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很晚了,明定才回來。臉色非常不好。跟兒子玩得都不帶勁兒。玉然知他心中有事兒,早早的哄了兒子出去。
兒子出去後,玉然跟明定說起話來。待聽得明定說起府衙那一大攤子事兒,玉然很是驚愣。看來這事兒別人是預謀已久了。
再聽說油菜籽收購的事。玉然也想到,自己在現代看到民國時期,好幾個大作家都寫到越是豐年民衆越難過的事兒。想來,自古就是這樣,那些大商家壟斷市場,統一定價,豐年定低價,反正就是讓你老百姓賺不了錢。
這個事兒,明定就是知道,也不可輕易下手。因為,這關系到多少人的利益,《資本論》裏早就講過,超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商人都可以冒着殺頭的危險去做事。在這裏也同樣适用,如果明定真動了他們的利益,肯定也會有人來拼命的。
玉然也說起今天讓蒼鷹打聽的事兒來,現在坊間都在罵李明定為給姐姐采買禮物,刮江城地皮。再加上衙門帳務這堆事兒,想來別人撈錢也撈了一段時間了,一直想找個替罪羊。
之前的秦知府背景雄厚,不能輕易動得。剛好李明定這個愣頭青撞了過來,資歷淺,平川侯府不受聖上看中,用來做替罪羊是最好不過的。
難怪江同知自明定來後,一直都沒有好臉色,之前還想着是不是明定空降過來,壓了他這個江城大佬,所以不服呢。現下看來,人家根本沒将明定這個假知府放在眼裏,說白了,在他眼中,李明定就是個随時被炮灰的人。
江同知如此大手筆的撈錢,肯定不是現在才有的,看他那肆無忌憚的撈法,應該是有很多年了,很多事情只有做多了,做順手了,才更大膽,更無所謂了。
想着這次蒼鷹說道坊間都在傳明定是靠姐姐的裙帶關系起來的膏粱子弟,根本是來撈錢的,而不是來做父母官的,而且呀,那李貴嫔過個八月節就要搜刮民脂民膏,這根本就是一個禍國妖妃。
等等,如果這次僅僅是針對李明定,那還只是想拉李明定做替罪羊。但将李貴嫔也拉下了水,看來,與宮中之人也必有牽連了。
明定也想到了,看來姐姐現下也是危機四伏啊。明定想想,自我安慰道:“也許沒那麽嚴重,畢竟十一皇子還小,那些人可能只是見皇上喜歡十一皇子,心中不忿而已。這次想來也是順手而已,能拉下馬是意外之喜,不能拉下馬也無所謂。”
玉然承認明定這個想法很有道理,但是,不可否認,帝王的寵愛向來是雙刃劍的,可謂是包着刀劍的蜜糖,一不小心就會傷得不淺。
十一皇子現下是還小,沒有奪位的心、奪位的能力,但別人看着李貴嫔經常能與皇上來往眼紅啊。這世間所有的事,都免不過一個情字去,而情多是處出來的。
且不論李貴嫔有沒有上位之心,就李貴嫔現下與皇上的情份也值得人重視啊,能拉過來,就是一大助力;一旦發現不能為已所用的,那為免被別人所用,痛下殺手的也不在少數啊。
聽得玉然如此說,明定也知姐姐處境危險,現在坊間傳聞之事可能只是一個前菜而已。現下平川侯府與十一皇子可謂命運一體,無論哪方都不可有閃失。
明定立刻修書送往京城,想想,湖廣總督謝總督那兒也去信一封。命大夏、龍舍即刻送往京城和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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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背後之人想将李明定與李貴嫔一鍋端的野心,玉然擔心不已,讓明定出門時,一定要将龍雀虎翼帶在身邊,以防別人狗急跳牆,畢竟,他發現了帳務不對啊。這事兒從古至今都是極為致命的。
明定卻不肯,他更擔心玉然與源成,怕有人對他們下手。因此想讓龍雀虎翼跟着玉然。兩人推扯了一陣兒,最後決定龍雀跟着明定,虎翼跟着玉然。
謝總督接到明定的信,也是大吃一驚,看來,這次湖廣地界又要大動一次了。謝總督知道自己的轄下也各有上面的人在,但想不到竟有人敢如此猖狂,公然在民生上動手腳。
