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烏尼打開了門, 收起與莊弈閑聊時嘴邊的笑容,端正地站在門邊,“祁上尉。”
祁陽擡起頭來正要開口, 卻越過烏尼的肩膀看見了他身後站着的人。
莊弈穿着常服, 與這整個基地可能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不可否認, 即便脫去那身在常人眼中富有魅力的軍裝後,莊弈依舊奪目的存在。當他的那雙眼睛看來時, 仍然會忍不住為他停頓一秒。
祁陽想起剛才做的夢。
那還是在他們演習的時候,其他人都離開了, 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斷後, 莊弈就趴在自己身邊不過幾厘米的位置, 稍微一動就能碰到他的胳膊。遠處有炮彈炸落的聲音, 他轉過頭時,莊弈的臉正在眼前, 近的能看見他的睫毛, 然後聽見他叫了一聲自己,似乎有什麽要說。
夢戛然而止,祁陽也回過神來,對烏尼說道:“你先去忙吧。”
“好的。”烏尼走後, 辦公室裏只剩下了兩個人, 祁陽站起身靠在桌邊,看着莊弈,“我之前就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莊弈嘆了一聲,“世事難料。”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祁陽。
畢竟他們沒有可以說能見面的機會。但是事實就是這麽巧。
莊弈該猜到的, 就算是祁陽的弟弟,要讓他臨時幫忙改變自己的去處,也只有祁陽所在的基地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祁陽笑了起來,“所以我可以知道你來這裏的原因嗎?按理來說你這會兒應該會在雷雲。”
其實他更好奇的是,殷餘景居然舍得放他走。
莊弈還以為祁玮玟已經告訴他了,畢竟他在路上也已經有幾天了,“我還以為祁玮玟會告訴你的。”
聽到堂弟的名字,祁陽轉眼看了一眼桌上他還沒有查看的消息,心下有了些猜測,但是他沒有在意這些問題。
站直身走到莊弈的身旁,祁陽輕拍着他的背,“既然你到了這裏,那就歸我管了。”他又笑着開玩笑,“但是我可不會因為我們的關系對你特殊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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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弈挑起眉來,笑着看他,“我還想你多照顧照顧我。”
祁陽眼中笑意深了起來,“我當然會照顧你的。”
通訊器又響了起來,祁陽接起來聽了後,看向莊弈,“你的檔案資料沒有傳過來?這樣不利于你以後的發展。”
莊弈想了想,覺得事已至此,隐瞞也沒有什麽用,就直說了,“我不太想讓人知道我在這裏。”
祁陽低下眼睑,也難怪莊弈要找上祁玮玟,看來是偷跑出來的。但是人已經到了這兒,他不可能把莊弈送回去,“我明白了。你就留在這裏吧。我會和上級說明這個問題。”
“那就謝謝學長了。”莊弈一直很會說話,也一直都知道對方最想聽的什麽。
祁陽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去吧,我會讓烏尼給你安排宿舍的。”
莊弈出了祁陽的辦公室,烏尼就已經趕來了,“走吧,我帶你去宿舍。”
“這麽快。”莊弈驚訝于他的速度。
“嘿嘿,我是後勤,沒什麽可以忙的。”
樸實的烏尼帶他來到宿舍樓,“沒有其他地方了,只剩下這裏,雖然有些破,但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莊弈本來還疑惑什麽樣子的宿舍,烏尼一開門,他都愣了一下。
果然不愧用破來形容,雖然沒什麽垃圾,但是床板都壞了一半,木板落在床底,窗戶玻璃也碎了一塊,地上床上桌子上全都是灰塵。
“因為人數一直很固定,這個宿舍就一直荒廢了。”烏尼解釋道。
莊弈眯起眼來,“我睡樓道就行。”
“!”烏尼張大了嘴巴,“會被罵的吧。”
“騙你的。”看見烏尼有些滑稽的表情,莊弈笑了一下,“有打掃的東西嗎?我現在開始收拾吧。”
————
莊弈離開之後,祁陽就開始查看祁玮玟發給自己的消息。
這才知道莊弈離開雷雲的大概過程。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莊弈要這麽快地離開,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祁陽相信殷餘景不會不知道莊弈要走的事,但是卻也沒有阻攔。
所以他向堂弟詢問了這件事,“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在準備文書的時候我查過,莊弈沒有和誰起過沖突,也沒鬧出什麽事,只是突然間就來找我辦這件事了。”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卻也調查不出來莊弈離開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暫時幫他瞞住。”祁陽想着既然莊弈要留在這裏就留着吧。
荒野雖然偏僻,但好在不是特別危險,也沒有經常性的特殊任務。
但是莊弈離開的事在主城一些人那裏卻鬧的不可開焦。
特別是莊仲餘,氣的摔碎了整套茶具,“簡直是胡鬧!他是要當逃兵嗎!”
莊承安在旁安靜地坐着,等到莊仲餘緩了緩,才慢慢說道:“他的手續是正當的。所以不會被判為逃兵。”
“那他資料調到哪兒去了,你去把他給我抓回來。”
“檔案還在雷雲。”
莊仲餘氣笑了,“檔案還在,人跑了,真是有本事。”他站起身在客廳來回走動,“是祁家人幫他的吧。”
“爺爺,他知道分寸的。而且事已至此,就算現在去找祁玮玟,他也不會透露半個字的。”
“祁玮玟?你知道是他幫莊弈的?”莊仲餘注意到了這一點,質問道。
“是。”
“那你為什麽不阻止?”
