把豔鬼留了下來,你還找莫曉幹什麽,你以為他很閑啊!”
李建文被羽卒說得有點兒臉皮發燙,他這心裏頭不是沒底麽,這不才來找服務員小哥的,噢,叫莫曉。
“得了!”羽卒揮揮手,下了逐客令,“你還先回去吧。”
“喏!這個給你。”正當李建文要走時,羽卒遞給他一樣東西。
李建文怔愣的看着手心中的一只綠色小鈴铛,羽卒解釋道:“要是有危險,你就搖響它,要是我有空,還能過來救你一命。”
李建文笑了笑,道了聲謝,收好了那只可以保命的小鈴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