謝總督立刻命人細細的查那江同知,查來查去,發現這姓江的跟忠靖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再加上中傷李貴嫔,這背後之人昭然若揭了。
但就因為發現,才難辦,此事牽扯到忠靖侯,那必然牽連上羅淑妃、三皇子睿王,真是棘手至及。謝總督立即修書,一封命人八百裏加急送往平川侯府,一封命人即刻遞到江城李明定手上,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随着謝總督的書信一起來的,還有謝總督一并送過來的十個侍衛。對于謝總督的這個貼心之舉,明定真是感激不盡。
誰人不怕呢,沒有家小,當然可以憑着一腔熱血做事,男人嘛,當然可以致自己于不顧而去做一件大事的。但,有了妻兒,有了牽挂的人在,那就不一樣了,膽子會變小,會想很多自己之前不會想的事兒。
明定立即将這些侍衛安排在府邸。玉然非要讓明定帶幾個人去,龍舍也回來了,将龍舍也帶上。最後明定上衙跟着之人很壯觀,江同知一見,也是心有警惕,看來,李明定真發現了帳務的問題。
別看江同知嘴上說得硬氣,但做了壞事,本就心虛,何況他做之事,那可是可抄家的貪渎之事,怎能不怕呢。
立時忙忙再手書一封遞給他主子,忠靖侯短短時日收到江同知兩封信,真是恨不能立刻了滅了這個蠢人,現下李明定那邊肯定盯死他了,他還送信來這兒,這不簡直是給李明定指路嗎?
再加上忠靖侯之前安插到江城的帳房師爺汪師爺的信,想着汪師爺說了那麽多破綻在,看來得趕快掃尾了。
其實,忠靖侯原本也是看不上江城的銀子的,江城的銀子再摟那也沒有江淮的銀子來的快呀。但是,他的幕僚認為這塊不可放棄,糧倉啊,這日後萬一有個什麽事兒,這糧食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忠靖侯才放人過去的。
忠靖侯與那平川侯府素有嫌隙,确切的說,是忠靖侯一直都有點怵平川侯,也有點恨平川侯府。
怵是因為兩家同為開國功臣,都是領軍大将,但平川侯骁勇善戰,打仗用兵一直鮮有敗績。而相對的,忠靖侯就差了些許。
恨是因為,忠靖侯是最早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按資歷功勞,完全夠封一個國公的,但就因為平川侯的功績擺在那兒了,平川侯府就壓了忠靖侯府一頭,不好越過,才将他們家封為列侯,硬生生矮了一級,怎不讓人心生恨意。
不過,幸運的是,現今忠靖侯跟對了主子,妹妹又是皇上的寵妃,而平川侯府卻在當年跟謀逆的安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好玄當今差點沒收拾了他們。
忠靖侯這十餘年來很是春風得意,見平川侯那衰樣兒,有點不稀得出手了。但看着近兩年,李貴嫔逐漸崛起,他家放出去的那個李明定也漸漸得力了起來,忠靖侯才有點兒後悔,後悔當年為何不按死了平川侯府。
剛好江城秦思成調任,忠靖侯想着在江城的帳,這許多年了,可以做一個段落了。當今讓那李明定去了,那剛好,可以來做這個背鍋之人。
所以,這次淑妃來人說,李貴嫔不太聽話,但近來又深受皇寵,很是讓人不安,為免日後棘手,現下能除了就除了。
忠靖侯就想着這一箭雙雕的主意了,想着最好能将李貴嫔與李明定一起除掉,除不掉兩個,除掉一個也好,另一個也必定深受重創。所以,就有上面那一幕了。
平川侯爺與夫人自收到李明定的信,也是即刻緊鑼密鼓的開始查證安排。結果當然毫不意外的指向了忠靖侯了。
平川侯也擔心李明定處境危險,又忙忙得派了十來個侍衛出來。這邊,自己現下實力不夠,自有人實力夠的。
平川侯爺讓人将這個消息帶給李貴嫔,李貴嫔也到蕭貴妃宮中坐了坐。待李貴嫔走後,高嬷嬷說道:“看來,這李貴嫔是想借我們的手來對付羅淑妃了。”
蕭貴妃扯扯嘴角:“不管怎樣,這也是個好消息。将這個消息傳給祺兒,他知道怎麽做。”高嬷嬷點頭領命,接着又問:“我們需不需要做點什麽?”
