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接下來的日子裏,侯府接連有了兩樁喜事。先是明茵與陳其功定親了,緊接着明芙也與那鄭世忠定了親。
玉然這段時日過得頗為繁難,借着給明茵明芙買賀禮的東風,拉着李明定出得府來逛逛。
久未出府,今日出來,玉然頗是有點血拼一場的沖動。人說釋放壓力的最好方法就是買買買,這個也同樣适用于現在的玉然。玉然痛快的買買買,将連日作戰的陰霾之氣一掃而空。
正買得痛快,忽聽對面的玉珍酒樓傳來一陣吵雜之聲,這本沒什麽,但李明定循聲望去,臉色頓變,匆匆出得店,往對面的玉珍樓走去。
玉然見這家夥走的如此急,怕是有事,也忙帶着蒼鷺芙蓉他們跟了過去。
李明定一到玉珍樓前,只見定南侯家的程老六正被玉珍樓小二推搡着出來。李明定一見大怒,對正在喝罵的玉珍樓小二道:“你這奴才真是夠膽包天,竟然敢這樣對程六爺。”
說着就走過去踢了那小二兩腳,那小二也不敢還手,只用手擋着求饒道:“定七爺息怒,息怒。”
玉然見這大庭廣衆的實在不好看,忙讓蒼鷺上前拉住了明定。李明定還憤憤的想揍那小二,那小二連連打躬作揖:“定七爺,真不不是小的無禮。是這定七爺欠了我們帳上有好多錢了,卻一直不會帳。小的無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明定訝然,這定南侯府不是一向都會給這些自家子弟常去之處按時對帳的。聽這程老六講,只要不過份,府裏總是會給銀子。沒道理欠酒樓的錢欠到被人趕出來,定南侯家還沒這麽窮吧。
明定看向程六,程六滿臉慚色,吶吶不好言。玉然見狀,對明定道:“這實不是說話的地兒,要不我們換個清靜點的地兒再說吧。”
明定想想點頭同意,臨走前還充大爺的對那小二講:“程六爺欠了你家多少銀子,會将過來,爺來給。”
那小二大喜,忙忙的說道:“總共是四十六兩三錢,定七爺您就給個四十六兩好了。”明定示意蒼鷺給錢,見李明定如此敗家,玉然大是心疼,不過玉然非常清楚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定要給男人面子的道理,因此也由得他去。
李明定與程老六相約到了茶樓說話,茶點上來後,那程老六連吃了好幾塊方才來得及說話:“唉,這細點我已經有些時日未吃到了。”
李明定急道:“你這到底是怎麽了?怎會如此?”
程老六嘆了口氣道:“你我好久沒一起吃酒了,我的事兒,你可能多有不知。”明定看着他不語,示意他接着說。
“我爹亡故了,你知道的吧?”程老六道。這個知道,明定點點頭,老定南侯死的時侯,平川侯爺還親去吊唁過的,當是知道的清楚。現在的程南侯爺是程老六的嫡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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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黑心腸的大哥,我爹剛一故去。還在熱孝中呢,就逼着我們分家。我們這些兄弟都只給了一點兒銀子,和一處破宅子就逼着搬出來了。”
明定驚道:“是啊,現下你們還在熱孝中,怎就搬出來了。你大哥可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那程老六接着有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陣,玉然聽明白了,又是一個寵妾滅妻的故事,但幸運的是這個妻有一個了不得的兒子,從一開始就跟對了主子。待康成帝登基後,身價更是水漲船高。
老定南侯在時都有點壓不住他了,何況程老六他爹死了。從程老六口中聽來,這現任定南侯先前還是很吃了些苦頭的。所以他爹一死,就毫不留情的将這些個礙眼的兄弟都趕了出去。
自從分家以來,這程老六很是吃了一些他先前從未吃過的苦頭。比如今兒個這事兒。
李明定聽了很受震動,原來,沒有了爹,先前鮮衣怒馬的侯府公子竟然淪落到為幾十兩銀子被人當街趕出來的地步。
玉然再旁聽着也不勸阻,還不停的引那程老六說話兒。越聽李明定越難受。
