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對廖雲洲來說, 這個家庭是灰色的。
沒有樂趣,沒有人情,每個人走路都是輕手輕腳的,沒有人敢犯錯, 每個人都如履薄冰。
他的母親也是這個充滿了壓抑感的家庭的受害者, 她一直安靜的蜷縮在自己安全的範圍之內, 不敢輕舉妄動。
廖雲洲曾經見過朱華在面對小三的上門叫嚣的時候無措又柔弱的模樣,若非她擁有着雄厚的家族做後盾, 恐怕會任由小三揉圓搓扁。
這樣一個女人甚至都無法保護好自己。
廖雲洲并不喜歡這個家庭,他無法滿足父親的期待, 無法得到母親的關懷,在他身邊唯一的一個人是何祥文。
何祥文是家中的管家,也是唯一可以勉強對他負責的人,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何祥文就在他的身邊了,但是對何祥文的記憶,卻并不算友好。
何祥文會給他說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話。
何祥文和他說, 他的身份就算是沒有特別的建樹也能夠安然無憂。
說他很笨, 既然如此就要接受自己很笨的事實。
說他要兼顧家庭,不要和兄弟姐妹争鬥, 要維持家庭的和睦。
要聽大姐的話, 大家是這個家庭中最備受期待的後輩,以後他需要多扶持大姐。
很多很多,從小的時候他不理解,到長大之後第一次對這件事情産生懷疑,卻最後只是壓在了心底什麽都沒有說。
沒有說的必要。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是無法離開何祥文的,他知道的對方給他帶來的黑暗, 卻不得不接受何祥文的照料。
他要做一個符合小少爺身份的事情,他不會去學除了學習之外的任何事情,他不會做飯,不會照顧自己,而這一切似乎都是何祥文刻意培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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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關系是扭曲的,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了。
所以當何祥文将他推入水中的時候,那一刻的廖雲洲的耳朵裏全都是曾經何祥文在他耳邊說的話,在他的床頭說的話,在他最失意的時候說的話。
在那一瞬間,就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
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少了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在他的身邊,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人是真正需要的他。
就連他自身,都是不需要的。
那一刻,他忘記了他會水,他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他任由自己沉入了水中。
直到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那只手沒有任何的遲疑,那人将他拉出了水面斥責他。
思維緩慢,無法思考,廖雲洲只是憑借着本能聽從了那個人的話,他被帶到了岸上。
在很久之後,刺目的陽光進入了他的視野之內,廖雲洲才真正的看到了那個人,那個将他從死亡的深淵中拉出來的人。
對方眼中的陌生的擔心,莫名其妙的多管閑事,這一切在他看來,就如同灰色的世界中突然多出的色彩。
肖善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是個有點自戀的人。
但是他的一切,都會讓他感到新奇。
只是看着他,只是注視着,就會覺得輕松和愉快。
他喜歡自己教他哥哥,只要聽到他稱呼哥哥的時候,對方就會露出開心的表情。
有趣,也……安心。
他對人的情緒很是敏感,他能夠察覺到對方所有的笑容都是真實的。
他喜歡他。
他也喜歡他。
廖雲洲知道這份難得的記憶并不能伴随着自己的身份生存,他珍惜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恨不得一直看着他,恨不得一直觸碰他,因為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他。
就當是自己給自己的希望,他提出了拒絕對方的要求,想讓對方的心底對他有怨念,這樣至少複雜的情感會讓對方更容易記得自己。
小小的奢望。
他以為那就是結束。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甚至還在想着他今天早上會做什麽早餐。
他知道自己必然會消沉,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消沉會伴随着他如影随形,但是他擁有那短暫的時間的寶貴的記憶。
然後他就看到了他。
肖善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僅僅是一天而已,他成為了小叔叔的愛人。
聽到了對方對他的維護,聽到了他們的婚約,廖雲洲無法讓自己的內心去理清這些事。
但是一次次肖善對他的維護,一次次的他都記在腦海中。
他是小叔叔的愛人。
那麽他是不是就有了和他接觸的理由。
哪怕是沒有那麽親昵,但是至少他知道有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他唾手可得。
自私自利慶幸着,他居然是小叔叔的愛人。
他們之間有永遠都無法切斷的羁絆。
直到今天。
這是什麽樣的際遇?