蕭貴妃思忖了一下道:“當然得做點什麽。也不能讓李貴嫔白白利用了去。姓羅的賤人也得出點血了。”
于是,一日,在康成帝照例去到臨月宮看兒子,在路上聽到了兩個宮人在議論,聲音還不小,說得就是李明定搜刮財物給李貴嫔送禮的事兒。
久居上位的皇上哪會被這點伎倆迷惑了去,眼皮都不擡的命人将這兩個人拿下,自己仍舊住臨月宮而去。
逗完兒子後,康成帝方才慢條斯理的問李貴嫔:“聽說,你弟弟在江城地界搜刮民脂民膏給你送禮,可有此事?”
李貴嫔一聽,大驚失色的跪下:“皇上,哪有此事。此乃有人故意污蔑我們姐弟,還請皇上明鑒。”
康成帝聽完不置可否,定定的看了李貴嫔一陣兒方道:“你也不必緊張,此事,還沒有定論。朕必會讓人細細查來的。”說着,停了一下,方道:“如真有此事,你最好現在細細跟朕道來,你可知曉。”
李貴嫔重重的一個頭磕下去:“皇上,臣妾敢拿身家性命擔保,決無此事,如有,但憑皇上處置,絕無二話。”
看着定定的俯在地上的李貴嫔,康成帝又定定的威懾了一下,見李貴嫔不為所動,方道:“好了,你先起來吧,不必動不動就跪的。”
這時,錦繡見機将十一皇子抱了進來,看着這個幼子蹒跚的向自己走來,康成帝這顆鐵血的心也是難得的軟了一下。
忙抱過兒子,又逗了一陣兒,方才離去。離去之前,見李貴嫔頗有點惶惶不安的樣子,還特地安慰了句:“你好好的照看禛兒,其它的事兒不必放在心上。我必查實出來,還你清白的。”
說完,又哼哼一笑:“就算真有此事也不值當什麽,做弟弟的想送點東西給姐姐,這是人之常情,況,朕的女人,收點東西那又怎麽了。”
李貴嫔聽得感激涕零的又要跪下謝恩,見兒子在旁邊轱辘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康成帝忙忙的托起她:“好了,別動不動就跪,仔細吓着禛兒。”說着,又叮囑了一陣,好生照看兒子,才又往外走去。
這就是經常見面,長期處來的情份,要換了往日,康成帝可能想都不想的先定了李貴嫔的罪的。李貴嫔摟緊兒子,将臉挨着兒子好久。
回到長乾宮,康成帝問王得前道:“到底是什麽事,可查清楚了?”王得前将自己審問的消息報給康成帝。
原來,這兩人明面兒上是蕭貴妃的人,但實際上卻是羅淑妃的人,她們今兒個奉命将這話說給皇上聽的。
聽得蕭貴妃、羅淑妃兩人都扯了進來,康成帝頗是頭痛的揉了揉額角。蕭貴妃背後是老大英王,羅淑妃背後是老三睿王,近些年來,兩人鬥得跟烏眼雞似的。唉,兒子大了就心思多,讓這個做爹的都不放心了,還是小兒子好啊。
既然事兒都扯到他這兒來了,看來事兒還真可能不小,不知這次是他們誰抓住了誰的尾巴。康成帝有點疲憊的讓人下去查去。
皇長子英王趙祺聽得母親遞來的消息,就立刻命人去查,江同知做的好些事兒也沒多隐秘,很快就有消息來了,英王立刻就想安排人去彈劾忠靖侯,但被他的幕僚阻止了:“就這樣彈劾,忠靖侯最多會被聖上申饬貪利而已,大不了意思意思罰罰俸而已,傷不了筋骨。”
英王一聽:“說得有理,那你的意思是?”那謀士附耳過來,悄悄說完,英王笑道:“好好,這次,非得讓老三傷筋動骨才好。”
羅淑妃宮中的大太監高祿兒被帶走了,因為,那兩個在康成帝面前議論的宮人,背後之人直指高祿兒。
康成帝近些日子被這事兒搞煩了,也懶得再辨誰是誰非,直接就将這三人處置了,以示警告。羅淑妃本就心中有鬼,也不敢多說什麽。
