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喜歡。
未成年。
癖好。
廖修齊已經說的很是委婉了, 肖善看向廖修齊的時候眼神充斥着滿滿的控訴。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廖修齊也知道有那沒點離譜,咳嗽了一聲。
“沒事,我就是随口一問。”
然而肖善卻因為這一句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仔細想想他這麽長時間以來和廖雲洲的相處,他們有這麽長時間的交流, 就算是關系好一點也很正常的吧。
況且自己是救了命的恩情。
然而肖善的表情卻越來越詭異。
他和廖雲洲見面的次數實在是算不上多。
但是對廖雲洲的态度卻肉眼可見的親昵。
明明沒有任何理由為什麽會廖雲洲上心到寧可和廖修齊協議結婚的地步?
廖修齊不知道內幕, 不知道他顧慮和想法, 只是看到他非常的喜歡廖雲洲……
突然間肖善驚恐的發現,他居然能理解廖修齊的腦回路, 放在別人身上他也會覺得這樣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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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善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是真的沒想過啊, 真的沒有啊!
“那個,我不是,我沒有, 你聽我說……”肖善顫顫巍巍的手指抓住了廖修齊的衣袖,滿臉都是想要解釋卻無從解釋的慌張。
廖修齊咳嗽了一聲,深情的握住了肖善的手:“沒事, 我懂得, 沒關系,我永遠理解你, 不要在孩子面前做這種事, 對教育不好。”
這短暫的瞬間,肖善感受到了來自廖修齊的暴擊。
廖雲洲安靜的被肖善按着頭趴在桌子上,連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這麽晚還學習,做什麽事情都要勞逸結合才行的。”肖善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習慣性的幫廖雲洲收拾書桌,“在面對不會的題目的時候可以先放一放,先去做別的題目,也許回來之後會有新的思路。”
廖雲洲安靜的聽着, 也不說話,也不反駁。
“回去,洗洗睡覺。”肖善拉了廖雲洲的手,想把人送回去,然而出了圖書館的門,卻愣住了,回過頭看着從頭到尾半句話都沒說的廖雲洲,“你住哪裏?”
廖雲洲和廖修齊各自有一輛自行車,肖善看着兩個自行車,突然拉過了廖雲洲手中的自行車,坐在了座位上。
“雲洲,我騎車,你站在自行車後面,抓緊我的肩膀。”
廖雲洲:“???”
“不要太勉強。”廖修齊直接幫着廖雲洲拒絕,“善善,回來。”
“為什麽不可以?”肖善問道,回頭看向廖雲洲。
突然發現廖雲洲安安靜靜的站在燈光之下,安安靜靜的,站姿筆挺,實在是想象不出來他站在自行車上的模樣。
肖善噎住,好吧,這個孩子的模樣的确不太适合這麽……做?
在肖善打算下來之前,一雙輕輕地握住他的肩膀,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突然輕盈的一躍而上,已經站在了車後。
肖善下意識的撐住車子,卻意外的發現這孩子的平衡掌握的非常好,他幾乎不需要怎麽用力。
“你是第一次這麽做嗎?”肖善問道。
廖雲洲站的筆直筆直的,但是雙手在肖善的肩膀上,肖善幾乎感覺不到對方用了什麽力氣,似乎是完全的将身體的重心壓在了自行車後輪上。
“恩。”廖雲洲垂眸,小聲的應道。
“那抓緊了啊。”肖善掌握着平衡,緩慢的行動,整個車輛卻非常容易的進行了。
廖修齊在兩個人的後側方,看到了他那個一直都很安靜的侄子,瞳色漸深。
