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13-5-21:45:本章字數:(2)
末目露猶疑,眼睛被悲傷給蒙住,看在眼裏的影子也變得模糊,占東擎這會沒用多大的力,他伸手将蘇涼末攬到懷裏,“失去的親人的痛我比你先嘗過,蘇涼末,我們才是同一個世界裏面的人。”
她似乎受到某種蠱惑,也忘記了這個抱着她的男人曾經在她面前施展過怎樣毒辣的手段,蘇涼末是覺得很累,大悲之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偏又很多事非要纏着她,為了衛則,為了媽媽和蘇澤。她把頭靠向占東擎的肩膀,爾後閉起雙眼。
瞬間的安寧,只想讓她能夠貪戀一會。
蘇涼末終歸忍不住,眼淚往下掉,燙燙的砸在占東擎的肩頭。
她始終不明白,她怎麽就沒有爸爸了?
所有人都會勸她節哀順變,可蘇涼末心裏有過不去的坎,占東擎說得沒錯,可能就是她把那些警察給引去的。
占東擎擁緊她,她很瘦,被他手臂圈住後只剩一把骨頭磕在懷裏,蘇涼末以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沒想到卻停都停不住,她兩手揪着占東擎的浴袍,她的陣陣哽咽透過他貼着的臉傳到占東擎耳中,他薄唇抿成一道線,他其實可以告訴她真相,然後她就不用這麽痛苦。
但占東擎有他的手段,他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不可能讓任何事壞了他的計劃。
他眼裏顯露出一絲陰鸷,他就是這樣的人,蘇涼末于他來說,還不算他能為她放棄自己利益的人。
她哭過一場,人也冷靜下來,伸手将占東擎給推開。
他瞅了眼肩膀上的淚漬,“不想要了就把我這樣往外推?”
蘇涼末擦幹淨眼淚,提起腳步走進卧室,她在那幾架機器前停頓,“你本來是打算上演一場真人秀,然後把你賣力操勞的視頻送給警方?”
身後隐約傳來占東擎的笑聲,“沒想到你也說得出這種字眼,你幹脆說是賣力操好了,”伴随着他跟上來的腳步,男人的大掌落向蘇涼末肩頭,“我是不忍心看你被夾在中間。”
“你真有這麽好心嗎?”蘇涼末轉過頭,但想到占東擎方才答應的話,她沒有再刺他,省得他一個不高興又反悔,待在這樣的房間讓人渾身不适,蘇涼末折身走了出去。
占東擎坐向床沿,眼睛擡起後看着其中一臺錄影儀器。
蘇涼末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她至少不用再擔心衛則,她可以縮在自己的世界裏給爸爸好好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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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顯,天不遂人願。
蘇涼末去警局的時候,張正頌還一本正經的跟她說話,等下午她來到衛則的病房,卻見他拿了樣東西氣沖沖地進來。
“舅舅。”衛則擡起頭打招呼,手裏還拿着蘇涼末給他削好的蘋果。
張正頌打開電視,又把帶子塞進影碟機。
屏幕幾乎只閃了下,立即出現占東擎和蘇涼末擁吻的畫面,由于錄影的角度,蘇涼末的臉看的很清楚,她握緊手裏來不及松開的水果刀,這一段,她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自己都不會相信她當時竟會沉醉在那個吻裏面,沒有半點強求,沒有半點的不自然。畫面透出的熱情甚至現在都能令她呼吸急促,激吻過後,是她枕着占東擎的肩膀在哭,他們的身高本就契合的相當好,而全程,占東擎只在最後把臉別過來,也正是這個動作,令張正頌和衛則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生動的五官。
“涼末!”張正頌顯然之前就看過,“這個節骨眼上怎麽會出這種事?你知道的,衛則的案子你是唯一的證人。”
蘇涼末有口難辯,這個拍攝角度找準了死角,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我……”
衛則把手裏捏爛的蘋果放向床頭櫃,“涼末,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傻小子,你還看不出來嗎?”張正頌插進來句話,“都這樣了,就差滾到一張床上去。”
蘇涼末試圖解釋,“衛則,我和他……”
她看到衛則眼裏的灰敗和失望,蘇涼末渾身無力,是,她被占東擎吻了,她還在他懷裏肆無忌憚的哭,他們還緊緊相擁過。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占東擎三兩句話就輕易令她将防備卸去,這盤錄音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事先故意調好的位置。
張正頌情緒比衛則還要激動,“這下麻煩了,占東擎只要反咬一口,說你心存報複故意誣陷他,那衛則……”他啪地将電視關掉,“涼末,你的證詞缺乏可信度了。”
“舅舅,”衛則出聲打斷他的話,“讓我單獨跟涼末說幾句。”
“你這小子,”張正頌氣得牙癢癢,“剛回來就給我惹這麽大的事,現在媒體都在關注,你可算招到麻煩了!”
