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虛僞
如果說我和埃德森之前諸多種種的不對付只有三分的話,那麽今天以及往後大概就會漲至七分,甚至猶如快煮沸的滾水從杯蓋周圍溢出。這一切真是糟糕透頂了。我想。
那天晚上埃德森拗不過我父母的熱情只得在我家收拾得很幹淨的客房裏小住一晚。我母親給他拿了寬松的衣服。我躺在沙發上裝作沉迷于書籍,事實上卻是正竭盡力氣壓制住自己的惱火。
但話說回來,我又在為了什麽而惱火呢?
因為埃德森讨人喜歡,還是因為那副讓我難堪的畫?天曉得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麽。
耳朵捕捉到從浴室裏傳來的淅淅淋淋的水聲,我想:淋過浴的埃德森大概又會是另一個埃德森了吧。
說不定世界上,或者把範圍再縮小一點——歐洲,意大利,西西裏島,密特拉內有不止一個埃德森。白天陽光下的埃德森爽朗、漂亮、被無數人所喜愛,被追捧;而在夜深人靜的夜晚,白日的埃德森變成了他的第二重人格的埃德森。第二個埃德森陰郁、冷淡,而且說不定還是個嗜血的殺人狂魔呢。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我才意識到這個想法太過愚蠢且幼稚,不禁“咯咯”地笑出了聲。
在身旁安靜讀書的母親望向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可怖的怪物。這是誰,是奧索林嗎?噢,我幹脆幫母親說出來好了。是奧索林,是奧索林。
但或許我和埃德森誰也不是。鬼知道。誰在乎。
第二日一早用過簡單的面包和咖啡。埃德森随同我們搭上皮卡,回到了密特拉小村莊的中心。
埃德森,以後記得要經常來找奧索林玩啊。分別前,母親叫住他。奧索林太孤僻了。
好,親愛的阿姨。埃德森笑笑。在我看來只需使用“虛僞”一次便可以概括。真是個讓人讨厭的家夥。
之後的一個星期我時常會與埃德森相遇。大部分情況下這都是在埃德森與他的同伴們于海邊沙灘上打完排球、曬了陽光浴或者開游艇的路上,或者是在結束這一切回來的路上。我們往往都是迎面相撞。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一眼。随後,我們便擦肩而過。我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地去無花果樹上畫畫,他跟朋友一起去吃蛋筒冰淇淋、喝汽水,晚上可能還會和心儀的女孩子上個床。好不惬意。
我和埃德森那群密特拉的同伴們也不熟悉。雖然說我和他們在這片荒野上共同呼吸了長達十七年多的西西裏島的空氣,但是在這十七年內,我敢打包票——我們絕對沒有交談過超過一百句的話。平均一年五至六句,按撐死了算。
恕我直言,我甚至連他們中間某一小部分的人的名字和臉都對不上號。可是換個念頭去想,就算對得上號了,這也沒什麽用處。充其量不過只是給自己找更多的不愉快罷了——畢竟,他們時常在暗地裏嘀咕我。這些我都清楚,也懶得追究。
畢竟,高貴傲氣的魔術師是從來不會和阿谀奉承、只會賠着笑臉的滑稽小醜翻臉的。否則,那也太廉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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