廖雲洲站在高處,低頭就能看到肖善的頭頂,手指按着肖善的肩膀,兩人接觸的地方體溫上升,廖雲洲的手心開始出汗。
站在自行車的後面,有點危險的姿勢,但是肖善騎自行車非常的穩,加減速都十分緩慢,幾乎不會讓人感到突快突慢,很舒适。
“該往哪裏走?”肖善看到前面有分叉口。
“左邊。”廖雲洲不自覺的彎下腰去貼在肖善的耳邊說話,肖善點點頭緩慢轉向 。
“你好像挺熟練的?”廖修齊同樣在肖善的身邊,看到肖善的騎車方式問道。
“可不是,我從小就騎自行車。”肖善低頭看了看自行車,“但是沒這個貴就對了,是買的很便宜的那種,現在已經廢棄不用了,但是還放在地下室的角落裏沒有回收。”
“你喜歡自行車?”廖修齊在這麽久以來倒是第一次知道肖善這個愛好。
“我可是我們學校裏少見的騎自行車上學的學生,那時候大家都會坐班車,我下了課就會立刻騎上自行車去幼兒園接我弟弟,然後弟弟坐後座我們一起回家,冬天其實也挺辛苦的,每次把弟弟裹成個球。”
肖善提到以前的日子就會笑。
“明明是很辛苦的生活,為什麽你還要笑呢?”突然在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了廖雲洲的聲音,肖善眨了眨眼睛。
“當然是因為那都是和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啊,雖然很辛苦但是都已經過去了,曾經的苦難都會變成現在津津樂道過去,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廖雲洲低着頭,他能夠體會到肖善在提到這些辛苦過往的不易,但是那些過去,從來都不是他不願意想起來的過去。
廖雲洲擡起頭,看着繁星點點,讓他回憶曾經,回憶自己的過去,他會有一天也會心一笑嗎?
肖善是個神奇的人,會讓他覺得現在的苦難或許未來都能淡然處之。
肖善擡頭看着的那一層一層的高樓,看上去像是個高檔公寓小區:“這裏就是宿舍嗎?”
“恩。”廖雲洲從車上下來,肖善甚至沒覺得他有任何的力道,輕盈的就落在了地面上,甚至沒聽到什麽聲音,肖善反複看了好久,最終把理由歸咎于這孩子太輕了上。
“翻新過了啊。”廖修齊擡起頭,“還有點懷念呢。”
“你以前也是住在這裏嗎?”肖善也很好奇。
“恩。”廖修齊微微眯起眼睛的。
“那你想不想試試故地重游?”肖善突然來了勁。
“不必要,只要學生畢業之後房間就會全部重新翻修,不會留下上一任住戶的蛛絲馬跡,這是為了保護學生個人習慣和隐私,這麽多屆了,恐怕早已面目全非。”
肖善眨了眨眼睛:“留不下什麽珍貴的值得回憶的東西的原因,難道就是因為太富有了不需要留戀?”
廖修齊停下了車輛,聽到肖善的感慨後,上前淺笑着攬住了肖善的肩膀,貼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我既然和你喜結連理,自然是你最好。”
肖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廖雲洲,而廖雲洲已經十分乖巧的低頭看向地面,一副乖巧的什麽都沒聽到的模樣。
肖善面無表情的将廖修齊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開,并且長長的嘆了口氣:“請您不要總是動不動就逗我好嗎,我會很無措。”
“因為我而害羞又不是什麽壞事。”廖修齊絲毫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對。
肖善覺得這個話題如果再進行下去會有他們不恩愛的環節被廖雲洲看到,立刻拍了拍廖雲洲的書包:“快回去吧。”
“他回去,我們怎麽辦?”
“?”
“今天太晚了,如果小叔叔和哥哥不介意的話。”廖雲洲用學生卡打開了公寓的大門,“今晚可以住在這裏。”
肖善:?!!!
世界級大驚喜?!
肖善突然反手拽住了廖修齊的衣領,偷偷靠過去:“從一開始你是打的這個主意嗎?”