不,是肖善單方面的努力,他說他不允許自己的身邊時刻隐藏着危險,他為他做了決斷。
即便他放任不管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他依舊是管了。
會安慰他,會在意每一個可能會傷害他的詞彙,語句,會安慰他,會擔心他,會看他的臉色,會觀察他的喜怒。
如果……
“如果……”
這句話是不應該說出來的,這是全然的自私。
“你是我真正的哥哥就好了。”
但是說出口了,這句他不能說的話,他說出口了,擁抱了他,就像是抱住了什麽絕對不能放開的希望一樣。
這是他夢中的場景。
他記得當時肖善回複了他的擁抱。
肖善也擁抱了他。
當時肖善在他耳邊說——你要記住這句話。
廖雲洲不是很理解,但是,卻好像有什麽詭異的預感,讓他的心髒不自覺的加速跳動,不自覺的……雀躍了起來。
當天晚上肖善睡在他的身邊,他伸手就能勾到。
即便在肖善的另外一邊還睡着自己仰慕已久的小叔叔,廖雲洲的心思卻依舊只在肖善的身上。
他是自私的,他深刻的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自私,他想讓肖善關心自己,他也享受着肖善的關心,他希望将這份關心完完全全的合理化,他能夠非常自然的去享受肖善給他的關心。
廖雲洲在黑暗之中睜開了雙眼。
睡前肖善給他們講故事。
講小蝌蚪找媽媽的肖良改編版故事,很長,好像有點好笑,至少肖善是笑的很開心的。
廖雲洲就這樣一直看着,這個人簡直完美的不真實,仿佛他已經瘋魔,幻想出來這樣一人來照顧他一樣 。
如果不是在另外一邊的小叔叔,或許他真的覺得自己是瘋了。
小叔叔的存在證明着這個人的存在。
廖雲洲偷偷的牽住肖善的衣角,閉上眼睛之前再次在心中重複了那句他不該說,卻被感情說出來的話。
如果——你是我真正的哥哥就好了。
——
“不行。”廖修齊一邊吃着炸蝦片一邊攤開手,“想都別想。”
“可是如果現在是在上班,那我應該有雙休啊?!”
肖善想要請假回家一趟,他有點事情,但是別說是請假了,他連雙休的時間都沒了。
然而廖修齊卻四肢攤開,很蔑視的說了句:“我可沒見過你這麽輕松的工作還有雙休的。”
肖善頓時語塞,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說的……真的沒錯!
自從蜜月開始到現在,他幾乎早上是和廖修齊一起起床,然後一起出門去逛逛,在城市周邊玩了一圈,還住了酒店,他在酒店還要專門住有廚房的因為廖修齊無論如何都要吃他做的飯。
但是的确……
一直在玩。
肖善這段時間這麽放任自己也是希望給自己一點緩沖的時間,他現在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去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在蜜月結束之後就立刻去處理的。
廖修齊癱在沙發上:“蝦片吃完了。”
“油炸的東西不能吃太多。”肖善眯起眼睛說道。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自從那天從廖家出來之後肖善一直都心事重重的,他又不是瞎子連這都看不出來。
“沒打算幹什麽啊?”肖善不知道做什麽表情不如直接面無表情。
“你騙我。”廖修齊直接拆穿了肖善的謊言。
“做人要學會看空氣,明顯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你幹嘛要追根問底啊。”肖善翻了個白眼,幹脆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翹起腿十分流裏流氣的模樣,看上去相當的平靜,可實際上……
心虛的要死。
“我的感覺一直都很敏感,很多時候我的感覺都能幫助我完成很多事情,現在我的感覺告訴我,你正在思考的事情和我有關。”廖修齊眯起眼睛,滿眼都是懷疑。
肖善頭疼的捂住了腦袋,實際上是的掩蓋住自己心虛的表情。
這人到底是什麽出生的,為什麽他的感知連這都能感覺出來,這就是天之驕子的獨特磁場嗎?
