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這搬走
樹下的小姑娘穿着淡綠色的對襟長裙,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皮膚細嫩白皙吹彈可破。一雙杏眼濕漉漉的,宛若一潭清泉般清澈。
寬大的袖子下一雙纖長的手端着托盤,在右手上還有好大一塊紅印,瞧着應當是煮飯燙的。
讓金詩意最為詫異的是,趙濟府上的丫鬟竟然這般貌美,要不是身上穿的衣裳不甚華麗,她差點就要以為這是趙濟養的女人。
收回目光,金詩意擡起下巴宛若一只驕傲的孔雀往趙濟的院裏去。
顧年年怔愣了片刻,她垂着眸子看眼前的小鍋,已經沒了熱氣,好像自己也如這粥一般,涼了下去。
返回清荷院,迎春見她端着東西回來,上前接過并問道:“将軍可是不在?”
顧年年點頭又搖頭,淡淡的說了聲:“我們用了吧。”
迎春笑着給顧年年盛好,然後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未等粥入口,顧臨逸來了。他現在身子已經大好,行動自如,只不過暫時不可以練武。和他一同來的還有林雪柔,京城大亂那日許多官宦人家都失去了消息,要麽就是跑了,要麽就是人沒了。
其實林雪柔還有幾個親戚在的,但是她想等顧臨逸好些她再離開。
顧年年瞧着林雪柔甚是自然的輕輕扶着顧臨逸,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大哥和林姑娘情投意合,她喝喜酒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坐定之後,顧年年讓迎春去休息,自己親手給二人倒茶。
顧臨逸時常過來坐坐,既是當作恢複,也是來看看妹妹,不過今日确實是有事情和顧年年說。
“我現在已經大好,不若我們就搬出去住,”頓了頓,顧臨逸又道:“聽說過幾日皇上便要舉行殿試,我自然是要參加的,若是讓有心人知曉我們和趙将軍的關系,怕是對他有影響。”
顧年年一直安靜的聽着,聞言垂着眸子點頭,确實如此,不止對大哥不好,怕旁人說靠着趙濟爬上去,對于趙濟也是容易遭人彈劾的把柄。
當朝最得聖寵武官家裏住着學子,若是在殿試上皇上因此偏私就不好了。顧年年之所以知道這些,還是林雪柔時常來她屋裏坐坐,順便和她聊聊朝廷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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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想幾時搬走?”
“入了五月便走吧,五月初三是殿試,”顧臨逸想了想說道。
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方才見到的那個美人,瞧着氣質應當是官員女眷。顧年年垂眸思慮,到底是旁人的府上,不好多住,點點頭應下,“那我這幾日去尋一處宅子,大哥和林姑娘可先收拾東西,待找到了便直接搬過去。”
三人又就細節商定了一番,顧臨逸和林雪柔便走了。
顧年年心裏煩躁的很,腦子裏一會是趙濟虛弱的樣子,一會是方才女子的臉。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越發的煩躁,索性拿出一本書籍開始謄抄。
寫了幾頁,許是因為心裏靜不下,字跡沒有往日的好看。顧年年輕嘆一聲,将書本合上,索性開始收拾東西。
趙濟的院子,在金家走了之後,屋內一片安靜。
趙濟白着臉靠在床頭,一雙狹長的眸子輕輕瞥了元寶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元寶頓時如坐針氈,他腦子裏過了一遍今天的事情,好像沒有做錯的地方啊。
急的元寶往日裏眯着的眼睛都瞪圓了。
“我不是說謝絕來探望的客人嗎?”趙濟低頭理了理袖口的褶皺道。
元寶醍醐灌頂,原來是不喜歡被打擾啊。可是來的不是旁人,是金詩意金小姐啊,現在在花團錦簇的京城裏也是排得上號的絕色美人,更不用說才華橫溢滿腹經綸了!
元寶笑嘻嘻的倒了一杯茶給趙濟,“大哥,實在是攔不住,金大人和金小姐是真的擔心你,你沒瞧見,金小姐剛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腫的。”
元寶還在說着,趙濟卻是想到了顧年年,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沒有被吓到。趙濟眉頭緊蹙,随即想到她那樣膽小,肯定是被吓到了吧。
“給清荷院送點安神湯過去,再将送禮來的人參等補品挑着好的多送去些。”
元寶本來見他臉上不滿還以為對自己,沒想到卻是因為顧姑娘。嘴上應下,元寶在心裏思慮着顧年年在趙将軍的心裏的位置。
這,這,這是極其看重了,元寶真是想一巴掌拍醒之前愚蠢的自己。
從屋裏出來元寶趕緊去了庫房,不僅挑了些上好的補品,還将古玩字畫一并挑了些送去了清荷院。
“顧姑娘,這是趙将軍的一點心意,”元寶眯着眼睛一一介紹。
顧年年一聽,送來的補品自不必說,全是她沒見過的好東西,字畫古玩更是千金難求的孤品啊。
顧年年看了其中一本書好幾眼,終是搖搖頭,“元寶哥,你拿回去吧,本來想着下午過去和将軍說一聲的,我大哥現下已經好的差不多,就不好在府上叨擾了。”
元寶聞言頭皮一緊,脫口而出道:“姑娘,你不能走啊!”