“為什麽不?”廖修齊看到肖善的眼睛都亮了,忍不住笑道,“我說過,你會很開心的。”
肖善突然用雙手握住了廖修齊的雙手,第一次覺得廖修齊不愧是成為霸道總裁的男人,身居高位真的不是什麽設定而是他真的有這個本事直擊人心脆弱之處啊。
“我被您俘獲了。”肖善由衷的表達出自己此時對廖修齊的崇拜之情 。
廖修齊: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廖雲洲低頭看着地面,無意識的擡眼看了一眼在前方的玻璃門,從玻璃門中透出着肖善此時緊靠着廖修齊,兩個人的身影相互交疊在一起,看上去萬分親昵,莫名的廖雲洲心中有些酸澀。
“哥哥,很抱歉在這裏并沒有什麽可以招待你們的東西。”已經進入了宿舍,廖雲洲放在桌面上了兩個水杯,是幹幹淨淨的白開水。
廖修齊剛剛來到這裏就已經十分安逸的縮到了牆角的沙發上去了,但是長腿長腳的男人總是會有很強的存在感。
“我們不請自來,讓你招待才是麻煩。”肖善抱着水杯,“我可以參觀參觀嗎?”
“當然可以。”
公寓宿舍的面積不是很大,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廚房衛生間衣帽間廚房餐廳一應俱全,只是面積都很小,肖善算下來似乎也就只有五十平左右,但是有第二層。
在上層有兩個房間,肖善打開了第一扇門的時候,為裏面的幹淨而驚訝。
“這是你的房間嗎?”肖善看着幹幹淨淨的完全沒有任何被居住過的痕跡,肖善有些詫異。
“不是的,這裏是一間空房,今天晚上小叔叔和哥哥可以睡在這裏,可能會比較狹窄。”
肖善打量着這個房間,雙人床一整面的書櫃,還專門配備有電腦等硬件設施,打開燈之後幹幹淨淨雪白的床鋪不染纖塵,找不到半點髒污之處。
突然間肖善反應過來什麽,在這個學校恐怕并不是單人宿舍,而是雙人的。
只是……
“這邊這個房間住的人是誰?”聽廖雲洲的說法,這裏難道是沒人住的嗎?
“沒有人住。”廖雲洲垂下了雙眸,語氣有些微妙。
“其他的房間,也是都只住一個人嗎?”肖善問道
然而這一次廖雲洲卻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肖善隐隐約約皺起眉頭。
他家親弟弟。
人緣關系不好?
肖善第一次深刻的認知到這個問題。
“雲洲。”肖善突然說道,“今晚不介意的話,我和你一起睡吧?”
肖善的話音落下,肖善見到廖雲洲的背脊略微僵硬。
雖然在陪床的時候肖善一直睡在廖雲洲的身邊,但是并沒有真的在一張床上睡過覺。
肖善覺得廖雲洲是一個非常容易哄的孩子,他很容易就睡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他是不是會排斥有人在身邊和他一起。
“如果你介意的話,就拒絕我。”肖善的态度很難得的強硬。
“哥哥。”廖雲洲垂下了雙眼,張了張嘴,然而在說話之時,卻突然被肖善抓住了肩膀。
肖善直接扣住了廖雲洲的肩膀按在了牆壁上,廖雲洲的身體本能的想要反抗卻突然反應過來眼前人是誰,立刻就松了力道被按在了牆上,與此同時他感受到肖善的扣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頭強迫擡起,廖雲洲下意識的轉移了視線。
“雲洲,我剛剛和你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你想要說什麽訴求,第一件事必須要認真的看着對方的雙眼。”
聽到肖善的話,廖雲洲的眼睫毛稍微顫抖,半晌,清麗的少年緩緩擡起了睫毛,漂亮的眼睛終于看向了他,帶這點被挑釁後的不知所措,帶着努力的想要正視他。
肖善知道,廖雲洲要說的是拒絕他的話,只要這個孩子說話的時候不要畏畏縮縮的低着頭,認真的告訴他他的訴求。
哥哥什麽都依你!
廖雲洲想要拒絕,然而他在對上了肖善的眼神的時候,就半句話就說不出來了。
那裏面全然都是等待,他尊重他的意願,尊重他的決定。
廖雲洲突然覺得有點害羞,看着他的眼睛的時候,真的好像是被他放在了心上一樣,讓人覺得很不好意思。
“恩?為什麽又不說了?”肖善半彎下腰去,從下往上看廖雲洲,“剛剛不是還有話要和哥哥說的嗎?”