在肖善捂住眼睛的時候突然看到廖修齊眯起眼睛出現在他的身邊,半跪在肖善的面前,眯起眼睛,仔細的看着肖善。
肖善面無表情的偏過頭。
然後廖修齊換了個姿勢,依舊是正對着肖善的雙眼,再次眯起眼睛。
肖善仰起頭。
然後廖修齊站了起來,從上到下俯視,卻依舊是正對着肖善的眼睛。
肖善:“……”
“你有完沒完。”肖善一巴掌蓋在了廖修齊的臉上,直接推開,“我說了我不會說的,你不要自讨沒趣。”
“但是我的感知告訴我,你或許直接告訴我會比較好。”廖修齊說道。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肖善眯起眼睛十分不耐煩的說道。
“越來越詭異了,如果是真的和我無關的事為什麽不可以說。”廖修齊歪着腦袋絲毫不在乎肖善在自己臉上手,甚至過分的又壓了回去。
肖善收回手,臉頰逐漸的有些發紅,天知道廖修齊在說話的時候氣息和唇瓣都撲撒在他的手心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感覺怎麽形容,是真的感覺很奇怪!
廖修齊精準的發現了肖善态度的變化,眨眼之間瞬間就明白了肖善的想法,不僅不退甚至反其道而行之更加前進了一步,他彎下腰來将肖善整個籠罩在沙發之內,貼近到肖善的耳邊:“我們之間何必這麽生分,未來我們還會度過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是遲早要知道的事情你現在應瞞着才會難過對吧?”
肖善的身-體陡然僵硬,對溫熱的呼吸在本身就很敏感的地方,肖善下意識躲避,可廖修齊卻得寸進尺的不讓離開。
“廖修齊!”突然肖善直接狠狠的推開了廖修齊,紅潤的臉頰也擋不住他此時氣惱的心情,他惡狠狠的抓住了對方的衣領,“我們只不過是協議結婚,我能幫你做的都已經做到了,除此之外我也有自己的自由和隐私,就算是夫妻都尚且要給予對方足夠的空間,更何況是我們現在的身份……”
肖善的話音陡然頓住,剛剛瞬間的氣惱讓他的反應很是過激,可是說着說着氣勢就下去了,肖善才注意到自己的态度的确是有些過火。
按照廖修齊平時的性格基本上都是打鬧居多,現在這般也不過是玩鬧而已。
肖善知道自己是因為即将面對之事,才會這樣煩躁,而他對待廖修齊的态度多多少少都有遷怒的含義在其中。
“我……”肖善看着在面前的男人,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确是略微過分。
“嗚嗚嗚嗚人家不過就是開個玩笑善善真的好兇。”廖修齊捂住了雙眼蹲下來嗚嗚嗚的哭,雖然做戲居多,但是肖善總覺得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讓對方傷心了。
彎下腰來,肖善尴尬的舉起雙手,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安慰會更好。
“嗚嗚嗚嗚嗚,你是世界上最差的愛人,你居然兇我嗚嗚嗚嗚。”委屈的狗子全身的毛發都慫的耷拉下來了,這會兒嗚咽嗚咽着像是害怕極了,肖善哽住,突然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的狀況。
肖善深深的嘆了口氣,重新回到了他平時的狀态,蹲在蹲着的廖修齊的面前,伸出手去拍了拍廖修齊的發絲,然後将腦袋放在了廖修齊的頭頂,兩個人就這麽疊着。
“對不起啊,剛剛是我太兇了,我不應該把氣撒在你身上的,不要傷心。”肖善一只手擁抱着大塊頭狗子,另外一只手則是一直拍着廖修齊的後背,幾乎是努力的将大狗子圈入自己的懷抱之中。
“你真的知道錯了嗎?”廖修齊故意掐着嗓子嗚咽着問道。
“我知道錯了。”即便你是知道對方是在做戲,肖善現在也只能配合着,輕柔的安撫着對方,拍拍對方的身-體讓對方能夠放松下來。
“你剛剛好兇哦。”大狗子委委屈屈的,控訴着肖善。
“我錯了。”肖善再次道歉。
大狗子擡起頭,将自己的下巴耷拉在肖善的肩膀上,委屈又親昵,肖善立刻張開手去安慰,半點都不遲疑,他微微垂下雙眸,輕輕的揉了揉廖修齊的脖頸處,好像真的是在安撫一只狗子,肖善發現自己的動作的時候動作一僵,不動聲色的用抓撓脖子轉為了摸摸腦袋。
