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命苦
第51章命苦
夫妻二人陪馬氏用了晚飯, 一起離開蘭苑。
一出大門,季雲氏就說道:“那女人行事彪悍,只怕母親去了也無濟于事, 夫君為什麽不讓妾身勸勸?”
季春景道:“母親已經決定的事, 你說得再多也是白費唇舌。那雲氏雖然野蠻, 卻也不是不講道理, 母親吃不了大虧, 讓她走一趟也好。”
自從知道不是親母子開始,他們母子之間就有了隔閡,但他有祖父和父親護着, 馬氏只要不蠢,就不會表現出來, 她也的确是這樣做的。
畢竟,血濃于水是真的,生恩不如養恩也是真的。
季雲氏摟住他的胳膊,“他此番再回來,會不會搶了你的風頭?”
季春景心裏也擔心這一點,但他只是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在這個家裏經營了二十一年, 他連母親用老的一個婢女都比不過。”
季雲氏崇拜地望着他, “我的夫君最能幹了。”
季春景幹笑兩聲, 轉了話題, “不提他了, 聽說菊花開了, 我陪你去花園轉轉如何?”
“好啊好啊, 妾身正有此意呢, 夫君你真好。”季雲氏白天看過了,卻仍歡天喜地應了下來。
……
早上,王老頭吃了第三服藥,盡管還在燒着,但脈搏有力許多,顯見有了生氣。
吃完早飯,醫館将開門,蔣立的弟弟就到了,于是雲禧往蔣立家裏走了一趟。
蔣立是手藝人,家境還算寬裕,妻子勤快,孩子孝順,飲食和衛生做得都很不錯。
壓縮性骨折選擇保守治療後,大夫能做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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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寬病人的心,雲禧又給蔣立捏了一遍骨頭,确定沒什麽問題,又教了些基礎按摩手法,送了幾服藥,便回了枯榮堂。
“王叔,就停在醫館門口吧。”雲禧說道。
門口停了兩輛馬車,一輛豪華,一輛樸素,看裝飾像晉安侯府的。
王有全穩穩地停了車。
雲禧剛一跳下來,他便催着馬車走了。她看着馬車拐進胡同裏,笑了——只有真正的莊稼人,才會這麽直接,絲毫不作僞。
她正了正背包,慢悠悠地晃進了醫館。
一進門,就聽見接待室裏有說話聲,“估計回來了,老奴去看看。”
雲禧扭頭看過去,與周媽媽對了個正着。
周媽媽蹲了蹲,“雲娘子,我家太太來看看你。”
雲禧瞧了瞧王鐵柱。
王鐵柱怯怯地解釋道:“雲大夫,我娘泡茶去了,我在看着櫃臺。”
雲禧鼓勵地笑笑,“你做得很好。”
王鐵柱腼腆一笑。
周媽媽站在原地看着雲禧,似乎在等着她過去。
雲禧道:“周媽媽稍安勿躁,我剛看完病人,洗洗手再說。”
周媽媽點點頭,這才進去了。
雲禧用皂角洗淨手,擦了些護手霜,不緊不慢地進了接待室。
她拱了拱手,“季二太太。”
馬氏端正地坐在主座上,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找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麽嗎?”
雲禧在她對面坐下,翹起二郎腿,“不知道,請太太明示。”
馬氏單刀直入,“說吧,你要多少銀錢才肯放過我兒子。”
雲禧有些驚訝,真沒想到,霸總小說裏的情節,她居然在古代遇到了。
她仔細看看馬氏,确定她沒有開玩笑,奇道:“他不是被你們趕出來的嗎?”
馬氏冷笑一聲,“如果沒有你,他會被趕出來嗎?如果沒有你,他會出來就不回去嗎?”
“這……”雲禧覺得這話特別有道理,她無法反駁。
馬氏揚了揚下巴,繼續說道:“說吧,你要多少錢,只要你肯放過我兒子。”
雲禧道:“你兒子不是季春景嗎?季昀松是妾生子!”
“你……”這次輪到馬氏啞口無言了。
雲禧道:“二太太,季昀松若想回去我不會攔着他,他若不想回去我也不會攆走他,這個章程從未變過。我認為,他不回去的原因不在我,而是在于你們從未真正把他當成家人吧。他是新科探花,我很好奇,探花在侯府這麽沒地位的嗎?你要知道,他買了小果子之後,手上幾乎一文錢都沒有了,所以才來了我這裏。”
馬氏沉默着,目光死死鎖住了雲禧。
雲禧與她對視,“二太太是不是忘了,你還欠我一條命呢。”
馬氏一伸手,讓周媽媽扶她站了起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但我想讓你明白,這裏是京城,不是小小的虞州。”
雲禧挑眉,驚訝道:“怎麽,京城就是法外之地了嗎?”
“這話兒怎麽說的?”一個年輕男子在外面接上了這一句,又道,“雲大夫,我來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雲禧心道,意外倒不意外,但驚喜有了。
她站起身,略一颔首,“如果二太太沒別的事,我去接待雲七爺了。”
“不用接待,雲大夫,我找你練劍來了!”雲璟笑眯眯地出現在屏風旁,“喲,你有客人?我去後院等你,正好逗逗小豆豆。”
他自說自話,一溜煙地跑了。
雲禧道:“既然如此,我送二太太出去。”
馬氏道:“不必了。”她扶着周媽媽快步離開枯榮堂,上了馬車。
“可恨!”馬氏在小幾上重重拍了一記,“周媽媽,雲七爺是建平長公主家的雲七爺嗎?”
