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然一聽,連忙站起來:“大嫂有事兒,我先行告退了。”江大奶奶點點頭道:“也好,此事你畢竟牽涉其中,避避嫌也好。你先去吧,有事我會使人來請的。”玉然稱是退下。
玉然出來後,想想要不要順道去一下明茵那兒,給她說說那鄭姓小子遇到她的事兒搞清楚了。
但細想想,畢竟大嫂那兒也還沒有定論,明茵與陳家公子的婚事現在也沒個準兒;再加上明茵此次做事确實莽撞無知,讓她着着急,長長記性也好。遂玉然直接回了暢欣院兒。
回到房中,杜娟說爺在房裏等她,問杜娟,爺在幹什麽呢?杜娟竟然答:“爺在裏屋看書呢。”玉然聽後大奇,難不成自己這短短時日洗腦竟然有效果了,連忙進得小書房,一看,明定果然正躺在貴妃榻上看書。
玉然大喜,走過去,正準備不吝言辭的誇獎一番,誰知定睛一看,有點失望,原來是現下坊間最盛行的豔情話本。不過轉頭一想,豔情話本也是書不是,至少這厮能想着主動看話本了。
遂還是勉力誇了幾句。明定放下書,拉着玉然的手問道:“如何?賢大嫂子沒說什麽吧?”玉然點頭道:“大嫂沒有怪罪。不過,問了昨晚的事兒。我将事情從頭到尾的都說了一遍,又将那馮十一單拎出來提醒了下大嫂。”
“還有,我們房裏丫頭被下藥的事兒,查出眉目了。我走時,大嫂房裏的江嬷嬷來回話了。”玉然道。明定坐起來:“你說查出來了?到底是誰幹的?”
玉然答道:“我要避嫌,遂也沒聽,先行出來了的。”嘆口氣道:“我也好想知道是誰幹的。你說你們大宅門兒的怎麽這麽多事?一會兒下毒,一會兒栽贓陷害的。”
明定聽玉然這樣講,很是有興味的問道:“我還正要問你呢。緣何明茵妹妹的事兒,你一下就發現了主謀,想出了對策,偏偏這次下毒的事兒,你一直沒有動靜兒呢。”
玉然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去查過了,查到什麽了沒?”明定搖搖頭道:“沒有。”
玉然道:“是啊,你長在侯府都已二十年了,你都查不出什麽。我一個才進門的新媳婦,沒人手,沒經驗,這種陰私之事,我去哪兒查。況且,有當家主母在,我要是還在其中指手畫腳的亂指一通,別人會很讨厭的。我一個才進門的新人,本就應該夾着尾巴做人的,還敢去查東查西的,嫌命長啊。”
明定還是不死心,繼續問道:“那明茵那事兒,我看你毫不掩人耳目,大張旗鼓的很啊。”
玉然道:“那不一樣。明茵事兒就算鬧出來有什麽不好,那也是我這個嫂子關心小姑子忙中出錯的,護妹心切,就算有錯,那也是情理可恕的。”
玉然呵呵兩下,接着道:“但我們房裏丫頭早産這事兒,那可不一樣。我這主母天然就是最大嫌疑人,就算确定不是我幹的,我這個主母也負有失察之罪的。還敢咋咋呼呼的,讨罰來着呢。”
明定不信道:“你少唬我,你當我不知道,你使蒼鷺幹什麽去了?你不是讓他查那珠兒了麽?”
玉然見這家夥究根問底,只得說道:“我也只有大概的一個方向,因還沒搞明白,怕反倒誤導了你,因先前我給你說重點是走娟她們,你不是沒查出什麽來麽,再加上這兩日事兒一件接一件的,所以先就沒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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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定好奇道:“你發現什麽了?”玉然搖搖頭:“也不叫發現。我只是覺得奇怪,那珠兒也是剛跟畫眉沒多久,此次怎會如此豁得出去,此次她來告發,無論是否成功栽贓到我身上,她的下場都不會太好。畢竟以奴告主這個罪名兒可不小啊。”
明定聽完道:“所以你懷疑這珠兒有問題?”
