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莫曉在屋子裏不停的來回踱步,眼角的餘光時不時的往窗外一瞄,一大盒煙只剩下了兩三支,南方的紅貍并無異樣,也不知漆琦笠那小家夥有沒有好好的盯梢,他多半是不大相信那個孩子。
倒是白白的損失了一盒煙絲。莫曉煩躁的揪出一根煙,也不點上,而是直接塞進嘴裏,狠狠地咀嚼起來,苦澀的味道一下子蔓延開來,整個口腔都是那股沖人的煙草味。
直到窗外的天有了一絲光亮,身上才環繞住冷空氣,莫曉耳尖一動,狠戾的抓過身上無形的身影甩在地板上,“你去哪兒了?!莫爍,我他媽警告過你,別給我出去亂混,現當這個世道你一只沒有高深道行的散鬼往外面跑,不就是在尋死啊!”
莫爍委屈的癟癟嘴,擡起腳,故意晃動腳踝上的銅鈴,“不是有這個麽,我去哪兒,你不是一清二楚嗎。”
莫爍咽下嚼得稀巴爛的煙,內心麻亂不已,銅鈴已經不太靈光了,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道行在日漸削弱,每天都恨不得閉上眼睛補眠,撐到現在全憑那盒煙,也只是因為跪在地板上那只老散鬼。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讓我放心,莫爍,你就不能好好的呆在我的眼皮底子下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莫曉無力的癱倒在床裏,“你是不是要折騰死我才罷休啊!”
莫爍大驚,忙起身抱住他的身體,手掌撫上他的唇,腦門與他的腦門緊緊相貼,“莫曉,別說了,你太累了。”
“莫爍,告訴我,你一個人在倒騰些什麽?”莫曉捧住他的腦袋,将他過近的臉挪離自己幾寸。
莫曉說話時帶出來的濕氣撲在了掌心,濕漉漉的暖烘烘的,莫爍心裏癢癢的,十指插.進他的發絲之中,扭了扭脖子掙開捧住他臉的雙手,埋頭伏在莫曉的頸窩間,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悶聲悶語:“孟程羽他叫我出去喝酒呢,好久沒跟他一塊兒玩了,他還是這麽的逗。”
說話間隙,莫曉已經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味,還有那只不斷在他發間磨蹭的手正順着他的耳朵往肩膀處滑去,眼疾手快地截住那只快要捏上他腰杆上的手,“別亂摸,快起來,你還睡不睡了?”
“唉~真沒勁,每次都只能做到這步嗎?”莫爍不樂意的揚了揚還沒伸進衣擺裏的手,又摟住莫曉的脖子磨蹭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從他的身上翻了下去,乖乖地躺在他的身旁,還能貼心幫他的肚子蓋上的被子。
莫曉想笑,确實也笑了,只是動作實在太過僵硬,嘴角一扯,倒像是要哭了,愁眉苦臉的沖莫爍動了動臉部肌肉,莫爍一瞧見,沒繃住,噗嗤大笑起來,抱住被子的另一個角在床裏打滾,“操!你還是別笑了,笑得好像我剛把你怎麽了一樣!”
莫曉揪住眉頭,莫爍見他那樣兒,又樂颠的趴到他的身上,兩只手掰扯着那張肌肉過硬的臉,“哥,我覺得你不會笑,大概就是臉太僵了,我給你揉揉,揉軟了就好了。”
莫曉揮開近在咫尺的臉,伴着怒氣的吼道:“滾蛋!睡覺!”