廖修齊感受着肖善的動作,靠近了肖善之後才知道肖善的身-體也是在一點點放松,從一開始的暴躁到現在開始緩和身-體,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肖善。”靠在肖善的肩膀上,廖修齊恢複了他本身就低沉沙啞會受人歡迎的嗓音,他微微靠在肖善的耳邊,和之前的故意親昵不同,而是帶着安撫性質,“就算我們只是協議結婚,但是至少我們現在是互幫互助的,這段時間以來我們都相處的很好,我們不僅是合作夥伴,也是朋友,擔心一個朋友是不會錯的。”
肖善愣了下,緩緩的點點頭。
“你現在的狀态很焦躁,但是在焦躁狀态下做出的任何事都無法做到盡善盡美 ,你需要冷靜。”廖修齊一只手輕而易舉的就将肖善環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要急,想想你能做的,如何做到最好。”
肖善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廖修齊,卻沒想到真正被安慰的人是自己。
在突然的暴怒過後的手足無措,到逐漸的放松和接受安慰,肖善現在所感受到的是和之前的焦躁完全不同的平靜,就如同從那黑暗的漩渦之中拔出了雙-腿,一切都清明了起來。
廖修齊的情商就如同他的智商一般,高的不可思議。
“廖哥。”肖善口中輕輕的嘆出了一口氣,“你真的很會安慰我。”
一直以來都已經習慣了做主的肖善,從來都沒有想過某一天自己也會成為被安慰的對象。
但是……很安心。
“廖哥。”肖善的手指悄悄的收緊,“也許,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
廖修齊稍微松開了手,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他雖然直覺告訴他肖善在煩惱的事情也許和他有關,但是沒想到是真的有關,肖善和他的生活并沒有什麽交集,有什麽事會和他有關?
他對肖善抱有疑惑,卻不是懷疑,他應了。
這是肖善在發出信任他的信號,如果這時候拒絕了,那麽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再重要的事情,到這個時候都得推後,沒有人會比現在的肖善更重要了。
然而剛剛想到這個想法,廖修齊自己都無法抑制的驚訝。
為什麽?
他為什麽如此的重視肖善。
廖修齊認為自己是通過了肖善的需求,他想過各種各樣的事情,卻怎麽都沒有想過肖善居然會帶他去做親子鑒定。
廖修齊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些懵,他怎麽都不理解為什麽突然要來做親子鑒定,難道說他和肖善是什麽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怎麽可能。
但是當他發現了肖善所要求的做親子鑒定的要求不止一份,并且還對他采樣,逐漸的廖修齊心情開始沉重。
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院方說等一周後取結果,廖修齊皺眉,對鑒定人員說道:“加急,我明天就要取到結果。”
廖修齊不是傻子,當肖善遞出了好幾份申請的時候,事情就已經開始走向不可預知的發展方向。
肖善和肖良的鑒定,肖良和廖修齊的堅定,廖雲洲和廖修齊的鑒定,還有廖雲洲和肖善的堅定。
這樣奇怪的鑒定申請讓廖修齊的思維開始發散,然而神色卻越發的複雜。
“你确定嗎?”廖修齊看向身旁的肖善,心情極其詭異,他怎麽都沒有想過居然有一天會看到這樣奇怪的事。
“我不知道,确不确定,要明天才會知道。”肖善這次不打算瞞着廖修齊,也是因為相信這個男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的獨特之處。
這件事情自己去處理,或許不會有讓廖修齊處理來的完善。
“一旦拿到了結果,就會有相應的行動。”肖善擡頭看着廖修齊,現在結果還沒出來,不能确定,也不能讓人信服,但是……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廖修齊站在晚霞之下,神色凝重,發絲随着秋天的風微微拂動,在背光之處的肖善安靜的看着,某一個瞬間廖修齊和肖良的身影重合了。
“老板。”肖善鬼使神差的說道,“你想不想見見我弟弟?”