他邊說邊往外走,蘇涼末目光瞥過床頭櫃,看到她削給他的蘋果被捏成兩瓣。
“衛則,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衛則眼睛別向窗外,“涼末,占東擎給你挖一個坑,你就這樣跳下去了?”
“衛則,在那樣的情況下我不可能還保持理智,他說我要麽堅持替你作證,要麽以後就要為家人被追殺而提心吊膽,他是吻了我,但……”
蘇涼末說不下去,拍攝的角度無懈可擊,從哪看她當時都是一臉的享受。
衛則忍痛起身,拽住蘇涼末的手,“我的事就随便吧,聽天由命,涼末,別為我委屈了你自己。”
她眼睛從那半個蘋果上別開,衛則也不再執意這個話題,但她心裏明白,這段錄像其實是一根又長又尖的刺,他們堅定要在一起的心,已經被它狠狠給刺傷了。
衛則的事陷入死局。
歡樂臺經過上次的事,整頓之後又開張。
張正頌推開包廂門進去,裏面只有占東擎一個人。
兩人沒有多餘的廢話,有人推門進來,是個漂亮的女服務員,她按着占東擎的意思給張正頌倒酒。
“一直想着跟張局喝一杯,可你到現在才給我這個面子。”占東擎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酒杯,朝張正頌舉了舉。
他明白這一杯喝下去,将意味着什麽。
占東擎拍了拍沙發上的皮箱,“這裏的,還有你外甥的事我都會替你解決。”
張正頌伸手端起酒杯,占東擎接着道,“頂罪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一旦落實,他會出面自首,張局,你外甥年輕有為,怎麽着也不能讓這件事毀了他的前途吧?”
“擎少怎麽肯賣給我這樣大一個人情?”
占東擎攤開兩手,“該搜集的我都替你準備好了,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蘇涼末。”
“這是別人的私事,我管不了。”
“你解決你外甥這邊就好,”占東擎呷口酒,“蘇涼末這樣的人,衛家招惹得起嗎?”
說穿了,他看上的,總算一步一步拉到了自己身邊。被人這樣當面說,張正頌面上有些挂不住,“要配蘇家,衛家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占東擎翹起條腿,“如今蘇康失蹤,蘇家大勢已去,再加上蘇涼末還有我看上,你外甥要是摻進來一腳,到時候再惹出什麽事來,我記得衛家只有這麽個兒子吧?”