周媽媽道:“只怕是的。”
馬氏憤憤,“她怎麽還攀上他了呢?”
周媽媽擡起手指向西邊,“建平長公主的葵園就在那邊,她在這裏開了醫館,能攀上也正常。”
“唉……”馬氏靠意志力支撐的一口氣,忽然洩了,她疲憊地靠在大迎枕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精心養了二十一年的兒子,居然是給賤/人養的,親生兒子還不能确定是親生兒子。
這是怎樣的冤孽啊!
她要不是憋着一股邪火,又怎會聽秦媽媽的慫恿,對雲氏下了死手?
如果不對雲氏下死手,季昀松又怎會報官?
他不報官,她對他又怎會那麽大意見?
一步一步趕着來,錯一步,步步皆錯!
周媽媽道:“太太別灰心,人心都是肉長的,四爺總會回來的。”
馬氏擦了把淚,“伺候二十一年的都不是親兒子,這個萬一還不是,我圖什麽呢?”說到這裏,她又咬牙切齒地說道,“便宜那個賤/貨了,若讓她落在我手裏,絕不會讓她死的那麽容易,怎麽也要給她扒下一層皮來。”
“誰說不是呢,二姨娘兩腳一蹬啥也不管了,留下一堆爛攤子。兒子不是兒子,母親不是母親,唉……”周媽媽嘆了一聲,“三爺也是可憐人吶。”
她給馬氏倒了杯茶,“太太,千萬不要因為四爺寒了三爺的心啊,得不償失。”
“真是怄死了!”馬氏捶了捶胸口,一大堆話說不出口,她真憋得慌。
剛知道消息那兩天,她有多恨二姨娘,就有多讨厭季春景。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季春景跪了一整宿,她的心就軟下來了。
不管怎麽說,季春景都是她和周媽媽一把試一把尿養大的孩子,也是自打開始讀書,就一直給她長臉的好孩子。
她只生了一個兒子,剩下的都是女兒,養老送終的總得有一個,比起其他小妾生的兒子,她更願意那個人是季春景。
周媽媽勸道:“已然如此,太太就不要作踐自己了,寬寬心,等等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找到那老畜生了。”
馬氏一直在這麽寬慰自己,周媽媽的話便很有效,便立刻轉了話題,“你覺得雲氏會報官嗎?”
周媽媽道:“報官又怎樣,秦媽媽已經死了。”
“那倒是。”馬氏咬牙切齒,“她怎麽這麽命大。”
她從見到雲氏的第一眼就不喜歡——游醫的孫女,逼她的親生兒子入贅,居然還敢跟到侯府來,她敢來就要付出代價!
周媽媽指指車外,“太太,這件事就算了吧,隔牆有耳。”
“算了不說了。”馬氏深吸一口氣,“告訴車夫,我要去翰林院一趟。”
不管是不是親生的,姿态必須做出來,萬一将來找到了張媽媽,他們娘倆不至于太生分。
……
馬氏一走,雲璟就從後門蹿了進來,手一揚,就把原主的一把長劍扔了過來,“雲大夫,你果然會劍法,來來來,咱比劃比劃。”
雲禧毫無準備,但好在反應很快,一把抓住了劍身,無奈道:“不瞞你說,我只會花架子,劍法半點不會。”
雲璟不信,但也不會咄咄逼人,“行,那我就看看花架子好了。”
雲禧還是不想當衆表演,考慮到雲璟這纏人的勁頭,才不得不勉強從了,一招一式地打了套武當劍法。
雲璟功夫一般,可見過世面,驚道:“這哪裏是花架子了,分明是很高明的劍法。”說到這裏,他一拍手,“我知道了,你從沒跟人對練過,所以才說它是花架子。”
雲禧收了勢,長劍看也不看地插到劍鞘裏,“這話倒有幾分道理,我确實只練招式,從未與人對打過。”
雲璟美滋滋地跳過來,“你教我啊,我跟你對打。”
雲禧聽到外面有說話聲,便道:“我是大夫,又不是江湖中人,你要學我可以教你,對打就算了。”
她往外面走了幾步,剛要到門口,就見幾個臉熟的人走了進來。
“雲大夫!”孟子義有些激動,拱起來的手微微發抖。
王氏福了福,孟遠飛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雲禧趕緊還禮,“孟先生大好了?”
孟子義道:“好了,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他撸起袖子給雲禧看。
雲璟跳過來,擋在二人中間,“你這人怎麽這樣,人家雲大夫是女子。”
雲禧把他扒拉開,“我是大夫,看看胳膊有什麽要緊。”
雲璟指了指雲禧,“你……”
雲禧瞪他一眼,“再啰嗦,一套劍法都不教你。”
“那好吧。”雲璟蔫吧了,眼不見為淨,撒丫子從後門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各有各的難處,大家也都各有各的心思,所以就各動各的腦筋,或者職場,或者家庭,或者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