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榮太太見自家老公忙得這不亦樂乎的樣子,想着這次榮志生也沒備什麽禮就順順當當的将事情定下來,心裏只嘀咕,這不會是李知府的陰謀吧,會不會是有什麽黑鍋要榮志生背?
榮志生聽得自家老婆這樣發問,答道:“你說的這個,之前我也有想過。但跟李大人接觸了幾次後,發現這人還真跟之前那些撈銀子的官有所不同,還真是個想着做事的人。”
見自家老婆聽得認真,榮志生接着道:“你看啊,這次跟府衙做生意,這李大人可絲毫沒提出要為自己要什麽不說,還拼命的給那些個農戶扒拉好處。先前我擔心是不是有什麽隐藏的銀錢陷井,回來我也跟帳房細細的算過一遍,還真沒有,這次,這李大人還真是替那些個百姓出頭了。”
榮太太聽了,嘀咕道:“人總是要圖點什麽的,你說這李大人他不可能真什麽都不圖的吧。”
榮志生笑笑:“怎麽可能真有什麽都不圖的人,聖人還講究個名聲的。這點我也跟那些清客說起過,想來,這個李大人不缺銀子,缺得是名聲吧。這次的事兒如辦好了,到時這李大人的聲望在江城地界兒那可不得了喽。”
榮太太還是為沒送禮就辦事兒的事情心有忐忑。這榮太太跟随丈夫的腳步多年,榮志生在前面開疆拓土,榮太太也是轉戰後宅多年,深知後宅交際好了,爺們在前面做事好做的多,甚而事半功倍。
于是,榮太太現在見天兒的在玉然面前刷存在感。榮太太輔助丈夫縱橫商場多年,自然見多識廣;玉然又是書中徜徉多年,也是知道的不少。
榮太太将現實中聽到看到的話題跟玉然說起,玉然有時竟能跟自己在書上看到的對上,或者之前對書中不解之處,聽了榮太太說得真實題材,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榮太太很是健談,玉然也是話不少。榮太太為人大方開朗,玉然溫婉睿智。兩人說起話來,竟意外的投契,意外的有話說。
玉然在江城的太太堆裏也算是頭號人物,難得遇到個如此能說話的人。先前那些來知府府刷臉的婦人,要麽太過阿谀奉承,要麽太過畏縮,要麽就是三緘其口,每次玉然不得不應付他們時,都累得慌。
說白了,玉然在江城是有點寂寞的,高處不勝寒的寂寞。現下,遇到榮太太這樣的一個人正好解了這點不足。
見玉然已是跟榮太太第二次相約要去趕城隍廟廟會了,明定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跟這個榮太太在一起說話兒時還是要小心着些,可別說些兒要緊的啊,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明定說的這個,玉然當然懂,玉然自覺自己已是跟那榮太太刻意的保持了點距離的,要不然,她可能都跑榮家吃茶聊天兒去了。有時跟榮太太聊得起勁兒時,玉然還頗為遺憾的想,要不是兩方有利益牽扯,跟榮太太做個常來常往的朋友也是不錯的。
可惜玉然是江城知府夫人,玉然很清楚這個身份會給她帶來多少想要結交她的婦人,而這些主動來結交她,當然不會只是想跟她做朋友,更多的恐怕是想跟她以朋友的身份撈更多的好處的。
而別人看到她跟哪家女眷要好,恐怕也不會想到她們只是朋友關系,而是多會想到李大人怕是又想給某某好處了。畢竟,後宅都是聯系着前朝的不是。
玉然聽得明定如此說,反省道,看來自己還是跟那榮太太交往過密了,日後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免得別人多想了,給明定帶來麻煩。
于是,玉然道:“我近來好像是跟她走的太近了點兒,要不,我使人去給她說,這次城隍廟會我就不去了?”