占東擎話語內無懈可擊,說的是蘇康失蹤而不是拒捕被槍殺。
“這點你放心,”張正頌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他們倆的事衛家本來就不同意。”
“正好,”占東擎示意服務員過去斟滿,“希望今後能和張局合作愉快。”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黑和白,張正頌離開時提着個皮箱,這是占東擎之前想送出去他卻一直沒有收的。
蘇涼末從病房出去,正好碰到趕來醫院的衛媽媽。
“伯母。”
衛媽媽把手裏的保溫盒交給一同來的保姆,“涼末啊,陪我出去走走吧。”
蘇涼末只得點頭,她也知道,肯定是有些話當着衛則的面不好說。
醫院裏見到最多的是行色匆匆的家屬,以及穿着白大褂偶爾會在你眼前留下一瞥的醫護人員,衛媽媽向小花園走去,蘇涼末看着晴朗的天空,心裏卻先撐起一把傘。
“涼末,坐吧。”
蘇涼末依言坐到衛媽媽身邊。
“你爸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順變。”
衛媽媽側過頭盯着蘇涼末的臉,很難想象,要不是她事先知道,從蘇涼末的神色間她壓根看不出端倪,不是蘇涼末冷情,而是實在掩飾的太好。
“嗯。”蘇涼末低應聲。
衛媽媽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如果是以前的蘇家,她和衛則還有可能,但現在蘇康死了,留下的不止是孤兒寡母,還有個臭名聲,“以前我們兩家關系也不錯,你爸的事說穿了也怪他自個,人到底還是要守法,涼末,這一點上衛則就比你做得好。盡管我一直不同意他做警察,但關鍵時候他做了他該做的。”
“伯母,您什麽意思?”兩個病人從蘇涼末身前經過,擋住了那一片入目的陽光。
“難道不是你告訴衛則你要去北景嗎?他本來想親自過去,但身上的傷還沒好,他舅舅這才調派了其他人。”
蘇涼末只覺腦子轟地炸開,一個黑色的小點不斷膨脹,她頭痛欲裂,“是衛則說出去的?”
“你不知道?”衛媽媽故作吃驚。
蘇涼末問過他,可衛則矢口否認。
“不過這事怪不了我們衛則,是你爸罪有應得。”
“伯母,”蘇涼末目光對上衛媽媽,難以湮滅的悲痛之下是捍衛的堅毅,“我爸有沒有罪自有人審判,就算他拒捕,就算他死無全屍,可誰都不能說他罪有應得。”
衛媽媽沒有同她争,看向蘇涼末的目光飽含同情,“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衛則,但伯母還是想跟你說清楚,你跟衛則不合适。”
不待蘇涼末開口,她已經起身離開。
蘇涼末現在的心情難以言說,她雙手抱緊自己後身體往下壓,心口的鈍痛很尖銳,疼得她哭都哭不出來,她告訴衛則只是出去買些水果,蘇涼末拿起包,一圈一圈光暈打在前額,放眼望去,白色的建築群打着紅十字的标示,她已經沒有走回去的必要了。
先去幼兒園接蘇澤回家,宋梓矜回來的時候,晚飯都已擺上桌。
蘇澤很懂事,知道幫忙拿碗。
客廳裏的小電視機習慣開着,晚上6點檔有本地新聞。
蘇涼末顧着盛飯,忽然聽到蘇澤的叫喊聲,“爸爸,爸爸!”
宋梓矜手裏捧着湯碗,“哪裏有爸爸?”
“電視機裏面。”
蘇涼末拿飯勺的手指咻地握緊,意識到要調臺時已經來不及,熟悉的女主播用她溫潤清亮的嗓音一字一句播報新聞,“據警方透漏的消息,蘇康已于本月20號因為拒捕而被槍殺,如今警方正在積極打撈他的屍體,下面讓我們回顧一下蘇康牽扯到的案子……”
砰——
宋梓矜端着的湯碗落地,滾燙的小排湯一半都澆在她腳背,蘇涼末喉間一窒,“媽!”