廖雲洲抿了抿唇,臉頰上浮起一絲紅暈。
“好。”
“什麽?”肖善一愣。
廖雲洲的眼睫毛不安的顫抖,但是卻并沒有改口,雖然很不安。
廖雲洲的手悄悄的牽住了肖善的衣袖:“好。”
肖善瞪圓了眼睛。
受寵若驚。
在一旁雙手環抱看了整個過程也沒開口的廖修齊。
新婚,蜜月,我愛人和我侄子要睡在一起了?!
怒不可遏。
這是背叛!
天理何在!
肖善突然回頭,眼睛裏星星點點全都是開心。
廖修齊瞬間洩了氣,真的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看了看廖雲洲的床,恐怕要再擠下三個人很困難。
可是他才是新婚。
廖修齊的表情從算了算了,到怎麽想都覺得憋屈,到實在是忍不了的進化過程也就只有短短的一段時間,就在此時肖善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廖修齊的肩膀,順手又拍了下廖修齊的額頭。
“我會哄你睡覺的。”
這下子廖修齊是半點脾氣都撒不起來了。
廖雲洲的宿舍很幹淨,衣櫃都是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衣服,他會自己動手洗衣服,也會自己動手收衣服,會打掃衛生,會整理床鋪,幹淨的地面就算是直接坐在地上也不會髒,和肖良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生活習慣。
肖善想着,肖良那麽放肆該不會是被偏愛的肆無忌憚?
“你一般什麽時候睡覺?”肖善問道。
“要睡了。”廖雲洲翻騰了半天,勉強找到了肖善能穿的睡衣,可是能符合廖修齊的衣服卻是一件都沒有。
如果是肖善,在學校的時候只要随便跑到隔壁的宿舍就能借來一件衣服,可是廖雲洲卻完全沒有任何要這麽做的意思。
“那就光着睡吧。”肖善擡起頭,對着廖修齊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不介意。”只要能睡着了,□□他都不在乎。
肖善靠在床頭,而廖修齊則是靠在他的雙腿上。
自從習慣了枕着肖善的雙腿睡覺之後,廖修齊習慣了肖善的溫度,再柔軟昂貴的枕頭都無法比拟肖善雙腿的觸覺。
但是今天的廖修齊卻一反常态的不怎麽想睡覺。
只要他睡着了,他的專屬的人形催眠藥就要跑到另外一個讓人讨厭的小鬼身邊去了。
肖善今天沒有講故事,而是輕輕拍打着廖修齊的後背,他低下頭,問道:“老板,你上學的時候有朋友嗎?”
廖修齊睜着雙眼,死死的盯着肖善。
肖善無辜眨眼。
“你就算是在我的床上,心還在那小子那裏。”廖修齊一臉的控訴,仿佛正在看着負心漢的苦命人兒。
肖善迷惘臉:“我沒想他。”
“你騙人,你是看雲洲沒朋友,所以想從我嘴裏打聽消息,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們牽線搭橋的。”
肖善目瞪口呆:“我真沒有。”
廖修齊捂住臉 :“我不聽我不聽。”
肖善看到他嘴裏說着不聽卻捂臉掩飾自己的表情的時候,也忍不住笑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也沒朋友。”肖善伸手握住了廖修齊的手指,扒拉開,看着這張過于好看的臉,“我認識你這次這麽久了,你連手機都不聊。”
廖修齊面無表情。
“朋友聚會也幾乎沒有,碰到的人都是标志性笑容,除了我之外你沒給任何人發過表情包吧。”然後現在只要和他聊天百分之百都會帶上一個表情包,不管是不是符合語境但是一定會有表情包。
廖修齊逐漸尴尬。
“怎麽看你都像是個沒朋友的。”肖善一擊斃命。
廖修齊閉上雙眼拒絕面對現實。