玉然點點頭:“是的,所以我讓蒼鷺去查一下那珠兒的一些事兒。之前我懷疑走娟她們,但仔細一想,總覺得有偏頗,況你不是去查也沒查出什麽嗎?後來我越想越覺得這珠兒很是不對勁兒。”
不過說來說去,玉然這次遇到丫頭早産的事兒,之所以表現還算鎮定,最重要的原因是李明定無條件的相信了自己。想到這兒,玉然決定肉麻一把以示鼓勵,返過身來,摟住明定的脖子道:“這次的事兒,你這麽相信不是我幹的,我很歡喜。”
說着啾啾兩口親了明定幾下,明定大喜,立馬反客為主過了下嘴瘾,然後只差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日後有事我必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不用擔心啊。”兩人又好一陣膩歪。
這邊,江大奶奶得了消息,就來到柏石居回報一下消息。江氏來時,謝大奶奶正要料理鄭世忠私會侯府千金的後續事宜,已傳了好幾個人證來了。
江氏見狀,因問道:“大嫂想是在料理那件事兒呢。要不我過會子再來。”謝氏道:“很是不必,我正要使人去請你的呢。”
江氏想想,這事自己确應在這兒,見明仲、明易媳婦都還沒來,就将方才玉然對她說的話向謝氏提說了一下。
謝大奶奶聽後,臉色鐵青。雖之前自己早已想到,這其中必有貓膩,也隐隐明白自己當日是被人當槍使了。但現下聽江氏這樣明明白白的說出來,看來自己還可能真給別人算計了,還讓這個弟妹看在了眼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問道:“仲五奶奶還沒來麽?”紫竹答道:“還沒到,奴婢這就使人再請。”正說着,仲五奶奶也來了。
這馮五一進來,見兩位大嫂都在,忙道:“不好意思,我來遲了。還請大嫂見諒。”見人都來了,謝氏道:“既人都已到齊,那就開始吧。”
待這些人說出來,再兩相一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真是被人算計了。命人将這些個奴才全都拖下去先打一頓再說。接着謝氏瞪向馮五奶奶:“剛才那些個奴才說的話兒,五弟妹可是聽清楚了?當日七弟妹問你的話,我今兒個再問你一遍。這事兒怎會那樣巧,就讓我們撞見了。”
這馮五奶奶剛才聽這些個奴才說完,才知道事情大條了。這跟當日找他拉謝大奶奶去捉奸的人說的話兒完全不一樣啊。
當日錦瑟過來跟她說,看到明茵與人私會,讓她引謝大奶奶去捉奸。當時自己就猜到是那馮十一想将明茵的親事兒搶過來,讓自家妹子嫁到陳家。
自己當時就拒絕了,這無非是明茵、明芙争夫婿的事兒,反正兩個妹妹都不是親的,管她是誰嫁那陳家呢。
但是馮十一後面開出的條件,讓她心動了。
那錦瑟告訴她,如果明芙嫁到了陳家,馮十一必會讓明芙在陳家幫她家妹子找個夫婿,比如陳知府家現成的四公子。
馮五奶奶心動了。自家妹子小時侯出過痘,好了後臉上留有一些麻子,看起來很是不美,因此這婚事總是不順,今年都十七了還沒定下來。聽說這陳家耕讀傳家,家風清正,家中子弟也不是那愛色之人,說不定真能看上自己妹子。
那錦瑟想是也看出她所想,更是拼命的游說許諾,說陳家兒郎衆多,姻親故舊遍地。自家奶奶與她又是同宗,她的妹子也是馮十一的妹子,自家妹子嫁好了,于馮十一更是大有益處的,所以不用疑心馮十一的誠心等等。
最後那錦瑟提到,事成之後,不光是會幫她妹子找夫婿,還會給她三百兩銀子外加兩匹織金緞子。
馮五想想也是,明茵嫁過去于自家毫無益處,但明芙好歹因她嫡親嫂子的關系,無論如何比明茵的關系要近點。最主要的是,自己幫她們做事兒了,日後也是有把柄的,也不怕她們不盡心。
馮五在心裏過了一遍,既錦瑟來找自己說,那就是有确鑿的證據證明明茵與人私會了。就算明茵真被抓住了,大不了就嫁了那小子就是了。
橫豎自己只是走一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抓到了就賺三百兩銀子,沒準兒妹妹的婚事也真有了眉目;沒抓到就當逛了一次園子。
可今兒個聽這些奴才說的,原來自己被人當了馬前卒了。誰想到那馮十一竟如大膽,這種栽贓陷害的事兒也敢幹。也怪自己貪財,怎麽沒想到這有這等彎繞呢。誣陷小姑子的罪名可不能領。
馮五立刻喊冤:“大嫂,這事兒真不賴我,我真不知道是有人要誣陷明茵啊。”謝大奶奶怒視着她:“不要講這些沒用的。我問你,明茵會外男這消息是誰遞給你的?你是不是跟人串通好了,把我引到那裏去的?說!”