在高祿兒被帶走的當天,立時到長乾宮前脫簪請罪。看到伴自己多年的淑妃,披發素衣的請罪,康成帝也很是不落忍,立即命人扶起羅淑妃,當晚又留宿羅淑妃宮中。
蕭貴妃得知,氣得精心留長的小指甲都崩斷了。高嬷嬷勸道:“娘娘不必煩惱,這皇上想必也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而已。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将那姓羅的賤人的臂膀拆了。”蕭貴妃聽到這個心情方才好點兒。
明定這邊也在緊張的查帳、封帳。随着帳務的深入,陳師爺他們發現這個江同知,在這江城的十來年間,沒了不下三十萬兩銀子。管律法的錢師爺見數額巨大,建議是不是要将那姓江的看管起來。
明定想想,先不要,京中都讓他不要冒進,現下如動手,怕讓人狗急跳牆。錢師爺擔心那姓江的跑了,明定哼哼一笑,跑,他怎麽跑的掉。就算名定不動手,忠靖侯都不會放過他的,搞不好,還來個滅口,他現在應該已經被各方都看住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明定說的沒錯,江同知也發現自己走不了。現在他有點惶惶不可終日,壞事做多了,怕報應,還有自己這些年來積下的家財也實難舍棄。
江同知想着,自己走不了,那讓妻兒帶着家財走也就是了。于是将妻子兒女送出城去。待妻子兒女出城後,江同知還苦中做樂的哼哼着曲子。
不待他哼完,管家就帶了個人進來,一見來人,江同知當即一驚,只見此人雙目如電,渾身的腱子肉隐隐可見,一看就是一個練家子。江同知不認識此人,因此上前笑問道:“兄臺看着眼生的緊,不知兄臺來此可有要事?”
來人也不說話,只遞了一封書信給他,江同知疑惑的看了看那人,只見那人用眼神示意江同知看書信。
江同知打開書信一看,當即大驚失色,自家兒女全部被人扣下了。江同知抖抖的問來人意欲何為?那人答道:“我要何為,那得看江同知你怎麽做了。”
來人說道:“我接下來的話,你好好聽着,如果你聽話,你自會見到你的家人,如不聽話,結果會怎樣,我想不需我說,你也應該明白。”
江同知哀求的看着來人:“他們現在何處?”來人答道:“一個安适的地方,只要江同知你按我的話做了,保證他們毫發無損。”
江同知知道自己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答不答應也由不得他,哆嗦的問道:“你們要我做什麽?”來人見江同知已經被威懾住了,也不再呆他胃口,直接将來意講了。
江同知聽完大驚:“這這這是掉腦袋的事了。”來人冷冷一笑:“你認為現在你的腦袋還保得住嗎?你還是多想想家人吧。”
江同知聽了頹然的癱倒在椅子上,沒錯,這次不說別人,忠靖侯都不會放過他的。想了很久,江同知問道:“如果我按你說的做了,我的家人果真無事。”
來人看着他面無表情道:“現下,你也只能相信我們了。”江同知無法,左思右想了很久,都已逼到這份兒上了,做吧。
見江同知同意了,來人就将要求時間,具體怎樣做,要達到怎樣的效果一一交待給他。待确定他都記下了,來人才離去。
玉然這幾個月來為了安全起見,再加上已經有身孕在身,行動不便,一直呆在府邸不曾出去過,源成也被她緊緊的圈在府中,為怕他無聊,讓韓盛天天跟他一起玩耍,還強打精神的給他蘇了好多玩具給他。