“不對,有一個。”肖善突然說道,“蘭元峰,但是他好像也不怎麽喜歡聯系你,你為什麽會混成這樣啊?明明有這麽好看的臉,又很有能力,連個像樣的狂熱追求者都看不到。”
然而這一次,廖修齊的神色卻平靜的很。
“蘭元峰的家境很一般,父親只是一個心理醫生,工作面對的是更多普通人,不會涉及到任何他不能觸碰的領域,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性。”廖修齊半睜開雙眼,少見的正經,“蘭元峰子承父業,卻學藝不精,以他的性格終其一生恐怕也只能是個二流心理醫生,沒有背景,沒有秘密,所以才可以被稱之為朋友。”
肖善隐約之間好像聽懂了什麽,低着頭。
廖修齊的瞳色很深,如同一望無際的深潭讓人看不到底,從裏面永遠也透不出光芒一般的純黑。
“當身處某個位置開始,就無法分辨身邊的朋友是抱着什麽目的在接近,與其要去一個一個分辨,倒不如一律當做合作對象,只要有交易,任何東西都可以索取,無論是情感、心理,還是身體。”
肖善聽得懂他在說什麽,他沒有身處那個位置過,無法理解廖修齊的處境。
但是……
“我不會對你對別人的态度指手畫腳,也不會對別人對你的圖謀說三道四,這是你們的生活方式,誰也無法幹涉。”肖善伸出手,捂住了廖修齊的眼睛,“但是至少現在,你可以安心的放下一切,不用記得任何事情,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進入睡眠的普通人。”
肖善知道自己對待廖修齊也是無法免俗的。
他是抱着想要接觸廖雲洲的私心,才答應了和廖修齊協議結婚。
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了他了,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沒有隐瞞他。
“如果我接近你的理由會讓你不悅,就只針對我一人。”肖善帶着點私心的,“不要因為我而對其他人的好感失望。”
“恩。”廖修齊卻笑了,偏過頭半貼在肖善的腹部,“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好可怕。”肖善很難得的配合了廖大霸總戲瘾。
“雲洲的性格內斂,并不适合擁有很多的朋友,但是并不是完全沒有。”廖修齊居然主動的開始說,“雲洲這一代被期待的就只有大哥的孩子,從出生起雲洲就被以廖家繼承人的方向發展的,可是雲洲并沒有達到要求。”
廖雲洲的目标太多,太高,他卻不能一一達到,即便再怎麽努力再怎麽進步,得到的始終都比不上目标。
“廖家家底雄厚,是歷代長輩代代積累下來的財富,想要掌管這筆財富并發揚光大,大哥和爸媽的做法并沒有什麽不妥,或許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有壓力,但是雲洲發展的方向是對的。”
肖善沒有說話,他也明白,當差距過大後是無法理解的。
“但是雲洲卻有一個巨大的弱點。”廖修齊微微皺眉,“他的道德感過高了。”
在這個社會裏,總是有很多墨守成規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是常态。
而廖雲洲卻不是。
“他毆打了他的同學。”廖修齊提到這件事的時候,語氣是平靜的。
肖善的眼睛緩緩的睜大,滿是難以置信:“雲洲?你是說雲洲?”
廖雲洲那樣乖巧至極的孩子,為什麽會毆打他人?
“是。”廖修齊緩緩的說道,“這件事情傳的很開,內幕知道的人卻不多。”
“為什麽?”肖善并不認為廖雲洲會無緣無故的就對人動手,那小細胳膊小細腿,如果要去毆打對方,要鼓起多大的勇氣?