馮五還想抵賴,謝氏不耐的說:“我還有很多事,你最好快點說。如若不然,我只有将你帶到祖母面前了,你可想好了?。”
馮五無法,只得将錦瑟供了出來。謝氏、江氏一聽,是誰籌劃了這件事,不必問了,正要命人傳馮十一過來時。侯夫人院兒裏的瑞福來了。
謝大奶奶命人馬上請進來。瑞福進來後,對着衆位奶奶輕輕一福道:“衆位奶奶都在,這正好兒。侯夫人有請,請衆位奶奶即刻一起去榮晖堂吧。”
謝氏江氏頗為疑惑,對視一眼,謝氏笑道:“既然祖母有命即刻前去,我們現在就跟瑞福姑娘一起去吧。”
衆人一行匆匆往榮晖堂趕去,在路上,那馮五還想向瑞福打聽侯夫人叫她們前去所為何事,俱被瑞福笑着擋了回去。江大奶奶見這五弟妹被擋了兩次還不死心,還待再問。
江大奶奶真是沒想到這個五弟妹竟如此沒眼色,瑞福要能直說,剛在柏石居就已經說了,既然沒說,那就是不好說、不能說。這個五弟妹實在太丢人,立馬呵斥了她一頓:“你一個大家奶奶,怎可如此無禮。長輩叫你有事,你去就好了,到了自會知道,何故在這兒夾纏不清?”
江氏本就是長嫂,罵了就罵了,馮五也不敢還回去。不過還是想辯駁兩句的,待再一想自己現如今還算是待罪之身呢,可真不能造次。遂,只有諾諾領受,不敢言語。
謝氏一行急急前行,快到榮晖堂時,又碰上匆匆而來的玉然。兩相一見,都有點訝異,頓了一下,彼此一颔首,彙在一起往榮晖堂而去。
衆人進得屋來,就見屋中跪了個兩個人,仔細一看,穿素色衣裳的竟然是馮鐘秀馮十一奶奶。
馮鐘秀昨兒個自見到明芙從柏石居回來,自知此次實難善了。本想跟明芙再對對口徑以期補救一二,誰知王玉然防得滴水不漏,無處下手。思來想去,只能先行來祖母處請罪,占個上手兒。
侯夫人見她們都來了,擺擺手讓衆人不必行禮,指着椅子讓她們坐下。待謝氏一行坐定後,開口道:“這老十一兩口子今兒個到我這兒來請罪,我看他們說得事兒,跟你們也有關聯,所以就命人将你們也叫來,一起聽聽。”
侯夫人發話後,那馮十一立即哭訴道:“我也是今兒才知道。我這丫頭竟然背着我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鐘秀禦下無方,實有失察之罪,還請祖母降罪。”
玉然在旁聽道,明白了,這馮鐘秀真是個人物,知道事情已無法遮掩。立即斷尾求生。知道在幾個嫂子這兒讨不了便宜,立馬跑到侯夫人這兒來主動請罪,想用一個失察之罪就掩蓋掉罪行。
玉然很想開口反駁,但侯夫人還未發話,自己一個才進門的孫媳婦還是不要輕易的開口好。以侯夫人的老辣也不可能被馮鐘秀輕輕幾句就搪塞了過去。因此,也就靜靜的坐在一旁,靜待下文。
果然,侯夫人問道:“你是說是你這丫頭擅做主張,去誣陷明茵。但你這個丫頭,究竟跟明茵有何仇有何怨,讓她要冒如此大風險去陷害明茵呢?”
馮鐘秀聽了,立刻喝問錦瑟道:“夫人問你話呢。說,你為何要誣陷八小姐?”
錦瑟哭道:“奶奶,我是為了您才去這樣做的呀。”衆人聽了,都是一愣,玉然尤為驚詫,還道是這丫頭要反水了。
不過這錦瑟接下來的話,讓玉然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只聽那錦瑟道:“我為奶奶不值。自從那定七奶奶進門後,處處與您做對。尤其是風傳八小姐要與那陳家公子訂親了的事兒後,那定七奶奶見天兒的在您面前耀武揚威的。再加上奶奶您每次提起九小姐的親事,都是憂心不已。奴婢見奶奶您這樣,心疼。于是就做了這個局。”
然後抹了幾把淚,接着道:“我就想着借這個局,讓九小姐有個好歸宿,好解了奶奶您的憂心。再則,還能打掉七奶奶的趾高氣焰,讓她以後不能在您面前就這事兒得意忘形的。”
只見那馮鐘秀聽完,感動異常,立刻撲到侯夫人腳下:“祖母,祖母,這丫頭也是一心為主才犯下大錯,還請祖母從寬發落。”說完還連連磕頭。
玉然見了,好家夥,真是大胃口,不但自己想摘出來,還想将這個奴婢保出來。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侯夫人聽完,不置可否,轉頭問謝氏道:“你問了些什麽出來?”謝氏就将事情始末講說了一遍。