“啊——”
宋梓矜難以自已,歇斯底裏的哭喊出聲,蘇澤還不懂拒捕槍殺的概念,看到媽媽這樣吓得也哇哇大哭起來,蘇涼末隐忍的情緒,之前像一根繃緊的弦,如今被人用利刃一刀就割斷,她無法漠視心裏的悲傷,走過去抱住了宋梓矜的肩膀,“媽,媽。”
“為什麽會這樣?你爸那麽小心,也不聯系我們,怎麽就會被人找到?”她跪在地上,雙手抱緊女兒的胳膊,蘇涼末聞言更是心頭堵塞,“媽,也許還有希望,他們沒有找到爸爸的屍體。”
話雖這樣說,也只是想安慰宋梓矜,當時蘇涼末在現場,如果真有可能,蘇康第一時間就會被警察逮上岸。
晚飯自然是一口吃不下了,蘇涼末給蘇澤洗過澡,又把他抱進自己的房間睡,從家裏的醫藥箱內找出燙傷膏,蘇涼末推開卧室門時,嘶啞的哭聲還是掩飾不住沖進她耳中。
“媽。”她走過去後坐在床沿,将宋梓矜雙腿放到懷裏,宋梓矜背靠床頭,眼神渙散,嘴裏含糊其辭的說着蘇涼末聽不懂的話。
她指尖抹了藥膏小心翼翼塗在宋梓矜的腳背,好不容易令宋梓矜穩定情緒後入睡,蘇涼末晚上跟她一個房間,也好照顧。
經過這件事,宋梓矜是徹底垮了,第二天也沒能爬起來。
蘇涼末出門時正好看到隔壁的大媽帶着孫子去上幼兒園,她打過招呼。
大媽欲言又止的樣子,“涼末啊,昨晚新聞我們都看到了。”
“噢。”蘇涼末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大媽搖搖頭,然後牽起孫子的手往下走,那小娃跟蘇澤差不多年紀,回頭朝蘇澤招手,“快點啊,一起去學校。”
“趕緊吧,你爸還在樓下等。”大媽拉了把孫子,然後逃也似的飛速走開。
孩子還不懂,“奶奶,我和蘇澤……”
大媽将聲音壓低,“蘇澤爸爸是壞人,以後你少跟他接觸。”
蘇澤頂着兩個紅眼圈,怯怯地喊了聲,“姐姐。”
蘇涼末手掌輕拍蘇澤的腦袋,她強忍心裏酸澀,“走吧,我們去學校。”
“媽媽還在哭嗎?”
蘇涼末握緊弟弟的手,“蘇澤要乖,媽媽很累了,這幾天我們讓媽媽在家好好休息,不去跟她撒嬌行嗎?”
蘇澤聞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蘇涼末接連幾天都在家陪宋梓矜,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不少親戚過來象征性地看望,宋梓矜也是要強,挺住神後硬是沒在別人面前流一滴眼淚。
蘇澤那邊,也沒讓家裏省心。
蘇涼末接到老師的電話後趕忙去學校,卻沒看到蘇澤。
顧老師說蘇澤被人強行接走了,對方是個年輕的男人,稱是蘇涼末的男朋友,而蘇澤也默認了。
“顧老師,蘇澤在學校還好吧?”
“挺好,”顧老師忙着帶小朋友們出去排隊,她語焉不詳地說道,“就是今天跟幾個小朋友打架,不過孩子之間吵吵鬧鬧也正常。”
蘇涼末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占東擎,甚至都忽略了衛則,因為他現在麻煩纏身,應該不會出院帶蘇澤離開。
她有占東擎的號碼,撥通後卻沒人接。
蘇涼末難掩焦急,直到傍晚時分,才在小區門口看到開過來的車。
蘇澤手裏舉着個冰激淩從車裏出來,蘇涼末沉下臉,她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太饞,很容易被收買。
英俊挺拔的男人一襲黑色,便這麽突兀的融入蘇涼末視線中。
她伸手示意蘇澤到身邊,在看清楚他的臉後,蘇涼末不由驚呼,“怎麽會弄成這樣?”