他說的又快又急,好像她現在就走一般。顧年年笑笑,“下午我娘應當是會過去和将軍說,本來就已經受到了他的許多照顧,所以這些東西我不能收,元寶哥,你拿回去吧。”
瞧着小姑娘年歲小,卻是個極其堅持的人,元寶只能将東西又搬回了庫房。不過那些補品直接扔到廚房,讓廚子做好之後送去清荷院。
元寶又将顧家要走的事情告訴了趙濟,趙濟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元寶走後,趙濟攥着茶盞的手收緊,手指邊緣泛着白色。他垂下眸子,單薄色淺的嘴唇抿了抿。莫不是那晚将她吓到,她害怕所以想要走?
想到這,趙濟有些坐不住,掀開被子換衣裳一氣呵成,作勢就要出去。沒等他走出院子,王氏和顧臨逸來了。
屋裏,茶水散着熱氣,淡淡的茶香讓人心情平靜。
王氏一臉感激,顧臨逸也是面上帶笑,只趙濟應和着二人,心裏想的卻是,她要走了?手握着茶盞,卻感覺不到熱度,趙濟覺得自己的心跟着茶水一起涼了。
王氏是真心的感謝趙濟,不只給了他們住的地方,還叫來了太醫給顧臨逸看傷,這可是花錢都請不來的人。如今王氏看趙濟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帶着股親熱勁。
“你身子未好,府上又沒有女眷,要多注意照顧自己,吃食上也多注意一些……”王氏知道他病了一場,只當是他太過操勞,因此起了個話頭就不由自主的多說了兩句。
“瞧我,”王氏忽地頓住,當朝将軍怎麽會過的不好,她可真是瞎操心。
趙濟笑笑,眉眼間帶了兩分放松,已是很多年沒聽過親人家常的口吻和他聊天了,王氏的聲音溫柔,聽着讓人覺得她便是他的母親。
“謝顧嬸子,我定是謹記。不過,”趙濟狹長的眸子帶着笑意,“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住在這裏也是行的,左右府上就我和元寶二人,你們在也熱鬧些。”
顧臨逸當時還是暈着就被擡到了将軍府,他自是知曉趙濟是真心的留人,可他們确實不好再住了。白日裏林雪柔告訴他,看見有貴女來探病,再一想到趙濟的年齡比他還大兩歲。
怕是就快要定親了。
顧臨逸站起身子抱拳行禮,明明是書生的他身上還帶着練武之人的灑脫,“這些日子多虧了趙兄,往後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必當全力以赴。”
他沒稱呼趙濟為将軍,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二人圍着火爐把酒言歡。
分別的情緒來的突然,王氏紅了眼睛。趙濟上前扶住顧臨逸,“就算搬出去也要多來往,我沒什麽親戚家人,往後就多走動,當親戚來往。”
三人又說了一陣,顧臨逸瞧着趙濟神色有些恹恹,想到了他剛大病初愈,便和王氏起身告辭了。
屋裏剩趙濟自己的時候,他有點恍惚。好像所有人都不在,就他自己一樣。趙濟白着臉,捏了捏鼻梁,起身往外去了。
不由自主的,他來到了那日碰見顧年年的花園。此時奇花異草長的正是茂盛的時候,郁郁芬芳的香氣讓人放松。
沒走幾步,趙濟瞧着在花圃旁蹲着一個小姑娘,因着有涼亭擋着,只露出她頭上的木簪子。
趙濟向前走了幾步,直至能看見她的動作才站定。只見小姑娘似是在挖土,嫩黃色的衣袖挽起,露出藕節似的白嫩手臂。趙濟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好像拿着什麽東西灑在了土裏。
趙濟腳步聲加重走了過去,小姑娘聽見聲音,匆忙的埋好土,放下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沾有泥土的手。
擡頭見來人是他,小姑娘的臉紅了一片,有做壞事被抓包的錯覺。許是花草的香氣和眼前的小姑娘都讓他覺得放松,趙濟聲音不由得溫柔了幾分,“在做什麽?”
顧年年身量只到趙濟的肩膀,她微微垂着頭,趙濟便只能看見她毛茸茸的頭頂。
清脆的聲音響起,宛若治愈傷痛的良藥,“在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