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楚朝自建都安京城已是三代,自三代帝王近六十年的經營,已然成為人煙阜盛,豪族巨賈之地。在這王氣巍然之地,有一小小王姓宅門,王玉然已在此生活多年。
康成十年四月三十剛剛卯時,王宅丫頭芙蓉就用大銅壺從廚房提來熱水,穿過游廊來到後罩房王玉然的閨房。
只見進門就是一個雙面彩繪山水屏風,窗下放着一張紅漆書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寶。
西面是一個及地而起的書架,架上擺滿了水利農工、手工制作、書法字帖等書籍。
再下放了一個紅漆衣櫃;東面設有一卧榻,架子床上懸着柳黃色繡花紗帳,撫開紗帳,只見松花色的緞被裏卧着一個肌膚勝雪的女子,滿頭青絲如同瀑布一般從緞枕上傾瀉而下,芙蓉輕輕在女子耳邊道:“小姐,小姐,起來了。”
聽到聲音,女子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抖動着,旋即緩緩睜開雙眼,玉然被丫頭喚醒來,問道:“什麽時辰了?”
芙蓉答到:“剛剛卯時。”才卯時,天還很早,雖然自來到這異世,她一向起的很早,但今天格外的早。
用青鹽擦過牙,梳洗後,穿好衣裳,就急急的趕往母親王金氏的正房。
來到正房門前,王媽趨步迎上:“七娘來了?快快進去吧。”
父親王蔭堂還未去當值,他是個典型的嚴父,但見了自己女兒卻舍不得端架子,還未及行禮,父親就問:“今天起的如此這般早,可還好?”
玉然回到:“還好,未有什麽不适。”父親聽聞之點點頭,而後又叮囑:“今天去報恩寺上香,你雖一向穩重,但為父還是要叮囑你幾句,路上一定要聽你娘的話,好生注意行止,不要輕易被人看了去...”
玉然一一點頭應了,待他說話告一段落,母親捧上一杯茶,溫柔的說:“我們省得的,你趕快吃點吧,不然怕當值來不及了。”
母親是個溫柔敦厚四十左右的女人,膚色白皙紅潤,五官姣好,就是臉上細細的皺紋暴露了年齡。
三人寂寂飯罷,送走父親,母親叫來王媽詢問出門的事項可有準備好,得知一切皆已備好,就帶着玉然出門,臨出門前又特特叮囑金媽媽要好好照顧好八少爺、九少爺。
及至踏出大門,玉然深深吸了口氣,心情雀躍非常,又可以出來放風了。
馬車碌碌的往城門走去,聽到外面熱鬧的市井之聲,心裏實在癢癢,看母親閉目養神,偷偷的将車窗簾掀起一條縫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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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外面賣包子的,打燒餅的,炸油條的,做豆漿的...各色早點攤,還有賣菜、幹果、雜物、玩器等等一應物事色色的擺在街上,看到這久違的市井味,覺得親切非常,來到這大楚朝已整整十五年了,出門的次數卻為數不多。
父親雖然只是一個七品教谕,家宅雖只有區區兩進,但規距上一向要求嚴格,再加上母家在落魄前也算是一個大家,規矩自然嚴整,因此玉然出門的機會真不多,更別說像其它的小戶之家一樣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
看着外面的街景,思緒漸漸放空,記得剛從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現代來到這歷史上不存在的大楚朝,剛從母體出來,當時整個人都是蒙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也不知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悲傷,整個人渾渾噩噩。
看到女兒出生以來長時間不哭不鬧,王蔭堂夫婦焦急萬分,求神拜佛也不見女兒有所動靜。