“看不出來嗎,他被人打了。”占東擎接話。
蘇涼末心疼的抱緊蘇澤,“出什麽事了,跟姐姐說。”
蘇澤舔口冰激淩,掉過頭朝占東擎看眼,兩人似是挺有默契,蘇澤搖了搖頭後拉起蘇涼末的手,“姐,皮外傷,過兩天就好了,我們回家吧。”
男孩子皮實,又經常會打架,蘇涼末将蘇澤拉到身邊,經過錄像的事後,她和占東擎還是頭一次見面。
“以後你這樣我會報警,蘇澤是我弟弟,我會去接他。”
“這可不行,”占東擎擺出理所當然的姿态,“接下來幾天我會派人去幼兒園,放心吧,5點半之前會給你送回來。”
“為什麽?”
“姐姐,”蘇澤仰起腦袋,伸手扯蘇涼末的衣袖,“你讓我跟叔叔玩一會吧,我喜歡跟叔叔……”
“不行。”蘇涼末二話不說拒絕,蘇澤不懂事,才會将占東擎看成好人,她牽起蘇澤的手快步往小區門口而去。
但接下來的幾天,蘇涼末去學校都沒能接到蘇澤,她覺得奇怪,可又想象不出占東擎對一個小孩子還能有什麽企圖。
她忙着照顧宋梓矜,也沒細想。
但,到底是出事了。
一通電話直接把她叫進醫院,蘇涼末才知道真出大事了。
蘇澤跟別人打架,一拳一腳外加一個過肩摔,把人小朋友愣是打得頭破血流。
這下可算掀翻天,蘇涼末趕到病房時,就聽到裏面傳來小男孩哇啦哇啦的哭喊聲,守着的奶奶也是哭天搶地,蘇涼末狠狠瞪一眼站在門口的蘇澤,她伸手敲門。
裏面陪同的老師出來,看到蘇涼末搖搖頭,“你家蘇澤這會可闖大禍了。”
蘇涼末伸手将蘇澤往懷裏一攬,畢竟他還是個孩子,“顧老師,到底出什麽事了?”
“打架呗,蘇澤也不知道怎麽了,愣是把人打成這樣。”
“顧老師,是他們上次就打我,還說我爸爸做了大壞事,我就是小壞蛋!”
顧老師臉色悻悻,想來這些事早知道,“他們家長一會過來,你們自己協商解決賠償的事吧。”
蘇涼末見她挎起包要走,“顧老師,我爸爸是犯事了,但這跟蘇澤沒關系,他還是個孩子,不懂事。”
“也沒什麽大事,反正這件事園裏面是沒有責任的。”
“賠償的事我們會承擔,”蘇涼末摟着蘇澤站在以白色牆壁為背景的病房前,整個人更加顯得清瘦單薄,“我只是希望,今後我弟弟在幼兒園裏能好好學習,而不是要逼着學習怎麽掄起拳頭。”
顧老師想反駁,可話到嘴邊一個字都發不出聲,蘇涼末的話說得沒錯,那幾天報道出來的時候,整個園裏的老師都在讨論,更別說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們不也對着蘇澤冷眼冷面嗎?
顧老師離開後,蘇涼末蹲下身看向蘇澤,蘇澤倔強地咬緊唇。
“為什麽打架?”
“是他們一直要打我,叔叔說我不能只挨打,要打回了他們以後才不敢再欺負我。”
“哪個叔叔?”
蘇澤嘴一咧,“給我買冰激淩的那個叔叔。”
蘇涼末早該想到是占東擎。
“可你怎麽能把小朋友打成那樣?”
“叔叔教我的,”蘇澤似乎不服氣,掙開蘇涼末的雙手後甩了甩小胳膊小腿,“他還找人教我功夫,嚯嚯嚯——”
蘇涼末氣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對方家庭是獨生子,又挺有錢,平日裏把孩子捧在手心一句罵都舍不得,現在那娃頭部纏着繃帶,一哭就揪着全家人的心,蘇涼末等到他父母都到齊後,走進病房。
免不了一頓痛斥,好言好語說要賠償,沒想到卻跟掐掉他們塊肉似的。
“誰要你的錢?就你這樣的,”女主人手指幾乎要戳到蘇涼末臉上,“你有幾個錢賠我們?”