“雲洲很漂亮吧。”突然廖修齊說了一句不搭邊的話。
“是,他很好看。”仿佛基因變異了一樣的好看。
“當時也有因為他的樣貌而對他心生好感的女生,給他寫了幾次情書,當然這孩子也有好好的拒絕別人。”
“恩。”這的确很正常,情窦初開對愛情朦朦胧胧的年紀是很可愛的,到現在廖修齊都還将肖良收到的親屬完完整整的收到一個小盒子裏,想未來給肖良看,還可以嘲笑嘲笑他。
“當時女生的最後一封情書被另外的學生拿走了,借了雲洲的名義把女生騙了出去。”廖修齊的語氣壓低,“和其他高年級的同學,對女孩進行了污辱。”
肖善的眼睛緩緩睜大,滿心都是震驚,他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光是聽着,心跳都開始紊亂。
肖善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廖雲洲,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件事的。
“女孩沒有報警,在學校內都是有權有勢的貴族子弟,不過是一場玩鬧罷了,雙方都對此進行了和解,不是什麽大事,本身就是該過去的事情……”
但是廖雲洲卻知道了真相。
他聽着同學在班級裏對那個女生的容貌身材評頭論足,大肆的調侃當時的女孩是怎麽被污辱的。
甚至同學還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謝他能給他們機會,得到這麽一個解乏的玩具。
而廖雲洲就是在那時候動手的。
“對方進了醫院,去了半條命,但是依舊沒人計較,同學也原諒了雲洲的作為,理由很簡單,所有人都懼怕廖家的權勢。”廖修齊半睜開雙眼,“這件事也依舊過去了,雲洲的事情對其他人來說,不過是随便打了一個看不過眼的同學罷了,可是在雲洲眼裏卻不是的。”
誰都覺得,廖家這樣的權勢,就算是随便揍個人又能怎麽樣呢?
就如同所有人都覺得,那個女孩勉強算的上不錯的家庭,能有一次機會巴結上那樣高權勢的學長們,反而是因禍得福。
“從那時候開始,雲洲拒絕了朋友。”
肖善的心情很沉重。
他想起了當時肖良曾經說過廖雲洲很能惹事。
在外人看來,也許是廖雲洲主動找事,只不過是看不順眼随意的将對方打了一頓,這件事情被傳出去也頂多就是一笑而過。
可是廖雲洲呢?那個孩子心裏在想什麽。
“他做的沒錯。”肖善低着頭,對上了廖修齊的雙眼,“雲洲打得好。”
廖修齊笑了:“或許是吧。”
被毆打的同學的家裏得到了來自廖家的遠高于這次毆打的補償,對方甚至覺得這一頓挨的值得,甚至還有人調侃,不如也故技重施,然後讓廖雲洲打一頓算了。
肖善聽着,只覺得氣悶到了極致。
可是又無從發洩。
不希望氣氛因此而沉重下去,肖善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你剛剛不是說絕對不會告訴我的嗎?為什麽現在又說了?”
“讓你對另外一個男人始終都保持着滿溢的探知欲反而更危險,既然如此不如我來幫你揭開這一層神秘的面紗。”
肖善冷笑一聲,手指屈起敲了廖修齊的腦門,咚咚咚的,還挺好聽的。
“不想講故事了,今天唱歌吧。”
肖善哼哼着忘記了歌詞的調子,一聲一聲。
直到廖修齊傳來了熟悉的呼吸聲,肖善才悄悄的離開。
他打開門的時候,卻突然看到廖雲洲此時就站在門口,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肖善完全不知道對方站了多久。
肖善回頭看了一眼廖修齊,關上了門。
然而在他關門之後,廖修齊緩緩的睜開雙眼,他并沒有睡着。
是睡不着的。
在身邊的人心情低落的時候,他無法入睡。
能哄他入睡的是肖善心平氣和的笑聲,是肖善的溫柔,而不是壓抑着難過的像是在悲痛的歌聲。
肖善沒想到廖雲洲居然一直在門口聽着,有些尴尬。
然而廖雲洲讓開了位置:“哥哥,進來嗎?”
