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弦 如若身邊是姜弦陪着…………
畢竟,你是我的夫人。
雨水落地激起細小的漣漪,正如姜弦此刻心湖微漾。
她不自覺捏住陳淮的錦袍。
這一路走過,引得無數人側目,直到到了水榭,陳淮才把姜弦放下來。
鶴雲等在水榭已經一會兒時間了,看着姜弦過來,她立馬把手裏的汗巾遞給了姜弦。
姜弦一路被陳淮護着,只是沾濕了一點,但陳淮身上卻嘀嗒着雨水。
姜弦一邊為陳淮擦着,一邊心裏懊悔沒早一點過來水榭。
“書沅讓你去的梧桐臺?”
上頭不急不緩傳來了一句話。
姜弦手一停,點點頭。
“那為什麽不在雨小一點來水榭?”
姜弦把汗巾還給鶴雲,有些悻悻低下頭:“這,故意的。”
陳淮輕嗤一聲,有些好笑地彈了彈姜弦發間的鈴蘭簪,瞬間一聲清脆。
他在水榭沒見到姜弦,心中已經有數了。
以往世家大族的女子,恨不得把自己裝成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以此搏得夫君愛憐。
她倒是坦誠。
Advertisement
陳淮道:“你倒是敢說。”
姜弦坦然:“我從沒想過隐瞞侯爺的。”
“而且敏寧鄉君這樣,于侯爺也沒好處。”
陳淮擡眸,等着周圍的侍者準備好後,才攜着姜弦再次進了雨幕裏。
她從沒想過隐瞞于他。
的确。陳淮揚揚眉,似乎真的只有姜弦,何時何地都先想着他。
今日東宮,他見到了孟思昭。
靖侯嫡長子孟思昭,太子伴讀。
在十年前,太子、景寧王、孟思昭和他曾一起習天下之禮法,情誼深厚。
後來,宣平侯府出征北境,父兄戰死,他只好一力扛下九原一役。
雖然大勝,但他卻身受重傷,卧床不起、寸步難行。
在宣平侯府落入低谷、他內心惶惶不可終日時,此時孟思昭的胞弟孟思昀求娶陶邑寧,讓他成了一個笑話。
事後,孟思昭卻自請外放,以期贖罪。
笑話,這與他孟思昭何幹?
不過是以多年情誼為要挾,讓他饒了孟思昀那個蠢貨。
如今回來了,他卻是最後一個知曉,仿佛他多麽不可理喻,偏要東宮和景寧王一起做保。
陳淮冷嗤一聲。
為陳淮打傘的侍者立刻把傘偏斜的更厲害。
陳淮睨了一眼:“別抖。”
侍者一個哆嗦。
“……”
回到凇院時,雨已經小了一些。
兩邊羅漢松閃爍着水珠,時不時順着針葉往下滾。
濕漉漉的石子徑如今格外滑,看着姜弦慢吞吞的模樣,陳淮幹脆一路牽着姜弦直到了屋內。
“鶴雲,去準備熱水。”
陳淮脫了外袍,簡單地把頭發擦了擦,此時,正巧着熱水備好了。
姜弦道:“侯爺,那您去泡泡吧。”
陳淮低眸看着姜弦,看着她真誠的模樣,不免扶額:“長點心,那是給你備的。”
話落,他連濕氣都未除幹淨,竟又套了件衣服向着書房走了過去。
“衛硯,讓敏寧鄉君來見我。”
姜弦本打算勸一句,這下雨天的,敏寧鄉君會不會着涼,可看着陳淮的模樣,她又把話咽了下去。
她何必矯情那幾句,拿着陳淮的好意去做人情。
姜弦看了一眼鶴雲,鶴雲倒是大大咧咧推着她去了淨室。
這一個熱水澡泡的通體舒暢,也不知是多久,她才被鶴雲叫了出來。
鶴雲又為她盛了一碗姜湯,她喝罷,便去了主屋。
此時,陳書沅已經走了,而陳淮在榻上信手翻書。
墨發披散至身後,月牙白的衣裳映着木色的花窗,慵懶高貴、如若自畫中來。
姜弦不自覺湊了過去,這才覺得陳淮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經陷進這書裏了。
姜弦好奇瞥了一眼,原是《水文記》。
姜弦正欲開口問點什麽,忽的,陳淮竟然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把姜弦吓了一跳,陳淮也被打斷了思緒。
他坐正一些,離姜弦遠了一些道:“好些了?”
姜弦看着他道:“侯爺同敏寧鄉君說完話,沒有泡澡?”
她看着陳淮無所謂的模樣:“也沒喝姜湯?”
陳淮輕笑揭過。
姜弦許是這幾日的緣故,規矩越發沒有。
她直接上手摸了一把陳淮散在肩側的發,果然還是濕答答的。
“您可……”真行。
姜弦立馬讓鶴雲端來了姜湯,又上榻半跪在陳淮身後,把他敷衍掃過的頭發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她拿着碗:“喝吧 。”
陳淮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一眼:“你如今倒是大膽。”
姜弦竟白了陳淮一眼:“您倒是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
“難不成喝個姜湯,也得人喂?”