也是。
看這兩夫妻的車鑰匙就知道,一個奔馳一個寶馬,絕配。
蘇涼末退後步,“我知道我弟弟不懂事……”
“不懂事就能亂打人嗎?有沒有教養啊?”
蘇涼末眉間緊蹙,“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下解決的方法。”
“怎麽解決,我們不要錢,讓你弟弟也給我打一頓你肯嗎?”
蘇涼末忍,忍得胃差點抽筋。
病房門被十分粗魯的推開,她側頭看見占東擎走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個陌生男人,陪在病床前的男主人起身,“你們是誰?”
其中一人走過去,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回去。
占東擎徑自走向蘇涼末,攬住她的肩膀後帶進懷裏,掌心往她手臂輕拍幾下,語氣帶着溫和的寵溺,“先到外面去等我。”
孩子的奶奶一見這仗勢,扯着嗓門開口,“你們誰啊!”
對面的男人朝她一瞪眼,她瞬間吓得背過身。
蘇涼末推開占東擎的手,然後走出去。
蘇澤還可憐兮兮立在門口,蘇涼末冷着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蘇澤賠笑,想要過去。
“給我站好了。”
沒法子,蘇澤只得又縮回原位。
頂多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占東擎從病房內出來,蘇澤堆起笑,“叔叔。”
占東擎揉揉他的腦袋。
蘇涼末起身走到門口,見裏面的三人坐在床沿一動不動,占東擎把門掩起,“解決了,走吧。”
蘇涼末伸手拉蘇澤,卻見蘇澤杵着不動。
她彎腰一把抱起蘇澤後大步往外走,占東擎的車就大搖大擺停在醫院門口,“等等。”
蘇涼末走下臺階後才停住,她頭也不回,“讓蘇澤打人,是你教的吧?”
“還用的着教嗎?”占東擎走到蘇涼末身側,“還是你們家裏只剩女人了,所以對待你弟弟,你要讓他除了忍還是忍?”
“不用你管。”
“人都是勢力的,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蘇涼末圈緊懷裏的蘇澤,“你別打我弟弟的主意,我的證詞也已經對你起不了作用,你放過我們吧。”
“我要不放呢?”
她提起腳步要走。
“是,你的證詞已經毫無作用了,”占東擎再度走到蘇涼末跟前,“你男朋友這會沒事了吧?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警方這邊是怎麽做到的嗎?”
蘇涼末這幾天都沒接衛則的電話,她別開臉,“我不想知道。”
“他用跟你的分手,換來了自己的保全。”占東擎說完,彎腰鑽進了汽車後座內。
蘇涼末看着疾馳而過的車子,臉上并沒有表露出多餘的神色。
心還是會痛,只是知道了怎麽去掩藏。
蘇涼末把蘇澤帶回家,雖然生氣,但自然不好當着宋梓矜的面表露出來。
她抽空想去找份工作,畢竟家裏的開銷大,蘇涼末從一家公司面試出來,又是讓她回家等消息。
才走出大街幾步,一輛黑色的車忽然急踩剎車,蘇涼末驚魂未定,待看清楚裏面出來的人後反而鎮定下來,自從卷入了占東擎的世界裏,這種當街攔人的戲碼早已見怪不怪。
韓增伸手拽住她手臂,蘇涼末吃痛,“又有什麽事?放開我!”
他是個粗人,哪裏懂憐香惜玉,把蘇涼末推進後車座時她前額砰的撞在車頂,頓時鼓起一個包,蘇涼末被兩人擠在中間動彈不得,這才發現這輛商務車裏面還坐着好幾個她不認識的。
“你們要帶我去哪?”