明定搖搖頭道:“太過刻意了不好。這次還是去吧,日後再注意點也就是了。”玉然想想,也是,如果這次自己真使人去說不去了,恐怕也榮太太也要多想了,還是按原計劃去吧。
這日十五,玉然帶着源成跟榮太太如約來到城隍廟,一到這裏,源成撒了歡的要跑,玉然忙讓蒼鷺好生跟着,自己帶着芙蓉跟榮太太一起逛着。只見這一片熱鬧的景像,比古裝電視劇裏表現的要精彩的多了。
這邊圍觀耍猴戲的人正哦哦驚嘆,那邊賣拳腳的贏得滿堂喝彩,更不用說廟會标配的各色小玩意兒,小吃食了。見街邊手藝人正在做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玉然也是看的興致勃勃。
正看得有勁兒,忽旁邊傳來一陣噪雜聲兒,只見旁邊一個小攤子被一群地痞圍住了,這群地痞一陣哄笑謾罵,中間還伴有女子的哭泣聲。
雖知道地痞流氓常有向人收保護費的,但玉然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玉然見到這些欺負弱小之輩,很是生氣,于是就讓大夏去阻止一下他們。
大夏過去勸阻,這些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裏,還口出惡言的嘲弄大夏。大夏也不言語,直接将鬧得最兇的那個一把拎起來随手扔了出去。
見大夏竟敢當衆傷他們的同伴,這群地痞立即蜂擁而上,嘴裏呼喝着一起圍攻大夏。這群烏合之衆哪會是大夏的對手,大夏很快就将他們解決掉了。于是,不多一會兒,一群人趴在地上對着大夏告饒:“壯士饒命。”
雖一直都知道大夏身手不凡,但前幾次大夏出手,都是自家處在危難之中,可沒法欣賞。而現在能站在一旁安全的圍觀大夏的身手,真是難得,玉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兒,要不是身份不允許,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趕走那群流氓後,大夏還頗是貼心的将地上的東西幫攤主歸攏了一下,玉然這才看到,這個小攤子是賣絹花兒的。
賣絹花兒的是個妙齡女子,模樣兒很是清秀,見那群惡人走後,連忙走上前向大夏道謝。大夏不在意的一擺手:“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說完,見那姑娘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順便關心了句:“今兒個你還是不要擺了,以妨那些地痞再來。”
那女子聽完,看着大夏有點着急的問道:“壯士現在是要走嗎。如果有壯士在,他們必是不敢再來的。”大夏答道:“我在這兒呆不了多久的,我還要護着我家奶奶去別處逛去呢。”
那女子聽得大夏如此說,也不再說是否再擺攤兒的事兒。而是定下心神,正正式式的對着大夏一福:“小女子姓安,名秀雲,壯士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敢問壯士高姓大名?”
先時幫人還不覺得,現下,大夏見一個二八佳人用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的看着自己,頓時有點手足無措了。忙忙一拱手道:“小可名叫大夏,剛才真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告辭了。”
說完,立馬轉身要走,一轉身就見到玉然正在旁目光炯炯的看着呢,頓時有點臉紅了。見到大夏的耳朵都有點紅了,玉然頗是有點好笑,真是純情小夥子,被小姑娘看一眼都受不了。
那姑娘見大夏要走,忙忙的追在後面再次致謝:“壯士今日大恩,沒齒難忘。本應重謝,但小女子身無長物,實在有愧。只能待日後再報了,不知壯士可否方便留下住址?”
大夏只是擺手不說,榮太太在旁也是看得興致盎然,見這姑娘如此追問,這話兒,李夫人他們是不好答的,他們答了好像有點做了好事唯恐人不知之嫌。
這話兒由自己來答是再好不過的,又能讓李夫人得個保護弱小,心地善良的名聲兒,又不顯得讓人讨厭說閑話兒。
于是,榮太太笑着答道:“姑娘,你今兒個遇到貴人了,是得好好謝謝。今兒個救你的人,可是李知府家的護院頭領。”說完,不出意外的看到女子臉上的訝異之神,又接着道:“李夫人在此,姑娘還不快快過來謝謝李夫人。”
那姑娘聽得這中年大嬸這般講,迅即的朝這大嬸旁邊的女子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姣美夫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只見此夫人氣質高雅,衣飾雖素淨,但一看都不是凡品。想來這個大嬸兒說得是真的。
安秀雲見狀忙上前對着玉然深深一禮:“見過李夫人。多謝李夫人的相救之情。”玉然受了這女子一禮,調侃道:“你謝錯人了,可不是我救得你。”
安秀雲見玉然如此說,忙回道:“這壯士既跟夫人一起來,那必是一體的,他與我有救命之恩恩,夫人于我亦有相救之情。壯士夫人都要謝才是正理兒,怎說是謝錯人了。”
想不到這小姑娘竟如此會說話兒,玉然看着好心高興的笑道:“好好,就沖着你說得這話兒,我也得将這謝字領受了。小姑娘你可真會說話兒,聽着就讓人高興兒。”
見眼前這個氣質出衆,秀美端莊的婦人竟是知府夫人,廟會上的衆人紛紛圍攏來看,能在廟會上見到江城第一夫人,這是多值得說道兒的一件事兒.
見人越圍越多,大夏怕出事兒,催着玉然趕緊走,玉然答應着準備走,見這安姑娘還看着自己,想着她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廟會賣東西确實不大安全,于是對她柔聲道:“我們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免得家裏人擔憂。”
那姑娘聽得玉然如此說,有點憂傷的低下頭輕聲道:“我今天還不能走,今天的絹花還一朵沒賣呢。多謝夫人了。”
說着退下來複又守在攤邊。玉然見狀,這姑娘可能是有難處,想着今日相見也算有緣,別人管不了,這個可能援手一二的。
因此,玉然對她道:“這馬上要到五月節了,我家也需要許多絹花兒的,你這些絹花我都買下了。”說着,讓芙蓉遞了二兩銀子過去。
那安姑娘見玉然如此,很是感激,忙道:“多謝夫人相幫,但這些個絹花要不了二兩銀子,請賜一兩銀子足矣。”
玉然聽到這安姑娘的回話,有點詫異,這姑娘說話如此文秀,想來不會是普通農戶或小市井之家的姑娘。玉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于是,玉然對芙蓉說道:“我們也轉累了,找個清靜地兒歇息一下吧。”芙蓉答道:“那我們就去城隍廟裏找個安靜點兒的客房歇歇腳,奶奶,你看可行?”