廖雲洲的房間和他的人一樣幹幹淨淨,四處整潔,此時在床上已經多了一條被子,在并不算特別窄的單人床上倒是顯得擁擠了。
“那個,雲洲,我并不是非要打聽你的事。”肖善有一種在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奸了的心驚膽戰的感覺。
廖雲洲并沒有說什麽,而是關上了燈躺了下來,肖善也躺下,柔軟的空調被在身上,肖善卻總覺得剛剛廖雲洲的表情讓他始終無法釋懷。
肖善終于鼓起了勇氣,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廖雲洲,卻剛好觸碰到了廖雲洲的手。
少年的手很冰涼,即便是在空調之下也不應該這麽涼,就好像從心髒流出來的血液都是冰的一樣。
“雲洲。”肖善覺得他的聲音被堵塞,每一個字都說的艱難。
“這件事,還有後續。”
然而首先打破這尴尬的氣氛的,是廖雲洲。
“那個女生,之後找到了我,她說謝謝我幫她出頭,她很高興能看到我這麽重視她,但是其實我不需要這麽做,她家狀況不太好,這一次直接獲得了好幾家的賠償,讓她的家庭緩過氣來,雖然過程曲折,但是結果卻達到了。”
肖善大腦嗡嗡作響。
短短的一段話,暴露出了女孩實際上只是想接近他,得到他的家庭的幫助。
她從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什麽東西,目标十分明确。
在所有人都很理所當然的世界裏,只有廖雲洲一個傻子。
肖善聽的只覺得手腳發涼。
任何話都是蒼白的,誰都無法理解廖雲洲的心情。
肖善突然上前去,用自己的雙手将這個瘦弱的孩子抱在了懷裏。
他的弟弟,他的親弟弟,在這樣扭曲的環境中被折磨成了什麽膽怯的樣子。
廖雲洲想要掙紮,卻被肖善狠狠的抱住。
“我已經不是那麽在乎了。”廖雲洲見掙紮不開,又不想用太大的力道傷到了肖善,幹脆任由對方這麽抱着,在肖善的懷裏,廖雲洲能聽到十分清晰的心跳聲。
“我在乎啊,我現在特別難受,一想到當初我們雲洲那麽委屈我就難受的不得了。”肖善委屈巴巴的,抱着自家弟弟。
廖雲洲迷惘,他當初都沒肖善這麽覺得委屈,怎麽反而肖善自己委屈上了。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和你說的,但是作為你的長輩,我也有話要和你說。”肖善将下巴抵在廖雲洲的腦袋上,“打得好,那樣的垃圾人不打死他就算是上天積德了,還有那個什麽女生,真是瞎了眼睛不知道我們雲洲的好,我們雲洲怎麽看都是只圖人不圖財的大好少年,一個一個都不知道珍惜。”
“……哥哥。”廖雲洲想要反駁點什麽,卻發現說不出什麽來,還隐約覺得,有那麽點尴尬。
“什麽樣的身份做什麽樣的事,既然你打了他他還感恩戴德的,那就讓他感恩去吧,生活中遇到這樣作死的□□,就培養他成為一個大□□,讓他以後在作死的路上飛迸而去,遲早有一天自讨苦吃。”
“哥哥。”廖雲洲覺得,莫名的有點哭笑不得了。
本來還很是壓抑的氛圍,卻因為肖善的幾句話硬生生的改變了。
“啊我家雲洲怎麽就這麽可愛呢,就算是有點小沖動也可愛,為什麽覺得不對?我覺得超級好啊,覺得不好的那些人都是沒有眼光。”
“哥哥,真的沒事。”
如果肖善會因此而沉默,說些大道理,安撫他,都會比現在這樣好。
讓他手足無措的,滿滿的表現出他的偏心護短,不講道理,就只是護着,給他的行為找到各種各樣的解釋。
本來低落的心情,全被打亂了。
“不是大事。”肖善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家親弟弟的發絲,“不過是一群□□的游戲,波及到我們正常人罷了,我們以後不和他們玩了,這樣的朋友,不要,要了會折壽的。”
“那你為什麽要一直抱着我?”悶悶的聲音從胸口傳來。
“抱到我滿意為止。”肖善輕輕的嘆出一口氣,“雲洲,為什麽你抱起來,有點硬邦邦的呢。”
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柔軟。
廖雲洲身體一僵,之後緩慢的放松了緊繃的肌肉。
“唔,軟了。”肖善滿意的蹭了蹭,“睡覺。”
在門口偷偷聽的廖修齊,挑眉,他的擔心……好像是多餘的?
顯然肖善和他想的心情複雜不一樣,那他今天哼的歌這麽難聽……難道是這首歌本來就很難聽嗎?
廖修齊回到房間躺着,在黑漆漆的房間內望了一小時的天花板。
完了……
睡不着了。