明定這次下衙回來,面色不錯,玉然見狀,問道:“事情是不是有進展了?”明定高興的說:“帳務已經全部理清,而且有問題的俱已查實,人證物證俱在,今天已經上報了。我發了三封,一封呈往內閣,一封給了謝總督,一封送到了祖父。”
想到,積攢了這麽多時日的事務總算有了進展,玉然也是難掩笑意。高興的命人加菜,要好好犒勞犒勞連日辛苦的衆人。
當晚,夜已黑盡許久,突然府衙那邊來人急急來報,說剛才有一夥盜匪去劫府庫。竟然敢有人劫府庫?!真是狂妄至極。明定急急披衣起來去到府庫查看。
到了府庫一看,人員并未有損,庫銀也并未有所失,明定大是放松。細細的問起剛才劫庫的事情來。
看守庫銀的班頭頗為奇怪的對明定講:“這夥賊人路很熟,避開了我們好幾個崗哨,我懷疑這其中有內鬼。但奇怪的是他們人數并不多,而且走到庫房門口就回轉了。”
見明定聽得仔細,班頭繼續說:“我感覺他們不像是來求財的,就憑那幾個人是不可能劫得了庫銀的,就算打過了,也搬不走。而且他們走時,也不像一般賊人一樣,做賊心虛,悄悄兒的走,他們偏偏走得大張旗鼓,大聲呼喝,只差沒敲鑼打鼓,太奇怪了。”
明定也覺得反常,但看庫銀未失,也并未放在心上。讓班頭加強戒備,又讓人調來一支府衙衛戍衛隊,安排妥當了方才回府。
回到府中,進了房,見玉然還在熟睡中,就蹑手蹑腳的準備上床去,就在這時,玉然卻突然驚恐的醒來,醒來就立刻叫人去将少爺抱過來。
玉然夢到原來那個世界裏去世多年的奶奶了,玉然特別信服這個奶奶,因為奶奶每次在夢中告訴她的事兒,都有應驗,對玉然來說,奶奶每次出現在她的夢中,都有大事發生,不由得她不信。
明定見玉然額頭都有汗流下來了,又這麽驚恐,問道:“做惡夢了,不怕啊。”玉然沒有被他安慰到,看着他,定定道:“我夢到奶奶了,她讓我們趕快走。”
明定聽了,笑着安撫到:“你是太想她們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玉然搖頭,她無法跟明定說清楚,她的說得這個奶奶,不是現在的奶奶,而是前世去世多年的奶奶。
想着奶奶剛才在夢中将她叫醒,要她馬上走,不可耽擱,馬上走。她知道,真的有事發生了,必須走。
玉然也不再跟明定多話,急急叫來芙蓉,穿好衣裳。這邊楊嬷嬷也抱着眼睛都睜不開的源成過來了。玉然不知道将會發生什麽,她只記得奶奶的話,讓他們馬上離開。
但玉然想到明定不能走啊,他是江城知府,而自己這個江城知府夫人也是不好突然離開。大半夜的,知府與夫人莫名其妙的出走,說不得會引起恐慌的。怎麽辦,玉然快速想到,讓楊嬷嬷帶着源成走吧,讓芙蓉帶着韓盛跟着。再由龍雀虎翼帶着侯府另兩個侍衛跟着。
也不待啰嗦,讓他們馬上走。見玉然如此安排,明定還道是玉然太過緊張之故,不過,小心無壞事,讓源成先走出去躲躲也好,現在江城的氣氛是越來越緊張了。
這邊,玉然讓人加緊府邸的巡邏,所有人全部叫醒。就這樣忙到天将明了,明定跟玉然正要出門。剛走到府門口,只聽得府門外面很大的噪雜之聲。
明定、玉然一驚,駐足細聽,只聽這些人喊得是些什麽:不要讓這貪官跑了,要他将銀子吐出來等等。
這是什麽跟什麽?明定想起昨晚庫銀的事兒,心中一凝,看來,是有人設局了,就不知這局怎麽設在他身上,又意欲何為?