廖修齊是抱着什麽心态同意的,他連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開着車,肖善讓他停在路邊,他會去叫肖良下來的時候,廖修齊變成了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坐在車上。
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車窗外,很少見的眉頭緊皺,如果真的事實如同他所想的那樣,那麽事情就會變得極其複雜。
但是要說簡單也可以,只是看待事情的方法不同 。
一直都只是在肖善的口中聽到肖良這一號人 ,這一次他終于看到了。
肖善帶着肖良和肖母一起出來,他們去了在路邊攤。
秋日已經到了,路邊攤有些冷,但是三個人穿的都比較多,應該是為了到外面來特地穿的,肖善帶着人去了燒烤店門口。
廖修齊的目光始終是直勾勾的看着肖良,那個讓他十分震驚的少年。
他第一眼看到肖良的時候,滿溢的熟悉感撲面而來,這樣的熟悉感像什麽,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那并不是屬于肖善一家人的樣貌,而是……他們廖家人的樣貌。
仿佛看到了少年時代的大哥和自己的結合體,少年的個子很高,高了肖善不少,肖善和肖母都是矮個子,更是襯托的他格外的高。
他在肖善的面前總是哈哈的笑着,看着很開懷,可是粘着肖善的模樣讓廖修齊居然能毫無違和感的直接帶入了自己。
奇妙的關系。
但是現在看到這樣他甚至不覺得奇怪。
光是看到肖良和他,就根本不會有人認錯。
這是大哥的孩子……
廖修齊的手悄悄地收緊,是怎麽都沒有想到有這樣的發展。
廖雲洲的樣貌一直都不随廖家,他只當是基因突變,況且他看上去也不怎麽像肖母。
廖雲洲過于精致了,再加上獨特的修養,會讓人和普通家庭區分開來,所以他在見到肖母的時候,只是隐約覺得肖母很面善,卻沒有往這方面想。
可是肖善是怎麽知道的?想象肖善一直以來對廖雲洲的護短,其實早就已經說明他十分确信,但是他是怎麽确信的,因為……血脈淵源?
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但是他卻在見到了肖良的瞬間就能夠确定。
肖良突然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回頭四周忘了一圈,眨了眨眼睛很是迷惘。
肖善吃着燒烤:“怎麽了?”
肖善帶着家人出來吃燒烤,說是路過這邊,不如一起吃個晚飯,晚上再回去住的地方,所以肖母和肖良一起跟着來了。
自從肖善開始工作他們能夠聚集到一起的時間就少了很多,其他人都很珍惜。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但是總覺得背後毛毛的好像有什麽人在看着我。”
肖善當然知道這毛毛的感覺是什麽,心裏暗嘆一聲到底是親叔侄連感覺都一模一樣的敏銳,但是他沒說什麽。
“吃你的吧,我好不容易回來請你們吃飯。”肖善看着一桌子的炸串,眼神有些飄忽。
他們的家庭,他們已經開始逐漸變好的家庭條件,他們一直都很好的家庭氛圍,如今卻要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打破。
他要将肖良送回他本來就應該屬于的地方,他想要肖良有更好的發展,他想要肖良擁有更好的未來,送回去不是結束,他會時時刻刻的守護着肖良,絕對不會讓未來他變成精神病後在精神病院居住了一輩子的噩夢重現。
他也會好好的照顧雲洲,讓雲洲展露笑容,讓肖母接受雲洲。
他們肖良的關系不會斷,只要有自己在,他就一定不會讓他們斷絕。
今天這樣的飯局未來還會有很多,并且還會迎來另外的家庭成員,比如雲洲,比如廖修齊。
然而突然想到了廖修齊,連肖善都為之驚心,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這麽快就将廖修齊劃為了家人的範疇。
可是不會的,他和廖修齊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去讓對方當自己的家人豈不是倒貼都不夠嗎?