陳淮朝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沒試過,說不定可以試試。”
姜弦沒有聽懂陳淮的意思,半晌了才回過神,一下子就鬧了個紅臉。
她、她好端端一個姑娘家,剛剛怎麽冒犯了侯爺?還有,侯爺這話!
與陳淮對峙許久,姜弦才想到了什麽,嗫嚅道:“侯爺小時候,沒有被人喂過湯水?”
陳淮一怔。
他的小時候……
呵,青山寺那鬼地方。
陳淮一語不發,默然片刻後接過了碗一飲而盡。
他起身走床邊:“明日我要去定邊軍大營,交代你一件事。”
姜弦知道這話題轉得生硬,可還是接了下去。
陳淮道:“安洛快要出閣了,可是顧湛南我看不上……”
陳淮說完所有,自然躺倒在床上。
他看着姜弦為他放下床幔,隔着數層雲紗小聲退出去的畫面,突然心下一跳。
如若身邊是姜弦陪着……
第二日,陳淮一如昨日說的那樣,早早去了城外。
等到姜弦去向衡陽長公主請完安後,陳安洛和陳書沅竟同她一起退了出來。
姜弦覺得有意思。
她們三人便安安靜靜順着宣平侯府內精細修築的小路走。
等到了點星閣,姜弦停了一下,打算與二人告辭,誰知道陳書沅站在交叉口扭扭捏捏起來。
姜弦輕笑出聲:“鄉君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
“有話不妨直說。”
陳書沅咬着唇,張了張嘴,那話就像卡在唇齒間,要吐不吐。
姜弦現下還能不明白什麽,偏生她也裝作不知道。
三人在那裏僵持着,忽的,清冷的男聲幾乎是機械性地開口:“姜夫人,鄉君想向你道歉。”
陳書沅倏然回頭,目光倘若帶劍,元一身上怕是有百八十個窟窿。
與陳書沅一起回頭的,還有姜弦。
她細細打量過元一,青年一身靛青色緊袖衣裳,比府裏所有侍衛都英俊挺拔。
只是,繞是這樣,他的存在感卻很低,像是陳書沅的影子,非必要就消失在陰影裏。
姜弦“哦”了一聲,帶着笑意将陳書沅、陳安洛帶去了凇院。
陳安洛不知多久沒來過凇院了。
自陳淮性子漸漸清冷起來,她們與二哥之間若有若無就有了一層隔閡。
在她的記憶裏,凇院如同它的名字,自帶冰霜,也不知是不是有姜弦的原因,如今煙火氣味倒濃了些。
思及此,她便有些感激。
姜弦看着陳安洛眉目間多了份親和,亦是輕松了些。
昨日,陳淮告訴她、他看不上顧湛南時,她亦有同感。
姜弦曾在寶香街見過顧湛南和邱易在一起閑談。
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對邱易太過厭惡,才會“厭”屋及烏,可若是陳淮也這麽說,那便是真的了。
姜弦思量一下,索性抛了平日的疏離,直接道:“安洛,你如今身體可好?”
陳安洛自上次姜弦給她的香丸就知道姜弦一直在關注她的身體,自然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謝謝姜夫人。我已經過了最容易得風寒的日子了。”
姜弦點點頭:“明日晚上我想着和你去外面看看燈,你可願意?”
眼見着陳安洛要點頭了,陳書沅突然開口道:“為什麽只有你們兩個人?”
姜弦轉眸過來:“鄉君也想去?”
陳書沅不說話了。
昨日陳淮已經“收拾”過她了,她如今也知道姜弦只是自願為二哥做了個靶子。
說句實在話,對于二哥這樣身份的人,找什麽的姑娘都是容易的,可對于姜弦,如果某日二哥真遇到他心悅的人,那即便是讓姜弦體面的離府,對于女兒家的名聲,也是最為不好的。
而且,就陳書沅自己所見,姜弦确實是一心為了二哥。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偏生對姜弦生出這麽多敵意。
更何況,陳書沅擡頭掃了一遍凇院,如今可比幾個月前她偷偷進來溫暖得多。
如果她能一直讓二哥開心,那做個側夫人也……勉強可以忍的吧。
陳書沅擡眸看了姜弦半晌,又不甘心似的剜了姜弦一眼:“我阿姐身體嬌貴,你将我阿姐帶出去,遇到你上次那種情況,你怎麽辦?”
“有鶴雲護着。”
“呵!”陳書沅扭頭過去:“鶴雲到時候怕是只能護你一個人吧。”
姜弦依言問道:“那鄉君怎麽說。”
“元一是府裏最好的護衛,得把他帶上。”
姜弦看着陳書沅,忽的覺得她氣鼓鼓、口是心非的小模樣太惹人愛了。
“這……不好吧。”姜弦道:“元一來護衛安洛了,書沅你怎麽辦?”
陳書沅“勉為其難”看了姜弦一眼:“罷了,為了阿姐,我也過去。”
半晌過去,陳書沅突然扯住姜弦的衣袖:“姜弦,你放肆!”
“誰讓你直呼本鄉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