明定快速得跟玉然講了下,玉然一聽,看來是有人設局激起民憤了。自古暴民都是很可怕的,他們被人激起血性,根本不管是否正确,是否真有其事,反正先随着衆人揮拳頭再說。
明定見這些人說得都是他貪銀跑路的事,就想出去跟他們證明一二,自己沒有貪,沒有走。被玉然拉住了。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侯,外面那群聽信讒言的暴民現在是已經失去理性,毫無道理可言的。明定現在出去,肯定會被砸成肉醬的。
但明定如不現身一下,那些人會更篤定的認為明定跑路了。因此,玉然讓人搭了個長梯豎在牆頭,讓明定爬上去喊喊話,只是證明一下自己沒有跑,其它的也不要抱指望了。
果然,明定剛一露面,如雨的泥石就砸了過來,明定狼狽的退了下來。看來,眼下被困住了,出不去,也走不了。
怎麽辦,只能先退回去,待他們冷靜退散了再說。可是,這是奢望,外面的暴民,情緒越來越失控了。
之前扔東西,現下開始砸門了,門栓眼見着就要斷了,守在門口的侍衛只得先退進院內。最終,院門失守了。暴民沖了進來。
暴民過處,所有的東西盡皆打砸劫掠。而且,嘴裏嚷嚷找昏官,打昏官。明定見那夥人的目标是自己,就走過去對玉然說:“他們要找的是我,你還是先躲起來吧,跟我分開,目标也小點兒。”
玉然見現狀也确實如此,自己跟着明定也幫不了什麽忙,于是,含淚點頭答應了,只說:“那你要小心,一定要安生的出去啊。”明定緊緊的摟了摟玉然,重重的點點頭,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他們母子他也得走出去。
看着玉然往東院走去,明定就往外而來,沖着暴民喊,要他們看清,自己并沒有逃走,希望他們冷靜下來。
見到明定,這些人瘋了一般沖了過來,大夏龍舍還另外十來個侍衛拼死護衛,剛開始還手下留情,漸漸得,他們發現不對勁兒,這裏面有幾個明顯不是普通民衆,而是練家子。看來,今天這些人是真的想要李明定的命。
大夏龍舍等人護着明定往外沖,外面開闊,這些暴民大多已進來了,只要出去了就有機會。這邊在往沖,玉然也帶着另幾個侍衛并蔡婆子找躲藏之地。
一路往東走去,後面暴民也越來越近。後來他們躲進了靠花園子的庫房,這裏門高牆深,易守難攻,一時之間,這些人無法進去,就圍在外面叫嚣。
叫嚣了一陣,聲音漸弱,玉然他們還道是這些人退去了呢。誰知,過不得一會兒,竟然有幾個火把丢了進來,玉然他們見狀,無法,只得準備沖出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庫房門邊放了油,遇了火,立時就燃了起來。玉然他們無法從大門出去了,那幾個侍衛就砸牆,希望能砸個洞跑出去。可是這個庫房修得太過堅固,砸了好一陣兒,也只不過砸了幾塊牆皮掉了。
屋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玉然呼吸漸漸困難起來了,玉然有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難道自己今日就要命喪于此了,可她肚子裏還有未出生的孩兒呢,還有源成呢,他不能沒有娘。不,她還不能死。
玉然瞬間深吸幾口氣,她要活下去,不能就這樣死了。玉然勉力争開眼睛,不,她不相信自己今日會死,自己好歹是個穿越女,怎能就此喪命,總是有什麽奇跡給她的吧。
玉然急促的在牆上、地上胡亂的摸了起來。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麽。玉然頹然的坐倒在地上,看來,真得沒有奇跡。