“媽,肖良在家裏有沒有好好的幫你工作?”肖善問道。
“當然有,我可厲害了,而且我還帥,我每次去店裏就有好多小姐姐專門去店裏買東西,最近有很多新搬來的小姐姐,都很喜歡我,我和她們多說說話她們還會多買點水果呢。”肖良特別的自豪,自己就是他們家水果店招牌!
“是嗎?”肖善忍不住笑,“那麽我們的招牌什麽時候能獨立啊?”
“我才不要獨立,我要一直陪着媽媽和哥哥,獨立做什麽,獨立又不能當飯吃。”肖良梗着脖子不肯松口。
肖善聽着心底柔軟萬分,可是又忍不住說道:“可是你總要獨立的,不能總是依賴着媽和哥啊?”
“那未來就等我厲害了,讓媽和哥依賴着我好了,我這麽聰明未來肯定是大有前途,我能賺大錢,将來這水果店媽就是開着玩兒,不用在乎賺錢不賺錢。”
肖善被都着笑:“你現在才多大年齡啊說這話和老頭子一樣的。”
肖良絲毫不覺得不妥:“這個年齡怎麽了?人家說這種話叫吹牛,我說這種話叫說實話,哥你不要不信,未來我肯定特別的厲害!”
肖善在一旁樂不可支,肖母也笑的用手去拍打肖良的腦袋。
其樂融融。
然而肖善的眼底,全然的都是擔憂。
這件事到底是自己暴露出去的,肖良遲早會知道,他唯一怕的,就是肖良認為是他主動抛棄了他,選擇了雲洲。
肖母還要看店,吃飽了就提前走了,留下肖善和肖良收尾。
“肖良。”肖善緩緩的開口,“哥想和你說個事。”
“什麽事?”還在吃着韭菜的肖良張開嘴,有些難過的将烤的很老的韭菜吐出來,“這家店的老板一點都不厚道啊,這個韭菜咬都咬不動。”
“哥,特別的喜歡肖良,世界最喜歡之一,真的,哥哥雖然從小到大照顧你很辛苦,但是你也是哥親自帶出來的孩子,哥還沒成年就有你這麽個大兒子,真的沒辦法割舍。”
肖善用了很多個真的,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肖良誤會。
“哥,我跟你說,我只會叫你哥,不可能叫你爸爸的,我如果叫了你爸爸,那讓媽媽怎麽叫啊?”肖良很自豪的擡起頭,明顯是一副我不上你這個當的模樣。
“我沒這個意思。”肖善真的是被自己這個弟弟搞的哭笑不得。
“那哥你什麽意思啊?哥喜歡我,我當然知道,哥看我的眼神都和看別人的眼神不一樣。”
肖善一愣:“什麽眼神?”
“哥你自己肯定不知道,但是我能看的出來,你看我的時候,就是特別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肖善自己可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第一次聽說還有些好奇。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就是知道哥是最喜歡我的。”肖良還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受,一切都僅僅是直覺和判斷,即便如此他也很敏感了。
肖善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得很開心:“對,你的感覺沒錯,哥就是最喜歡你了。”
“當然。”肖良十分高傲的擡起了頭,一副他就是很厲害的模樣,“我也喜歡哥,天下第一喜歡,沒有人會比我更喜歡哥了,我要當哥一輩子的好弟弟。”
肖善樂不可支:“ 可不,你可不就是個弟弟嗎?”
肖良一愣,立刻就不樂意了:“哥,我們剛剛不是在煽情嗎?你怎麽突然變卦啊,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肖善一直在笑,笑的十分開心。
和肖良在一起,和肖良聊天,和肖良手機上聊天 ,任何時候肖善都是快樂的。
當年的吃過的苦現在看着,全都是化作了快樂。
“好好照顧媽,哥有點忙,不過最近回來的應該會比較勤快。”肖善将肖良送了回去。
“哥,什麽時候也讓我送你回家啊?”肖良突然說道。
“什麽?”肖善沒明白。
肖良笑了,看上去憨憨的,伸手抓了抓頭發:“就是從小就是哥接我上下學,哥送我回家,現在哥在外面住了,有另外一個房子了,我也想和哥一樣,送送哥,讓哥安全的到家,然後我再放心的回家。”
肖善的眼睛緩緩睜大,突然間鼻尖酸澀:“哎呀呀呀,沒想到我那調皮的肖良居然成長成這麽會關心人的男孩子了,難道是交了女朋友了才變得這麽細膩嗎?”