莊承安微微偏過頭,避開了莊仲餘的視線,“我能做什麽?我的話起不到任何作用。”
其實是假的,他明明可以通知莊仲餘殷餘景,偏偏他什麽都沒有做,可以說他放走了莊弈。
如果莊弈能就此離開或許更好,因為莊承安發現當初帶他回莊家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他看向樓梯口,莊承澤正站在那裏看着這裏,嘴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莊弈走了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鐘簿這時敲門走了進來,俯身在莊仲餘耳邊說了幾句話。
莊仲餘繃着嘴角,“殷餘景是這麽說的?”
“是,剛才他的軍官過來了。”
莊仲餘坐下來沙發,鼻子呼出一口氣。
他沒想到居然是殷餘景默許莊弈這次的出走,甚至還讓人來告訴他不用派人去找莊弈。
簡直比他這個祖父還像是莊弈的家長。
莊仲餘揮了揮手,“都出去吧。我靜一靜。”
他開始思考當初選上殷餘景這個決定是否正确了。
或許什麽都不是的莊弈控制起來更輕松,但是現在殷餘景就像是成為了他的靠山,讓他莊弈有些無法無天了起來。
——
另一邊殷餘景正靠在辦公椅上,漫不經心地看着手上的資料,面前是他派去給莊仲餘傳話的軍官。
“已經傳到了?”
“是的。但是莊将軍井沒有見我。”
“不用見面,告訴他就行了。”殷餘景本來的打算也不是真要和莊仲餘談論這件事,只是出于對老人的尊重,順便告訴他一聲罷了,“瑞爾的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
軍官面露難色,“調查一段時間了,還是沒能發現什麽。中間工作生活也沒有任何斷層,不像有人冒充頂替的樣子。”
說實話任何人都不會覺得瑞爾教授會有問題,他在人前的樣子和以前根本沒絲毫差別。
但是經過上次出任務的八人事件之後,這個軍官對殷餘景沒有任何懷疑,也正因此才更加難辦,這個假扮成瑞爾的人真的有一手。
“繼續查,一絲一毫都不要放過。”殷餘景扔開了手中的資料。
最近主城的天氣開始變得涼了,突然就下了場大雨,幾天都沒能放晴。
殷餘景撐着傘看見了停在對面的瑞爾。
周圍都是白茫茫的水霧,看不見其他人的身影,只能聽見從遠處傳來的微弱腳步聲。
瑞爾看着他,臉上帶着再正常不過的笑容,“您最近在查我?”
被他察覺到不能說是底下的人不細心,只能說是瑞爾太過精明。
“害怕了?”殷餘景口吻冷淡,“你還有坦白的機會。”
“我聽不懂上将的話。我只是一個老師而已。”瑞爾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語氣中滿是無辜,卻看不請他的眼神。
殷餘景笑了一聲,看向他的眼睛,語氣散漫,“這次是左眼,就是不知道你還有幾只眼睛能留到下一次。”
瑞爾撫上左眼,眼神有一瞬間的犀利,他一直覺得為了極致的僞裝,身體殘缺也無所謂,但是殷餘景的口吻讓他覺得自己很愚蠢一樣,“這可說不定,也可能根本沒有下一次。”
“希望吧。”殷餘景挑了挑眉,擡步準備走了。
“對了。”瑞爾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叫住了殷餘景,“莊弈有段時間沒有回來了,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你是他的指導官,應該有所了解吧,請你幫我轉告他一聲,就說我很想他。”
殷餘景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向他,沉默了一瞬間,似乎是在思考,但是下一秒卻發生了變故。
殷餘景的黑傘在這一刻翻到在地,而瑞爾被他捏着脖子抵在了花壇裏。
雨滴落在瑞爾的眼睛裏,讓他睜不開眼。
殷餘景抽出了瑞爾腳邊長傘的細長骨架,抵在瑞爾的嘴邊。
瑞爾睜大眼睛,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你幹什麽?這裏是學校。”
“我不想再從你嘴裏說出莊弈的名字。”殷餘景将尖銳的那一頭紮進了瑞爾嘴邊的肉,“或許縫起來才是最好的。”
瑞爾不敢相信殷餘景竟然敢在學校動手,他眼中露出危險,腦裏飛速運轉着該如何應該。
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聲,葉辛知看着兩個人,看着殷餘景手上的動作,瞪大了眼睛,“上将,您這是!”
殷餘景看了他一眼,随意地扔開了手上的東西,站起身垂下眼睑又看了一眼狼狽的瑞爾就轉身走了。
葉辛知連忙上前查看起瑞爾的狀況,發現殷餘景居然真的用骨架穿透了瑞爾的皮膚,不禁蹙緊了眉毛,“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起這麽大的争執。殷餘景居然下這個狠的手。”
瑞爾表情緊繃,過了片刻才擡頭,面對着葉辛知露出無奈的表情,“沒什麽。口頭争執而已,不用擔心。”
而這時殷餘景已經走遠了,葉辛知擡起頭來時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背影。
殷餘景走在雨裏,突然擡起可手,讓雨水從上面流過。
看着什麽都沒留下的手掌心,殷餘景微皺眉頭。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觸碰別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