玉然大喘氣,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随我來,別出聲兒,随我來。”玉然回頭一看,自己背後站了一個人,那個人背後有一個洞,一個洞,玉然有點迷糊的腦袋驚醒了不少,一個洞,不會是自己眼花了吧。
那人見玉然在發愣,連忙拉過玉然的手道:“快快随我來。”這時,屋裏衆人也都反應過來了。俱都圍攏過來,朝洞口走去,不管怎樣,前面就是龍潭虎穴也得闖,總比被燒死在這裏好。
進得洞裏,還好,不是龍潭虎穴,而是一個地道,太好了,看來,他們真得不用死了。衆人俱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明定這邊看到東邊大火,還有那些暴民正在狂叫大笑:“燒死他們,燒死他們,就算殺不了昏官,殺了昏官夫人一樣解氣。”
明定驚恐至極,拼命的想往那邊撲過去,大叫:“然然,然然。”大夏他們正忙着抵擋暴民的攻擊,又要來拉明定,真是手腳都不夠用了。眼看快要闖到大門口了,哪會讓明定再會去,扯着明定外往逃。
明定看着東院的大火,肝腸寸斷,幾欲奔過去同死,哪聽他們的話,拼命的掙開他們要往後院闖去。大夏他們都快急瘋了,正要将他扯回來,可惜太晚了,一個刀已經砍下來了。
大夏大叫不可,拼死去擋,正在這時,一支箭射來,打歪了刀,砍偏了,砍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就在這電光火閃間,龍舍拉回了明定。衆人重又将明定護了起來。這時院外也響起了兵甲之聲。外面有人在喊:“院內所有人,立即放下兵器,原地跪下不動,否則,格殺勿論。”
伴随着喊聲,還伴有一陣箭雨。原來是東郊衛所的軍隊趕到了。這時,衆人的情緒已經宣洩的差不多了,現在再看到軍隊也開過來了,這陣勢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好多人立刻趴在了地上。
見有人扔了兇器,趴在了地上,衆人也陸續扔掉手中的物事,趴在了地上不敢動了。漸漸的,跪了一地。那鬧得最兇的幾個人,見狀,也只得放下刀劍,趴在了地上。
明定這邊看着遠處的大火,瘋了一般奔了過去,來到庫房外,見了外面跪着的人,瞪着通紅的眼睛,對着他們吼道:“裏面的人呢,裏面的人出來了沒有?啊?!”那些人都不敢回答,明定返身拿過大夏的劍,指着近邊的一個人問道:“說,裏面的人出來了沒有?不說,爺劈了你。”
見到明定如此猙獰,被指之人哆哆嗦嗦的答道:“沒,沒看見出來。”明定仰天狂叫:“啊!”轉而用劍劈向那人:“老子要殺了你,殺了你。”大夏連忙攔下。
明定扔掉劍,就朝庫房沖去,他要進去救人。看着,那房梁不停往下掉的庫房,大夏一手冷汗的抓住了明定,不讓他再上前。
明定聲嘶力竭的對着庫房狂呼:“然然,然然,你出來啊,你出來啊。”喊得聞着見淚。明定對着庫房慘呼,不見奇跡出現,最後流着淚絕望道:“然然不在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見明定如此發狂,大夏真怕一時沒看住,他做了傻事,一橫心,一個手刀劈暈了他。這才安靜了下來。大夏他們也稍稍松懈了下來。
玉然他們跟着那人往外走去。待終于看到外面的光亮,爬了上去,原來,是通到了知府府邸對街的院子裏了。玉然被扶上來站定,适應了下陽光,待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時,大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