“我才不交女朋友,交女朋友花錢,我可窮了。”肖良聳了聳鼻尖。
肖善笑的上前就抱住了肖良,然而他抱的太快,肖良沒來得及彎下腰 ,讓平時他都能夠準确的抱住肖良的腦袋的動作,到現在只能抱着肖良的胸口。
肖善眨了眨眼睛,肖良真的長得好快啊,真的,好高,和他小叔叔一樣。
見到肖善沒松手,肖良突然張開雙手将肖善抱在懷裏,他個子高,肩膀也寬,雖然還是屬于少年的瘦弱,可實際上卻能夠輕而易舉的環住肖善了。
“哥,你好小。”肖良将腦袋耷拉在肖善的頭頂上,“哇,以前沒覺得哥居然這麽小。”
“死孩子,有這麽說你哥的嗎?”肖善真的是咬牙切齒的。
“小點沒什麽不好啊,以後我也保護哥就輕松多了,如果哥是個彪形大漢,我想保護哥還很困難呢。”肖良比劃了一下。
“哥不需要你保護,你現在還會把保護不保護什麽的挂在嘴邊就足夠說明你還是個孩子了。”肖善松開了肖良,想離開,然而肖良卻不肯放手,就這麽安然的抱着,肖善也沒有掙紮。
“這叫中二病。”肖良眯起眼睛,自己調侃自己。
但是這有什麽不好嗎?
他的記憶中,全都是哥哥,哥哥,哥哥,從有記憶開始就只有哥哥。
未來他會有更多的記憶,可是肖善卻是他最多的記憶。
他的哥哥,在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努力的養育了他,而他也會努力的照顧哥哥,一直一直。
肖善回到車上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有點飄忽。
廖修齊看到了,卻不會再和以前一樣鬧騰,他很清楚現在不是時候。
肖善到現在還有被肖良抱着的觸感,他的神情低落。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還是不對。”肖善的滿腦子都是肖良的聲音,“我不知道把肖良送回到那個家裏是好還是不好,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選擇了雲洲,肖良會不會傷心,肖良他能不能在廖家過的更好。”
廖修齊回頭,看到的就是滿溢的擔心着自己弟弟的肖善,他擔憂的情緒幾乎要将其淹沒。
“我們家給不了肖良更好的發展,也許讓他去廖家會有更好的平臺和更好的未來,但是我不知道肖良是不是希望,可是我又不想耽誤他……”
肖善說了很多,說肖良的事情,說廖雲洲的事情,他一直在擔心,一直在迷惘。
廖修齊一言不發,安靜的聽着。
廖修齊也在思考,如果換成別人,如果是廖玉橋,又或者是廖揚帆,同樣是兄弟姐妹,是否能像肖善這般全都是擔心。
如果換成自己,他會對自己的兄弟姐妹這麽關心嗎?
廖修齊無論去思考誰,都無法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但是這樣的行為放在肖善身上卻沒有任何遲疑,他一定會的。
突然間廖修齊明白,在他的世界裏,肖善是特殊的,是獨一無二的。
肖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又何嘗不是在負責,他可以等待着事情逐漸被發現,但是他卻選擇了自己主動暴露出來。
為了兩個弟弟。
“冷靜了嗎?”廖修齊在肖善終于安靜了一分鐘之後,說道,“想不想去放松一下?”
肖善一臉的迷惘。
“你太緊繃了,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廖修齊發動了車子,說道,“你真心的為他們着想,他們是能夠體會到的,肖良雖然從小貧窮,卻獲得了你更多的守護和愛,你還在他身邊,他不會脆弱到需要你擔心的地步。”
肖善眨了下眼睛。
廖修齊繼續說道:“雲洲就更不用擔心了,他到了你的守護之下,你還怕他出什麽問題嗎?雲洲并不是一個貪圖富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