韓增朝她一個瞪眼,蘇涼末察覺到他眼裏的憤怒,如果能化成一把火的話,她早就被燒得體無完膚。蘇涼末細想,她和韓增盡管互相不對付,但這樣憤恨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見。
“喂,應該把她的眼睛纏起來吧?”有人懶懶提醒句。
韓增卻跟吃火藥似的,從座位底下掏出一卷黑布膠帶,也不管蘇涼末怎麽掙紮,硬是将她的雙手扳到身後,又把她眼睛給纏住。
車子疾馳而去,到達目的地後,蘇涼末被坐在右側的韓增拽住胳膊往下拖,她看不見,只能跟着對方的腳步。
韓增走得飛快,周邊也聽不到任何動靜,蘇涼末左拐右拐的完全失去方向感,直到被人在身後猛地一推,他聽到韓增開口,“霍老爺子,人帶來了。”
蘇涼末心一沉,腳步頓在原地。
霍老爺子立即開口,“韓增,讓你去請個人怎麽弄成這樣,趕緊給蘇小姐松開,東擎,你管管你手底下這粗魯的勁。”
他也在?
蘇涼末來不及細想,韓增解開的動作并沒有因霍老爺子的幾句話而落輕,膠布扯開時撕扯着眼皮處嬌嫩的肌膚,蘇涼末疼得差點跳起來。
她耳邊傳來占東擎慵懶而毫不在意的話,“老爺子,韓增就是個粗人,不懂什麽是輕手輕腳。”
話音未落,韓增抽出的軍刀朝蘇涼末背在身後的雙手砍去,刷的一聲,她手臂得到自由,蘇涼末将仍舊纏在腕部的膠帶扯掉後,這才擡頭看向四周。
這地方很熟悉,她細想片刻,就是他們上次聚首在一起的酒店。
原班人馬,看來又是什麽大事,讓他們全部聚在了這。
霍老爺子親自發話,“給蘇小姐搬張椅子。”
占東擎穿着白色的絲綢襯衣,那樣極致的顏色襯得他一張臉俊美無暇,下巴堅毅而冷硬,瞥向她的眼神更是晦澀不明。
直到搬來的椅子抵到蘇涼末的腿,她才回過神。
霍老爺子坐在首位,依舊執着他的手杖,“周正,人給你請來了,有話你就直說。”
周正揮下手,“槍子。”
那名喚槍子的男人出來,蘇涼末看到他的臉,渾身雞皮疙瘩都跟着起來,藏在心裏那些不好的回憶也随之竄上腦門,她咬了咬唇,把目光別開。
視線不經意看到坐在周正旁邊的男人,很年輕,頂多也就二十七八,長相是出類拔萃的,他翹着腿慵懶地坐在那,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她,一頭栗色頭發在燈光的照耀下偏紅,張揚的要命。
旁邊有人喚他二哥。
蘇涼末注意力被槍子的話吸引過去。
“霍老爺子,您可一定要為我們相孝堂做主,前些日子城北倉庫死了那麽多弟兄,還把我們分會老大給搭進去了,這件事就是占東擎幹的。”
“小子,我們占老大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韓增。”占東擎朝他揮手。
周正鐵青着臉,“今天大家都聚在這,咱有事說事,我們相孝堂和你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這次你們殺了我那麽多兄弟,霍老爺子,這事沒這麽容易過去。”
“先把事情理清楚再說,這事也沒有證據說就跟東擎有關。”
“霍老爺子,我有證據。”槍子走出人群,蘇涼末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握緊,她幾乎能猜到接下來拿出的會是什麽,自己當晚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她甚至能倒背如流。
霍老爺子眯起眼睛,“你用性命擔保的,如果證據不夠确鑿,可是要按着規矩吃槍子兒的。”
他掏出手機,“霍老爺子先聽聽,這些話夠不夠分量?”
幾乎沒給蘇涼末一點時間,裏面她再清晰不過的話就被原封不動放出,“是,城北倉庫的事是我親眼看到的,占東擎帶着他的手底下把那些人全殺光了。”
“你叫什麽名字?”