莫爍立刻閉了嘴,同時也閉上了眼睛,挺屍狀的躺在床裏,莫曉見是沒了動靜,緩慢地側過身,目光正好落在他的側臉上時,那人也轉過了身,同樣的姿勢,側過身體,桃花眼總是彎着。
“別吸太多煙,不好。”兩人對視許久,莫爍擔心的摟住眼前憔悴的莫曉。
“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記得給我請假。”話落,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莫爍心疼的緊摟已經在硬撐的人,他依稀曉得莫曉大概是快要到燈油枯盡了,小心的撩起襯衣,腰間的那條紅線正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往心髒的方向攀岩。
“現如今到底是個怎樣的世道,為何所有的人都出了漏子,所有的事情都沒個圓滿,難道真的是大期将至。”莫爍收斂起平時玩世不恭的笑顏,英俊的臉龐驀地一沉,多了分肅殺之氣。
打從許離山睜眼後,那人就沒閑下來過,就算有了前車之鑒,也還是沒有改掉打野食的爛習慣,依舊夜夜流連風花夜月場子,還為此弄了一個新的發型,一如既往的誇張,但得虧的許離山生了一副好相貌,無論多誇張的發型往他腦袋上一罩,效果仍然不錯。
“莫曉呢?你自己一個人怎麽出來了。”許離山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只黑貓,像小心肝兒似的一直抱在懷裏。
“他今天請假,補眠,我給他代班來的。”莫爍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違心話,莫曉只讓他請假,可沒讓他代班。
“騙人,莫曉才不會讓你一個人跑出來。”稚嫩的女娃娃聲音從門口傳來,抓了一把零錢的莫爍差點手一抖把錢全灑了,眼睛發直的盯向越開越大的店門。
店門只開到了一半,入目的先是一只塗了綠色甲油的小手,而後是一雙沒有眼白純黑的眼睛,果然是個女娃娃,梳了兩只羊角辮,兩耳挂了一對小鈴铛,笑得邪氣,“我說的不對麽,莫爍?”
女娃跳着腳蹦到了莫爍的跟前,卯起頭,純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釘在莫爍的臉上,“莫曉他是累了麽?”
看着只到膝蓋處的女娃娃,莫爍俯下.身,揪住她有點兒肥的臉蛋,一臉欣慰,“你都可以化成人形了啊!”
“我早就可以好嗎,只是我不願意而已。”女娃的嗓音太過尖細,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太開心的哼了哼嗓子。
許離山抱着黑貓,斜眼睨了女娃一眼,“羽卒,你在再怎麽咳嗽,那口尖嗓子也改不了。”
羽卒憤恨的怒瞪一眼冷嘲熱諷的許離山,“你懂什麽,等再過幾年後,我嗓子自然會變。”
“那也得好幾百年吧。”莫爍也奚落的插了一句。
“你們......”羽卒跺了幾下腳,尖聲喊道:“我要莫曉,我要莫曉,只有莫曉最疼我了!”
“莫曉是我的,你怎麽要啊。”莫爍瞧見女娃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心情愈發的爽了,故意露出得意的笑容,眉毛一挑一挑,沖女娃勾手指,挑釁道:“莫爍是我的,不給你。”
純黑的眼眸慢慢浸濕,淚水在眼眶處打轉,莫爍和許離山的視線只是簡單的掠過,而後各做各的,一個開門準備做生意,另一個繼續逗黑貓。
女娃自知博同情的伎倆失敗了,立馬收回了還未掉出眶的眼淚,哼出一個冷笑,抽出一把椅子,“服務員,要一杯熱咖啡。”
“嘁~我這兒不做沒錢的小孩兒生意。”坐在她對面的許離山撐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她。
羽卒不滿的吼道:“我都給你做了這麽多年的門鈴了,我的工資都不能喝一杯咖啡嗎?!”
莫爍笑了,忙端了一杯熱咖啡放在她的桌前,“喏,我煮的可沒有莫曉的好,你就将就喝吧。”
看着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後,莫爍又補了一句,“你喝了,不會發黴麽?”
“你!”羽卒砰的摔了杯子,褐色的咖啡灑了一桌子,許離山順着貓咪的背,沖絲毫不想搭理的莫爍喊道:“莫爍,收拾一下。”
莫爍趴在櫃臺上不動,耳尖一動一動,似乎在聽什麽聲音,看着如此嚴肅的莫爍,許離山也認真起來,手指敲打桌面。
而羽卒卻受不了被忽視的孤獨感,踏着綠色涼鞋重新回到了門外的屋檐上,做回了那只翠綠風鈴,心心念念着莫曉能夠快些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