急得王金氏天天抱着女兒淚流滿面,及至玉然有天看到這世父母滿臉的焦灼,眼中流露的深深的擔憂,突然醒悟過來,覺得不應該再這樣。
這裏也有深深愛着自己的人,不能再傷了他們的心,上天既已讓你來到這兒,一定是冥冥之中與之有某種牽絆,好好珍惜吧,努力活的好一點。
只是,現世的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現世我還在你們身邊吧?是不是就像電影《星際穿越》一樣,我并沒有死,只是同時生活在不同的維度,都有如此愛我的父母家人。
突然一個颠簸,車子停了下來,王金氏忙問怎麽回事,車夫王春說來貴人了,要避讓。
只聽越來越響的鑼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接着就是對旗、對牌、對傘、對扇等儀仗,及後一臺八臺大轎,左右兩邊有好幾個駿馬彩轡的公子的跟着,後面跟了幾輛朱蓋香車,再後面一隊黑漆馬車,外面跟着的也都是衣帽鮮亮的健仆,好一片錦繡雲煙撲面而來。
待過去後,玉然問:“娘,這是誰家啊?好威風。“母親說:“我也未認出,只是看這儀仗好像是公侯家的。”
及至出城,景致越來越好,一片花紅柳綠、莺歌燕舞,好不熱鬧,來到報恩寺山腳下車子就走不動了。
上山只能走上去或是坐滑竿擡上去,其實未表誠意當然是要走上去,但考慮到都是女眷,為怕走到半道上爬不上去,還是應配上滑竿跟着。
王家當然沒有能力自己養有擡滑竿的人,因此讓王春去雇了四擡跟着。
好容易到了山上,剛進山門,就被知客僧告知,有貴人在此,敬完香後,請速速離去,不可流連于此,尤其是後面蓮池旁邊的客房院不可靠近。
玉然聽後有點失望,難得出來一趟,且知這時節,報恩寺的牡丹開的正好,好想一見;但知客僧既已這樣說,那就是真有着緊的人在這,為了不惹麻煩,這點眼福不看也罷。
跟着母親去了大雄寶殿,對着三世佛虔誠的拜下去,一願現世、這世親人安康無虞,二願自己一生順遂。
而後跟着母親将這寺內供奉的觀世音菩薩等一一拜過,及至母親獻上香油錢,也顧不上腰酸背痛的疲累,就要下山了。
因時辰尚早,可看一下出山門沿途的風景,故爾一群人走的不快,雖沒看到大片的牡丹園裏的盛景,但這一路的荷池碧葉也是蔚為蓁蓁,頗為賞心悅目,令人心神開朗。
就這漸漸行至前殿旁的放生池旁,只見一條小魚兒在地上,小嘴還一張一合,顯還有氣息,玉然見之忙蹲下來,準備撿起來放回池中;芙蓉攔住說:“小姐,我來,讓我來,免得污了手。”
玉然輕輕而堅決的推開她,輕柔的托起小魚兒,快步走到池子旁邊蹲下,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着将小魚浸入水中,只到小魚整個恢複過來,能自如的浮在水裏才松開。
看着小魚輕快的游遠,玉然憫然一笑。這邊玉然在看小魚,殊不知別人也在看自己。
玉然直起身來舒緩一下就又移步向前,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身形高挑頗為清秀的女子攔住。
只見這女子身穿杏黃色襦裙,頭插一對金鑲紅寶的金釵,後面跟着幾個小丫頭,氣質不俗。
玉然還當是哪家小姐,還未開口詢問,這女子已彎腰斂步說到到:“奴名叫瑞福,乃平川侯家的侍女,敢問貴府是哪家?”
王金氏聽後輕斂還禮道:“敝家姓王,我家夫君是京師平陽書院教谕。”
瑞福聽後,答到:“原來是王教谕家,我家夫人有請,不知王夫人可否移步?”
王金氏聽了很是詫異,忙道:“侯夫人有邀,不敢不往,姑娘可否告知侯夫人叫我等前去可是有事?”
瑞福聽到笑笑說:“王夫人不必緊張,我家夫人不常出門,今難得出來,看夫人小姐乃是有緣人,見見說說話而已。”
玉然一行聽到大大松了口氣,不管是叫去做什麽,只要不是讓人覺得有不當之處得罪貴人就行。
玉然邊走邊緊張的回想自家是為什麽事讓人惦記上了,想來想去也只有剛才在池邊救小魚兒這件事。
不過這為什麽觸動了夫人?搖搖頭想不明白,不過救魚總歸不是壞事吧?不想了,邊走邊看,多想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