玉然聽了,轉頭問榮太太道:“榮太太以為如何?”榮太太點頭道:“甚好,甚好。”聽得如此說,玉然道:“那我們就去城隍廟裏歇息一二吧。”
玉然又轉頭對安姑娘道:“安姑娘的絹花也賣完了,不如跟我一起去歇歇,也好整理下儀容。”
聽得玉然的邀約,安姑娘本想婉拒的,待聽得玉然說到整理儀容,也是,自己剛才驚慌失措之下,恐怕有點發鬓散亂,脂粉斑駁了,這樣子回去,說不定會吓着家人的,這李夫人,既為知府夫人,又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邀的自己,想來也不會對自己不利的,還是跟李夫人去整理一二的好。
于是,安姑娘朝着玉然斂步一禮:“多謝夫人,那小女就卻之不恭了。”玉然更是暗暗納罕,此女言辭禮儀可真像受過教的。見這姑娘已同意一起去,玉然也不再思忖,橫豎呆會是要問的。
遂,玉然朝着圍觀的民衆輕輕一微笑颔首後,就帶着榮太太一行往城隍廟內走去。知客僧知道知府夫人來了,忙找了一處清靜的客房請玉然進去随喜一二。
玉然謝過後,與榮太太相讓着坐下,又讓芙蓉幫那安姑娘去內間整理一二。玉然跟榮太太閑話幾句後,漸漸說着這安姑娘身上,玉然低聲說道:“這姑娘怎一個人在這魚龍混雜之地賣東西,我觀她說話兒也是很文秀的。想來必是有難處的。”
榮太太也點頭附和道:“我觀也是這樣,這姑娘行禮很像是人專門教過的,還有說話那文绉绉的樣兒,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說得出來的。”說着,榮太太自己先呵呵笑起來:“反正像我這樣兒的粗人是不會說的。”玉然被榮太太這自我調侃的話兒逗笑了,于是也揶揄了榮太太幾句。兩人就你來我往的說着閑話兒等那安姑娘出來。
過不得一會兒,芙蓉出來報說,安姑娘收拾好了。玉然點頭讓請過來。安姑娘出來後,玉然見她勻過面後,不複剛才的柔弱狼狽,二八嬌娘正是芙蓉出水年紀,現在看來如同一枝剛出水的荷花,清淩淩可人的緊。
榮太太啧啧的很是贊了一陣兒,只将安姑娘贊得手足無措。玉然見狀,趕緊解圍,請她一起坐下說話兒。
好看的事物總是大家喜歡看的,也是讓人不自主的心生愉悅之情的。就連做天子門生,那還得看相貌的。就是在現代,去面試時,如果品貌占優勢,那錄取的幾率也大好多的。榮太太更是憐惜不已的問這安姑娘緣何一個人在集中賣東西。
于是,安姑娘略帶憂愁說了起來。原來,她也曾是官宦家的小姐,她爹原先為河東通判。當年河東鹽務弊案,牽連甚廣,他爹雖沒參與貪渎,但也負有失察之罪,一并被罰沒家産,免去官職,發回原籍了。
幸得原籍還有些田地,所以初初日子也還過得下去,無奈,母親受此打擊,心中郁郁,多年來纏綿病榻。家中漸空,田地也都已賣盡。現如今只能靠父親給人寫點書信文字之類的過活,以及自己做點女工小玩意的賺點錢貼補家用了。
玉然聽了感嘆不已,這可真是如戲文中所說的一樣,真是一個落難的千金了。榮太太聽了也是唏噓不已。
知道了這安姑娘的難處,玉然忙命芙蓉遞過去十兩銀子去,安姑娘還待推辭,玉然輕輕搖頭道:“你我今日相遇是為有緣,說句姑娘別多心的話兒,現下,安姑娘家正難于此,還是不要推拒的好。”
安姑娘聽得玉然如此說,也知自家實情,實不是矯情之時,現有人願意伸出援手,真是雪中送炭,于是,心中暗自道,待日後有機會再報也就是了。遂也不再堅辭,誠懇的謝過玉然後将銀子接了過來。
随後,榮太太也随着玉然的例送了她十兩銀子,安姑娘也大方謝過接了。又說得一陣兒,玉然見時侯不早了,命人去将源成找過來,預備回府。
又對安姑娘說:“時侯不早了,姑娘還是趕快回去吧。”想想,這姑娘花骨朵一般的人物,怕又在路上遇到地痞之類的流氓,于是,好人做到底,想着,人是大夏救得,就由大夏送回去好了。反正自己這邊人多,少個大夏也不妨事。
聽得玉然吩咐,大夏領命護送這安姑娘回家去。安姑娘原本想推辭的,怎好占人這許多便宜,但想着今日集上遇到的事兒,還是有點害怕,于是,懇切的謝過玉然後,就帶着大夏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