“蘇涼末。”
“你是他什麽人?為什麽能親眼看到?”
“我……”裏頭的聲音明顯有片刻停頓,蘇涼末記得,當時她背後頂着一把槍,“我是占東擎的女人。”
嗤——
她聽到不遠處的占東擎笑出聲來,蘇涼末面色發燙,手機裏的聲音肆無忌憚傳出,“你們上過床?”
“上過。”
“當時我們老大死在哪?”
“倉庫外面的廣場上,周邊堆着很多廢棄的木箱子。”
周正第一個拍響桌子,“不錯,接到消息去的時候,屍體就躺在那!占東擎,你要怎麽解釋?”
槍子也情緒激動,他走過去将手機交給霍老爺子,“連警方都說是黑幫勢力自相殘殺,老爺子,這樣禍害同仁的事您可一定要做主!”
蘇涼末一擡頭,看到韓增恨不能将她碎成萬段的目光。
占東擎神色淡然,仿佛他只是聽了個熱鬧,完全與自己無關。
周正身邊的男人右手撐着側臉,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定向蘇涼末,這是流簡第一次見她,整個房間也只有蘇涼末這麽個女人。
霍老爺子看了視頻,确認裏面的人就是蘇涼末。
“蘇小姐,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周正明白,老爺子這樣問,多少還是有偏幫占東擎的意思,他朝槍子遞給眼色,槍子快步沖到蘇涼末跟前,掄起巴掌狠狠扇過去,“要敢說一句謊話,老子槍殺你全家!”
他手勁很大,蘇涼末直接從椅子上栽下去,臉龐火辣辣的疼,喉嚨裏面有很濃的血腥味。
“放肆!”霍老爺子甩起手杖敲碎一個就近的杯子,“周正,你們要存心自己解決呢,我更不想蹚這渾水。”說完就要起身,周正趕緊上前,“老爺子別生氣,這兒輩分您最高,當然聽您的。”
如果請不動霍老爺子,別的幫會只會睜着眼閉只眼,相孝堂想要硬拼,恐怕底子還不夠。
占東擎居高盯着蘇涼末的頭頂,她撐起上半身,往嘴角一抹,看到手背暈開的血漬。
蘇涼末擡頭,卻只能看到占東擎锃亮的皮鞋,她疼得自顧呼氣,霍老爺子坐回原位後,沉聲問占東擎,“是不是有這樣的事?”
“老爺子,”占東擎摘掉皮手套,一把丢向身邊的空位,“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再說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麽要去殺相孝堂的人?”
“占東擎,別把話說這麽好聽,你暗地裏劫我們多少貨你心裏清楚,要不是事實,這妞能把細節都說這樣清楚?”周正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想一舉将占東擎扳倒,幾個幫會的主事都在這,弑殺同仁,追究起來可不是小事。
“也許她當時真有可能在現場,只不過跟誰在一起就不知道了,還有可能也是聽說,況且,嘴巴長在她的身上,相孝堂要拿槍逼她,她一樣能說出你們想聽的話。”占東擎不緊不慢将幾種可能分析出來。
“怎麽,敢做不敢當了?”
“關鍵這擔當,也要有憑有據。”
“你自己女人說出來的話還不夠分量嗎?”周正坐回沙發內,“最近這妞跟你走得很近,有時候半夜三更才從青湖路出去,那個臭警察不過是幌子吧?”
槍子用腳踢了踢蘇涼末,“你他媽給我說話!”
她想到那段視頻對相孝堂肯定有用,只不過當時找不出比這更合适的辦法,蘇涼末橫豎都是死,兩邊都不是善茬,霍老爺子讓槍子住手,“蘇小姐,你別怕,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有我給你做主。”
蘇涼末舌尖疼得發麻,對于霍老爺子的惺惺作态不由反感,占東擎黑曜石般的眸子掃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