待謝大奶奶說完,浸淫後宅朝堂數十年的侯夫人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肯定是老十一媳婦所為。此事确不可饒。
但畢竟這馮氏是為了自家小姑子能嫁得好,因此情理上還算是可恕的。況,自家也不可能因此事就休妻的,又因此事涉及女兒名聲,實不可過于細挖,就此打住好了。
既這老十一想棄卒保駒,那就如她所願了。遂侯夫人道:“這丫頭竟敢背主誣主,實在是罪不可恕,來人,拖下去杖責四十大板。”衆人一聽,這個卒馮十一是保不住了,不過她還是斷尾求生成功了。
侯夫人接着又對馮十一道:“雖此事為你丫頭所為,但你的罪責也很大。這兩日收拾一下,去家廟反省到過年再說吧。”
馮十一一向注重名聲臉面,畢竟是有大報負的人。此次被侯夫人明确的說出去家廟反省,連說去為祖宗祈福的面子話都不給,很是覺得丢臉。
最主要的是一旦去了家廟,如果侯府這時想要提攜孫子輩兒,那自己行事就多有不便了。但也無法,知道侯夫人此時已是十分震怒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能再得寸進尺了,這王玉然還在旁呢。今兒個權且先應了,後面再說,遂也不再求饒,點頭應下。
這時,站在一旁的李明易走過來對着玉然她們團團一躬:“都是明易治家無方,方才知道因我房裏的丫頭所致,才致使明茵妹妹受了大委屈;也給各位嫂子添麻煩了,還望各位嫂子恕罪。”衆人輕輕避過,颔首領禮。
侯夫人說完馮十一,又對馮五奶奶實行判罰,看着這個愚蠢的五孫媳婦,侯夫人都懶得訓了,說文一點吧,怕她聽不懂。說難聽吧,太有違自己的身份,
遂,侯夫人直接找上了玉然,問道:“這老五家的此次做事很是欠妥,畢竟明茵是苦主,你是明茵的嫡親嫂子,你說,這老五家的要如何賠罪的才是?”
玉然見侯夫人問自己想要如何讓這馮五賠罪,正要推脫,不過,很快玉然反應過來,侯夫人這時問自己未嘗沒有考究之意,遂大大方方的回了:“其實也不用五嫂子怎麽賠罪的。我想呀,明茵也快出閣了,就請五嫂子多添點妝也就是了。前段時日我跟明茵去班工坊,明茵看上了一套整整三十六件點翠嵌紅寶的首飾,說來慚愧,雖明茵喜歡,但我這個做嫂子囊中羞澀實在無力買下添妝。既祖母今兒個問起來,我這個做嫂子的就舔着臉幫明茵讨要了。以五嫂的愛妹之心,想必一定會買下來的,是吧,五嫂。”
為免馮五這潑皮日後賴賬,先要來銀子再說,遂,玉然接着道:“想來五嫂事務繁多,也就不麻煩五嫂去取了。那套首飾總共一千五百兩銀子,待這兒的事兒了了,我就讓人去五嫂那兌銀子,兌好銀子後我替五嫂去走一遭。五嫂以為如何。”
衆目睽睽之下,馮五能如何,侯夫人都已發話了,就只能花錢消災了。自己剛還在想,先答應着,過後拖一拖就拖過去算了,誰知遇到老七家的這個滾刀肉,馬上就要錢的。雖然肉痛,馮氏也只得點頭同意,表示過後即刻将銀子送到玉然那兒去的。
看着馮五那肉疼的神情,衆人都有點想笑。
待玉然說完處罰後,侯夫人贊許的看了眼老七媳婦,很聰明,善于抓重點,知道老五家的愛財,就用這個來治她。
待玉然要完銀子,侯夫人也對馮五說了自己的處罰:“前陣我去報恩寺許下了散五百本《金剛經》的願,現下還不足,你這段時日就抄五十本出來給到你大嫂子。近段時日請安你也不必來了,抄完經書再來吧。”
馮五一聽自家這是被禁足了,而且還不讓請安,真是丢臉至極。但侯夫人親令,不敢不從,只得唯唯應答。
諸事已畢,侯夫人讓謝大奶奶留下,其他人等都散去。
待他們走後,侯夫人對謝氏道:“那些個奴才都不必留了,全部灌了啞藥,會寫字都挑了手筋,全部遠遠的發賣了去吧。”謝大奶奶點頭稱是。
接着,侯夫人又問道:“出了這事兒,陳家知不知道?”謝大奶奶答道:“我還沒給他們講,想是不知道的。”
侯夫人道:“你找個時間,将能說的給你妹子先行講一下吧。別藏着掖着的,待他日成婚後再被有心人翻出來,那讓明茵如何自處?現下說一下,也看下她家是個怎樣想法,如果有芥蒂,我們也好尋下家。”謝大奶奶一一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