最後那程老六客套的請李明定去他家坐坐,李明定正想婉拒,誰知玉然一口應下。李明定無法,只得起身到程宅做客。
到了程宅門口,只見低矮的屋檐下,杵着掩不住頹喪之氣的大門。進得門去,更是滿眼蕭索。見到玉然他們來,程老六妻很是有點不好意思,自家衣衫黯舊,實在不便待客。
丫頭捧上茶來,程老六媳婦歉意道:“不是什麽好茶,請二位将就吃吃吧。”這茶确實不怎好,被侯府香茶養刁了嘴的玉然,只意思的抿了兩口就擱下了。
程老六媳婦見狀很是難受,他們兩口子都不善經營,程老六原在侯府大手大腳花慣了,現下分家出來還是不知收斂。分家的銀子本就不多,哪經得起如此花銷,很快他們這日子就捉襟見肘了。
草草的吃了兩口茶,李明定就急急的拉了玉然出來。二人上得車來,李明定全然沒有了剛出府時的熱氣。很是頹喪,玉然知道他今兒個有點受打擊,畢竟幾個月前還經常一起玩樂的地位相當的朋友,轉眼竟過得如此,确實對比血淋淋的。
一路默默無聲的回府。還沒來得急換下衣裳,就有人慌張來報:“七爺,七奶奶,快快前去昭華堂,二太太不行了。”
玉然二人急忙趕到昭華堂,二房衆人都已到了,就連那久不踏足昭華堂的二老爺也在場了。衆人來到房內,只見二太太面如死灰,毫無生氣,太醫正在施針。
施得一陣兒針,忽見二太太張開嘴想說什麽,還未來得急說,微微擡起的手陡然滑落了下去。太醫伸出手去在她鼻息前探了探,對着衆人說道:“節哀順變吧。”二太太的喪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這其間,走娟與原鴿也相繼生産,兩人俱都産下一女。
七七四十九日道場過去了,二太太也入二為安了。二房衆人開始了三年的守孝。
守孝極為枯燥乏味,李明定又像程老六那樣無人管束。見天兒呆在家裏,日日無事,漸漸不耐起來。
這天,李明定實在耐不住了,對玉然道:“我想出去會會朋友,你幫我去說說。”玉然訝然道:“你現在在孝期,是不好出去吃酒的,這要讓人發現了,現成的教子無方,孝期玩樂這樣的彈劾材料,別人是不會放過的。”
明定道:“我不在外吃酒玩樂,我就去朋友家裏會會。”玉然道:“別人家,那更不行了,孝期是不好跑到別人家裏去的,這也太無禮了些,小心被別人打出來。”
李明定道:“我就去程老六家,他不也在孝期麽,無礙的。”玉然聽他這一說,眼前一亮,這可行,讓他再去實地感受下沒有長輩家族養着的侯門庶子的生活,以方便自己勸學。免得現下自行一勸進,他就推脫拖延。遂同意了。
不過,為免這厮故态複萌,特特的讓自己的陪房王福跟着。以免這厮又花花腸子,別人參不參奏還另說,最主要的是自己惡心受不了了,因此,此等事體必須嚴防死守。
李明定興頭頭的出去了,卻很快又回來了。玉然見他回來,頗為詫異,她原想着這家夥不到天黑不回家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再看他臉色,也不大好。遂走過去,問道:“怎這麽快就回來了?”李明定不答,卻像個孩子一樣兒抱住了玉然,說道:“我聽你的,從今兒後你督促我好學上進吧。”
玉然大奇,這家夥居然主動要求讀書,真是難得。如此喜事,玉然當然贊同。
是日,明定起得很早,一大早兒就跑到侯府演練場去練拳了。玉然心道,這家夥莫不是真想轉道兒了。
昨兒個問他出了什麽事,他也不肯講。現下剛好他不在,玉然命人去将蒼鷺叫來,問道:“昨兒個你跟爺出去,都有些什麽事兒,細細道來。”
蒼鷺就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原來,李明定昨天真跑到程老六家去了。去時很不巧,程老六兩口子正在鬧架,原由好像是程老六的姨娘病了,用的藥引很值錢,兩口子正為這事兒鬧着呢。
程老六媳婦還對着李明定哭了一鼻子,說不是自己舍不得,是自家實在沒錢,連兒子的衣物都沒錢買新的。說到這兒,蒼鷺還特意補充道:“我看這個程六奶奶也沒說假話,那小公子的衣裳我看都短了一截呢。”
這還不算什麽,接着又有潑皮來了,原來這程六還在外欠了高利貸,別人打上門來催債來了。
程老六苦苦哀求,都快下跪求饒了,都沒用。
這群潑皮将院兒砸得一塌糊塗。程六無法,只得去将媳婦的首飾盒拿出來抵債。程六奶奶待要阻攔,還被程六踹了一腳,只得抱着孩兒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